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裳罩在他的头上,外人瞧不清,他紧紧的拽住外裳,因为过分的用力,手有些颤抖,仔细看那手背,上头已经长出一层细细白绒似的猫毛。
顾秋花一瞧,心痛得更厉害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周围的人都往旁边退避,意外往往出现在一瞬间。
倏忽的,卫平彦似是承受不住了,他猛地挣脱顾秋花的手,像一只灵敏矫捷的大猫一样,一下便蹿了出去。
顾秋花目眦欲裂:“平彦!”
……
高头大马上,孟风眠瞧见突然蹿出的人也是一惊,惊虽惊,他的动作却不慢,只见他用力的勒紧缰绳,骨节分明的手上猛的暴起青筋。
侧身调转马头,“吁!吁!”
马儿高昂起头,前蹄在半空中踏了踏,“咴咴嘶!”
随着一声高亢的嘶鸣,马儿险之又险的和卫平彦擦身而过。
“你没事吧。”
孟风眠安抚了下受惊的马儿,纵身跃下马,黑色的披风在半空中鼓荡起潇洒的弧度。
他将缰绳往旁边侍卫手上一丢,几步走到卫平彦的旁边。
只见他罩着外裳瞧不清模样,整个人抖得厉害。
孟风眠心下一愣,随即急切问道,“可是我伤到你了。”
他的手正待拂上卫平彦,后头的顾秋花终于赶来了,她瞧见这一幕心惊得厉害,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整个人一下扑到卫平彦身上。
“大人见谅,大人见谅,小儿有病,他有病,他不是故意的。”
顾秋花瞧着孟风眠心惊得厉害。
她家平彦差点闯祸了,眼前这人一看就是这一行人的头儿。
只见他不过十七八岁模样,此时半蹲在旁,言语虽然关切,但那瘦削的面容冷峻,侧脸那下颌骨好似都在说着他的性子冷。
瞧过去便不是亲近性子。
顾秋花有些慌,将卫平彦抱得更紧了。
“阿婶莫慌。”
孟风眠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却给人一种安稳和踏实的感觉。
“是否要我们帮忙将令郎送至医馆?”
“不用不用。”顾秋花连忙应道,“他这是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她局促的瞧了瞧周围一眼,此时春雨细密,路上的行人是不多,这一行人格外的打眼,尤其是眼前这位少年郎。
虽然衣物简单,但那面容那身气派,通身贵气,一看便不是寻常人物。
她家平彦惹祸了,少年郎没有发话,随行的人也只是静静的瞧着这边。
没有人跳出来呵斥她,驱逐她,但是,这让她更心慌了。
这般令行禁止,肃容严正的一行人,明显比城里那些公子哥儿更有权势,更难缠!
孟风眠沉默了片刻。
“婶子,方才雨密路滑,在下急着赶路,不知马儿是否冲撞到你家儿郎了,还是去医馆瞧瞧,更为妥当些。”
“不用不用。”顾秋花将头摇得像拨浪鼓,随即又明白自己动作太大了些,有些引人注目。
她讪讪的慢下动作,勉强的扯了个笑模样。
“我刚才远远的瞧到了,郎君没有碰到我家小子,就不劳烦您了。”
孟风眠见顾秋花拘谨得厉害,微微颔首,“行,那我等先行一步。”
临行前,他从袖兜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顾秋花手中,“收着,给令郎压压惊。”
瞧着卫平彦一直发抖的模样,他顿了顿,又将身上的披风褪了下来,一并递到顾秋花手中。
言简意赅道。
“聊表歉意。”
说完,不待顾秋花拒绝,孟风眠转身牵起大黑马,动作利落的跃了上去。
一身玄色劲衣在雨幕中格外的显眼。
……
“驾!”孟风眠夹了夹马肚。
随着他身下的大黑马抬蹄,数匹马儿紧接而上,一时间,城门处马蹄阵阵,地上溅起点点泥花。
不过是片刻时间,此处便只剩下顾秋花和卫平彦了。
……
顾秋花回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不自觉拽紧,她的手摸到那披风的内里一面,这才惊觉这不起眼的披风着实不凡。
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居然能雨水不侵。
顾秋花心下忐忑感激的同时,连忙将这披风往卫平彦身上一罩。
“乖,别怕了,没有雨水了。”
……
一件薄薄的披风遮掩了细密的春雨,披风下好似自成一片天地,没有了恼人的雨水,卫平彦一点点平静下来,他身上的猫毛也一点点的褪去。
“娘,对不起,我又没有控制住自己,我是不是惹祸了。”
披风下,卫平彦的声音蔫蔫的,还有几分忐忑的害怕,那是怕顾秋花丢下身为异类的他。
顾秋花哪里见过自家小儿这般语气,他向来只有蠢,只有憨,只有皮,哪里有这样的懂事?
