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头一团糟乱,顾昭没有继续看下去,拎着素伞继续往前,阳光这般好,多瞧几眼这糟心人,都是对这晴好日子的浪费。
“嘘嘘,这里这里。”
顾昭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小弄子里,赵家佑探头探脑的冲她招手。
“怎么了?”顾昭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赵家佑用力的拍了下顾昭,“哈哈,好家伙,还真是你!”
他冲顾昭竖了竖大拇指,夸赞道,“我方才都瞧见了,怼得好,那臭小子就是欠骂!该!”
顾昭好奇了,“家佑哥,刚才那人你认识啊。”
“认识认识。”赵家佑探头探脑的瞧了一番,见没人注意这一边,这才继续道,“戴花的是我婶娘,嘴欠的那是我堂弟。”
顾昭:……
“就算是家佑哥的弟弟,大水冲龙王庙了,我也不会道歉的。”
“嘿嘿。”赵家佑冲顾昭摆摆手,“你放心,我是站你这边的,他呀,就是欠教训,你看,连天老爷都看不过眼,他这一跌就跌到狗屎堆里了,好巧不巧的还糊了口鼻,哈哈哈!”
赵家佑幸灾乐祸。
顾昭摸了摸鼻子。
嘿嘿,这倒也不是天老爷的功劳。
顾昭颇为自豪的深藏功与名。
突然,她嗅了嗅鼻子,凑近赵家佑闻了闻,皱眉道,“家佑哥,你身上哪里沾的味道,怪臭的。”
“啊?有吗?”赵家佑跟着抬手左右嗅了嗅,“没有吧,我都没有闻到。”
顾昭拧眉,“有!”
味道是很浅,不仔细闻还闻不到,但这味道十分怪异,又有几分熟悉,她想了想,思绪就像是一团胡乱的线团,一时还找不到那线头。
“汪汪!”素伞里的大黑吠了吠,伞柄也跟着动了动。
“汪汪,汪汪!”是那怪东西,是那怪肉的味道。
顾昭恍然:肉灵芝呢!
她在大黑的记忆力闻到过。
顾昭连忙追问赵家佑:“家佑哥,你方才去哪里了?”
赵家佑有些懵,“我没去哪里啊。”他瞧了瞧顾昭发沉的神色,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要知道,他们可是一起撞见过金凤仙的。
赵家佑:……难道,他运气这么好,又碰到不寻常的事了。
这样一想,赵家佑有些瑟瑟发抖。
他仔细的回忆了一番,“也没啥吧……要说特别的,就清晨时候,我在六马街码头那片玩,跑得太快太急,不小心刮到一个人了。”
“还将他手中的东西碰倒,那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赵家佑挠了挠头,面上带着几分羞赧和庆幸。
“不过也是我不好,走路跑跑跳跳没个正行,我后来看到布巾有一角掀开,里头是一个青瓷碗,还好没摔破。”
顾昭重复:“青瓷碗?”
……


第17章
赵家佑:“是啊,一口青瓷碗。”
顾昭连忙动了动伞,示意大黑好好的想一想。
“是什么样的青瓷碗?”
“什么什么样的青瓷碗,碗不都是长那样嘛!”赵家佑嘟囔了两声,瞧着顾昭认真的神情,却也开始好好回忆。
“唔,瞧那布兜形状,那碗大概这么高这么宽。”赵家佑比了个大小,连忙又道。
“对了,它是莲花纹的,下头一条大尾锦鲤跃然甩尾,尾巴可大了!”
那时覆在上头的黑布落下一角,正好是锦鲤摆尾的位置,锦鲤的红尾在青瓷和黑布的映衬,分外打眼。
他一瞧便记下了。
赵家佑肯定的点头,“就长这样,错不了!”
素伞里,大黑也在汪汪的应和,“是这个碗,就是这个碗,主人的相公就是用它装那团怪肉了。”
顾昭侧头朝赵家佑看去,“家佑哥,那碗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你瞧见了吗?”
