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马家不是没有怨言。
马元宇某种程度而言也是受害者,捱了一顿毒打不说,还要休掉罗氏,去得罪姻亲家族。
即便以上几点都做到了,也讨不着半点好,卓家依旧看他们不入眼。
这上赶着不是买卖,他们不仅要损失许多,还会迎来一尊惹不起的大佛?
马家很难不因此生出嫌隙,只是敢怒不敢言。
双方扯皮一时没个定论,卓兰淳求到太后跟前去了,她想随虞素音一道去苦箬庵,带发清修。
说是带发,并未出家,实则错过花期,已经与出家人无异,再想成为人妇,困难重重。
太后当然不会应允,把她骂了一顿撵出去。
这还不解气,两三天下来,心口堵着一团火,就要把她烧没了!
卓家想办的事情没办成,错失后位不说,那薄时衍竟然逃脱了她设下的局!
卓太后下了双重引子,一道在霜木酒中,一道在虞素音身上。
即便其中一个出了差错也不怕,她看到薄时衍饮下酒水,可结果……他居然没事!
卓太后在自己寝殿内气得心肝疼,“佩宣,哀家真恨不能毒死他!”
老嬷嬷在一旁替她顺气,“太后别想岔了,咱们大事未成,朝中没了摄政王,必定乱起来……”
总得先把皇室嫡系血脉养在手中,那才稳妥。
章宸帝继位时已经懂事了,他们再怎么努力也亲近不起来。
太后一个孝字压在他头上,只能徐徐图之。
“只怕等不及成大事,卓家的势力就被蚕食殆尽了!”卓太后冷笑一声,“薄时衍难道不想杀哀家么?他能忍到几时?”
若非国库空虚,兵弱马乏,他们又何须这般周旋!
佩宣嬷嬷低声道:“太后别着急,兰淳小姐不成了,难道没有旁的么?细细挑选总有合适之人。”
卓家枝叶庞大,树大根深,岂非凡物。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卓太后也是这样打算,不过……
“摄政王不是带了个妾室么,去,把她唤过来。”
佩宣嬷嬷意领神会:“太后是想……”
“哀家这心里堵得难受,总要疏通疏通,”卓太后轻轻一弹指甲:“就不信他薄时衍敢为了一个妾室闹起来?”
佩宣嬷嬷摇头笑了:“摄政王冷心冷情,哪会把一个小玩意儿放在眼里。”
*******
这日,薄时衍与几位大人一同去承裕殿议事,汤幼宁忽然得到了传唤。
太后娘娘懿旨,请她前去荣康宫说说话。
传话的黄公公满脸笑容,告诉汤幼宁,太后最喜欢她这样鲜嫩可人的小娘子了。
以她的身份,能够过去一道饮茶赏花,是莫大的抬举!
汤幼宁听不明白,“太后为何要抬举我?她喜欢跟不认识的人喝茶?”
黄公公笑着回道:“自然是汤姨娘的造化到了。”
十澜觉得这是来者不善,又没法抗旨不尊,只能命人去通知王爷,一边和湘宜一起跟去荣康宫。
到了跟前,却被拦住了。
大宫女只让汤幼宁一人进去拜见太后,丫鬟不许入内。
十澜闻言,皱起眉头,主子吩咐她的是寸步不离。
湘宜笑道:“这位姐姐,我们娘子特殊些,若无人在旁跟着,恐会冲撞太后。”
大宫女摆手道:“里头那么多人伺候,能怎么冲撞,你当荣康宫是什么地方?”
她瞥着眼前这几人,区区一个妾室,当自己多金贵呢?
