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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怪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两个人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新一轮的攻击又到了,血盆大口和锋利的腿一股脑地下来,饶是安捷也连滚带爬风度尽失了一回,怪物头头似乎对莫燕南那颗带着玻璃片的脑袋非常感兴趣,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
可是奈何猎物旁边那个人实在滑不留手,半天稀里哗啦够得着的都是衣服上的碎布。
人面怪显然没什么耐心,“嗷”一声吼,两人抬头一看不得了,那怪物头头的尾巴正散成一堆晶晶亮让人透心凉的亮片虫,密密麻麻地向两个人涌过来——安捷苦笑一声,什么叫前有狼后有虎的绝境?
怎么办?跑呗!
“快走快走!这东西不能碰!”莫燕南惊恐地大叫出声。
废话,还用您说?安捷心里腹诽,可是老教授的下一句却是:“我看出来了,那个东西想要我的头,你把我扔下吧,它们应该不会那么快追来的。”
想不到这老书呆子居然意外的细心……安捷顿了顿,“嘿”了一声:“老莫您可抓好了我别乱动!”
莫燕南只觉脚下一空,居然被安捷腾空带起来,这男子瘦瘦的身体里那爆发力大得惊人,带着一个人也轻而易举似的,他这一蹿直接蹿到了人面怪的背上,被他一脚踏到的怪物惨叫一声——这回安捷又没有错,他们硕大的后背没有任何可以攻击的武器。
原本温文尔雅的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痞气的得意笑容。
莫燕南跟做梦似的,被安捷提着从一个又一个怪物的背上跳过,人面怪急眼了,爬上同伴的身体,相互踩踏,镰刀的刀刃晃来晃去,情况混乱极了。
安捷要的就是这么个乱,等莫燕南缓过口气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神出鬼没一般地钻到了包围圈外,说时容易,那时惊险,错个一分半分,慢个半分一分,也叫那么多镰刀腿当肉馅给搅了。
莫燕南琢磨着,这安捷兄弟,不会是个书上写的隐世高手吧?怪不得敢一个人来大沙漠,那是艺高人胆大!
可惜他的同伴心情一点也不轻松,安捷甩开了怪物还没来得及小小地喘口气,就觉得脚下不对劲,他有点发虚地说了一句:“老莫,你看我们脚下,像不像……”
莫燕南猛地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往下陷,睁大了眼睛:“流沙!”
哇靠,真是天亡我楚非战之罪。安捷甚至来不及感慨一下,而脚下的流沙似乎不是普通的流沙,下陷的速度快得惊人,一句话没落,两个人眨眼间便被黄沙吞噬了进去。
口鼻中灌进大量的黄沙,无法呼吸憋得肺部发疼,视野里漆黑一片,可是有一只手却一直抓着他没放开,安捷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神智仍然清晰,自己居然和这么个老书呆子一起葬身在流沙里。
说不上遗憾,也说不上痛苦,却有种荒谬的解脱感。
可是还没等他回想这一生所见所历,胸口却徒然一松,接着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呛得他咳嗽不已,有人一叠声地追问:“怎么样怎么样?你们俩活着呢么活着呢么?我的兄弟啊,以为你们光荣了呢……”声音极富喜感,安捷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是李三儿。
他睁开眼睛,同伴手上的灯打的他眼睛一阵刺痛,半晌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得以仔细地环顾四周——
不会吧——“这是……天镜城……
第六章 时空裂缝
这世界有众多难以想象的事情,被掩埋的庞贝,沙漠里的楼兰,还有那看不见摸不着几乎已经成了传说的玛雅,说起来的时候都不过如此,可是当你目睹的是大沙漠的流沙下一座完完整整真真正正的古城的时候,那种震撼,来自时空错乱一般的震撼,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更何况这样的错乱,安捷已经经历过了一次。
莫燕南被流沙冲击得有些神志不清,李三儿和沈建成在一边照顾他,安捷默默地站到老马身边,打量着这座城池。
有亭台楼阁,要不是河道里没有水,几乎就是半个江南秦淮风光。
有雕栏玉砌,无不极尽繁华,就连一边枯死的植物都仿佛被春风一吹,便能再长出来似的。
“你说这是天镜?”老马轻轻地问了一句,他们在前边不远,这一番生死相搏看得清楚,他此时似乎已经对安捷神秘的身份没有了芥蒂,“你看到的天镜城就是这样的么?”