赵家佑想了想,老实的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那人很着急,一下便将布盖过去,捡起抱在怀里,我什么也没瞧见。”
他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一声,“再说了,我那时以为我闯大祸了,心慌得厉害,手脚杵在那里,动都不敢多动。”
“……还好碗没有破,他指着我骂了一通,又恶狠狠地瞪了几眼,然后急匆匆的便走了。”
顾昭:不是碗没破,是里头的肉团没有摔坏!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边!”赵家佑伸出手指,朝西北方向指去。
顾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西斜的日头正好照进她的眼睛,阳光有些晃眼,她忍不住微微眯了眯。
那边啊……是乘船走了吗?
……
玉溪镇大码头。
樟铃溪的河水一下下的拍着岸边,河堤旁的巨石零零碎碎有小碎石掉落。
只见它们簌簌滚落河面,连个波澜都未见,就又被一波江浪拍来,眨眼消失得无踪无影。
顾昭感叹:林中吉这一走,就是碎石落江啊……茫茫人海,再去哪里寻他?
看着江面,她往前又走出一步。
“小心!”赵家佑一把将顾昭往回拉了拉,气急败坏的数落,“顾小昭,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站这么偏还敢往前走,要是掉下去了怎么办?”
“没事没事。”顾昭收回心神,冲赵家佑笑了笑,安抚道。
“家佑哥放心,我小心着呢,你瞧,这里离河面还有一些距离,掉不下去的。”
赵家佑看了看,面色稍稍和缓,却不忘交代道。
“码头向来风大,要是把你吹个踉跄,你就掉下去了!你在长宁街不知道,虽然咱们六马街和长宁街都是樟铃溪的河水,但六马街的就是不一样。”
他重重的点了下头,以示危险,“真的,码头这里的水又深又急,掉下去了就上不来了,水性好的也难上来。”
“他们都说,这里头可能有水猴子,所以才逮到人就不放!”
“水猴子?”顾昭探头看了一眼。
她现在站的地方是河凹岸,水流常年侵蚀,下头的泥沙早已经被冲刷走,是以这处的水格外的深。
在这样的地方建码头,便是大船来,吃水深也是不惧的。
顾昭:“应该是水深的原因,不是水猴子。”
赵家佑:“不管是什么,咱们别在这里玩了。”
江面波光粼粼,偶有几艘小扁舟从满是碎金的河面不急不缓的划过。
顾昭多瞧了几眼,“家佑哥,那咱们走吧。”
……
两人离开码头,抬脚往回走。
赵家佑跟在顾昭身后,面上难掩好奇。
“顾昭,你说我身上这味道要不要紧?我要不要去观里拜拜?”
他们这里有个小观,道观建在云雾山里,山路陡峭崎岖不平,平日里香火也不是特别旺。
信徒多是求子的妇人,也就年节的时候才人多热闹一些。
“没事,家佑哥多晒晒太阳就好。”
赵家佑心里一寒,结结巴巴了。
“不是吧,真,真是那东西啊?”
他探头探脑,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自从摇竹娘那日起,我都没敢夜里出门了,今日天气晴好,我,我……”赵家佑万分不甘心,“我大白天出来玩,难不成也不行了吗?”
“我就知道那人有鬼,哪里有人用黑布包东西,还抱在怀里埋着头鬼鬼祟祟的走路,要不是他不看路,我能碰到他嘛!真是的,就是要怪他……”
顾昭:……
这人改口得可真快啊!
刚才他还说是自己走路不正形呢,转眼又成了旁人的错了。
……
顾昭瞥一眼赵家佑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无奈的叹了口气,“家佑哥,你这样缩着肩走路,不累吗?”
“不累!”赵家佑的眼睛四处转了转。
累死也比吓死来得好。
顾昭无奈了,只等让他抓去。
赵家佑:“不过,顾昭你怎么不怕了?还有啊,你怎么就闻出味道了?”
