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烛火撕开帐中浅淡暗色,露出帐下女子张颠倒众生,宛若尤物的绝色睡颜。
“裴砚你放开我。”
林惊枝从睡梦中睁眼,就发现自己趴伏在攒金丝弹花软枕上,浑身不着片缕,眼尾娇红如胭脂沾水晕开。
而裴砚薄烫覆着薄茧的掌心,轻摁在她纤细雪白不盈一握的蜂腰,另一只手则禁锢着她滑如丝绸的双手手腕。
他见她嘤咛从睡梦中醒来,并没有像往日深夜突然要她时,那般出声安抚。
反而发了狠的像是要给她一个深刻教训,让她连断断续续的求饶都说不出口。
檀口微张,只剩细细的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裴砚停下来。
他凉薄唇,落在林惊枝白皙单薄的雪肩上,咬得她眼尾湿润,纤长眼睫如春日里沾了露水的青草,娇嫩勾人,一口下去芬芳草汁。
帐幔里,烛光越发昏暗。
林惊枝就算努力睁大眼睛,也瞧不出裴砚脸上究竟是什么神色。
那种说不上的,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紧盯着的猎物,加上浑身酸软,她根本没有力气挣扎反抗。
靡靡灯烛下,一片昏色里,裴砚长臂微伸,从床榻的暗格里掏出一个檀木匣子,放在林惊枝眼前。
“枝枝。”裴砚嗓音微涩,透着一丝危险。
见到那熟悉的檀木匣子瞬间,林惊枝立马心虚的移开视线,贝齿下意识咬着娇红唇瓣,被裴砚掌心禁锢着的双手开始挣扎。
“夫君。”她覆着一层粉如桃花色泽的面颊,蹭了蹭床榻上铺着的柔软绸缎,似求饶,更似撒娇,透着浅浅的缱绻朝裴砚唤道。
面对她事到临头的刻意讨好,裴砚戏谑一笑:“我家枝枝到是,能屈能伸。”
可今夜,裴砚是铁了心的要好好让她长些教训。
他桎梏着她手腕的掌心,没有任何要松开的意思,淡漠漆眸,一寸一寸从她光洁无遮的雪肤、背脊滑过。
他虽不见生气,但这般似笑非笑模样,才最令人胆寒。
果不其然,裴砚伸手打开檀木匣子。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匣子倾倒,里头装着的宝石、珍珠散落满榻,就像撒了碎星的银河,奢靡至极。
裴砚指腹捏起一颗圆润珍珠,视线落在林惊枝还带着水色的红唇上。
他哑着嗓音问:“匣子里的东西,枝枝不喜欢?”
两人离得近,这日夜里他不知要了她多久,□□余韵散在身体四处,裴砚只要一贴近,她连足尖都不自觉绷直,想要蜷着的身体,被他禁锢在榻上动不得分毫。
“喜欢的。”
林惊枝猜不透裴砚心思,却也知道此时的他格外危险,只能顺着他回答。
就在她话音落在瞬间,裴砚满意一笑。
淡淡笑声,透着点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深浅难辨的乌眸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
裴砚不疾不徐对林惊枝道:“既然枝枝喜欢。”
“作为夫君,自然要如了妻子的意愿。”
“不必了。”求生欲让林惊枝大脑还不及思考,就火速拒绝。
可裴砚修长指尖已慢条斯理捡起榻上一颗打磨光滑的红宝石,放于掌心把玩。
下一瞬,透着冷意的红宝石落在林惊枝雪白如丝绸的背脊上,冰得她浑身一颤,连呼吸声都是抖的。
“裴砚,那宝石太凉了,我怕痒。”林惊枝被摁着趴在床榻上,双颊通红,细软指尖攥着身下绸缎软垫,骨节泛白,可见用力至极。
裴砚轻笑一声:“枝枝既然喜欢宝石、珍珠。”
“那用着匣子里的东西,在枝枝背脊上拼出一副牡丹图,这才配得上枝枝的喜爱。”
一副牡丹图?
那得多久?
他这心思简直是坏透了。
明明把她从梦中撞醒的是他,可现下他衣裳整齐不见半点狼狈,她热得连脖颈都是潮热香汗。
林惊枝越想越气,这时候连雪白脖颈都透着羞耻的粉润,眼眸湿软,是那种被欺负狠了的委屈。
漏更滴答,碎玉有声。
就在林惊枝羞得要哭出声时,裴砚终于拿起床榻上最后一颗珍珠,漆眸压着薄欲,落在她诱人的蝴蝶骨上。
“欺上瞒下,大逆不道。”
“下回还敢么?”
