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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不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汤幼宁一边听着,一边看。
忽然,她顿了顿,扭过头来:“十澜,我好像看见了我兄长。”
“娘子的兄长?”汤家大郎君?
十澜想了想,搀扶着汤幼宁下车看看情况,由她决定要不要插手。
正在这时,马车前方的‘战局’往外扩散了,打不过的那几个骂骂咧咧逃窜撤退。
汤幼宁便这么跟汤奕宗正面对上了。
兄妹二人两年不见,第一眼皆有些惊疑不定。
汤奕宗一边脸颊被揍得红通通的,估计明后日就会肿起来,泛起淤青。
他反应快得很,连忙往汤幼宁这边跑,嘴里扬声喊道:“妹妹!你来得真是及时!”
汤奕宗的身后有个人追着撵他,恶声恶气道:“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你敢?”汤奕宗回头呸他一声:“我妹妹是摄政王府的人,我是摄政王府大舅哥,你敢动手试试!”
他说着,跑到汤幼宁身旁,伸手想把她推出去。
十澜看着呢,她的出手速度,比他快不知道多少倍,汤奕宗只感觉眼前一花,手臂就被人强制着反扭过去。
“哎哎哎哟……”汤奕宗始料未及,满脸痛苦地叫唤起来。
那个追赶他的书生也停了下来,打量着跟前这三个小娘子。
定睛一看,那马车的帘子上,确实是摄政王府的标志!
但现在是……
十澜不太清楚汤家底细,也不知道汤幼宁与娘家的往日恩怨,不过,总归关系不好就对了。
否则怎么那样久不曾问候半句?而且这个大郎君,跑过来就想把妹妹推出去。
他没有丝毫迟疑,可见是习以为常了!
十澜手上略施了两分力,汤奕宗顿时龇牙咧嘴,他一个书生,四体不勤,哪里顶得住习武之人的拿捏。
“松开松开!我是你们娘子的亲哥哥……”
“刚才你想做什么?”十澜冷哼一声,故意加大力道。
汤奕宗的脸都憋红了,显然很是难受。
见此情景,那些叫嚣着要打人的反而停手了。
他们对视一眼,当然知道摄政王府的汤姨娘,正是出自汤家。
只不过双方没有任何往来。
这会儿既然有王府的名号,还有练家子随行,便暂时放他一马。
那几人都退了,汤幼宁出声道:“十澜,松开他吧。”
有这句话,汤奕宗才得以顺过一口气。
他愤愤然抬头,不敢骂人,只是环视一圈,咬牙道:“妹妹现在今非昔比,连思芸都不要了,换这几个厉害的?”
这是丫鬟么!
“你在跟人打架。”汤幼宁瞅着他,道:“打完就回去吧。”
其余的半句都没打算多问。
汤奕宗却想上前跟她叙叙旧,“兄长有话与你说,不若去酒楼一叙。”
汤幼宁摇头道:“我不想去。”
“不想去?”汤奕宗立即板起脸:“这么久未见,兄长的教诲都不听了?”
湘宜笑着搀扶住汤幼宁,问道:“娘子,这位是哪门子的兄长?”
话说得颇为不客气,汤奕宗感觉没脸,指着她,“你一个下人,这样与我说话?这都是什么丫鬟!刁奴欺主!”
汤幼宁从来都不是擅长争辩的人,朝湘宜道:“我们走了。”
还赶着去福满楼带点心回去吃,并不想与他多言。
湘宜见她不会被汤家大郎君哄走,顿时放心了,笑道:“这就扶娘子上车。”
汤奕宗看她们要走,当然有话要说,然而尚未张嘴,十澜面无表情挡在他跟前。
十澜是小圆脸,板起脸也凶不到哪去。
不过经历过她手上劲道的人,哪敢小瞧了她。
十澜盯着汤奕宗,道:“娘子向来乖巧,从不会打着王府的名号如何,你敢自称大舅哥?”
妻子是正室,她的娘家兄弟才是大舅子。
汤奕宗此言逾越了,他胡言乱语,会害了汤幼宁。
他一个读书人,还用得着人提醒这些?