便是国公老夫人到了太后跟前,都只有低头的份。
这话湘宜不敢接,否则就要说她对太后不敬了。
汤幼宁对大宫女的轻慢毫无所觉,回身看向她们道:“那我进去了,你们在外头等我。”
汤幼宁被黄公公领了进去。
太后娘娘的住处,那是一步一景,花草山石错落有致,富丽堂皇。
亭下摆了几个冰鉴,凉丝丝的,卓太后一身雍容华贵,斜倚在座位上,瞧着身旁一个小宫女挑花干。
隐隐能嗅到花干的香气。
汤幼宁不曾学过宫廷礼仪,行的是王府那一套,“见过太后娘娘。”
卓太后有心晾一晾她,置若未闻。
上位者不让起,底下人就会忐忑不安,委屈惶恐,可煎熬着呢。
谁知……汤幼宁行了礼,自己就站直起来了。
而且也不低头,用她那一双黑眸直溜溜的打量着卓太后。
卓太后本就心里不痛快,磨刀霍霍想找茬,当即面色一沉,喝道:“放肆!你懂不懂规矩!”
汤幼宁吓了一跳,老实回道:“我不懂,没学过,你别生气。”
“既然不懂规矩,那就好好学一学!”卓太后给佩宣嬷嬷使个眼色。
汤幼宁闻言,愣愣的看着朝她走来的老嬷嬷:“太后是找我学规矩的?”
不是喝茶么……?
她走了这么一路,正好有点渴了呢……
学就学吧,汤幼宁向来乖顺,也体会不到她们话锋里的来势汹汹。
准备照做,卓太后却摆手制止了佩宣嬷嬷。
若是因为礼仪治罪,传出去她难免落个刻薄之名。
明知道汤姨娘出身不显,特意把人叫到跟前学规矩?那不被骂老虔婆?
“罢了,念你不懂,哀家不与你计较。”卓太后皮笑肉不笑的瞅着她,“坐下喝茶吧。”
她翻脸比翻书还快,汤幼宁觉得,当真是不好相处。
坐下后,喝了一小口花蜜茶,馥郁芬芳,还有点甜。
两人一时无话,卓太后在上方瞧她那一派天真的模样,就知道她不是不会来事,而是完全没有眼色。
要是没人开口,她估计能安静坐到天黑。
想不到心眼比筛子还多的摄政王,竟然找来个这般的女子伴随身侧?
他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算计……
汤幼宁虽美,卓太后可不认为薄时衍是个沉溺美色之人,若真如此,倒还好对付了。
喝了半杯茶,佩宣嬷嬷笑言年轻小娘子坐不住,不如让小宫女领了汤姨娘到处转转,荣康宫的景致好着呢。
太后应允。
汤幼宁见她们这样安排,虽然不太想去,但还是配合着走一遭。
荷花池畔,杨柳依依,行至其中,暑意消融。
汤幼宁感觉还不错,就是前头那个小宫女走得太快了,没两下就转得不见人影。
“等等……”汤幼宁小跑着跟上去,没能抓住她。
左右一打量,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她不由茫然,太后宫里怎么这样?
随意挑了一条小道走着,偌大一座殿宇,九曲十八弯。
汤幼宁漫无目的,不期然在竹丛旁遇到了一个人,青衣着身,体态纤纤。
虞素音是太后请来抄佛经的,住在荣康宫内的僻静角落。
她没想到此时此刻会看见汤幼宁,薄时衍身边的女子,那天他抱着她离开,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你怎会在此?”虞素音往她身后瞧去,无人跟着。
“你是……”汤幼宁记得,大家都唤她虞娘子。
“你不是特意来寻我的么?”虞素音自幼聪慧,看她这独自前来的架势,心下了然。
汤幼宁一摇头道:“我不是寻你,我在寻出口。”
她想回去了,这里一点也不好玩,湘宜与十澜也不知是否等急了。
虞素音却是不信:“你不必与我装傻,有话不妨直说。”
“说什么?”汤幼宁黑润润的眼眸望着她,感觉虞娘子还挺难懂的。
虞素音自嘲一笑:“我不知道太后想如何对付他,此番上京,我也身不由己。”
太后为何派人把她接过来,不就因为她曾经与薄时衍牵扯上的关系么?
她不仅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连抽身离开都不成……
虞素音笃定汤幼宁是来试探她的,后者完全没听懂,甚至怀疑她在自言自语。
杵在竹丛旁,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
没多久,荷花池的另一头,传来呼喊声,那个走掉的小宫女寻来了。
汤幼宁循声回去与她会合。
一碰头,那小宫女一脸埋怨:“汤姨娘,你跑哪去了!让奴婢一通好找!”
