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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需要犹豫的事么?”他扬起眉梢。
薄时衍也不急着要问出一个答案,道:“想好再与我说,去玩吧。”
汤幼宁依言转过身离去,只是一步三回头的,想了想,又折返到他跟前。
“王爷,”她小声问道:“成为侧妃就一辈子在王府里养老了,对不对?”
薄时衍记得她说过,想在府中养老,颔首道:“不错。”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替她筹谋好一切。
大概知道小姑娘为何执着于‘养老’这个词汇,多半是奶娘教给她的。
在秦婆子看来,一个毫无心机且没有娘家扶持的小娘子,一生仰仗郎主过活,所求不过安稳二字。
薄时衍能够理解,并且,他可以做到,给她足够的银钱宅地,让她生儿育女,绝不会有人能够欺辱于她。
薄时衍从不主动承诺任何,此刻也并未把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他本以为,汤幼宁听到养老,该答应下来了。
谁知,汤幼宁满脸苦恼道:“王爷,请容许我仔细斟酌一番……”
想来成为侧妃之后,要想离开王府,就跟那些和离的夫妻一样麻烦。
虽然她不是正室。
所以,也需要慎重?
考虑这些太难为她这个笨笨的脑子了……
她未见欣喜。
薄时衍稍稍抿直了唇角,问道:“你想要什么?”
既不喜欢名分,总归会有其它的。
“我?”汤幼宁不是很明白,他为何突然对自己这么好,是要满足她的愿望么?
“王爷,我想卖画……”然后攒银子给奶娘存着。
薄时衍闻言,点头道:“可以,卖给本王,五百两一幅。”
“真的?”她双眸一亮,满是惊喜。
“嗯。”
如此一来,便是各取所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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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连着下了两日才放晴,阳光出来后,驱散了些许山里的阴寒。
他们要启程回京了。
这一趟来农庄小住,汤幼宁又收获丰富,抱着她的小白虎,爱不释手。
“困困~”
“困困困困~”
小白虎四肢有力,不仅可以自己摇摇晃晃走着,还学会了喝奶。
圆脑袋埋首在大碗里,舔得欢快,每餐能吃一大碗。
估摸着回到京城,它就可以睁眼了,到时候带去给乐萝看看,她定然会喜欢。
俗话说,养虎为患。
十澜在一旁守着,提前说好,若是小老虎长牙齿之后有咬人的迹象,它就会被送走。
汤幼宁答应了,她明白,它毕竟不是人,倘若野性难驯,她无法留住它。
即便自己不怕,这类体型庞大的动物,也该考虑一下旁人,就怕它万一闯祸。
汤幼宁不知道自己能养着它多久,极为珍惜这段时间。
给小白虎吃好喝好,让它健康成长。
回府之后,这个小家伙把秦婆子吓了一大跳。
见过养猫养狗的,哪有小娘子家家养老虎!
只有京城那些纨绔,才养豹子养狼耍着玩呢!
好在有十澜跟随,而且这个小白虎,牙齿都没长出来,秦婆子才不至于大惊小怪。
不过她还是嘀咕了句:“王爷也太纵着你了。”
哪能在王府后院饲养猛兽呢?
别说,她们雪鸬园早就有一头奶牛了,伺候它的小厮,每日准时过来呢。
现在多了一只奶呼呼的小白虎,连带着它指定的喂养人林春生,也从农庄跟着来京城。
这两个小厮,时辰一到准时过来,园子里倒是更热闹了。
汤幼宁回来后,凌筎第一时间赶着过来看看她。
羡慕嫉妒什么的,都说麻了。
谁能像她这样自由出入府中?还跟王爷去庄子上小住赏景!
同是姨娘不同命啊!
凌筎进了园子,没有被小白虎给萌住,反而吓得花容失色。
“天呀天呀!这毛茸茸的小畜生!”
凌筎极为不喜任何带毛的动物,这会儿差点原地蹦起一丈高!