她的心不自觉的酸了酸,眼里好似都有一层薄雾浮上。
顾秋花搀扶起卫平彦,安抚道。
“哪呢,这不是你的错,要是有错,那也是阿娘的错,走吧,船家在码头处等着了,等到了码头,你就在乌篷船船舱里等着,别怕啊,咱们很快就到阿舅家了。”
妇人搀着少年郎往码头边走去,风将她的絮絮叨叨吹来,卷了卷又支离破碎。
“……玉溪镇是小镇,那儿人少,山多树又高,阿彦到了那儿就能快活的玩了。”
“真的吗?”
“真的。”
“……阿娘跟着阿爹走了,这么多年没有回去,舅舅还有外公外婆会不会生气啊……他们会不会拿大棍子将我赶出去?”
“……唔,有可能。”
“啊!那怎么办,我害怕……”
“怕也得去,船都要开了……”
……
那厢,马儿疾蹄,不过是半个时辰时间,孟风眠一行人便到了祁北王府大门前。
王府坐落在祁北郡城的凤鸣街,几乎大半的街道都是王府的府邸。
大门处坐落两尊气势昂然的石狮子,门庭处挂一巨大匾额,黑底金字,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祁北王府四个大字。
点画之间,气势似金戈铁马,以目视之,似有磅礴之力涌来。
……
“三公子,三公子回来了。”
门庭处的小厮听到动静,连忙迎了过去,瞧见孟风眠一身的湿濡,顿时惊慌大呼起来。
“哎,公子,你怎么全身都湿透了,快快,快给公子拿干净的帕子。”
“不用。”孟风眠大步往前,随手将手中的马鞭往小厮手中一塞,交代道。
“去给马儿喂些豆料。”
说罢,他便往王府里头走去。
穿过游廊庭院,远远的,孟风眠便看到亭子处站着的道人。
只见他约莫三十出头,腰间挂一酒葫芦和和竹筒,别着个白玉手柄羽扇,虽然是仙风道骨模样,此时却凭栏吞吐手中的大烟斗。
孟风眠:……
他脚下的步子重了一些,待道人回过头,这才加快了步子走过去,拱手道。
“安山道长。”
“啊,是风眠啊。”安山道长笑眯眯的回头,他上下打量了孟风眠一眼,倏忽的伸手掐算了一番,冲着孟风眠笑道。
“风眠今日是碰到特别的人了?”
孟风眠有些意外,“有吗?”
安山道长点头,“是啊,一生中的宿敌呢,是风眠以后尤其讨厌的人。”
孟风眠:……
奇奇怪怪,没头没尾,装神弄鬼。
孟风眠是半点不信算命这一套。
命要是能算,他还活着干嘛,不似那提线的木偶也是提线木偶!
孟风眠冲安山道长拱了拱手。
“道长,此时风眠形容不雅,容我去洗漱沐浴一番,下次再会,告辞。”
安山道长看了一眼孟风眠。
此时的他虽然一身湿濡,却半点不见狼狈,雨水浇湿了他的乌发,但这却衬得他愈发目若朗星。
苍白的面色为他添一分不似凡人的瑰丽。
安山道长:“下次再会。”
……
孟风眠走后,安山道长重新拿起大烟斗吸上一口气。
他盯着手中的大烟斗,星火将里头的烟丝一点点燃烧。
安山道长皱着眉头,怪叹道。
“我发愁的时候爱抽大旱烟,怎么这清风也来夺这烟气了?可见啊,不单单是我,就连这清风也染上了人间忧愁啊!”