“你跑了,我没跑。”汤幼宁纠正她。
小宫女劈头问道:“方才我听佩宣嬷嬷说,太后娘娘的金簪不见了,你可瞧见过?”
“我没留意,”汤幼宁看了看天色,道:“我还不能回去么?”
“回去?”小宫女忽然伸手,在她发间拔出一支金簪来:“汤姨娘胆敢到荣康宫来做贼,还想回去?!”
“什么?”汤幼宁一头雾水,抬手在自己发顶摸了摸。
那小宫女一把拽过了她,要带去佩宣嬷嬷跟前对峙。
方才还空荡荡的荷花池畔,突然出现了好些宫女太监,都说看见彩蝶从汤姨娘的头上找到了金簪。
小宫女彩蝶一脸愤恨,言之凿凿,指责汤幼宁偷了金簪。
“我没偷,你莫要冤枉我。”汤幼宁皱眉,满脸不高兴。
“冤枉?”彩蝶大声道:“他们可都看见了,这支金簪从你头上拿下来的!”
“不可能。”汤幼宁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她出门未戴金簪。
“太后跟前,谁敢放肆?”
佩宣嬷嬷搀扶着卓太后出来了,立于台阶上方,居高临下。
彩蝶将金簪呈了上去,道:“太后娘娘,奴婢本在前头领路,汤姨娘忽然不见踪影,奴婢赶忙去寻,见到她时,金簪已经在她头顶了。”
此话一出,周遭宫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佩宣嬷嬷厉声问道:“汤姨娘,金簪怎会在你那里?”
“你说谎话,”汤幼宁气呼呼的,瞪着彩蝶:“明明是你走掉的,我找了好久,还遇到了虞娘子。”
卓太后打量她那笨嘴拙舌的模样,丝毫没放在心上,道:“既然牵扯到虞娘子,把她请过来,一问便知。”
虞素音很快被找来了,问及是否碰见过汤幼宁,她愣了愣。
没想到汤幼宁不是主动来这荣康宫,那么……她瞬间明白了,今日太后在此做局,是为了给摄政王难堪。
“虞娘子,你见着汤姨娘了么?”佩宣嬷嬷笑眯眯盯着她。
汤幼宁道:“她遇到了。”
虞素音眼眸微闪,深深垂下头,轻声否认道:“素音一直待在南苑,未曾出来,谁也没见过。”


第19章 用力一捏
汤幼宁惊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为何你也不说实话?今日你们一群谎话精在此聚会么?”
卓太后的面上鄙夷,轻扯起唇角:“汤姨娘若是喜欢这支金簪,开个口,哀家便送你了,何须这般作态。”
佩宣嬷嬷接话道:“妾室说来也没比奴籍好多少,到底是眼皮子浅,平白辱没了摄政王。”
“我不喜欢金簪,你为什么说我喜欢?”汤幼宁感觉好委屈,“我没偷!”
佩宣嬷嬷板起脸道:“太后娘娘仁慈,并未打算惩罚于你,你却嘴硬狡辩?来人,将她扭送了还给摄政王!”
从荣康宫到桐鹭殿,必要让大家伙好好瞧瞧这热闹!
立即有两个体型粗悍的婆子走上前来,企图动手。
而汤幼宁,从来学不会任人处置,她喜欢先下手为强。
她们全都是坏人,不需要手软。
看着娇娇软软的小娘子,忽然像一头小兽般,骤然发难。
她力气还不小,趁两个婆子没防备,一出手就把人推倒在地。
汤幼宁得手后,扭身就跑,她正有些慌不择路,侧前方传来一声命令:“十澜,去阻止她。”
嗯?好像是王爷的声音?
汤幼宁一抬头,便见薄时衍匆匆朝这边走来,他面沉如水,正盯着她。
十澜更叫她吃惊,身法极快,眨眼间就到了汤幼宁跟前,不让她跑动。
“娘子无事吧?王爷来了。”
“你……”汤幼宁傻傻的望着她:“十澜,你好厉害……”
可以再来一次么?