她反应这么大,不仅小白虎被吓着了,汤幼宁和小丫鬟连珠也一脸惊讶。
连珠连忙搀扶住她,“娘子当心摔着……”
话音未落,凌筎自己踩着裙摆,脚踝咔嚓一声,扭了。
“呜呜呜,快离我远点……”凌筎就地一坐,什么形象都顾不上了。
汤幼宁把小白虎给抱走了,嘴里不忘问道:“你害怕困困?”
湘巧见状,连忙上去帮忙,与连珠一起扶起凌筎,到亭子里坐着。
她道:“凌姨娘受惊了,我去请医婆过来给你瞧瞧。”
凌筎一手拍着胸口,惊魂未定:“我幼时被一只大黄狗追着咬!现在偶尔还会做噩梦呢……”
汤幼宁能够理解,有些人不喜欢,或者被伤害过,让她远离着就是。
她把小白虎送进屋去了,洗了手出来,陪凌筎喝茶说话。
没一会儿,医婆就被湘巧请过来了。
给凌筎的腿脚看了过后,揉上药酒,是轻微的扭伤,活血化瘀两天就能好。
凌筎这会儿冷静下来,朝医婆道了谢,也给汤幼宁致歉。
“我不知道你园子里有小老虎,一时间口不择言,还给你们添了麻烦……”
她方才脱口而出小畜生,确实有些不妥。
敢骂王爷送的小白虎是畜生?
凌筎冷汗都下来了,好在汤幼宁不是个计较之人,只道:“下次不要这样说,它不是咬你的那只大黄狗,听了该伤心呢,你这是迁怒。”
……什么迁怒,好像一个没睁眼的小老虎能听懂人话了?
凌筎笑了笑,索性转移了话头,道:“趁着医婆过来,不若你也把个平安脉?”
都伺候王爷这么久了,说不准已经怀上了呢。
汤幼宁两眼瞅着她,没明白好端端的为何要诊脉。
湘巧接过话,笑着回道:“娘子身子好,若有需要,会请大夫来看的。”
换而言之,现在是没有需要。
凌筎听懂了,心里多少有几分微妙感。
她有些高兴,倘若汤幼宁怀上了子嗣,稍一设想,难免内心酸涩;
可又有点失望,这人不怀孕,岂不是要一直霸占着王爷?
王爷何时能想起后院中的其它女人呢?
凌筎没有逗留多久,就被连珠搀扶着回去了。
她走后,汤幼宁去给乐萝回信。
离京这几日,乐萝有问候过她,现在回来了,理应说一声,并且,她还要邀请乐萝一同看看小白虎呢。
经过方才凌筎的反应,汤幼宁学聪明了,先在信笺里问清楚,乐萝要是害怕,就不给她看了。
回完信笺,汤幼宁不想浪费墨水,顺道拿出画纸来练一练。
秦婆子给她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奶豆汁过来,添入新鲜牛乳的,香甜可口。
见她才回来也不歇息,就开始作画了,不由劝上一句。
“奶娘,”汤幼宁抬头,道:“王爷说可以把画卖给他。”
所以她才练手,五百两银子,总得画好一点。
而且她在农庄,所见所闻那么多,很想全部画下来。
再一个就是天气越来越冷了,若是下雪,冻极了双手,她不好作画。
汤幼宁虽说学着用毛笔作画,但更顺手的还是自己的指头。
一点一点把颜料堆积推开,她很享受其中的过程,宁静怡然,还有一丝满足感。
秦婆子闻言,也不多嘴唠叨,只让她趁热把奶豆汁给喝了。
汤幼宁乖乖喝完,顺嘴提了侧妃一事。
秦婆子接过空碗,闻言又惊又喜,差点把碗给摔了!
“竟有这等好事!”
侧妃!这可是实打实的名分!可见王爷是很喜爱娘子的!
秦婆子喜不自胜,汤幼宁望着她,“奶娘,我要答应么?”
“自然是要的!”哪个妾室能拒绝这种喜事呢!
汤幼宁又问:“那王妃会不给侧妃出门么?”
