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看着少年一惊一乍模样,仿佛看见了一只大尾巴松鼠,琥珀色的瞳仁圆溜溜的,能清楚地看见青年的倒影。
青年不紧不慢地收起帕子,慢慢道:“怎么是乱买东西呢?你看这剑,多漂亮。”
长离听到青年的赞美,下意识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可惜少年并没有欣赏到长离的美貌,他嫌弃道:“不过是块凡铁,再说了,人族的东西,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
长离的耳朵立刻竖直了。
人族?
他们不是人?
长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这个少年,搞不好就是个松鼠成精。
青年么……长离左瞅瞅,右看看,实在猜不出他是什么,长得太像人了!
青年无奈地笑了笑,“松年,人族也有不少好东西值得我们学习……”
松年不在意地撇撇嘴,“不说这个了,您让我打探的消息我已经有了一点眉目……”
青年放下剑,跟着少年往里间走去,后面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身边没了人,长离立刻在软榻上打了一个滚。
她对这个幻境越来越好奇了,抓耳挠腮地想知道后续发展。
她一把剑,跟在两个妖族身边,能做些什么呢?
没过一会儿,那个少年又从里间出来,抱着一个圆滚滚的青玉坛子离开了。
长离努力伸长了脖子看,也没看出个究竟。
当青年从里间出来时,长离又恢复了一副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的模样,在软榻上装死。
青年拿起剑,伸手将剑刃从铁鞘中抽出。
一道银光闪过,锋利的剑刃上印出青年温润的眉眼,和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赏。
“好剑,和修真界炼器师打造的灵剑相比,也就在材料上差了几分……”
长离听到这话,不禁更加得意了。
就算她成了凡铁,也是凡铁中最靓的仔。
青年不知想到了什么,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瓶子。
瓶口倾倒,晶莹的玉露从瓶身中缓缓流出,淌到剑身上,被剑身一点一滴吸收。
青年满意地点点头,“族里那些老家伙给的养灵器的玉露,还是有点作用的嘛。”
长离则是被这玉露一浸,浑身酥酥麻麻起来,仿佛喝了最上等的琼浆玉酿,令剑飘飘欲仙。
就在长离美得不知今夕何夕之时,松年又抱着坛子折回来了。
“差点忘了问您,您买剑的钱是哪来的,夫人明明说您的私房钱已经全部收缴了……”
话说到一半,松年就看到了青年握在手心里的玉瓶,和剑身上晶莹的尚未完全吸收的玉露。
他的声音都变了,“您,您在用一滴千金的玉露浸泡这凡铁?”
青年讪讪地将玉瓶往身后藏了藏,神情略显心虚。
“松年,我只是看这剑不一般,或许泡一泡,真能成灵剑呢?”
松年快要晕厥了,腔调一波三折。
“焉大人!那是族中长老给您滋养本命法宝的,您这一用,我回去可怎么交代啊!”
长离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任性妄为的皇帝和他身边操碎了心的小太监。


第27章
这件事的结局, 以松年收走了青年身上偷偷藏起的私房钱而告终。
临走前,松年还不忘苦口婆心地嘱托:“您可千万别再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被归为乱七八糟的长离不服气地在心里哼哼了两声。
不过经此一事,她也算知道这个青年为什么穿得如此不俗, 却在买剑时扣扣索索,掏不出几个铜板。
长离觉得松年口中的夫人一定是个历害人。
青年被收走了好不容易攒起的私房钱,倒也不恼。
只是用修长的食指抚了抚腰间的玉佩, 低声喃喃:“也不知这枚玉佩能当多少灵石。”
长离听见这话, 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
按照他这的败家德行,家里管束严些, 好像也是正常的。
不知是不是那玉露起了作用,长离接下来的几天一直昏昏沉沉的, 时而感觉剑身发热, 时而又觉得发冷。
迷迷糊糊间, 好像又有玉露灌进剑身,散去满身焦躁。
当长离再次清醒过来时, 她已经不在青年身边了, 反倒被松年提在手里, 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
长离被晃得有些晕, “我们这是去哪儿?”
“回妖界。”松年不假思索地答道。
“妖界?”长离重复道。
倒是松年被吓了一跳,“我的天爷哎, 是谁在说话?”
长离也被吓了一跳, “你能听见我说话?”
松年寻着声音在原地转了一圈,最终不可置信地瞪着手里的剑。
“妖神在上,这还真让大人养出剑灵来了?”
长离也有些恍惚, “你说什么?”