顾昭顿了顿,“上次看到金凤仙后,我不知怎么的,鼻子和眼睛就更灵醒了一些。”
“大概多瞧了几次,我觉得那东西也就那么一回事,胆子就被练出来了。”
赵家佑恍然,“这事我知道!”
“你这是咱们老话说的被阴气冲撞了,开了天眼,通了灵窍!”
“顾小昭你牛啊!你要是去山里的道观,老观主肯定特别开心,然后收你做徒子徒孙。”
顾昭:……
开心什么?
多一个扫地的徒孙吗?
“不去不去,我还要陪我爷奶呢。”
赵家佑一脸可惜:“是哦,你可是顾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不能去不能去!”
上天不开眼啊,要是让他通了这灵窍该多好,他立马收拾行囊去观里!
顾昭:……
她继续胡说:“方才你身上那味道,和金凤仙身上的有些像。”
“唔,就像是捞了河底的淤泥,里头恰好有烂鱼烂虾,腥臭腥臭的。”
赵家佑一拍手:“是了,这一定就是阴气了!”
他又有些好奇,“顾昭你说,那个捧着青瓷碗的大哥,他是人还是鬼啊,碗里装的又是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气音,“会不会是厉鬼?他是不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养小鬼了?”
顾昭:……
她被耳朵旁的这一口气吹得头皮发麻,当下便拍开赵家佑,没好气道,“不知道!”
“走了走了,我家去了,夜里还要当值呢。”
赵家佑肃容,是哦,顾小昭已经当值了,能赚银两了。
……他们不一样了。
……
顾昭挥别赵家佑,她瞧着赵家佑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下。
家佑哥还真客气,那林中吉的年纪那么大,她们这年纪叫他大叔都嫌不够老。
他倒好,居然叫他大哥?!
嘿!也不知道最近在哪里瞎混,学来的这身江湖气。
还大哥!明明得叫大伯!
顾昭瞧了瞧日头。
糟!都这个时辰了!
她拎起素伞,大步朝长宁街方向走去。
……
同一时刻,樟铃溪上,一艘乌蓬木船顺风顺水的一路往前。
艄公摇着撸,拉长了声音唱小曲儿,半晌,他停了手中的动作,蹲了下来歇气儿,顺道拿出酒囊给自己灌了一口水酒。
“咂!这永记的酒水就是美味,味道就一个字,赞!”
说完,他捏了捏剩得不多的酒囊,心疼得厉害。
这才离开玉溪镇大半日,酒水就被他喝得只剩这么一点了,想想这位客人要去州城换道,少说也得三四日他才能回玉溪镇。
换言之,他得三四日后,才能再去永记打酒?
这样一想,艄公心疼得直嗦后牙花。
……
艄公准备将酒囊收了起来,自言自语,“省着点,该省着点喝喽。”
话虽然这么说,他却盯着酒囊又看了几眼,半晌又拧开,浅浅的呷了两口。
香醇热烈的酒水入口,缓缓的流过肠道,最后温温柔柔的落在肚子里。
他闭着眼,整个人熏熏然。
……
“嗬!”艄公吓了一跳。
他才睁开眼,就见船上的客人盯着自己,两只眼睛有点红,白净面皮的映衬下,瞧着有几分吓人。
“吓我一跳,你,你……客人别担心,我就贪这一两口,不会耽误行程的。”
“嗯。”乌篷船舱里传来一声略微暗哑的声音,声音有些成熟,和那白净的面皮格外不搭配。
“船家自便,就是这酒香,勾得我腹中肠虫哀哀直叫,船家要是能舍一些给我,那便更好了。”
“哈哈,你还小,喝什么酒啊,不好不好!”
艄公赶紧拧了酒囊挂回腰间,别以为两句好听的,他便能将酒囊让出去。
闻闻可以,分享嘛,那时是不可能的!
他继续摇橹,摇头晃脑,“香吧!也就咱们玉溪镇的水才能酿出这么美味的酒水,你这去州城换道,是要打算去别的地方搏前程吧,这玉溪镇的酒,该是好几年喝不到喽!”
