谢莫如淡淡,“我家行云水性极佳。”
商月担心的了不得,千万央求了道,“陛下娘娘,你们可得救救我家大哥啊。先时不过各为其主,正经说来,咱们彼此委实无冤无仇啊!”
真难为商月有脸向朝廷求救,谢皇后令人将商月带了下去,与丈夫商议此事,穆延淳安慰她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我总觉着,行云还没死。”谢皇后道。
“不若令刑部张榜寻人。”
“也好。”眼下并没有太好的法子,谢莫如揉揉眉心问,“宁致远还提别的事了吗?”
“他想接妙安师太去岛上,愿意将先时议定的海上安全税减半。”
“不要答应他。告诉他,行云一日不能回来,妙安师太一日要在帝都。”谢莫如道,“再多往静心庵派人,保护妙安师太。”
“难不成段四海还真是有意的?”
“不见得是他,但有可能是他身边的人。”谢莫如道,“没有冯飞羽,行云也不见了,我们失两员大将,想用区区银两赎回妙安,绝对不行!那个商月,好生审问!”
穆延淳与谢莫如夫妻多年,颇有些灵犀,道,“朕亲写一封信给段四海。”挑拨一下。
谢莫如道,“甚好。”
失去江行云,非但对谢莫如,便是对穆延淳都是极大的损失,江南的情报工作,一直是江行云主持,江行云突然不见,短期内想再寻一个这样的人,委实不易。
至于写信挑拨段四海,也只是个鸡肋中的鸡肋了。
宁致远却颇是不好相与,他奉命要迎回妙安师太,做海盗的又有钱,对朝中大臣颇多贿赂。连内阁都对段四海提出的条件心动了,不过,穆延淳一张铁面,死不松口,大家也不敢再提此事。
尤其,恩科在即。
抡才大典向来是朝中要重事,穆延淳直接打发宁致远回海上去了。宁致远临行前与李九江道,“来前我亦想过,贵国陛下或者因江伯爵之事迁怒于我国,天地良心,江伯爵之事,委实是意外。”
李九江道,“江伯爵于国有功,总不能她刚失踪,我们就判她死亡。”
宁致远诚心诚意,“迎回师太,我国亦会继续帮助贵国寻找江伯爵。”
李九江淡淡一笑,“此事,不妨日后再谈。”
彼此皆是政治人物,这些空口无凭之话,李九江自然不信。
宁致远虽有些失望,东穆朝廷的反应倒也在其预料之中。毕竟,江行云刚出事,东穆朝廷怕是会怀疑此事为四海国一手设计。但,倘四海国能直接设计此事,就不会为冯飞羽的下落几年奔波了。
宁致远最后要求见妙安师太一面,穆延淳还是允了的,见师太一切都好,宁致远也方便回去交差。
恩科之中,颇有几个亮眼人物。
穆延淳道,“一个是永毅侯家的旁支孙辈,叫薛泉。一个是晋中周氏子孙,叫周晴。文章都是一等一的好,这两人不分伯仲,你看看,哪个做榜眼,哪个做状元?”把两人的殿试考卷拿给妻子看。
谢莫如接了两人考卷,道,“不论哪个是榜眼哪个是状元,今年,三甲夸街时可得叫人留意,不准那些围观的百姓拿东西砸人了。去岁不是说有人拿苹果把状元从马上砸下来了么。”谢莫如说着,自己也笑了。
穆延淳笑,“去岁段状元委实有些倒霉,今年朕会叫他们注意的。”
谢莫如见二人答的都是极好,文采飞扬自不必言,就是文章,薛泉偏儒家一些,周晴偏法家一些。谢莫如将话与丈夫说了,穆延淳亦道,“是啊,两人都好,又不能都取为状元。”
谢莫如笑,“待他二人面君二再论吧,陛下看哪个亲切有眼缘一些,就点哪个为状元便好。”
穆延淳想了想,道,“这也好。”又问,“你喜欢哪个?”