松年清了清嗓子, “你好, 初次见面, 我叫松年,是大人身边的侍从。”
“你是大人不久前买回来的剑,用玉露加灵气精心温养后,已经脱离了凡铁的身份,成了一柄真正的灵剑。”
松年说着,就忍不住表功道:“大人可以说是对你有再造之恩,不然你一块普通凡铁,怎么可能生出剑灵来呢?”
长离不安地动了动剑尾,现在这个剑身,和她进幻境前的几乎没有差别。
她不禁心生怀疑,这个幻境,真的只是个幻境吗?
松年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大人另有要事,所以我们先回妖界……”
长离小声试探道:“你说的大人是——”
松年晃晃脑袋,语气里不免有些骄傲。
“大人就是大人,你现在是大人身边的灵剑,身份也不同以往了,一定要谨言慎行,别给大人丢脸……”
长离一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真傻,还是口风严密。
“你说的妖界,是哪里?”
松年理所当然道:“妖界就是妖界啊,等你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长离: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长离跟着松年兜兜转转地来到一间茶铺,松年熟门熟路地进了茶铺后间。
房间的地面上,一个带着暗金纹路的传送阵若隐若现。
松年提着长离站到传送阵上,往阵中扔了一大把灵石。
灵石数量之多,差点闪瞎了长离的眼睛。
当真是财大气粗。
妖修都是这么有钱的吗?
感觉跟穷得叮当响的剑修完全是两个世界的物种。
当然,焉小九除外。
长离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
松年:“这是最高级的传送阵,往返妖界速度最快,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
长离默默点头,果然越高级的东西,越烧钱。
传送阵启动,长离眼前一黑,一亮。
妖界到了。
说实话,长离没看出这个地方和人族的城镇有什么区别。
最大的差别,可能就是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是露着一双毛绒绒的耳朵,就是晃着一条毛绒绒的尾巴。
松年深吸一口气,身后“砰——”地冒出了一条栗色的蓬松大尾巴。
“终于能把尾巴放出来透透气了,之前可憋死我了。”
长离盯着这条欢快地左摇右晃的尾巴,陷入沉思。
看花色,果然是个大尾巴松鼠吧?
就是不知道那个青年的原型,到底是什么。
也不知他回了妖界,是不是也会像松年一样,把尾巴放出来透透气。
松年带着长离在巷子里飞快穿梭,浑身都透露着一股回家的轻快劲。
他来到一处开满繁花的小院,叩了叩门,喊了一嗓子,“夫人,我回来了。”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温温柔柔的美妇人立在花树下,身上落了三两片粉色花瓣,在风中打着卷儿。
她眉目含笑地看了松年一眼,“松年回来啦。”
又探头往松年身后瞥了一眼,没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他没回来?”
松年原本精神抖擞的尾巴微微往下垂了垂,“大人还得过一阵子……”
他把手里的长离往前一递,“不过,大人给您带了礼物。”
长离:?
她什么时候成礼物了?
美妇人接过剑,用指尖轻抚剑身,目露了然:“这又是他在路边买的?”
长离被摸得有些痒,但还是克制地没有躲开。
松年被这一问,变得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美妇人继续道:“剑身上无刻字,无标记,不是什么大家之作。”
她用青葱般的手指弹了弹剑身,“剑刃的材质也不算顶尖,倒是工艺有几分灵气。”
松年听见灵气两个字,顿时来了精神,“可不是,大人也说这剑有灵,好好养了两日,便生出剑灵来了。”
美妇人这才露出些许讶异,“有剑灵了?”
松年赶紧对长离道:“这是我们夫人,你和夫人打个招呼。”
长离被美妇人抱在香香软软的怀里,整个剑都晕乎乎的。
被松年一催,才回过神来,“夫人安好。”
美妇人顿时笑开了,“哟,是个小姑娘。”
“正好,我正缺个女儿呢。”
松年见夫人欢喜,便松了一口气。
“也正好给小公子作个伴。”
美妇人一听,马上道:“说到这,你帮我去问问长老们,什么时候才能把白白放回来,这次的教导都快一个月了,也没让我见着一个尾巴影子。”
松年挠了挠后脑,“长老们也是为了小公子好,毕竟他日后要继承……”
松年话说到一半,就被美妇人一眼瞪了回去。
他当即话锋一转,“不过长老们也太过分了,怎能让夫人和小公子母子分离这么久,我今天就去好好问一问!”