他目光沉沉的朝孟风眠走掉的方向瞧去。
天下灵潮涌动,人途和鬼道叠影重重,正是人间混沌灾祸不断时候。
下山之前,他占卜的一卦里分明说了,这孟府的三公子孟风眠是七杀星命格。
七杀星主灾祸,刑克,虽富贵加身却是早夭命相……祈北城未来的混乱理应应在他的身上……
然而现在,他却看不清了。
一缕若有似无的红线从西南方向隐隐映照而来,然而他身上的早夭之兆却没有少。
安山道人不解,“怪哉怪哉!”
唉,还是他学艺不精啊。
“哎,风眠等等,你和贫道好好说说,今儿都遇到什么人了?贫道给你好好算算,说不得有你红鸾星宫,未来心上人的消息……”
“哎,你等等啊!”
孟风眠走得更快了。
……
玉溪镇。
今儿顾昭十分欢喜,这人一高兴,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
无他,她今儿领薪酬了!
顾昭准备去六马街的听雨楼,她刚刚当值的时候可是和她阿爷许下豪言了,说等她发薪酬的时候,那是必须买上一些上等的六安瓜片给她阿爷泡茶呢!
顾昭捏了捏荷包中的银两。
唔,这银两是有点薄……买不了半斤,买个三两还是成的。
……
听雨楼坐落在六马街,是玉溪镇最豪气最气派的茶楼了,只见其上下两层,屋顶四角飞檐,有仙人走兽坐落其中,掌柜的会做生意,请的是玉溪镇最好的说书人,特意搜罗了郡城州城流行的话本。
说书人好口才,再加上话本子新颖好听,说书人说来娓娓动听,引人入胜,每日又吊足了人的胃口,听雨楼每日高朋满座,掌柜的赚了个满盆钵。
顾昭走进听雨楼,意外的发现,今日的听雨楼居然没有一个客人!
“小二哥,今儿这是怎么了?”
顾昭一把拉住惫懒模样的小二哥,忙声问道,“今儿怎么这般冷清,人都到哪里去了?”
“掌柜呢?我想寻他打听个事儿,他泡的六安瓜片哪儿买的?我在长宁街李氏杂货铺里瞧了瞧,味道都不如掌柜家的正。”
“哎,别别。”小二哥拦住顾昭。
他瞧了下周围,冲顾昭压低了嗓子,劝道,“小兄弟,听哥一句劝,这时候别去找我家掌柜说话,他正烦着呢,你寻到他跟前,说不得他还得拿你出气呢!”
顾昭瞧着小二悻悻模样,显然是他已经被出过几趟气了。
顾昭好奇了。
“可是出什么事了?”
小二哥压低了声音,“咱们茶楼撞鬼了!”
顾昭:“啊!这话怎么说?”
小二哥张了张嘴,提起精神正待说话,倏忽的瞧见什么,又赶忙闭了嘴。
“咳咳!”
顾昭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她连忙回过头瞧了瞧。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听雨楼的掌柜已经站在门后,眼睛明显不善的朝店小二看去。
店小二期期艾艾:“……掌柜的……”
掌柜甩袖:“哼!一会儿再和你算账!”
他的目光看向顾昭,深吸了口气,勉强调整出一个客气的生意人笑模样,“这位小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昭瞧见了掌柜前后的变脸:……
真不愧是生意人啊。
那厢,店小二已经重新抱着扫帚,低头一直忙碌着十分干净的地板。
顾昭几步走到掌柜面前,将来意说明了一趟。
掌柜听完叹了口气,拉开柜台最上层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收着吧,左右没剩多少茶叶了,这茶楼我也不打算开了,以前门庭若市,茶楼热热闹闹的,这两天就见你这么一个客人,我打算明儿便歇了这行当,这么一算,你也是我最后一个客人了。”
他叹了口气,“咱俩也算有缘,这六安瓜片,就当做我送你了。”
顾昭:“送,送我?”