她以后还要继续与乐萝约着玩,可不能不出门。
秦婆子没想到她顾虑这么远,反倒是她,只为眼前欣喜,显得不持重了。
她轻咳一声,道:“理论上是不会的。”
侧妃虽不是主母,但出门交际,实属正常。
不过,若是遇到不贤德的王妃,与侧室不融洽,日常掐得火热,还真说不准会怎么刁难。
若是正妻有意让你日子难过,随便就能找到由头。
到时家宅不宁——以摄政王治下的习性,绝不会放任如此。
秦婆子对汤幼宁的未来处境,当然有过担忧。
从来被捧得太高的妾室都招人恨,提防摔下来粉身碎骨。
她要是在王妃进门之前,养育了庶子,能不碍人眼么?
可是,已经是个妾室了,还能有什么其它的选择?
不做侧妃?不生孩子?
人哪有不为自己筹谋的,瞻前顾后,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秦婆子让她尽管应下来,妾室的庶子,与侧妃的庶子,那也是有差别的。
即便王爷他不行,这辈子没有子嗣,那有了侧妃的名分,养老待遇都不同样。
汤幼宁想了想,在王府也挺好的,起初是涿禾院,现在有了更大的住处。
人心是一步步撑大的,她并没有过多的奢望,只要别让她见识了自由的美妙,再把它收回去就行。
那样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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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萝的回信很快,本来衍裕郡王府与摄政王府也没隔几条街,叫下人多跑一趟,就与汤幼宁约好明日碰面。
还让她带上小白虎。
汤幼宁很高兴,隔日起了个大早。
自己梳洗完毕,就拿了个小木梳,给睡梦中的困困把绒毛给顺一顺。
梳顺了毛发,一块出门去玩!
一人一虎吃完早饭便乘坐马车,在承邺坊的街口处,与乐萝会合。
乐萝直接钻到她这边的车上来,吩咐车夫去承恩侯府。
她搂着汤幼宁道:“今日咱们去我外祖家,我表姐回娘家了,想让你们认识认识!”
解释完毕,乐萝就迫不及待探出脑袋去看小白虎。
它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吃完了就要到处爬着玩,眯着眼睛像个小呆子。
如同汤幼宁猜测的那样,她对困困爱不释手,抱起来一顿蹭蹭。
汤幼宁还是头一回去陌生人府上做客,揪着手指头道:“我没有带礼物。”
她要有新朋友了么?
“不需要,”乐萝爽快地一摆手,道:“尽管跟着我好了,表姐人很好的。”
“不过你别理我表妹,她那人嘴碎,没意思……”
还没去到侯府,她就把丑话给说前头了。
“好。”汤幼宁配合得很。
马车吱悠吱悠抵达承恩侯府,有乐萝县主在前头露脸,她们被迎了直入二门。
承恩侯夫人余氏早知道乐萝与女儿约好,就等着她来呢,没想到还捎带了个汤幼宁。
这个汤姨娘,此前在宫宴上见过,听说摄政王对她极为放纵,余氏没想到今日在自家撞见。
不由埋怨乐萝行事太过率性而为,也没提前说一声……
“汤姨娘,”余氏浅笑着上前:“我认得你,只怕你不认得我。”
“夫人好。”汤幼宁给她行了个晚辈礼。
余氏掩唇一笑,命人看茶,扭头冲乐萝道:“你表姐去厨房了,说要亲自下厨招待你呢。”
这是乐萝喜欢表姐的一个原因之一,她满脸期待:“表姐又做好吃的了!”
说着便与余氏作别:“舅母,我们先去瞧瞧,不需要你招待。”
“诶……”余氏的话还没说完呢。
她不由叹气:“这孩子,也到了相看的年纪,还毛毛躁躁的,没个轻重。”
身旁的大丫鬟闻言,笑道:“郡王一直纵着县主,也是她的福气。”
如若不然,一个早早失去母亲的孩子,有继母在家,能这样无忧无虑?