长离努力支起耳朵听两人的对话,看起来,这是个妖界的大户人家啊。
难怪这么有钱。
松年离开了。
夫人抱着长离进了屋,“听说灵剑都是要睡剑架的,家里暂时没有现成的,改天让松年去帮你打个凤凰木的,现在就先睡这个摇床吧。”
夫人从里间取出一个轻巧的小摇床,床中间用柔软的绸缎层层叠叠地围了一圈,感觉往里一靠,就能整把剑陷进去。
床头还挂着一对金镶玉的铃铛,在摇晃中清脆作响。
夫人摸了摸绸缎软垫,“这是白白以前用过的,看着有些旧了,我给你重新缝一个吧,正好鲛人送来了今年新织的流云缎,你喜欢什么色儿?”
长离瞪着眼睛盯着这丝滑鲜亮的缎面,光泽细腻,犹如最上等的瓷器。
她完全没看出哪里旧了。
见长离没有马上回答,夫人只以为初生的剑灵还不懂这些,她轻笑两声,问道:“既然是个小姑娘,总归要粉粉嫩嫩的才适宜,就给你做个粉色的好不好?”
长离当即欢喜地应了一声,“好!”
在新软垫做好前,长离便先躺在那个旧软垫上。
她舒服地在摇床里打了一个滚,只觉得现在的日子堪比神仙。
滚了两圈,长离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
“啊啾——”
随着一个喷嚏响,一根雪白的毛毛从她面前轻飘飘地飞起,又慢慢落回软垫上。
长离不自觉地盯住这根没有一丝杂色的白毛。
坐在一旁缝软垫的夫人听到这声喷嚏响,赶紧走了过来,拈起这根白毛瞅了瞅。
“哎呀,这是白白的毛,居然落在垫子里没扫干净,这个垫子果真该换了。”
长离还在努力思索——
白毛,会是什么妖呢?
夫人继续道:“白白生得好,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杂色,跟他爹不一样,他爹的尾巴尖有点发灰,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
长离在脑中给那个温和的青年安上一条泛灰的毛尾巴。
年纪大了?
看不出来啊,真是妖不可貌相。
夫人重新穿了一根粉线,“白白就不一样了,因为他的毛发白,所以我给他起了这个名字,不过族中长老居然说白白这个名字没有气势,不合身份。要择良辰吉日向妖神起卦,请妖神赐名……”
说到这,夫人狠狠地咬断线头,“你说说,这个名字哪里不好了!”
长离只能配合地应和道:“白白这名字挺好的,一听就知道有一身好毛发。”
夫人得了长离的肯定,更高兴了。
“是吧,其实我当时还想了另一个名字,叫蓬蓬,因为白白的尾巴比族里的其他小崽子都蓬松软和,就跟棉花糖一样!”
长离在脑中勾画出一个棉花糖形状的大胖尾巴,突然有些手痒,真想薅一把。
说话间,夫人已经手脚麻利地缝好了那个粉色软垫。
她将旧软垫拆下,期间又抖落出几根白毛。
把新软垫装进摇床,长离的新窝就做好了。
软垫上还沾染了几分夫人身上的暖香,熏得长离昏昏欲睡。
夫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困意,轻轻拍了拍摇床,摇床微微晃动,很快就把长离带入了梦乡。
长离在这个小院里住了下来,每天陪着夫人说说闲话,喝喝茶。
当然是夫人喝,她只能闻闻茶香。
夫人一边打着络子,一边说道:“东街拐角的梅花糕最好吃了,以前松年下值路过,会买回来放在厨房,白白还会悄悄溜进去偷吃,结果在灶台上留下一连串的爪印,一逮一个准……”
长离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夫人似乎看出了她的馋意,打趣道:“等今年送来新的玉露,再给你泡一泡,说不定过两年你就能化形,陪我一起在院子的廊下喝茶吃点心了。”
长离不禁对夫人勾画的未来生出一丝渴望。
可惜夫人口中的白白一直没有回来,据松年说,白白正到了修炼的紧要关头,族中长老守着他闭关突破呢。
那个眉目温和的青年也一直没有回来,不知在外面忙些什么。
又过了些日子,连松年也忙了起来,无暇来小院坐坐了。
长离所在的这座小院,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远离纷争,安静祥和。
但随着时间流逝,长离的心里却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
夫人有时和她说着话,就不知不觉靠着塌睡着了。
喝茶时,也会突然开始出神,不慎打翻茶碗。
直到那一日,长离在夫人在鬓角看见了一缕银丝。
她心中悚然一惊。
长离不知幻境中的时间流逝有多快,但是修道之人大多是维持着盛年时的样貌,人族如此,妖修也不例外。
若是某一日显了衰老的征兆,那便是寿元将尽了。
长离心中焦急,她盼着松年赶紧来一趟小院,可以将夫人的异常告诉他,让他想想办法。
可是事与愿违,松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倒是夫人似乎察觉了长离的不安,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剑鞘。
“他们都是有大事要忙的,抽不出空回家也没什么。”
长离的鼻子有些酸,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自己只是一把剑,没有手,没有脚。
哪怕出了这个小院,若是没有人指路,她都不知该往哪儿去寻人。
当夫人再一次说着闲话,却无声无息地睡过去时,长离坐不住了。
她偷偷溜出了小院。
长离蹲在门口,左顾右盼了一番,想到夫人提到的东街的梅花糕。
既然是松年下值回来顺道买的,往那个方向走总归不会错。
顾名思义,东街自然在东边,长离直接往东面飘去。
飘到路口,她看着路牌上鬼画符一般的妖文,傻眼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来了妖界,竟成了一柄文盲剑。
长离伸着脑袋张望了片刻,觉得必须找个路过妖问一问。
正巧,一个顶着兔耳朵的少年脚步轻快地经过。
长离猛地冲了上去,“你好,请问这里是东街吗?”