林惊枝浑身细细一颤,背脊上珍珠宝石已被她体温暖透,漂亮的桃花眼眸带着控诉狠狠瞪向裴砚。
她抿着唇,眉梢都是倔强,眼尾泪痣红如朱砂。
“枝枝,回答我。”裴砚刻意加重了嗓音。
林惊枝后颈一酥,想到裴砚的手段,只能不情不愿点了下头。
裴砚见她不过巴掌大小脸上的细微表情,眼底有无奈闪过,覆着薄茧的指腹缓缓从她羊脂玉般背脊滑过。
最终,宝石珍珠一颗颗被裴砚丢回檀木匣子里,他再抖开衾被把林惊枝裹在进去。
复杂难辨的眸色,盯着她看了许久。
“若有下回。”
“严惩不贷。”
林惊枝蜷缩在衾被下,一身反骨,闭着眼睛挑衅般朝裴砚冷冷哼了声。


第37章
“啪。”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裴砚宽大掌心也只是隔着衾被拍在林惊枝臀上,没使任何力气,却比在她光洁背部用宝石、珍珠贴花,来得更令她羞耻恼怒。
上回在温泉庄子,她私自溜出去,触了他的底线,他也是这般惩戒她。
“裴砚,你又打我。”
林惊枝当即气疯了,她柔软指尖攥着他宽大掌心,乌眸含着控诉,长睫毛湿得厉害。
微张的檀口,气鼓鼓得双颊,还能看见雪白贝齿后方粉润舌尖,她用尽全身力气他手背狠狠咬下。
顷刻间,锋利牙齿划破肌肤,咸腥的血透过皮肉渗出。
林惊枝仰着头,长睫被水雾浸湿,他掌心肌肉硌得她牙齿微微发酸。
裴砚没动,任由林惊枝咬着,他作为天子抱以期待,被严厉教导的幼子。
这双读书习字、骑马射箭,同样也杀过人的手,他若真的不愿,她又如何能咬伤他。
等林惊枝终于咬累了,裴砚才长臂一伸,轻松把她箍在怀中,压着她胡乱挣扎的双腿。
干燥掌心,贴在她绸缎般光洁雪肤上,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你若再闹。”
“枝枝,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等会莫要再哭着求我。”
裴砚语调缓慢,嗓音低低,薄唇贴着林惊枝耳边雪白侧颈肌肤,鼻息渐烫。
林惊枝霎时不敢再动,衾被下只隔着裴砚身上的衣物,她依旧感到他身上某处灼热无比……。
“裴砚,我没闹了。”
林惊枝咬着唇往后挪了挪,奈何裴砚掌心力道重,方寸之地,她也挪不了几分距离。
裴砚似乎笑了一下,含着薄欲的漆眸落在林惊枝脸上。
两人离得近,她避无可避。
“为什么要让孔妈妈去私下给你换银票?”裴砚乌眸深深看向她。
林惊枝心口莫名咯噔一下,垂眸错开裴砚视线,小声解释:“夫君不是准备去汴京。”
“我想着东西太多,也不一定都能带去,就……就吩咐孔妈妈去把一些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换成银票最为安全。”
裴砚唇角似浅浅勾了一下,眸光冷冷,似笑非笑道:“枝枝聪慧。”
“孔妈妈护主。”
林惊枝骤然抬眸,含情的桃花眼中压着急色:“裴砚,你惩治了孔妈妈?”