除了县主的封号,主要还得是父亲有心偏护。
余氏对乐萝的脾性自然了解,她没想到的是:“那个汤姨娘居然与乐萝玩得好,看来传言不假。”
汤幼宁的单纯,明眼人多接触两次,就能察觉出来。
倒没人拿出来说,显然摄政王贪她好颜色,哪轮得到外人多嘴。
左右是个不长久的小玩意儿。
乐萝带着汤幼宁去往侯府后院,廖大娘子的住处里。
虽说已经出嫁,然闺房一切如旧。
廖成萱出阁之前就很喜欢下厨,嫁人后反而没有机会。
成为他人妇,首要是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根本不需要她往厨房钻。
难得回来一趟,想自己动手,余氏心疼女儿,不忍拿什么规矩去约束她。
乐萝与汤幼宁赶了巧,一进门便香味扑鼻,整个院子都飘满了。
“表姐!看看是谁来了!”乐萝大声呼喊。
廖成萱端着碟子出来,笑道:“县主贵客,有失远迎?”
乐萝带着汤幼宁过去,都是年轻小娘子,相互介绍一番就认识了,也不讲什么细致礼数,姐姐妹妹随便叫。
廖成萱性子温婉,今年十七,比汤幼宁还小一岁,但是看她就跟看妹妹似的,连忙倒了一杯杨梅露给她。
汤幼宁谢过她,小口喝着,味道甜滋滋还挺不错。
三人刚坐下说话,廖成萱的妹妹过来了,就是乐萝提醒过的嘴碎那位。
“姐姐一回来,咱们整个侯府都热闹了呢。”廖芷秀施施然进来,两眼四下打量。
“我听说摄政王府的女眷大驾光临,特意赶来瞧瞧。”
此人语速快,人未到声先至,听着就是个伶牙俐齿的。
汤幼宁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你要找我?”
“这便是汤姨娘?”
廖芷秀两个眼睛盯过来,直溜溜看得仔细,“果真是倾城之色,嫩得能掐出水来。”
廖成萱眉头轻蹙:“芷秀,不得无礼。”
“怎么无礼了?”廖芷秀一拂袖摆,在旁边自行落座,“她又不王妃,还要我行礼叩拜不成?”
“有你这么看人的么?”乐萝白了她一眼,“多半是嫉妒旁人比你美貌。”
她拉住汤幼宁,道:“别理会她。”
廖芷秀闻言一笑,“我的县主表姐,她再好看与我有什么相干?怕不是跟你妨碍更大吧?”
也不等她们询问什么妨碍,廖芷秀快言快语:
“我可听说了,当年先帝就想从宗室里挑选个郡主什么的,许配给摄政王,可惜那会儿你年岁小,不然就被抬做郡主了。”
金枝玉叶太少了,没有适龄的公主,从旁的挑个郡主县主也行。
先帝故去后,保皇党也曾动过这个心思,为了把摄政王给捆住,谨防此人功高盖主,自己取而代之。
“芷秀你胡说什么!”廖成萱又惊又气,抬手拍在她肩上:“从哪听来的胡言,也敢到处传!”
不说摄政王的婚事,不是她们这等小女子能议论的,就是表姐妹的清誉,难道就不顾及了?
乐萝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跟薄时衍牵扯上,瞪大一双眼睛,嚯的站起来,指着廖芷秀质问:“你听谁说的!”
今天要是不解释清楚,这事没完了!
眼看着这三人要吵起来了,汤幼宁一头雾水,回头问湘巧:“什么意思?”
湘巧同样惊讶,忙道:“都是当不得真的笑言,几位娘子可别乱说!”
八字都没一撇,传出去要惹来笑话的!
廖成萱非常生气,叫了婆子过来把廖芷秀带走,“母亲一直以来宠坏你了,就你这张嘴,往后去了婆家能讨着好?”
怕不是一个月就能休妻回来!
乐萝还在追问:“芷秀你说清楚!是不是舅舅说的被你听见了!”
事关她的终身大事,能不急么!
廖芷秀被带走了,廖成萱劝住了乐萝,并且对在场的下人严令禁口。
她没想到能发生这种事,美食都无人问津了。
乐萝气呼呼的,倒不至于到舅舅跟前去告状或者质问,索性带上汤幼宁告辞。
“我们走,别妨碍他们用家法,芷秀那死丫头,必定要吃苦头了!她活该!”