“是啊,该好几年喝不到了。”客人低叹,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更是在那儿发痴。
“没事,外头还有大把的美酒等着我喝,我会出人头地,风光无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越想脸越红,耳后位置一根黑丝一闪而过,瞬间又没入皮肉,“呵呵,天选之人,我是天选之人。”
说到后头,他的声音含含糊糊,叫人听个不清晰,但旁人一听就大概知道,他这是在白日发梦,在展望未来呢!
艄公摇橹看了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他有些后悔接这单生意了,无他,这个客人瞧过去奇奇怪怪的。
只见他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面皮白皙,身量瘦削,俊秀挺拔,偏偏留着个虬髯的胡子,眼睛有些泛红,一身衣袍肥大不合身,松松垮垮没个正形。
行囊搁在脚边,他像抱命根子似的抱着一块黑布兜子,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宝贝。
艄公摇了摇头:啧,好好的一个少年郎,却一身油滑酒鬼的暮气,糟蹋了糟蹋了!
……
艄公是撑船的船家,向来又是爱说的,茫茫无边无际的江波,这样江水中漂一叶扁舟,不说话让他难受得慌。
这次,艄公不敢提前程了,就怕又刺激到这个年轻人。
唉,年轻人就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多想想美好的日子,也能把自己美疯喽!
他在心里吐槽个不停,清了清嗓子,找了个稳妥的话题。
“唔,咱们玉溪镇的酒爽口,要是再配上好吃的下酒菜,那就更美味了!”
“你吃过翠竹街豆腐娘家做的酱豆干没?那才叫做美味!咬下去噗嗤一声,那酱汁就溢出来了,微微带点咸甜,又有些鲜香,真是绝了!”
“再嚼一嚼,简直是满口……”豆香!
艄公喜滋滋的说着话,瞥眼对上客人的视线,他喉咙一哽,后头的话,不自觉的便吞了回去。
艄公:……乖乖,他这是又提了什么不该提的吗?
他心里委屈,算了算了,他还是闭嘴吧。
……
落日有一半沉没进水面,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一片橘红,艄公一下下的摇着撸,嘴里哼着爽口的歌儿。
他是个快活的性子,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压在肩上,却不妨碍他欣赏江面落日的美景。
艄公乐呵呵,黑黝黝的面庞上,每一个褶子都写着满足。
初升的旭日美,这黄昏的落日,它也不赖嘛!
……
船舱里,林中吉心乱如麻,他低下了头,白皙的手摸了摸自己皮肉光滑的脸,眼里有些慌。
这艄公,是知道了什么吗?
他为什么要提水娘?
半晌,林中吉眼里闪过晦涩的光,再缓缓的抬头,目光幽幽的朝艄公看去。
就是不知道,这杀人和杀狗……
会有什么不同吗?
……


第18章
杀心一起,那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就像是心里长了野草,春风吹来,胡乱又密密麻麻的生长蔓延。
林中吉的面皮古怪的抽动了下,又扭了扭脖子,因为久坐,有些发僵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声响。
倏忽的,他停住了站起来的动作,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不行!这艄公虽老,却是精悍模样,眼下自己虽然年轻,却瘦削单薄得很!
林中吉从脚边的行囊里翻出干粮,面无表情的啃着。
他得等等,再等等……
首先,得填抱这一直饥饿的肚子。
……
夕阳已经完全没入了水面,天色开始昏暗。
樟铃溪江面宽广,一眼望去,只觉得一片江水茫茫无际,水波漾着船儿,分不清东西南北。
老艄公停了摇橹,从怀中掏出汗巾擦了擦汗,准备歇歇劲儿过个夜。
无人摇橹的小船随波流走。
艄公看了一眼低头啃干粮的林中吉,视线落在他有些空荡荡的衣裳上,心中一叹。
这年头,真是谁都不容易啊。
他忍不住开口道。
“后生郎,吃馍馍太干,你要是能等,等到了虾儿岛附近,咱们在那儿泊船,我给你整一碗鱼汤尝尝!”