裴砚抿着唇没说话,他掌心抚过林惊枝雪白后颈,微往上抬了一瞬,薄唇突然压下,那种铺天盖地透着冷松味的旃檀香,令林惊枝头晕目眩,只能仰着头被迫承受。
到最后,裴砚松手。
林惊枝早就体力透支,气喘吁吁靠在裴砚怀中,嫣红唇瓣带着一层润润水色。
裴砚眸色在她花瓣般唇上微顿,没忍住,又蜻蜓点水碰了碰,更像是无声安抚。
“你把孔妈妈怎么了?”林惊枝盯着裴砚。
“枝枝。”这一刻,裴砚眸色极深,含着林惊枝看不透的缱绻。
“那日我让云暮给你的,个人私账以及私库的钥匙,便是允你随意使用的。”
林惊枝猛地抬头,眸中有震色。
裴砚似未曾察觉,拢了拢林惊枝被汗水沾湿的乌发,淡淡道:“孔妈妈已经让人扶下去休息。”
“不生气,好不好。”
裴砚话落瞬间,林惊枝眸色狠狠一颤,脑袋低低垂着,很久很久之后,她才透着鼻音轻轻“嗯”了声,之后捂着发涩的心口,再没说话。
此刻已值深夜,丑时过半。
再过一个时辰,外头天就要亮了。
林惊枝被裴砚发了狠折腾一夜,她想着心里的事,眼皮渐渐沉重,没一会功夫就倒在裴砚怀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林惊枝睡着后,裴砚轻手轻脚松开她娇软身子,起身下榻。
不一会儿,耳房内响起沐浴的水声。
裴砚出来时,身上只穿了件薄薄里衣。
他手里端了个铜盆,盆里放了热水和干净巾帕。
裴砚视线落在林惊枝睡得红扑扑的脸颊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而后掀开衾被一角。
衾被下很热,但潮气未散。
身上小衣服和那檀木匣子珠宝,全都被推到了榻尾的角落,珠宝撒出,像是黑夜中,她眼底泛出的星辰。
睡梦中,林惊枝翻了个身,衾被扯落半边,露出她雪白背脊,上头浅浅红痕,像开出的桃花瓣。
灯火幢幢,帐中美人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人间尤物,看上一眼便是亵渎。
裴砚拧干巾帕,眸底含着暗色。
他小心翼翼俯身,动作轻柔给林惊枝擦净身上薄汗。
夜沉,雪大。
直到翌日晌午,林惊枝终于从昏昏梦境中醒来。
她身下干爽,身上穿着的小衣也是新换上的。
屋里,有阳光透过菱花格槛窗落了进来,屋外细碎雪声犹似碎玉。
林惊枝慢悠悠伸了个懒腰,朝外头喊:“晴山。”
进来的却是绿云:“少夫人醒了。”
“孔妈妈昨日夜里得了寒凉,晴山姐姐不放心,去给孔妈妈熬了一副汤药送过去。”
“病的可是严重。”林惊枝问。
绿云小声道:“少夫人放心,郎君开恩,已请了府外郎中给孔妈妈看诊。”
“据郎中说,是受了惊吓加风寒入体,过几日便好了。”
孔妈妈年岁大了,昨日估计被裴砚吓得够呛。
林惊枝想了想从暗格里翻出钥匙,递给绿云,吩咐道:“拿了这钥匙,去库房里寻一只百年山参,给孔妈妈送去。”
“告诉她好好养病。”
“是。”绿云接过钥匙,赶忙下去。
几日后。
林惊枝去万福堂给裴太夫人钟氏请安。
钟氏见林惊枝进来,一反常态透着几分熟稔道:“砚哥儿媳妇来了?”
“前几日,你从豫章侯府娘家回来后的第二天,砚哥儿派人来说你病了。”
“天可怜见、菩萨保佑,快来给我瞧瞧,是不是瘦了些。”
林惊枝垂着眼眸走上前,钟氏保养得宜但依旧藏不住老态的手掌拍了拍林惊枝:“好孩子,瞧着的确瘦了些。”
“也不知从河东郡这一路前去汴京,数月功夫,你身子骨能不能受得住。”
“祖母一想到你病了,便心疼不已。”
“若你嫌路途遥远,不如在府中多陪我些时日,等砚哥儿安顿好后,再来接你也不迟。”
林惊枝先是一愣,才渐渐回过神来,她稳着情绪朝钟氏笑了笑:“孙媳谢祖母关心。”
“夫君一向体贴孙媳,是一定会顾着孙媳的身子的。”
钟氏被林惊枝堵了个哑口无言,她本是想找借口,把林惊枝留在河东裴氏,无论裴砚回汴京是否会恢复身份,只要拿捏着林惊枝,于裴家而言就是百利无一害。