从承恩侯府出来,马车上,乐萝给汤幼宁解释:“她就见不得我交到好友,想离间我们呢,我死也不会嫁给薄时衍的!”
汤幼宁半点不如她想的那样在意,因为她对王爷没有丝毫的占有欲。
她不解道:“这是为何?摄政王府不好么?”
乐萝高高一抬下巴:“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我能跟姐妹抢男人么?而且,我的未来夫婿,身边怎么能允许有宠妾!”
她稍微想想,拳头都硬了呢!
汤幼宁不是很明白这种情绪,“假设那个宠妾是我,你也容不下我么?”
“那当然!你千万别信那些闺秀们说不介意,全都是骗你的!”
尤其是高门贵女,骨子里蛮横,不说而已。
倒不是稀罕那个男人,就是一件金钗衣裳,要借给旁人穿,谁心里不膈应。
乐萝惯来口无遮拦:“不然你去问问那些男子,把妻子让旁人碰碰,他不跳脚?”
人的私有欲在作祟罢了,无关情爱。
汤幼宁若有所思。
她想起了嫡母彭氏,想来所有正妻都厌恶妾室的,幼时便听到过不止一回,嫡母院里的人,骂她和她的生母。
汤幼宁对生母没有印象,在那些人口中,妾室极为低贱,一些词她听不懂,总归是不好的。
她们说:妾的女儿,来日也只会做妾。
她果然是给人做妾的,汤幼宁也说不好,做妾哪里不对。
似乎生来就是这样一条路。
她要是跟王爷睡觉了,生下宝宝,以后也要给人做妾么?
汤幼宁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肚子,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
第36章 你喝醉了?
回到王府, 恰逢陈管家拿着雪鸬园的图纸找过来。
说是王爷嘱咐他把雪鸬园内外翻修一边,问问汤姨娘对于布局改造,有什么意见。
马上就要入冬了, 工期紧一点,还能赶在第一场雪之前,把地龙给铺上。
陈管家笑呵呵道:“这是王爷特意吩咐的,担心汤姨娘畏寒。”
冬天烧地龙, 成本比炭盆大多了, 许多富贵人家,也就主院铺了管道。
秦婆子闻言,忙不迭的表示感谢。
汤幼宁不知道, 好端端的为何要翻修园子,秦婆子倒是猜着了。
因为王爷想抬举她,让她风风光光做这个侧妃。
“侧妃……”向来无忧无虑的小娘子,眉间染上一丝轻愁。
汤幼宁不聪明,记性却不错。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记得爹爹因为嫡母吵闹而为难的表情。
爹爹待她是极好的,可有些事情, 他也无法改变。
汤幼宁想起幼时的自己, 曾经有过一个愿望。
——希望生活在只有爹爹没有嫡母的家里。
她不敢跟任何人说, 因为这是不对的,嫡母与爹爹是夫妻,他们生下了兄长。
若是她把爹爹抢走了, 兄长就没有父亲了。
奶娘也说, 不喜欢嫡母,决不能说出口。
现在, 汤幼宁决定把小时候未能成真的愿望给拿回来。
她希望希望自己往后养老的家里, 没有‘嫡母’这个存在。
只有她和奶娘就好, 谁也不能管着她们,谁也不能辱骂她们低贱。
汤幼宁想明白了,看一眼与陈管家商量的秦婆子,自行扭身去往白霁堂,找到薄时衍跟前。
回京后,薄时衍很忙,一整天未见她了。
这会儿搁下朱笔,轻捏眉心,“过来。”
他想闻闻她的味道。
汤幼宁乖乖走了过去,开口道:“王爷,我不想做侧妃。”
薄时衍指尖顿住,双眸微微眯起:“你说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她莹白如玉的软嫩面颊上,眼神薄凉,“你要拒绝本王?”
汤幼宁一点头:“是。”
薄时衍缓缓站起身,“是你自己的主意么?”