此刻脸色涨红了,没好气道:“那也轮不到你一个小丫鬟来说教!”
“我会如实禀报给王爷,”十澜语带警告:“防止汤大郎君借用王府的名头在外惹祸。”
断了联系的娘家,好意思上赶着借势?
“你!”汤奕宗脸色一变,没想到汤幼宁身边的人这样厉害。
前不久听说摄政王身边的汤姨娘正得宠,他留心一打听,果然是自家那个傻妹妹。
还没来得及高兴,娘亲给他泼了一道冷水,说不被伺机报复就好了,别想着往上蹭。
汤奕宗听了,多少有些不甘心,傻子哪里懂得记仇!
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好蹭!
******
汤幼宁带着两个侍女,按照先前所言,去一趟福满楼,才返回府中。
她们提了两个食盒,是给秦婆子与湘巧带的。
王府中点心虽好,但是外头的手艺不同滋味。
回到雪鸬园,湘宜自然要跟秦婆子说起汤奕宗。
她跟随娘子不久,对汤家的事情是半点不知道。
这会儿把路上所见,通通转述秦婆子,言语间带了些对汤家大郎君的不满。
秦婆子一听,原本乐呵的笑脸顿时阴了下来,也没心情吃点心了。
索性趁着汤幼宁在里屋小歇,喊了湘巧十澜过来,告诫她们,若在外头遇着汤家的人,一定要看好娘子。
必要时候还得拦着,免得她单纯心软被哄骗。
“汤家那对母子,皆是狗肺心肠!”秦婆子咬牙切齿,跟她们透露了些许往事。
汤家门户小了点,却也是小富之家,衣食无忧,仆役成群。
汤文樊脾气温和,大多时候礼让彭氏。
便是这般,她还不满意,时不时针对挑刺,容不下这个乖巧安静的小庶女。
秦婆子来到汤家做奶娘时,汤幼宁一岁不到,喝着羊奶,那位姨娘已经去世了。
即便彭氏厌恶妾室,人都早早故去了,何至于这样迁怒?
别说小娘子是个女娃,没法跟大郎君争夺家产,她还那样纯粹不知事,彭氏怎么忍心?
汤文樊在时,尚且有人护着,他意外摔马,骤然离世,那段时间是秦婆子最忧心的日子。
彭氏挑挑拣拣,拿捏着汤幼宁的婚事。
若非后来想让大郎君借一借王府的名头去国子监,指不定就被嫁给哪个老头做续弦了!
秦婆子念了声菩萨保佑,道:“咱们娘子福气好,才落到摄政王府来了。”
前两年,王府一口气纳了好几位妾室,起初那会儿,妾室的娘家拿着这个名头确实好用。
汤奕宗顺利进了国子监。
现在大家发现王府后院是摆设,再想借势却是不能了,秦婆子为此还偷偷幸灾乐祸过,就是不想看到汤家得利。
她是记仇的,小娘子院里的好些值钱物件都不让带,那可是家主给的。
彭氏随便打发点碎银子,就让人一顶小轿抬出门了。
这会儿跟三人说开了,好趁早防备着些。
秦婆子道:“从未指望主母待她多好,别见不得她好就行了!”
不过,彭氏到底理智一些,她某种程度而言,唯利是图,比汤奕宗聪明。
主要还是防着大郎君,这才是又蠢又坏的家伙!
十澜明白了,道:“下次见着他,必然不会客气。”
她要去跟王爷禀明,正好趁机告一状。
十澜转身就走。
去往白霁堂一趟,询问薄时衍对汤家的看法。
书房里,薄时衍默不作声听着,他当时让茂岚去查,并不知道汤幼宁在汤家的具体情况。
瞧着就跟面团子一样柔软好捏,果然是要被欺负的。
伺候茶水的苒松忍不住插嘴:“汤家大郎君不是要下场科考么?还有心思打架呢?”
十澜回道:“两年了也没读出什么名堂,多半是考不上放弃了。”
受到荫庇进入国子监的公子哥们,大多是这样,混个几年就出来。
里面分了不同学堂,他们就不是正经去读书的。
苒松闻言一摇头,问道:“主子,可要把他给除名了?”