万福堂花厅,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也只有沈太夫人崔氏朝林惊枝真心实意笑道:“枝姐儿去汴京后,可别忘来府中看老婆子我。”
林惊枝朝沈太夫人行礼,笑着点头应下。
花厅一角,秦云雪无声无息坐着,她小脸苍白,被烧断的乌发上带着假髻,清冷视线,若有似无从林惊枝面上划过,她藏在袖中的手,已恨得快把绣帕绞烂。
她在汴京时没了父亲后,处境如丧家之犬,可偏偏这个她一开始就瞧不上的林家庶女,要去汴京了,秦云雪心底怎能不恨。
恰在这时候,裴砚从外间进来给裴太夫人钟氏请安。
周氏脸上瞬间变得僵冷,眼底眸色沉着恨意。
“祖母。”裴砚朝钟氏行礼。
钟氏笑眯眯地朝裴砚点头:“不是说今日要专心处理手上事务,怎么得空来给祖母请安。”
裴砚视线有一瞬落在林惊枝身上,他凉薄唇瓣微抿,只是淡淡朝钟氏道:“孙儿今日恰巧有空。”
钟氏当即被哄得欢喜异常,脸上褶子都快笑成了一朵花,一叠声夸赞裴砚孝顺。
裴砚垂眸,在林惊枝身旁坐下,宽大袖摆不经意从她雪白手背撩过,两人指尖相碰,一触即分。
“砚哥哥。”坐在沈太夫人身旁的沈观韵,笑着看向裴砚。
“我与祖母明日就准备出发回汴京,既然砚哥哥也要去汴京,想来我与祖母多等几日也无妨,这样路上多个相伴。”
“不必了。”裴砚语调清冷,没有丝毫犹豫。
沈观韵眼眸含着的笑意微僵,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手中绣帕:“砚哥哥是怕这路上,我与祖母身子薄弱,叨扰砚哥哥的行程么?”
花厅里有瞬间安静。
裴砚抬手,修长大掌,握着林惊枝透着些许冷意的指尖:“我家枝枝身子骨向来薄弱,我作为夫君自然得体贴疼惜。”
“冬日寒凉,不宜远行。”
裴砚说到这里,眸色一顿,起身直接忽略沈观韵,朝沈太夫人抱歉道:“沈家老祖宗,等开春后,晚辈自然带着枝枝去府上给您老请安。”
沈太夫人崔氏朝裴砚点了下头:“你们会来,我便高兴。”
“我家观韵姐儿会这般着急,想必也是顾念着我的身体,她方才的话,若有唐突,裴家郎君莫要往心里去。”
裴砚漆色眼眸不含一丝情绪,他伸手如银似雪指尖理了理林惊枝鬓角垂落的发丝:“沈太夫人放心,我家枝枝向来大度,沈大姑娘那话,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裴砚这番话,可算是肆无忌惮打了沈观韵的脸面。
林惊枝坐在一旁听着,也愣了许久。
她拿眼角余光悄悄瞥了裴砚一眼,却没想被他逮个正着,握着她指尖的掌心微微用力,覆着薄茧的指腹借着衣袖遮挡,暗暗摩挲她向来敏感的掌心。
林惊枝怕痒,看花厅里人多,她不能表现任何不妥。
只觉得一股热意,顺着她娇嫩掌心传遍全身,连绣鞋中藏在罗袜下的足心,都稍稍绷紧。


第38章
万福堂花厅。
有阳光从隔扇投进,被分割成无数光影落在一旁的鎏金飞花博山炉上,掺杂着炉里升腾的青烟,氤氤氲氲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裴砚方才的话,不算客气。
甚至是当着沈太夫人的面,毫不犹豫落了沈观韵的面子,所以此刻花厅内就连空气里弥漫的熏烟,都显得有几分凝滞。
裴太夫人钟氏僵着脸用绣帕摁了摁唇角,佯装头痛模样,朝沈太夫人尴尬笑了笑:“我如今身子骨不行了,不过一会儿时辰,就精神不济,头痛的毛病真是一日比一日严重。”
沈太夫人从善如流回答:“人这年纪大了,哪能没点什么毛病。”
“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汴京等着,你得空去看看。”
“这一年一年的过去,你多少年没去汴京了?”