“还真说不上来,治国上,不论儒家还是法家,单用一家都不切行。要是我,也只得看眼缘了。”
穆延淳深以为然,最后点了周晴为状元,薛泉为探花,谢莫如还问呢,怎么榜眼变探花了。穆延淳道,“前十名里,都年纪不轻了,一个个跟老倭瓜似的,周晴也三十了呢,薛泉年轻,二十五岁,小伙子也生得精神,就点他为探花了。”说到薛泉,穆延淳笑道,“委实不错,非但模样好,对答亦佳。其实,以他为状元未为不可,但,除他之外,无人可当探花之名啊。”
所以,不得不说,做状元也是需要一点运气的。
恩科之后,前科庶吉士散馆各安排了去处,今科进士又一批进了翰林当差,又一批谋了实缺,奔赴各地,自此开启各自的仕途人生。
过了端午,又是一年,整整一国国孝满,自皇室到百官,终于可以出孝了。
穆延淳因此又带着兄弟子孙的去祭了一回他爹,国孝期满,诸王纷纷上表请求就藩,穆延淳皆准了。只是有一事,谢莫如先与丈夫提了,“藩王就藩是理所应当的,但有一样,得先同陛下说,陛下心中有个数才好。”
谢莫如道,“先帝大行前是不是说了,有子女的诸妃母可随藩王公主居住。”
“是啊。”
“要是太皇太后大安,我也就不提此事了,太皇太后这么病着,不是我说话不吉利,就是有夏青城一天三请脉,我也担心的很。太皇太后正需人服侍的时候,我与贤妃淑妃几人自不必说,每日都要过去请安的。陛下想想,父母养育子女,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图老了身边儿有人服侍么。宫女太监虽好,那是下人。公主们也日日进宫,那是外嫁女。咱们也在宫里,却是孙辈,总不能太皇太后病成这样,孙媳妇们各过各的日子去吧。”谢莫如道,“便是与藩王就藩,诸位妃母也不必急的,待太皇太后大安了,再过去诸藩王那里,难道不好?”
穆延淳目瞪口呆,“这,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咱们一样可以为妃母们养老。”谢莫如道,“倘藩王担心妃母们,不妨每家留下几个儿孙在帝都,也可就近服侍。便是妃母们的位份,提一提也无妨,贵太妃提成皇贵太妃,如何?要是这样还说咱们不是诚心侍奉妃母,我就不知要如何才能留住妃母们了?当然,要是妃母们死活得去跟着藩王过,那也是无法的。”
穆延淳立刻就想到,他媳妇的意思,莫不是留下诸王母于帝都,以此牵制诸藩王什么的。穆延淳道,“只怕藩王要命父皇临终之前的口谕说事。”
谢莫如道,“这事不好陛下来做,我来说,陛下只当不知道。”
“我就是当不知道,怕也没人信。”
“那陛下就当是劝不动我。”
穆延淳小声与妻子商议,“就是让太妃他们就国,其实,也无妨的。”
“陛下莫不是怕诸王生出怨怼之心?”