兔耳少年被吓得抖了抖耳朵,盯着悬在眼前的灵剑看了半晌,迟疑道:“你是,剑妖?”
长离本想纠正他的说法,她是正宗剑灵,不是妖。
转念一想,或许妖族身份在这里更吃得开,她便默认下来。
兔耳少年好奇地看着她,“你是外地妖吧,这里不是东街,是西街。”
长离愣住了,“这里不是东面吗?”
少年抖抖耳朵,“是呀,东街在西边,西街在东边,没错!”
长离被绕晕了。
她试图确认,“所以东街卖梅花糕的,也在西边?”
少年的眼睛亮了亮,“你是要买梅花糕?早说呀,我带你去。”
他直接抬脚往西边走去。
长离还在原地犹豫,就被少年催促道:“别墨迹了,现在去正好能赶上新一炉出锅。”
长离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连梅花糕的出炉时间都卡得正正好,应该不是什么坏妖。
少年显然对这里的路极熟,他带着长离一路往西走,走到一个路口,下意识抽了抽鼻子。
“嗯,我闻到梅花糕的香味了!我们来得正好。”
长离也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果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滋滋的香味。
拐过路口,一个冒着乳白色蒸汽的小摊映入眼帘。
一个阿婆正弯腰揭开上方的竹盖,露出一笼雪白可爱的梅花状糕点。
“吸溜——”
一道明显的口水声从身侧传来,长离一扭头,就看到兔耳少年的嘴馋模样。
他蹦蹦跳跳地跑到摊子前,比出两只手。
“申阿婆,给我来十个梅花糕。”
少年转身看向长离,“你要几个?”
长离顿了顿,坦言道:“其实我不是来买梅花糕的,我是想找阿婆问个人。”
给兔耳少年包梅花糕的阿婆直起腰,看向长离,“小女娃,你要问谁?”
长离认真道:“我找松年。”
阿婆想了想,慢慢道:“松年啊,他有一阵子没来了。”
长离连忙道:“那您知道去哪儿能找到他吗?”
阿婆摇摇头,将手里的梅花糕递给少年。
长离顿时萎靡下来,整个剑垂头丧气的。
唯一一条线索也断了,她该去哪儿找人。
兔耳少年咬了一口梅花糕,看着蔫头耷脑的长离,忍不住好奇道:“你找松年做什么?”
长离猛然抬头,“你认识松年?”
兔耳少年咬着糕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长离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早说?”
兔耳少年眨了眨水红色的大眼睛,“你也没问我呀。”
长离若是有手,简直想捂住胸口叹一声。
这家伙,简直比松年还呆!


第28章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好不容易有了新线索,长离赶紧追问道:“那松年现在在哪儿呢?”
兔耳少年摇了摇耳朵,思索道:“松年出远门了, 大概又跑去人族的地盘办事了吧。”
长离有些着急,剑尾轻颤,“我怎么才能联系上他?”
兔耳少年用一副你是不是傻了的眼神看着长离。
“那可是人族的地盘, 最高级的传讯符也不能穿过界门, 跑那么远,当然只能等松年回妖界了。”
长·修真界文盲·离呆住了。
她从不知, 人族和妖界之间居然还有通讯障碍。
她试探道:“那如果我们去人族的地方,是不是就能用传讯符联系上他了?”
兔耳少年看她的眼神更加怜爱了, “你有灵石坐传送阵吗?”