“不必,”薄时衍轻轻一抬眼皮,“闹市斗殴扰民,抓起来关五天。”
五天后就是开考日期,这个节骨眼关五天,是十足的警告。
即便汤奕宗不懂,他母亲彭氏也该是个聪明人。
苒松明白了,当即着人去京兆伊那儿报案,长嘉坊打架的那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把汤家敲打一番,往后才知道谨言慎行,别来上赶着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有些人,他们惹不得。
偌大京城,没有人理会一个小小汤家如何。
科举在即,小皇帝又病倒了,这次没能瞒过德喜,传了太医过去,宫廷内外皆知龙体抱恙。
薄时衍日理万机,入宫探视。
原本今次科举,全由皇帝主张,榜上选出来的举子们,可称一句天子门生。
这么一病,只怕又要摄政王来盯着了。
薄时衍并未在宫中久留,出来的时候,偶然与孙大人同路。
这位往日无甚交情的老大人,脸上略有几分不好意思,拱手问他买画。
“什么画?”薄时衍问道。
孙大人解释道:“前日无意撞见了王爷府上汤娘子所做的马场图,甚为心折,这才厚颜开口。”
“马场图?”薄时衍挑眉。
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幅有过匆匆一面之缘的画,在几日后,居然会拐着弯回到他耳朵里。
还是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口中传出。
孙大人看到了马场图,属实是个巧合。
他是虞蘅风拜下的师座,前两天,上门去往虞家探视,对自己属意的学生,再叮嘱几句。
在虞蘅风的书房中,孙大人一眼瞧见了那幅敞开悬挂着的马场图,色泽艳丽逼人,夺目得很。
文臣没有不爱字画的,他倒不是对此画风多么喜爱,不过感觉稀罕,怪好看的,顺嘴多问了几句。
马场图的落款写着汤幼宁,她并未留下自己的小名。
孙大人觉着这是个女子名讳,一问之下,虞蘅风也没隐瞒,老实交代了画作的来路。
是跟摄政王府那位汤娘子买的。
汤娘子?
孙大人属实惊讶,这可是摄政王府的女眷!
原本或是五分喜爱,这么一下都变成了七分,孙大人寻思自己也该买来一幅收藏着。
于是才有今日之事,他鼓足勇气去跟摄政王搭话,赞扬了汤娘子的画技,委婉表达了自己的喜爱,以及想要购画的迫切意愿。
薄时衍拒绝了他,“玩闹之举,卖不得画。”
很好,画了他的马场图,他未曾得到,倒是其它男子先到手了。
薄时衍面上不动声色,作别了孙大人。
上去马车才面色微沉,命茂岚速去调查清楚。
其实不必调查,前几日他才见过她的马场图,外人如何得知她作了此画?
那必然是她真的跑去卖画了,卖给虞蘅风。
薄时衍回到府中,让苒松去把汤幼宁叫过来。
他拿了钥匙,打开白霁堂的库房。
里面很宽敞,满满当当的物件分门别类,归置整齐,清扫干净。
汤幼宁尚且不知道发生何事,过来后被薄时衍叫了进去,一脚踏入金库。
她不由微微睁大眼睛,没来得及细瞧,里头的男子低声道:
“过来。”
“王爷。”汤幼宁乖乖上前。
薄时衍站在博古架前,问道:“你缺银子?”
这话在她听来很突然,她一脸懵懵的摇头。
他转身朝她逼近一步,修长的指尖,缓缓托起她下颚。
莹白如玉,触感滑腻。
“这里的东西,任何一样都可以带走。”
“啊?”汤幼宁愣怔的望着他,“为什么?”
薄时衍半敛着眼睫,道:“本王给你涨月例,五百两够不够?”
汤幼宁不说话了,出于某种小动物的直觉,他虽然说要给她东西,但是此刻分明正处于不悦的状态。
她下意识想往后挪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才刚动了脚跟,小腰就被他给一把钳住了。
“唔,你松开我……”她的小眉头微微蹙起。
薄时衍的身量极高,弯腰俯身,整个人全然笼罩在她上方,沉声问道:“不够么?”