安捷看了看:“我看到的是活人城,有山有水有人,有车如流水马如龙,春花秋月恰相逢,这是死境,空有个架子,就像外面那些人面怪物一样,再美的人脸也不过是个死相画皮,看着叫人心里凉嗖嗖的。”
老马侧头瞄了他一眼,竟有几分歉然:“我老远地看见你和莫教授被人面怪物围起来,想回去搭把手的,结果没来得及行动就让流沙给吸进来了……”
安捷不在意地笑了一下:“问题不大。”
老马抿抿嘴,想说什么最后给咽下去了,只是拍拍安捷的肩膀:“好兄弟,好汉子。”
安捷摇摇头没接话,细细地看着这迷踪一般的死城。
一边莫燕南已经缓过来了,也让这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古城给惊了个目瞪口呆,李三儿在一边添油加醋:“你们说着世事变化可真无偿啊,前一秒咱们还在盘丝洞呢,下一秒就跑女儿国来了,这地方好啊……要是一会有阵音乐,再跑出两大美妞儿……”
“三儿。”沈建成瞪了他一眼,李三儿陪着笑脸不说话了,沈建成回头问一边看呆了的莫燕南,“教授,你觉得呢?”
莫燕南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把眼睛摘下来用衣角使劲地擦了擦,微微张着嘴,恨不得把所见都印到脑子里似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连说了三个不可能,摇摇头,做梦似的来了一句,“不可能,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书呆子一遇到学术问题就失心疯,一点也看不出胆小的毛病来,不管不顾地就往这不知深浅的古城里走,一路碰上什么都凑上去仔细看,嘴里不明不白地或赞叹或疑惑,神神叨叨的样子活像被亮片虫侵蚀了脑髓。
众人只得跟着他。安捷和老马坠在最后,两个人一个在戒备一个在观光,老马非专业人员果然隔行如隔山,完全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是觉得美,觉得好看,但好看里总有那么点东西让他感到不安。
这老行商直觉准得惊人,这直觉救过他很多次。
安捷走过的地方多些,大概能看出一点不对劲来,总觉得这城中好像有某种违和感,说不清,好像和他去过的任何一个古城都不一样,就是那么一点点……不协调的感觉。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后悔那个时候没有把这老书呆子推出去了,反而有点期待起莫燕南回过神来以后的讲解。
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的古城……像是,在时空中迷失了方向的旅人,忽然而现,然后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失踪了。
这么想着,就觉得只要看它一眼,怎么都值得了。
“天镜城,是会吸人魂魄的妖城。”安捷轻轻地念叨着,像是在提醒着什么人什么事,老马听见了,低低地接过来:“我是不知道考古考什么,但是总觉得这地方不好,应该早点离开。”
“哪里不好?”
“有——”老马犹豫了一下,说出了心里想的那个词,“鬼气。”
“阴森森的,什么都有了,什么都那么正常,就是没有人。”安捷接过来,“这是座保存得这么完整,为什么没有……活物?”
他没有说“人”,而是用了“活物”这个词,老马不易察觉地打了个寒噤,看着前边狂热的莫燕南和沈建成,以及一边不断拿本子记着什么的李三儿,沟壑丛生的脸上闪过忧色。
再往城里走,老马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连原本一脸闲暇的安捷此刻也正色寡言下来,他从李三儿那里补充了新的军备,背上背了一把RPK-74的轻机枪,手里扣了一把沙漠之鹰,悄悄地上了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手腕上那串莫名其妙被老书呆套上的珠子微微地有些发热,好像和城里什么东西产生共鸣一样。安捷想摘下来,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串原本套在他皮包骨一般的细瘦手腕上松松垮垮的珠子突然变紧了,硬褪下来很困难。
“太不可思议了,”莫燕南推推眼镜,回头看沈建成,“沈老也看出来了吧?”
沈建成叹了口气:“不错,这简直就是个由不同的时间空间叠在一起叠出来的城池,历史上没有记载也不足为奇,有记载倒要让人觉得奇怪了。”
“你看这些建筑,以黄土、木料作为主要建筑材料,多坐落于厚实高大的夯土台基上,房基置柱础,房架多用木柱支撑,墙用夯土版筑,屋顶再覆以茅草——”莫燕南指着城中的一些建筑,轻声对李三儿讲解,“想起什么了?”
“殷墟。”李三儿不明原因地有些兴奋,“我记得,商朝的建筑是这样的,但是你看那边的那些亭子什么的却不像,商朝绝对没有这样的建筑水平!”
“这些东西至少到了汉代才有的,”沈建成说,“另外殷墟在安阳,和江南也不应该是一个建筑风格啊,这些东西现在却掺杂在一起,说它不伦不类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偏偏和谐得很。”
“不光这样,”莫燕南摆摆手,“你们留神这城里中心城区的结构了么?我方才一圈走下来,从城里这类似宫殿和庙堂的地方瞄下来,有点类似周朝都城的‘左祖右社,前朝后市’建的样子,街道台阶中间隐藏了周易的很多思想。”
李三儿拿着笔杆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教授教授,我已经有点晕菜了,您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这城像是外星人纵观中国历史以后穿越回来打造的?”
莫燕南喃喃地说:“是,太奇怪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我听说……”安捷忽然悠悠地接了一句,众人立刻把目光移向他,他笑了笑,“我听物理学家有种理论,说是世界上存在着许许多多平行的时空,会不会有可能是个平行空间里某个时间裂缝,把这城市漏到我们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