“反正我的灵石只够我每天买梅花糕的, 你从头到脚都光秃秃的, 怕是连买梅花糕的灵石都没有吧。”
长离心口中了一箭。
原来她不仅没手没脚,还没钱。
眼看着长离头顶阴沉得快要乌云密布, 兔耳少年突然转了转眼珠子, “不过呢, 我还有别的主意。”
长离“蹭——”地抬起头, “什么主意?”
兔耳少年朝她勾了勾手指,一妖一剑走到隐蔽的角落里。
“虽然妖界和人族往来通讯艰难, 但是黑市里总能找到些别的门路……”
长离好奇道:“什么门路?”
兔耳少年卡壳了一下, 他其实也不知道,就是听隔壁狗大哥这么说过。
不过当着新认识的剑妖,他可不能露怯, 他挺了挺摇杆, “这门路当然是保密的!你不用知道得那么清楚, 反正总有些偏门办法……不过嘛, 就是要费些灵石。”
长离又萎了。
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
“可是我没有灵石。”
兔耳少年瞅了瞅她的剑鞘,“你没灵石,可你身上还有个剑鞘呀。”
他凑近仔细打量了两眼,“我没看错的话,你这是凤凰木做的剑鞘吧。”
长离点点头,夫人给她打剑架的时候,觉得她身上的剑鞘品质不够好,就一并换了。
夫人还专门给她刻了长离二字,字体风流,别有一番韵味。
她现在看起来连身价都不一样了。
若是她再躺在路边的小摊上,别说十八文钱了,一千八百块灵石都不卖的。
兔耳少年搓了搓手指,“凤凰木可不便宜,你要是当了这剑鞘,都够往返人族的路费了。”
长离迟疑了,要是没了剑鞘,她回家可怎么和夫人交代。
兔耳少年只当她舍不得,连忙道:“不过我们就是传个消息,倒也不用整个剑鞘,你只要削这么一小节下来,就差不多了。”
少年比了大概一个手指头的距离。
长离咬咬牙,向他确认道:“你保证能成?”
兔耳少年拍拍胸脯,“你就放心吧。”
长离狠狠心,削下一小节剑鞘。
当兔耳少年伸手来拿时,她往后躲了躲,“等等,你手里还剩了九个梅花糕吧,分我一半。”
兔耳少年心疼地分出四个,用荷叶包好,挂在长离身上。
“喏,给你了。”
长离晃晃剑尾,“四个不吉利,再给我一个,凑个整吧。”
兔耳少年肉痛地又分出一个,“这下总行了吧。”
长离这才恋恋不舍地交出那一节凤凰木。
兔耳少年小心地收好凤凰木,“你要给松年带什么话?”
长离纠结片刻,说道:“就写【夫人,速归】。”
希望松年看到消息,就能马上赶回来。
兔耳少年记下话,又问道:“事成之后,我怎么通知你?”
长离想了想,“我每日的这个时间都来这个梅花糕摊子,你来这里寻我就行。”
一妖一剑就此分别。
长离飞快地回了小院。
她轻手轻脚地摸进门,正打算躺回剑架上,就被人揪住了剑尾。
夫人幽幽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我这打个瞌睡的功夫,你跑哪里野去了?”
长离心里一咯噔。
往日夫人昏睡,总要一两个时辰才会醒来,今日居然提前醒了。
长离赶紧把脖子上挂的梅花糕放下来,用剑身蹭了蹭夫人的袖口。
“夫人,我刚刚出门给您买梅花糕了!”
夫人看下梅花糕,不自觉地翘了翘唇角,眼中已经有了几分笑意。
“你要出门,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跑哪儿去了呢。”
“一个姑娘家,跟白白一样不让人放心。”
长离迅速低头认错,“夫人,我错了。”
夫人点了点剑尖,正想放过她,却发现剑鞘和剑柄之间,露出了短短一段剑刃。
她捏住剑鞘,冷了脸。
“你的剑鞘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出门被人欺负了?”
长离的声音更低了,“我用这一寸剑鞘,跟人换梅花糕了。”
她也没说错,她给了兔耳朵一寸剑鞘,从兔耳朵那里收了五块梅花糕。
夫人顿时哭笑不得,差点忘了,小剑灵没有零花钱,怎么买的梅花糕。
这么看来,这可是她收到的最贵的梅花糕了。
夫人用指尖拈起一块梅花糕,咬了一小口,便笑眯了眼,“好吃。”
长离心头微松,“您要喜欢,我每天都去给您买。”
夫人乐呵呵地又咬了一小口,“那我可得给你在身上绑个钱袋子,不然今天换一寸,明天换一寸,你的剑鞘都要削没了。”
长离不禁有些脸红。
当真是一分钱难倒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