汤幼宁抿着小嘴,回道:“我不用那么多……”
每个月五百两,那岂不是很多很多银子?
她现在是每个月五两。
薄时衍默不作声盯着她,来自上位者的威压,让汤幼宁感觉不舒服。
她有点吓到了,小手推了推他健硕的胸膛,纹丝不动。
汤幼宁的反应不及常人,这会儿也没想到他为何在说银子的事儿。
“你松开我!”她拍打他的手背,感觉有点委屈:“我没有惹你。”
他怎么能这样不讲道理?
薄时衍确实有些不悦。
掌着怀中人柔软的腰肢,看她微微泛红的眼皮,他直言道:“虞蘅风花了多少银两,本王可以出双倍。”
虞蘅风是谁?
汤幼宁想了想这个姓氏,才反应过来,朝他竖起三个指头:“是三百两。”
她后知后觉,问道:“我卖画,你生气?”
“本王并未生气。”薄时衍否认了。
只是揽着她的力道,丝毫不肯减轻,“你是我的人,缺钱应当同我说。”
“我不缺钱。”她辩解。
虽然一直不富有,但是在王府里好吃好住,她也没有什么费钱的爱好,开销并不大。
薄时衍见不得她在自己面前这般倔强,沉声道:“从今日开始,你搬到库房来住着。”
“什么?”
这人本就剑眉冷冽,一板起脸凶巴巴的,汤幼宁感觉更委屈了。
她红着眼眶拒绝:“我不要,我不要!”
她现在就想回到雪鸬园躲起来。
但是薄时衍托着她的圆臀将她抱起,汤幼宁双脚离地,哪都去不了。
他本想说‘由不得你’,可看小姑娘雾蒙蒙一双眼,言语一转:
“下不为例。”
汤幼宁没有哭,别开小脸不看他,也不想说话,颇有几分气闷闷的。
薄时衍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心软之人,只是此刻……
他倾身俯首,低下那矜傲的头颅,一双薄唇几乎贴上她红彤彤的眼角。
未及触碰。
他停了下来,松手放她落地,克制又清醒:“回去吧,本王给你涨月例。”
第31章 不许趴着
汤幼宁就这么被放走了。
从白霁堂出来, 湘巧见她眼皮通红,不由担心:“娘子怎么了?王爷说了什么?”
汤幼宁快步走着,道:“他说给我涨月例。”
湘巧和十澜皆是不解, 好端端的为何涨月例,而且这不是好事么,怎就一脸不愉快?
汤幼宁委屈得很,“我卖画, 他生气, 他还不承认。”
两人都是玲珑剔透之人,她这么一提,顿时明白了问题所在。
十澜问道:“娘子说了要给王爷买生辰礼么?”
汤幼宁哪有心情说这个, 他没问,她就没想到要提一提。
十澜笑道:“娘子别伤心,王爷知晓了缘由,定然不舍得怪你了。”
她想把人劝回去解释解释。
汤幼宁不回去,也不想说,“怪就怪, 我不理他。”
她道:“我要回去玩珠子了!”
小娘子有点气性, 正委屈着呢。
湘巧拦住了十澜, 低声道:“晚些再让王爷知道,或许效果更好。”
娘子的脾气乖巧柔软,多么可人疼, 王爷若是知道自己错怪了她, 还能那样铁石心肠么?
王爷他会么?十澜略有些迟疑。
不过,目前而言, 最能让王爷做出退让之人, 毫无疑问, 就是雪鸬园这位了。
回到园里,汤幼宁自己抱着玉珠盒子到廊下玩去了,果然不把薄时衍放心上。
湘巧跟秦婆子解释了一番,秦婆子听得心惊肉跳:“本想好好备个生辰礼,差点惹出事来。”
对于湘巧的做法,她是赞同的,既然卖画情有可原,不妨让娘子与王爷自己解决,就不需要她们在一旁上蹿下跳了。
她们只管等着就是。
——也没有等多久。
傍晚时分,茂岚就把一切查清楚了。
从虞蘅风买画,孙大人撞见,汤姨娘拿了三百两银子在乐安坊的一家铺子里,定做了金马鞍,地方还是齐世子介绍的。
种种细节,无一落下。
薄时衍的指尖微动,“你说,她为了给本王准备一个贵重的生辰礼?”