“总归他们是不大乐意的。”穆延淳道,“想一想咱们当年,我便是一心想接了母后在身边好叙天伦。”
“彼此陛下不过一藩王,今陛下已登基为帝,自然当有所不同。我也不是说要留各妃母长长久久的在帝都,要是留妃母们在宫里,藩王便有怨怼之心,那将来与藩王打交道的时候多了去,给他家子孙恩典,没有他另一家子孙恩典,是不是另一家就要生出怨望来。朝廷是陛下的,江山也是陛下的,倘这么点儿事他们都要有所不满,将来反要做陛下的主了。”谢莫如道,“要是不愿意,干脆都留在帝都,不就藩又怎么了,一样有薪俸,咱们也养得起。”
穆延淳也琢磨出来了,他媳妇定是要摆藩王一道的。其实,就像谢莫如说的,彼时穆延淳为藩王时,是一种想法。今为帝王,就是另一种想法了。
穆延淳思量片刻,沉沉心,道,“你先试一试诸妃母们的意思。”
“殿下只管放心,包管她们乐意。”
穆延淳小声笑道,“见着你,也不敢不乐意。”
谢莫如瞪他一眼。
穆延淳偷笑。
这事儿,谢莫如办的,不知多少人暗地里诅咒于她。
谢莫如是早上去慈恩宫请安时说的,谢莫如叹道,“一想到藩王就藩,妃母们与藩王去了封地,太皇太后这里,怕是要想念妃母们的。”
赵贵太妃道,“我们也不放心太皇太后呢。”
事后诸年,谢贵太妃每想到赵贵太妃这话就恨不能割了赵贵太妃的舌头。因为谢莫如立刻就说了,“妃母们不放心,何妨多在宫里住些日子呢。我问过夏神医,夏神医说,太皇太后这病,主要得保持心情愉快。可咱们这里,只见人去,不见人来,倘妃母们都走了,是,还有我们,可太皇太后心里如何好过,儿媳妇一个不见呢。”
赵贵太妃听谢莫如这话很有些瞠目结舌,道,“可是,先帝临终…”
“先帝临终遗旨,最不放心的就是太皇太后了。只要太皇太后凤体安康,就是咱们做晚辈的福气,妃母们说,是不是?”
谢贵太妃努力装出一幅欢喜模样,道,“倘太皇太后还要我们服侍,我们自然也是愿意的。”
谢莫如道,“亏得有贵太妃们这般大仁大义,不然,因先帝临终前是要诸位妃母可随藩王就国的,这话,我是再不好说的。既然妃母们也这般想,我便放心了。”
现在,谢贵太妃恨不能也把自己舌头割了。
这一日,谢贵太妃与赵贵太妃各回宫室后,摒退宫人,自己一人抽了自己俩嘴巴。
而自前年远去北靖关的钦差赵霖赵时雨,此时终于赶回帝都,晋王望着自己的心腹兼至交,激动的眼角泛起了小泪花:时雨,你可来了!老五家的那个,作妖啦!
作者有话要说:PS:替换啦~~~身体有些不舒服,有些晚~~~~~~~~~大家晚安~~~~~~~~
第366章 皇后之九
赵时雨回帝都,晋王殿下激动的险没飙出两缸泪来。
这一通与赵时雨诉苦哟,晋王殿下道,“老五他可不是这样的人哪,肯定是他家的那个出的这样的馊主意。父皇临终前可是说过的,凡有子女的妃嫔,日后都可与诸子女同住。我们这眼瞅着要就藩了,她,老五家的那个竟然不让母妃们同我们一道走了。”
赵时雨听晋王殿下一番愤概的将事情说完,方道,“总得有个理由,不然,陛下不好违背先帝口谕的。”
晋王殿下唉声叹气,“说是太皇太后凤体不祥,宫里不能没有儿媳妇侍疾。”
赵时雨一声长叹,“那殿下与臣说这些话,就有不孝嫌疑了。”
“我也只与你说罢了。”晋王殿下苦\逼兮兮的,“我也盼着皇祖母长命百岁呢,可…突然来这招,也忒缺德了些。”
赵时雨道,“如果陛下以太皇太后凤体不适,需诸藩王在帝都尽孝服侍,殿下还能说去就藩么?”
晋王殿下一时呆住了,良久方小声问,“老五不会打的是这个主意吧?”
“陛下倘有此意,直说就是,以孝义之名留下诸藩王,合情合理,朝中御史都不能说什么的。陛下没说,就是并无此意。”赵时雨长眉微蹙,问晋王,“先前,陛下没有露过半分留下贵太妃等人的口风么?”
“完全没有,老四跟他那么好,都没听他流露过这种意思呢。”晋王也是做过调查的,他压低声音道,“先时,连内阁都未听得风声。我怀疑,可能就是老五家的意思。”
“殿下该改口了,那是皇后娘娘。”赵时雨给晋王提个醒。
“皇后皇后,说的就是她。”晋王愤愤,“你不晓得,老五那就是个怕媳妇的,惧内!早先她媳妇便是个泼货,阖帝都打听打听,谁敢招惹她?老五这登基也没什么长进,前头刚把老六给干掉了。”
赵时雨恨不能堵住晋王的嘴,赵时雨沉声道,“苏太后是如何过逝的,殿下岂会不知,殿下这话要是传出去,陛下心里会怎么想?”