“啧,你是不知道,这大冷天里一碗鱼汤下肚,那能有多畅快。”
他一边乐呵笑着,一边弯腰翻起脚下的船板,从里头拿出捕鱼的家什,在看到那一抹青绿时,眼睛一亮。
“嘿!瞧我翻到什么好东西了,这是芫荽!”
“呵呵,估摸着是我家小孙儿采了放这儿的,他啊,最是有孝心了,经常在岸边等着我归家,知道我爱吃这一口,特意采了藏这儿,嘿,还带着泥呢,新鲜!”
“混小子,跟阿爷还玩惊喜呢!”艄公笑骂了一声,眼里流露出的却是对小孙儿的疼爱。
……
艄公:“来来,咱们捞条大鱼,一会儿大爷给你熬汤喝!”
他冲林中吉晃了晃手中的芫荽,又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说了这么多,都忘记问你一句了,后生郎吃得惯不?鱼汤里放它鲜美又去腥。”
“我是爱吃这道味儿,就是不知道,后生你受不受得住!”
林中吉沉默了片刻。
手中的馍被他捏得很紧,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他的手捏得更紧了,一道暗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那就麻烦船家了,我吃得惯。”
“嗐,说什么麻烦呢,我自个儿也是要吃的。”
老艄公将网往河里奋力一甩。
林中吉看着他忙活,突然道。
“船家,咱们不走了吗?”
“走啥?”老艄公头也不回,“夜里风大浪大,到处黑灯瞎火,你瞧得清东南西北啊。”
“再说了,这路程还没走一半,等到了虾儿岛,那才差不多是一半的路程……”
“今儿这是顺风顺水,这才快了一些,我估摸着明儿这水流会变,这样一看,咱们得后日晌午才能到靖州城。”
“早着呢早着呢!”老艄公摆摆手,最后说了一声俏皮话。
“后生郎哟,还是要珍惜老头儿我这把老骨头吧,要是让我夜里赶船,明儿你该没人摇橹了!”
“呵呵。”林中吉低低的笑了一声,“是啊,明儿得有人摇橹呢!”
老艄公没听出不对劲儿,他一网网了个沉沉,当下干劲十足的将网奋力往上拉。
“哎!怎么是这东西。”
老艄公一瞧,眼里有着失望。
林中吉跟着看了一眼。
好家伙儿,网里兜住的不是鱼,居然是只大鳖!
这玩意儿可真大啊,足足有脚盆那么大,也就比他当初捡到的肉灵芝小一些罢了。
想到肉灵芝,林中吉紧了紧怀中的黑布兜,眼里对大黑的恨愈发的浓郁了。
真是便宜它了,大卸八块有什么狠,应该挫骨扬灰!连骨头都熬成汤渣,咕噜噜几口咽下去!
那样,说不得他还能再年轻一些。
……
原来,那日林中吉将大黑肚子剖开后,瞧着挖出来的肉灵芝只剩青瓷碗大小,一个屁蹲坐在了地上,眼睛一阵阵的发晕。
完了完了,他林家的泼天富贵,不过是闭眼睡了一会儿,怎么就只剩这么一丁点儿了。
好半天,缓过劲儿来的林中吉盯着地上那一滩血,心里发狠。
既然这肉灵芝被大黑吃了,肯定一些药效被渗到骨肉里,那他吃了大黑,不就等于他吃了肉灵芝吗?
想到这,他当即烧水,杀狗煮肉!
林中吉知道姚水娘宝贝大黑,要是知道这事,家中必定鸡飞狗跳,一团糟心。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拎了家里的大刀和锅子,躲在竹林里做了这一切。
林中吉吃完肉,腹中一阵痛,人也昏过去了。
再醒来时,一切都变了。
他变年轻了,也变好看了……
……
樟铃溪上。
“有它在,我一定会出人头地,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享之不尽的!”
林中吉抱紧了怀中的黑布兜,对未来更是期许。
他看了一眼老艄公,心中发狠。
杀胚!居然拿水娘来试探他!