茂岚回道:“确实是这样没错,那个订单足足一百六十两银。”
金马鞍并非纯金,乃是镀金,但是那么大一个,加上镶嵌宝石,也不便宜。
以如今的物价,一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吃喝两三个月了。
府上姨娘们的月例是二两,汤幼宁的五两还是陈管家自作主张上调的。
“她倒是大方。”
书案后方,薄时衍搁下毛笔,吩咐道:“你拿五百两,去把画买回来。”
“好的,王爷。”茂岚领命而去。
薄时衍站起身,喊了苒松入内,把书房的东西收拾了,他要带去雪鸬园。
苒松在玄关处候着,多少也听了一耳朵。
他向来是个多嘴的,道:“主子,对小娘子你得哄着些,不好空手过去啊……”
薄时衍缓缓斜他一眼:“聒噪。”
话虽如此,他还是在库房里拿了一个南瓜盅过去。
南瓜盅整体皆是黄金制成,厚实光滑的瓜瓢,里面塞了很多精雕细琢的南瓜籽。
金灿灿的小瓜籽,数量繁多,适合过年过节给小孩或者下人分发打赏。
带这个给汤幼宁,是给她留着自己玩的。
过去时,雪鸬园里头正准备摆饭。
湘巧装作啥事不知,笑着过来见礼,道:“不知王爷要来,这就去让厨房添菜。”
“嗯,”薄时衍抬眸轻扫:“她呢?”
湘巧回道:“娘子在内室更衣呢。”
午后尚有几分热意,初秋的昼夜温差大,在廊下玩出微微汗意,湘宜打水进去伺候梳洗了。
薄时衍直接进去了。
掀起纱帐,转过屏风,一眼便看见了靠椅上面荡悠着脚丫子的汤幼宁。
她刚沐浴过,穿着轻薄的衫裙,湘宜与十澜正在身后替她绞发,长长的鸦青色发丝,垂坠身后。
她脚上没穿鞋袜,白生生一对精巧玉足,晃人眼。
“王爷。”
湘宜和十澜尚未行礼,薄时衍伸手挥退:“下去。”
二人面面相觑,乖乖退场了。
汤幼宁一改方才闲适的姿态,端正了坐姿,抬眸望着他,一言不发。
薄时衍走了过去,把南瓜盅放在她手边。
顺手挽起她一束发丝,拢在掌心,半干不干。
“打开看看。”他说。
汤幼宁悄悄斜了黄金南瓜球一眼,没动。
薄时衍拿起干燥的巾布,替她把头发擦干,问道:“你定制的马鞍呢?”
“还没拿到呢。”她下意识回答。
答完后才问:“你怎么知道了?”
薄时衍不答,点着南瓜盅道:“这是本王给你的回礼。”
汤幼宁抬头看他,她是坐着的,这么一动,差点扯了自己的长发。
好在薄时衍动作生疏,却很轻柔。
她乌黑的眸子瞅着他,“王爷,你是不是要跟我道歉?”
“本王对你做什么了?”他眉梢微扬。
“你凶我。”她噘嘴指责,再次问道:“你是不是要道歉?”
薄时衍半眯起狭长的眼,“圆圆,无人敢要本王的道歉。”
“他们不敢,我敢。”汤幼宁理直气壮的。
“谁给你的胆子?”薄时衍说这话,语气很轻,拢着她发丝的手指,游移过去轻捏她肉乎乎的耳垂。
因为沐浴,她没有佩戴任何饰物,白玉耳垂软软的。
不想这一下,竟害得她浑身一抖。
汤幼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缩着脖子,睁着圆溜溜的眼:“我的鸡皮疙瘩冒出来了……不要碰我耳朵。”
“……”她竟然如此敏感。
薄时衍眉间微敛,收回自己惹祸的手指,“抱歉……”
汤幼宁听见了,抿唇偷笑,只当他对自己道了歉。
她轻咳一声,道:“那你也下不为例。”
大家都下不为例,就算扯平了。
她方才就对南瓜有点好奇,现在说开了,才伸手拿过它。
打开一看,从里面掏出一把金瓜子,闪亮又精巧,“哇!”