“对。”
若是像周姨娘那样,拿了银两出去,只要不回娘家,她想来更是喜欢。
薄时衍迈步走来,高大的身形杵到她眼前,一手托起汤幼宁那小巧的下巴。
他身上的气息笼罩过来,把娇小的她团团围住。
“机会只有一次,圆圆,本王不会再问你第二回 。”他嗓音沉沉。
“我、我知道了。”汤幼宁一动不敢动,小声问道:“王爷,你生气了?”
“并未。”薄时衍冷声否认,“本王从不强求任何人。”
汤幼宁圆溜溜的黑眸望着他,一脸不信,她分明感觉他满是不悦。
不过,不强求就会,“多谢王爷。”
实则,他真是个好人。
薄时衍敛下眼睫,收手后撤,道:“你别后悔就好。”
他转身回到桌案前,命她出去。
汤幼宁也不打扰他,乖乖告退。
而薄时衍,重新提起朱笔,继续手头的事情,若无其事,漫不经心,一如往常。
从白霁堂出来,返回雪鸬园,汤幼宁才与秦婆子说了此事。
这是第一次,没有跟奶娘商量,她自己做了决定。
别说秦婆子吓了一跳,就是湘宜与十澜,方才跟着去的,也不知道小娘子在里头和王爷说了什么。
此时皆是被震住了。
“娘子不想做侧妃?”湘巧万分想不通,这种事情还能拒绝的么?
秦婆子还以为她是被人误导或者教唆了,连忙揽过她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你与奶娘说说。”
汤幼宁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对秦婆子全盘托出。
她的想法,她对于未来的憧憬。
这段时间,秦婆子是看着她努力作画的,小娘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
在外头见识多了,人岂会一成不变?
她只觉得心疼。
秦婆子是看着汤幼宁长大的,小时候玉雪可爱,傻乎乎的招人疼,汤老爷难免偏宠些,彭氏极为厌恶恼怒。
虽说有父亲庇护,小姑娘顺遂长大,但期间哪有不受气的。
同个屋檐下,牙齿磕着嘴皮子,再正常不过,只是不往心里去罢了。
“罢了罢了,咱们也不渴求这等荣华富贵,”秦婆子搂过汤幼宁,“娘子自己开心就好。”
“奶娘也觉得好么?”她歪了歪脑袋。
秦婆子都这个岁数了,有什么看不开的,叹道:“王侯将相人家复杂得很,或许还赶不及平头百姓平安喜乐。”
俗话说,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一个侧妃该具备何种心智手段?
秦婆子不是没有忧虑,现在王爷对她正新鲜着,什么都好。
以后会不会嫌弃她蠢笨呢?
在京城,与官家女眷们交际,不说八面玲珑,起码待人接物不能被挑出错。
听说南尧那边,薄氏是十足的大户,祖辈父辈兄弟很多,便是薄时衍这一辈,上头有兄长底下有小弟。
婆姑妯娌,难免有交集,还可能被长辈拿着比较……
侧妃与妾室不同,少不得被苛求些。
倒不如去农庄里住着,溜猫逗狗,远离是非。
既然这么决定,秦婆便叮嘱汤幼宁,“娘子无心在此久留,不可生下庶子。”
否则就是那被攥住线头的风筝,飞不远了。
“孩子?”汤幼宁想了想,摇头道:“王爷说不会碰我的,他也叫我别碰他。”
“竟有这事?”秦婆子不由纳闷了。
心里越发认定,摄政王大概是身怀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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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鸬园的修整取消了,最犯愁的当数陈管家。
王爷都开口了,怎么又不修了?
不仅如此,他还吩咐下来,往后不准汤姨娘随意出门。
陈管家意识到不对劲,问了苒松,苒松摇头三不知。
他索性跑去秦婆子跟前探了探口风,王爷莫不是与小娘子闹矛盾了。
这一问可不得了,王爷难得生出心思来,要抬一个侧妃,竟然给拒绝了!
陈管家一拍脑门,“秦婆子,汤姨娘不知轻重,难道你也不知?”
秦婆子听说王爷下令不让出门了,心里也有点忐忑,雪鸬园的好日子要到头了么?
她叹了口气,“陈管家便当我们不知好歹吧。”
“你、你可真是……”陈管家摇头叹息,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