卓太后未得到通禀,这会儿一看,黄公公满是为难,他哪拦得住?
她不由冷下脸来:“摄政王好大的威风,如今连哀家的寝宫都敢乱闯了。”
“是朕硬要进来的。”
章宸帝个头小,隐在薄时衍身后,这才转了出来,“母后传唤一个妾室,还不让丫鬟跟着,这是想做什么?”
卓太后哼笑一声:“哀家至于对她一个小丫鬟做什么?”
薄时衍缓步上前,拉过汤幼宁,“本王这妾室胆小得很,不知犯了什么罪,你们一群人喊打喊杀的?”
喊打喊杀?卓太后顿时冒火,指着地上那两个粗使婆子:“不过是命人送她回去,她便动手推人,真是岂有此理!”
她这会儿避重就轻,绝口不提什么小偷小贼,因为在摄政王眼中,这点小伎俩实在可笑。
汤幼宁却是个会告状的,气鼓鼓道:“她们说我偷了金簪!”
薄时衍冷冷一抬眼皮,茂岚上前询问佩宣嬷嬷和小宫女彩蝶,前因后果很快捋清楚了。
茂岚不禁大开眼界:“这种程度的栽赃陷害,漏洞百出,是如何断定汤姨娘行窃的?”
佩宣嬷嬷和彩蝶支吾不敢应。
虞素音揪紧了手中的帕子,眼尾悄然注视薄时衍高大的身影。
她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快赶过来,而且是硬闯的姿态……
她不由重新审视汤幼宁,这个姑娘……当真是他心仪之人么?
‘心仪’……明明他们早已没有干系,也清楚自己这辈子无法回头。
可是这两个字,依旧在刺痛虞素音的内心,她很难压下那股嫉妒。
命运何其不公……
他本该是属于她的夫君呵。
“既是偷窃案,”薄时衍瞥一眼那个宫女,决定了她的去处:“那就带去刑部处理。”
彩蝶心下一凉,浑身颤抖,去了刑部,她还有活路么?
只怕要一人担下此事,或者,太后会不会灭口?
卓太后皱眉道:“此等小事,如何能劳动刑部?”
“太后的簪子失窃,怎能算小事,须得审问清楚才好。”薄时衍面无表情一招手,把宫女彩蝶以及佩宣嬷嬷全部扣押了。
“摄政王,你敢带走哀家的人!”卓太后伸手阻拦。
一个宫女栽了便罢,可是佩宣不同,那是跟随她多年的老嬷嬷,倘若被这么带走了,哪怕无事归来,荣康宫依然颜面尽失!
薄时衍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太后应当知晓,本王向来公事公办。”
她既然主动找茬,就别怪旁人不留情面了。
小皇帝对于摄政王的举动不仅不阻拦,还反过来劝太后,清誉不容诋毁,此事必须彻查。
就这么,佩宣嬷嬷和小宫女被带走了,就连汤幼宁都要跟着去一趟刑部录口供。
薄时衍故意把小事闹大,目的很明显,让卓太后出出血。
彩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打几个板子就招认自己对汤姨娘心怀不满,故意陷害于她。
免去更多皮肉之苦。
“既然招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薄时衍头也不抬,直接让人带走。
“这可真是……”章宸帝不由摇头,少年老成的叹了长长一口气。
他们都心知肚明,是卓太后故意设局。
可是为了给她留点脸面,到底没有撕开这一层。
就算捅出去了,不会让她伤筋动骨,只是皇室脸上蒙羞。
即便章宸帝不在乎这点子虚无缥缈的脸面,那些老臣子却见不得此种局面。
认为摄政王在皇家头上肆意妄为,无所顾忌。
最终,事情以处置了小宫女彩蝶落幕。
佩宣嬷嬷是太后的人,倒没有被怎么样,不过她往刑部走一遭,已经说明了一切。
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荣康宫也保不住你。
*******
桐鹭殿内。
十澜的圆脸蛋挂上一抹笑:“想来卓太后要安分一段时日了。”
卓家就是太喜欢蹦跶了,不摔几次,他们记不住痛!
湘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幸好娘子没出事,往后咱们绕着走!”