裴太夫人闻言,浑浊眸底也有感慨一闪而过。
当年她做姑娘时,是钟家嫡系一脉最受宠爱的掌上明珠,从一出生就和裴家定下姻亲。
后来开国先皇选妃,瞧中的是她,可她不愿意,瞧不上那个武夫出生的粗鄙男人。
五姓世族虽不可替代,但也不能公然反驳皇权。
于是钟氏向父亲提议,从家族一众庶出姑娘里,选了自己的庶妹,那个本已和青梅竹马定下婚约,半年后就要出嫁的庶出妹妹。
家族把她强行送进宫中,和先皇结下婚约。
从那以后,庶妹身份随着先皇治国的手段,一路水涨船高,裴太夫人钟氏为避其锋芒,只能被迫离开汴京。
至此,已经整整四十年未曾踏入汴京一步。
想到过往,裴太夫人钟氏眼中有感慨,也藏了深深的无奈,到底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
如今她那庶妹成了钟太后,被世人誉为燕北的定海神针。
当今天子虽不是她亲子,却是她一手严苛教养出来,虽非母子,却亲如母子。
而作为嫡女的她,虽也如愿嫁入裴家,现下却是为了维持五姓世家百年的传承,在苦苦支撑。
去汴京?
钟氏摇了摇头,朝沈太夫人道:“汴京我就不去了。”
钟家嫡庶两女之间几十年结下的梁子,沈太夫人自然是知晓的,她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扶着沈观韵手起身道:“明日相送,你就莫来了。”
“这次一见,下回可能就是遥遥无期。”
“我可不想瞧着你这老婆子落泪。”
钟氏也不气,她拍着沈太夫人的手道;“你这老婆子,你当我想送你呀?”
“不送。”
两人又压着声音说了一会子体己话,才让下头陪着的小辈都散了。
林惊枝和裴砚往抚仙阁走,她娇软指尖,被裴砚宽大掌心握着,肌肤相贴,滚烫体温,路上若遇到伺候扫撒的婆子,也都远远的行礼避开。
午间两人用了午膳,裴砚去外院书房,林惊枝则坐在暖阁的槛窗下,整理那日裴砚让云暮交给她的私账账册。
时间过得极快,不过是一眨眼功夫,就到了掌灯的时辰。
明日沈太夫人崔氏和沈观韵回汴京,除了她们外,一同去的还有裴家家主裴寂。
所以无论是她还是裴砚,都得早起相送的。
夜深,落雪纷纷。
林惊枝沐浴后靠着大迎枕子继续看了会儿账册,夜里她何时睡着的竟没了个印象,等翌日清晨醒神时,她已是在裴砚怀中。
两人衣裳都薄,衾被下烫得厉害。
裴砚也不知醒来多久,漆眸静静落在她面容上,有浅浅的欲色划过,又透着一丝林惊枝看不懂的暗色。
两人关系看似亲密,实际上依旧貌合神离,只除了床榻上裴砚要她时,她无法拒绝的沉沦外,清醒时眼中总透着淡淡疏离。
时下却也是林惊枝最为满意的状态,毕竟她暂时脱离不了这段关系,但也不想引起裴砚怀疑,他能给她几分信任是最好不过,就像云暮送来的私库钥匙和账册。
但若他把太多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她日后真要走时,恐怕就会苦难重重。
这般想着,林惊枝避开裴砚视线,拢了拢松松垮垮衣襟,就要起身下榻。
帐幔里光线有些昏暗,林惊枝又睡在里侧,她若想要下榻,自然得从他身上跨过,裴砚不让她离去自然有千百种法子。
林惊枝小心翼翼避开裴砚手脚,眼看还剩最后一步的时候,裴砚忽然长腿一钩,林惊枝连惊呼都还未发出,就被裴砚勾在怀中。
滚烫胸膛,潮热鼻息混着他身上冷松般的旃檀香,从她脸颊拂过。
林惊枝侧脸贴在裴砚心口位置,耳中是他胸膛内,一阵阵极其浑厚有力的心跳声。
“再不起,就该迟了。”林惊枝微仰着脸,轻颤的长睫跟着裴砚微微起伏的胸膛,像是蝴蝶扇动的翅膀,妩媚又迷人。
裴砚眼底似情绪波动,他薄唇轻抿重,在无声涌动的暗流下,箍着她腰肢的掌心一颤,渐渐松开。
林惊枝没有任何犹豫,从裴砚身上翻身而起,穿衣下榻。
等去了隔间后,就唤了绿云和晴山进去伺候洗漱。
清晨。
裴宅门外,除了裴太夫人钟氏没来外,裴家大小主子都站在府门外相送。
林惊枝和裴砚相伴而行,两人今日同色衣裳,从远处走来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沈太夫人笑着林惊枝招手:“枝姐儿来了。”