新的小玩意!
薄时衍也不替她擦头发了,稍稍蜷起指尖,低声道:“收拾好出来用饭。”
他旋身出去,让丫鬟入内伺候。
******
此事过后,汤幼宁还是加了月例。
雪鸬园没有跟外头说,一直以来低调行事。
薄时衍几乎每日过来与她一同吃饭,偶尔也在这里办公。
弄了一间大书房,与汤幼宁共用,一边是他的书桌,一边是她的画具。
他夜间不留宿,底下人渐渐习以为常,也不觉得纳闷,不会去胡乱出主意。
后院的几位姨娘,暗中观察下来也发现了此事,王爷竟然不在雪鸬园过夜。
是因为汤姨娘伺候得不好么?
那他怎么不考虑换个人试试呢!
这天,龟缩了好一阵子的廖阑珊,终于偕同凌筎一块,前来雪鸬园探探口风。
她们选了午后,兴许会遇见王爷。
有客登门,湘巧上茶招待了二位。
凌筎算是雪鸬园的常客了,廖阑珊这是第二回 主动过来找汤幼宁。
她捻着帕子轻笑道:“许久不见汤姨娘,果真是越发娇美了。”
有男人滋润的就是不一样呢。
汤幼宁很有礼貌:“你也一样。”
“我们如何能一样?”廖阑珊捧起茶托,道:“现在后院姐妹们都以你马首是瞻,还望汤姨娘照拂照拂。”
“照拂?”汤幼宁不是很明白,“我能做些什么?”
凌筎在一旁接话道:“你别听她说,王爷爱去哪里,岂是谁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他又不是木偶人,嗐!
“我哪是这个意思,”廖阑珊抿了一口茶水,笑道:“这不是王爷的生辰到了么,不若汤姨娘提议,办一回家宴?”
在其它府上,妾室没有家主或者主母的同意,不能上主桌。
通常家主生辰,或者年节,大家都会聚在一块吃顿饭。
王府却从未如此。
汤幼宁听懂了,毫不犹豫一摇头:“我不要提议。”
她不喜欢家宴,在汤家,家宴时候才会跟嫡母兄长同桌吃饭。
并不愉快,很多时候爹爹也在为难。
“这是为何?”廖阑珊叹了口气,“汤姨娘如今独宠在身,难不成还怕被分了去?”
“你们自己去说吧,我不说。”
汤幼宁正拒绝着,园子里传来几人脚步响动,是薄时衍领着茂岚苒松过来了。
湘巧笑道:“王爷来了,廖姨娘有何想法,自己说便是。”
就不必怂恿旁人了。
廖阑珊虽然故意挑选这个时间段过来,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见到王爷了。
她顾不上理会湘巧说什么,赶忙起身行礼。
薄时衍顿住了步伐,瞥着这两个娇滴滴的后院女子,通身香气。
他摆手免去她们的礼数,径自去往书房,让汤幼宁继续。
王爷匆匆而来,又匆匆走掉,快得没有给廖阑珊发挥的机会。
她又没有胆子喊住他,就怕跟娄姨娘一样惹他不悦,直接禁足了。
凌筎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无视了,心里还是一样难受。
王爷根本就看不上她!
她斜睨汤幼宁一眼:“王爷都来了,你还陪着我们做什么?”
“怎么了?”汤幼宁没觉得不对。
薄时衍往日在雪鸬园的书房办公,她进去后不打扰,自己玩自己的,他也不会拘着她。
一直是这种相处模式,并没有她们脑补的那种黏黏糊糊的伺候。
凌筎不知情,很想骂一句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汤姨娘不过去,她们俩却不能这样没眼色的继续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