“我也就与你说罢了。”晋王也知自己这话过了。
“您以后千万别再与我说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赵时雨正色道。
“知道知道,以后不说就是。”晋王叹道,“其实,我也猜着了,老六先时干下那事,悼太子自己死了,这是悼太子明白。老六这个,父皇在一日,他还能有一日。父皇不在了,陛下要是容他,苏太后怕是地下不能安息。”话到最后,晋王不由有些落寞。
赵时雨递盏茶给他,道,“殿下也是为人子的,设身处地想想,倘殿下遭遇此事,能叫六王活着么?”
晋王摇摇头,赵时雨道,“倘留太妃在宫,也不是赵太妃一人之事,谢太妃不也一样么。说来,谢太妃还是谢皇后嫡亲的姑妈呢。”
晋王道,“你不知谢皇后为人,端的是六亲不认哪。”
“臣在外,多听到谢皇后贤德之事。”赵时雨道,“听闻,皇后娘娘侍太皇太后至孝。”
说来,谢皇后难缠就在于此。晋王头疼的很,嘴里却是没有好话的,道,“你不晓得,父皇过逝,她一滴眼泪都没有。偏生会装模作样,见天儿的往慈恩宫请安,她就是心里不孝,老五,不,陛下可不是不孝之人,有陛下在,她再不敢委屈皇祖母的。”想到这个,晋王越发认为,谢皇后非但六亲不认,还特别狡猾,贼心眼儿多。
晋王与赵时雨抱怨一回,赵时雨一时也没有太好的法子,他心下思量,觉着新君夫妇怕是要用太妃牵制诸王。关键是,新君夫妇找的理由合情合理,抬出太皇太后来,如晋王这般,再不情愿,怕也是没法子的。
不情愿的,不只晋王,齐王也不怎么乐意,都想好接了母亲一道去藩地享天伦之乐了,忽然不叫母亲去了,这事可怎么说呢?要说留下太妃们在太皇太后身边侍疾,这也说得过去。可有父皇临终的话,放太妃们就国,亦是于情于理之事。哪里晓得,刚出了父孝,就有此一出。
齐王都没忍住进宫给他娘请了一回安,谢贵太妃强颜欢笑,与儿子道,“的确,这么跟你去了藩地,虽则是团聚了,可我到底放不下太皇太后,老人家这把年岁,身边没个细心的人不行。”
齐王也不能说,宫里这么多宫人,没他娘一样伺候得好太皇太后。只是,到底心下郁郁,不知道帝后这是抽的哪门子疯。齐王还去找二舅谢柏说了一回此事,谢柏正在家守孝,消息便不大灵通,陡然听闻此事,亦难免吃惊。据谢柏了解,帝后都是宽厚人,怎么突然就要太妃留下服侍太皇太后呢?
谢柏多年政治经验,这绝不是突然之间就做出的决定,谢柏想了想,道,“此话既出,断不会收回的。我还有一言,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听?”
齐王过来请教,就是想请二舅帮他出个主意,听这话,连忙道,“二舅只管说,你我舅甥之亲,何话不能说呢?”