“是他们该绕着走,”十澜拍拍湘宜的肩膀:“娘子脾气软,我们就得硬气一些。”
太后都被下了脸面,其余人敢惹摄政王么?
湘宜一想觉得有道理,虽说娘子非正室,但有王爷在身后撑腰,谁敢轻视她呢?
她这么想着,低声问汤幼宁:“虞娘子是怎么回事?”
汤幼宁不喜欢这人,抿着嘴角道:“她也会说谎,不好。”
虞素音与王爷有过婚约,湘宜觉得这会儿必须解释一下。
于是,把当年薄家和虞家的亲事说了一遍。
汤幼宁听完后似懂非懂:“她差点就是府上主母了。”
“没可能了,”湘宜拧了一张湿帕子过来,嘀咕道:“还是大家闺秀呢,想不到是这般做派,幸好没有成为王妃。”
不然后院那群美人哪还有好日子过。
十澜接话道:“这虞家的作风也不怎么样。”
太过注重规矩名声,把亲闺女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了,谁家这样?
多半是汲汲营营之徒。
湘宜点头,心里不禁想着,往后的王妃不知会是哪家小姐。
千万别来个厉害的,以娘子这般性子,被吞的渣都不剩!
汤幼宁换一身衣裳出来,恰巧苒松在外头递话,王爷请她过去。
虽说一同住在正殿内,但她和薄时衍用餐就寝都是分开的,各自的屋子也没挨着,他头疾未发作时,从不找她。
入住行宫后,汤幼宁还是第一次踏入他的寝室。
薄时衍在里间,听见了脚步声,道:“把门关上。”
汤幼宁闻言,要回头去关,门外的湘宜一脸欣喜,动作麻利帮忙带上房门。
正院的寝室很大,步入内间,还得转过一道木雕屏风。
汤幼宁走了进去,便见薄时衍坐在椅子上饮茶,他的面前,摆放了一架又高又宽还很敞亮的大镜子。
不是铜镜,是那种剔亮清晰的琉璃镜面。
汤幼宁见过,嫡母手中就有一个巴掌大的,是她的嫁妆,很是宝贝。
这会儿,她不由睁大眼睛,捧着脸蛋凑上前去:“它好厉害啊!”
第一次这样清楚地看见自己,不仅是脑袋,身体也能照出来。
汤幼宁觉得稀奇好玩,左右侧转着来回打量。
“原来我这么好看!”
小姑娘的裙裾转开像花儿一样,薄时衍放下茶盏,起身站到她身后。
一抬手,一条细金链子,串着一颗红玉珠子,出现在他手中。
薄时衍举手高过她头顶,捏着链子,红玉珠在汤幼宁上方荡来荡去。
“看着镜子,拿到它就是你的了。”
“给我?”汤幼宁回过头去看他。
她喜欢珠子,这颗红玉水润剔透,比她荷包里的火珠还要漂亮。
汤幼宁伸长了手去够,轻薄的衣袖下滑,露出一大截白嫩嫩的藕臂。
却是怎么也碰不着,薄时衍身形高大,他举起手,她如何能拿到。
“王爷?”她不解,既然要给她,为何又不放低一些。
“看着镜子,把它取下来。”薄时衍一手将她侧歪的身子扶正了,务必正面朝着镜子。
汤幼宁的小脑袋瓜想不明白他意欲何为。
瞅着那颗红玉珠,还抓不着,只能跳起来去够它。
她的指尖碰到了,薄时衍却又把珠子往上挪了挪,嘴里问道:“看镜子了么?”
“看了。”汤幼宁鼓了鼓脸颊,一点头。
他半垂下眼帘:“有什么发现?”
汤幼宁揪起小眉头,道:“王爷你又把它拿高了,你耍赖!”
薄时衍望着她,问道:“你跳起来在镜子里是什么模样,自己不知道么?”