……
老艄公将缠绕在大鳖上的网解开,拍了拍它的龟背,嘴里念叨道,“走吧,老伙计。”
说完弯腰将大鳖往河里放。
“噗通!”随着大鳖落水,龟鳍碰到艄公腰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上头的利爪碰到酒囊,酒囊和大鳖一道儿落水,艄公伸手去抓都来不及。
“哎约喂,我的酒!”
回应他的只有一圈圈漾开的水波。
“哎!你怎么将它放了?”林中吉被老艄公的哀嚎换回了心神,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留着吃啊!”
老艄公正郁闷呢,当下没好气道。
“你没瞧见嘛,这是大鳖,吃了干嘛!瞧它那个头,长这么大得有好几十年了吧。”
“后生郎,大爷和你说,这寻常的东西命活长了,它不是有灵性就是有邪性,轻易碰不得。”
林中吉才不管什么灵性邪性的,当下扼腕不已。
“就是这么大才好吃啊,鳖啊,这是大鳖,大补呢!”
“别的不说,它那身血多壮阳!你不吃我吃啊!”林中吉说到这目光对上老艄公,顿了顿,有些不自在了。
“干嘛,我说的不对吗?怎么这样看我。”
老艄公一脸古怪,他上下打量了几眼林中吉,好半晌才幽幽开口。
“你这后生郎好生怪异,哪有你这般年纪轻轻就想着要吃鳖血补那玩意儿,我看啊,你不像十七八岁,倒像是三四十岁的汉子!!”
林中吉心里一个咯噔!
“我,我怎么就像是三四十岁了,这鳖血,是个男人都想要好不好。”
老艄公:……
黄毛小子还敢说男人呢!
他又下了一趟网,随口应到,“除了模样,哪哪都不像。”
“这鳖腥得很,寻常人谁爱吃啊。”
“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用不着,我呢,老家伙儿是用不上喽,人到中年,家里婆娘如狼似虎,可不是爱逞能想着吃这一口补补,哈哈。”
都是男儿,又没个外人,老艄公说了一句荤话,转眼又继续抓鱼,好在,这一趟是八两一斤的鱼儿。
老艄公数了数数量,心里畅快,明儿的早膳都有了。
美哉!美哉!
……
虾儿岛。
江波一下下的拍击着江中岛岸边的水草,绿枝浸润水波中,随水招摇。
夜幕披上了夜的黑纱,零碎一些星光点缀。
船儿停泊岸边,船舱里,老艄公呼噜声震天,时不时嘟囔一路我的酒。
黑暗中,林中吉忽的睁开眼睛,半晌后又闭上。
且再忍耐忍耐,明儿还得有人摇橹呢!
……
两人谁也不知道,在虾儿岛不远处的一处河中巨石上,一只大鳖慢悠悠的爬了上去。
只见它缓缓探出方头,豆大的眼睛朝虾儿岛的小船望去,没一会儿又慢慢闭上眼睛,任凭水波一下下的朝它背壳泼去。
在它脚畔,一只破了洞的酒囊被江波一卷,眨眼又没了踪迹。
大鳖:唔,还早还早,还是先睡一觉吧。
……
临水街上。
“梆!梆梆~”
“梆!梆梆~”
“梆!梆梆~”
顾昭连续敲了三次铜锣,瞧了一眼已经陆陆续续灭了烛火的屋舍,沉声喊道。
“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她一边走一边喊,脚边跟着一条上蹿下跳的黑狗。
只是这黑狗的身影,除了她旁人瞧不见罢了。
大黑催促顾昭,“汪!”
给主人送去呀,犬牙给主人送去呀!
“等会儿!”顾昭给大黑使了个眼色,当然,大黑有没有看懂,她就不知道了。
果然,大黑狗没懂。
它不停歇的汪汪汪,朝前朝后的绕着人跑,正忙着打更巡逻的顾昭,一个错眼,差点踢到大黑狗黑乎乎的魂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