林惊枝笑着上前,给沈太夫人请安。
裴砚父亲裴寂见到林惊枝,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瞬,直到对上裴砚略显凉薄视线,才慢慢松开。
周氏就站在裴寂身后,林惊枝朝他们行礼时,周氏僵着脸点了点头。
“大哥、大嫂。”裴家二郎君裴琛,垂着眼眸朝林惊枝和裴砚行礼。
林惊枝出于礼貌,淡淡点了下头。
浅浅眸光落在裴琛被折了的右手手腕上,瞧着伤势依旧严重,用柔软绵绳缚住竹制的夹板,可怜挂在脖子上。
裴砚站在一旁,神情很是冷淡,情绪收着,漆眸下隐着的眸光复杂难辨。
这时候沈观韵走上前,先朝长辈们行礼,然后才吩咐丫鬟拿了东西上前,托盘里一共放了六个匣子。
其中三个匣子装的是雕工细致,品相上乘的玉镯。
就连样式颜色,都也只有细微差别,规规矩矩挑不出问题。
沈观韵笑着道:“这是给裴二姑娘漪怜、三姑娘漪沁,还有惊枝妹妹的礼物。”
“近日多有打扰,也劳烦妹妹们诚心相待。”
“观韵感激不尽。”
林惊枝眉梢微挑,见裴漪怜和裴漪沁收下后,她也只朝晴山点头示意。
沈观韵见丫鬟晴山接过玉镯,她上前一步朝林惊枝颇有深意道:“希望妹妹这好福气,能伴随妹妹一生。”
“我在汴京,静待妹妹到来。”
沈观韵说话时,语调软软的,眉眼弯弯带着浅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平日和林惊枝的关系有多么亲密。
林惊枝闻言,慢条斯理握住裴砚掌心,似害羞般垂了眼帘:“那就请沈大姑娘静候佳音,我到时定与夫君去府上拜访。”
沈观韵眼中阴郁极快闪过,等抬眸时眼底清澈,她看向裴砚:“砚哥哥。”
“这是观韵给你的谢礼物,叨扰多日深感抱歉,希望砚哥哥不要拒绝。”
丫鬟手中托盘里还剩三个瞧不出任何区别的匣子,匣子里头放着的三本书。
沈观韵应该是怕裴砚不收,也怕独送一份,招人非议。
她除了裴砚外,也给大房二子裴琛和二房长子裴弃准备。
只不过,她送给裴砚的书册是独此一份的孤本罢了。
裴砚视线落在丫鬟手中的托盘上,语调极淡:“不必了。”
他话落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一般,僵冷异常。
沈观韵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矜骄淡然,捏着绣帕指尖倏然发紧,眼眶有瞬间淡红,那泪珠子含在眼中,要落不落的模样,就连裴寂都不由皱眉瞪向裴砚。
“砚哥儿,过犹不及。”
裴砚抬眸,瞥了裴寂一眼,然后朝小厮云暮冷声吩咐:“替我收下。”
“把东西送到父亲书房。”
裴寂被裴砚的话,堵得心口一阵闷痛,碍于有长辈沈太夫人在场,他忍了又忍才把那股极怒的情绪给压下去。
气氛僵成这般,沈观韵自是不会多留。
她上前扶着拉着林惊枝手说话,并未注意这边动静的沈太夫人上马车后,就不再露面。
裴寂也冷着脸翻身上马,朝身后队伍打了个手势。
“出发,回汴京。”
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裴寂握着缰绳的手,骨节泛白,儒雅眉眼压着重重心事。
马车已经行了很远距离,忽然某一辆马车车帘被人从里掀开。
一张瘦得脱了形的脸,脸上还有一道从耳朵划过鼻子,几乎把她半张脸划开的伤疤。
那张恐怖如恶鬼,正慢慢朝后看去,冰冷眸色似乎含着若有似无杀意,落在林惊枝身上。
这瞬间,林惊枝浑身一颤,一股寒意顺着背脊,撞进她胸腔血骨,连被裴砚紧握在滚烫掌心的指尖,都霎时没了温度。
她猛地抬眸看去,对上了马车车厢里探出来的那张脸,那个叫春娘的仆妇。
“妈妈在看什么?”
车厢里,是沈观韵淡淡声音。
春娘放了帘子,低垂着脑袋,有些嘶哑声音:“没什么。”
“小姐快些回沈太夫人马车去吧,等会儿子太夫人寻不到你,又得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