“如果我是殿下,此时不会考虑如何让陛下收回诚命,恕我直言,这绝不可能。”谢柏此话一出,齐王不禁脸色一凛。
齐王沉默半晌方道,“我亦明白,新君正是立威之时,何况,此事以孝义之名,便是新君要留下我等在太皇太后膝下尽孝,我等也只有听从的。”
虽然这话说出来极伤人,但齐王能明白就再好不过了。谢柏外任时间过长,他对穆延淳并不是非常了解,但穆延淳任藩王时就打赢了闽地之战,然后,继而主持江南之战大败靖江叛军,收复失地。这位帝王给人的感觉是温和宽厚类型的,但,他是经过沙场洗礼的帝王,这样的人,心肠略硬一些也是有的。再者,谢柏虽不了解穆延淳,却是极了解谢莫如的。谢莫如如何一步步登上皇后之位,没有人比谢家人更清楚。谢莫如会用手段牵制藩王,再正常不过。
谢柏道,“如果我是殿下,我还会在就藩前留下世子驻留帝都,代殿下为太皇太后尽孝。”
齐王的吃惊毫不掩饰的表现了出来,他几乎不能置信的望向自己的二舅谢柏谢驸马。谢柏目光平和,徐徐道,“殿下,不要只看眼前,帝王有手段,于天下苍生不是坏事,当年靖江亦不过小小藩王而已,因朝廷不能节制,靖江步步坐大,最终引来江南大乱,非但生灵涂炭,靖江亦事败身死,其子孙结果如何?”
“这是往远里说了,殿下们自然非靖江这等谋逆之人,但经靖江之乱,不论朝廷还是陛下,怕都会对藩王有所节制。恕我直言,此事,倘殿下去找内阁为援,怕内阁之人也不敢应殿下此请的。”谢柏眼神恬淡,看齐王神色,就知齐王当是寻过内阁之人了。谢柏温声道,“再说世子留帝都之事,殿下当为世子长久考虑,世子在朝廷,有陛下看着,自然与陛下与诸皇子情分亲密,将来承袭王位,安能不顺遂呢?”
齐王的脸色此方渐渐缓和了下来,起身对谢柏行一礼,道,“若非二舅指点,我便要钻牛角尖去了。”
谢柏道,“当局者迷,何况事关贵太妃,殿下难免心焦。”顿一顿,谢柏道,“贵太妃若因向太皇太后尽孝留在宫里,将来,也是大功一件。”
齐王正色应了。
晋王齐王,原本走的并不亲近,但因此次太妃留宫一事,便格外的亲密起来。
楚王无此烦恼,楚王生母早逝。
二人原本觉着,留下老娘就够不近人情了,突然之间,儿子也要留下,这可真是…
而两位王妃,原本觉着,留下婆婆倒没啥,自己在王府当家做主这些年,哪个愿意有个贵太妃的婆婆压脑袋上呢。所以,二位王妃嘴上不说,心里倒乐见此事。但,突然听丈夫说要把儿子留下,齐王妃还好,她嫡子的数目虽不及楚王妃,但也比晋王妃这只有一个嫡子的强许多。晋王妃才是催心肝呢,就这一个儿子,难不成还要留在帝都,自己与晋王带着一屋子侧妃庶子去封地不成?
晋王妃顿觉被人摘了心肝。
赵时雨还得极不放心的叮嘱晋王一句,“勿必要同太妃娘娘说,一定要好生服侍太皇太后,把太皇太后服侍好了,将来必有美名。但,若有个万一,不要说贵太妃一辈子的名声完了,连带殿下也必要受到牵连的。”赵时雨没有谢柏的乐观,谢柏的判断是建立在对谢皇后了解的基础上的,但赵时雨对谢皇后的观感明显更加严酷。赵时雨甚至怀疑让诸太妃留宫是帝后二人设的连环套。所以,既是要留宫,必得将太皇太后服侍的无微不致方好。不然,倘太皇太后有半点不是,非但太妃要葬送进去,连带王府也要不保。所以,像那种把太皇太后照顾死,然后,着紧与儿子团聚的事,最好是想都不要想,那会正中帝后下怀。
晋王也知这其中轻重,道,“你放心吧,我会进宫与母妃亲自说的。”
晋王这里与齐王达成一致,晋王妃就开始在府里哭天抹泪,晋王道,“你看你,你要是不愿意,那让大郎留下。”晋王长子为庶出。
晋王妃舍不得儿子,但更不能让庶长子留下,拭泪道,“我还没与儿子分别过呢,还不让人哭一哭了。齐王府留下世子代齐王尽孝,咱们大郎虽好,但若让大郎留下,置二郎于何地呢。”