“啊?”她方才光顾着看头顶上了。
汤幼宁似懂非懂,又蹦起来一次,趁他不注意,夺走了红玉珠。
薄时衍抿直了浅淡的唇线,终于忍不住出手,从身后半拥着她,一把握住那糯米雪团,用力一捏。
汤幼宁顿时受到了惊吓,往后躲的时候,却无处可退,只能撞进他怀里。
“不许任何人看到它动,这是本王的命令。”冷冽的的嗓音响在耳畔,他道:“再有下回,就把它割掉。”
割、割掉?
汤幼宁吓得直摇头,两手攀上他的手背,把那只大掌给扯下来:“不行不行,肉肉会疼!”


第20章 指尖微动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不能跑动了么?”薄时衍沉声道:“用你的脑子想。”
他不希望她一直这样蒙昧无知。
不告诉她,永远不明白。
汤幼宁这会儿的反应倒是挺快,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知道,男女有别,他们会看我。”
她说着,用后脑勺蹭了蹭身后这人平坦的胸膛,“你就没有这种烦恼。”
薄时衍闻言轻嗤一声,顺手在她脸上轻掐一把。
这波钓鱼执法,看来是有点效果,知道男女有别就好。
……
薄时衍告诫完她,就让回去了,连这面等身大镜子也一并送了过去。
汤幼宁拿着红玉珠回屋,把细金链子挂在床头的镂空木雕球上,这样她每天醒来就能看见。
湘宜在一旁看着她挂的,笑着问道:“王爷又送东西啦,可有做些别的?”
汤幼宁点点头,抬手在自己身前揉了揉,“他捏我。”
他手掌大,还挺疼的。
湘宜睁大了眼睛,红着脸轻咳一声,“王爷可看见娘子的小衣了?”
定然是看了然后把控不住吧!
可是这时间似乎太短了点……?
汤幼宁摇头:“没有哦。”
她挂好细金链子,去到镜子跟前,“到时候把它带回涿禾院,奶娘一定会喜欢的。”
出来这么多天,她有点想念秦婆子了,从未分开这么久过。
湘宜想不明白,王爷都把人叫进寝殿关上门了,居然无事发生?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准备好要熬红豆粥了,结果也用不上。
湘宜看着汤幼宁无忧无虑的模样,只能按捺住心情。
有些事不必着急,福缘自来。
******
汤幼宁在经历过荣康宫一趟之后,被拘在桐鹭殿好几日,哪都没去。
她倒是习惯了,以前小小的涿禾院都能自得其乐,何况是这么大一座殿宇,打发时间的法子多得是。
燕吉却觉得汤姨娘连着多日不出门,别给闷坏了,提议说不如去湖上游船。
行宫内特意开凿的一个湖泊,占地百倾,以供皇帝妃嫔避暑时游玩,夏日正是吃船宴的好时节。
眼下小皇帝没有妃嫔,且每日功课很多,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游湖。
而太后刚被下了脸面,暂时闭门不出。
碧洛湖正空荡荡的呢。
湘宜听了觉得不错,一问汤幼宁想不想玩,她当然点头。
燕吉见状,连忙去安排人张罗一番,保管从船只船夫到厨子,一应俱全。
湘宜却不敢应,拦住了她:“燕吉姑姑周到妥帖,实在是有心,只是我们还得问问王爷?”
燕吉点头道:“理应如此,你们去问吧,料想王爷不会阻拦,我这边先安排上。”
湘宜一听笑了:“那就先谢过姑姑了。”
燕吉这是把娘子当做正经主子对待,才会这样尽心尽力呢。
否则,她做好本职工作即可,大可不必提什么碧洛湖,还得去张罗那些。
汤幼宁有许多没做过的事情,诸如骑马,诸如乘船。
若不是被拘着,她什么都想玩。
她被调起了兴趣,等着薄时衍从外面回来,征寻他的同意。
午时未到,茶水房那边有了动静,苒松跑前跑后,人回来了。
汤幼宁换过一身衣裳,立即去找他,进门时,薄时衍正在里间更衣。
她在外头安静等着,没一会儿,便见他身穿一件墨雁锦袍,缓步而出。
“有事?”薄时衍还挺清楚,小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
汤幼宁一点头。
尚未开口,一个小太监前来通禀,说是虞素音在殿外求见。
薄时衍瞥了她一眼,起身去往书房:“稍后再说,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