晋王叹气,道,“在家哭一哭就罢了,把二郎留下,母妃那里也能多几分开心。”
晋王妃点头,“我晓得。”以前可看不出谢皇后是这种心肠来啊,以前谢皇后不都是修桥铺路做善事的么,如何突然这般不近人情起来,要生离人家父母妻儿呢。
晋王妃深觉看错了谢皇后,尤其诸公主王妃在谢皇后这里说话时,大家说到诸太妃在赵谢二位太妃带头下上书请旨,请新君恩准他们留在宫里,继续服侍太皇太后,以尽为人媳的责任。
这道上书先呈到谢皇后这里来,谢皇后转交陛下,陛下示以百官,百官称诵太妃们贤良,然后,陛下大赞诸太妃品行,除了言语上的赞美,陛下也来了些实际的,直接太妃太嫔集体大升迁,如赵谢二人都是贵太妃,如今升为皇贵太妃,余人皆是上升一级,各供奉自然也要按品阶升上来的。
是的,最终,太妃留宫之事,是太妃们自己上书请求的。既成全了自己的美名,也未令新君的违逆先帝遗言的为难。
当然,新君给太妃太嫔集体升职,也稍稍安慰了太妃太嫔们那颗酸楚老心。
谢皇后在凤仪宫说到此事时都说,“皇贵太妃她们时时不忘贤孝美德,当为我等表率。我想着,如今出了先帝的孝,皇贵太妃们升迁,眼下几位王妃都要随藩王就藩的,太皇太后那里不好打扰,老人家也怕吵闹,不若在我宫里开几席酒,咱们热闹一回。”
大家自然都说好。
楚王与楚王妃商议之后,也是把世子留在了帝都,楚王并不担心,他与新君关系极佳,何况,如今细思量,将世子留帝都也是一件好事,现下让世子与新君关系处好,将来袭爵便是顺理成章了,就是他们藩王,也能了解帝都消息,省得离了帝都便闭塞起来。
楚王还选了几个心腹留在帝都辅助儿子,当然,也拜托五弟夫妇,多照顾儿子,该打打该骂骂,有什么差使,只管交给这小子去历练什么的。
连穆延淳都想着,要是哥哥们都像四哥这般善解人意就好了。
虽然哥哥们不都善解人意,但该做的,也都做了。
穆延淳也松了口气,不得不说,把太妃世子留在帝都,穆延淳亦所乐见。
就是太妃们想着孙子在帝都,心下少不得多了几分安慰。
该给的恩典,穆延淳一样不少,譬如,去藩地得建王府,便一家拨了十万两银子。这银子不是很多,如果想建什么奢侈王宫,那是不够的,但当年穆延淳就藩闽地,他的闽王府也不过这些银两。
还有,大哥家二侄女的亲事,穆延淳也问了晋王,穆延淳道,“要是大哥你有相中的人,与朕说一声,朕好赐婚,二侄女亲事也体面。”
晋王也很关心二女儿的终身大事,道,“王妃也是挑花了眼,今儿觉着这个好,明儿觉着那个好,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不如陛下给我拿下主意吧。”
穆延淳道,“咱们温安这样的好姑娘,嫁谁是谁的福气。”
晋王笑,“那我就把这丫头的亲事托给陛下了。”
穆延淳便应承下来,道,“永定侯上了致仕的折子,永定侯世子也是个稳当人,他家长子亲事未定,我瞧着,那孩子不错。大哥与永定侯世子既为郎舅之亲,温安与世子之子也是表兄妹。待日后,温安之子亦有爵位可承,倘你们愿意,朕便做这个媒人,如何?”
穆延淳把方方面面都说到了,晋王自是欢喜,笑道,“陛下做媒,也是温安体面,臣兄再无二话,还得谢陛下一杯媒人酒。”
穆延淳一乐,与晋王说起西宁关的事来。
西宁关不是太平之地,当初,穆元帝把长子封于晋地,不得不说,亦是对长子的信重。今诸王就藩,穆延淳最不放心的,也就是西宁关了。
君臣二人说了半日,及至中午,穆延淳留晋王共用午饭,兄弟之间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