她有些傻眼。
虽然掌柜的说茶叶剩下不多,但是她掂了掂,这纸包里的茶叶起码还有两斤。
都说二两茶叶一斤盐,这茶叶可不便宜,更何况是听雨楼的六安瓜片。
这样一纸包的茶叶送给她,没瞧见旁边的小二哥眼睛都嫉妒红了嘛!
顾昭推辞,“不了不了,伯伯,我买个二三两就成。”
“说了送你就是送你,还推辞什么,是瞧不起我听雨楼周大千不成!”
顾昭:“……那便多谢周掌柜了。”
顾昭一脸懵的提着两斤重的六安瓜片出了听雨楼。
在大门处,她回过头又瞧了一眼听雨楼,阳光恰好落在她的眼睛里,顾昭微微眯了眯。
小二哥拿着大扫帚,一点点的挪出来,瞧见顾昭手中的纸袋,一脸酸酸溜溜。
“哟!你这小子,今儿真是走财运了。”
“瞧你也没啥特别啊,怎么就得了我家掌柜的青眼了呢?我就没这个好运道了。”
顾昭摸了摸脸,迟疑道,“大该是比你俊俏?”
小二哥的脸狰狞了一下:……
顾昭:还真别说,这俊俏还是有些好处的,平日里,她穿得精神些去市集,就连买菜的葱都比旁人饶回来的多。
小二哥瞪了顾昭片刻,半晌后泄气了,“是是,真是爹娘给的好皮相,羡慕不得啊。”
顾昭扯着小二哥走到一边,问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唔,我记得我前三四天打这儿经过,听雨楼还热闹着呢,我记得那日说书先生说了一个书生郎夜会美娇娘的故事。”
顾昭回忆了下,没有听完故事后续的她,到今日都还心痒痒呢。
“嘘嘘!”小二哥一脸惊恐,青天白日的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可不敢再说这个故事了,就是这事闹得掌柜要关门了。”
顾昭瞧见小二哥说到这,身上的三把阳火都蔫了蔫,显然是真的怕。
她伸手将小二哥往太阳底下拉了拉,手上动作一转,将小二哥身上的晦炁一转,化作一丝莹莹元炁拍了进去。
顾昭:“怕的时候多晒晒太阳。”
小二哥惊奇,“是哦,我突然觉得也没啥好怕的。”
顾昭笑眯眯:“对吧。”
“本来就不用怕,人心至上,无惧则明,咱们不做亏心事,那等魑魅魍魉吓吓人就罢了,伤害不到咱们的。”
“是是,小弟此言有理。”小二哥冲顾昭竖了个大拇指,随即也就聊开了。
小二哥:“我姓周,单名一个旦,你要是不嫌弃我就是个小二哥,喊我一声旦哥就成。”
说是不怕不嫌弃,周旦却已经虎视眈眈的瞧着顾昭,大有你敢不喊一声试试。
顾昭囧囧:……
“蛋哥。”
“哎!”周旦满足了。
“其实啊,周大千掌柜是我族亲的大伯,嗐,说是大伯,其实我俩也就祖祖辈有那么一丝血缘在,我小时候家人便不在了,大伯瞧我可怜,便将我带在身边了,给了我一处屋住,一口饭吃。”
“这次的事也就是你说的故事引起的。”
顾昭的好奇心一下就被提起来了。
听雨楼这段日子的生意特别好,这一切都是因为周大千周掌柜他又淘到了一本特别精彩的话本子。
故事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书生郎和美娇娘的故事。
话说从前郑洲有一名书生,他怀才不遇,久试不第,花销颇大,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能为家里添金进银。
书生郎的兄嫂颇为不满,便闹腾着也要分家。
后来,不堪其扰的书生郎便搬出了屋舍,去了老屋勤学,不想这一进老屋,夜里便出了些怪事。
接二连三的有美貌女子寻来,想要同书生郎欢好。
……
那身姿那脸蛋,说书人说的是仙姿飘飘,行进间自带香风,台下的大老爷们听的是如痴如醉,恨不得以身替了那书生郎,好会一会那些个美貌的大娘,二娘……六娘。
书生郎坐怀不乱,只在最小的六娘来时有了片刻的怔楞。
他,心动了。
……
周旦还是有些怕,声音压得有点低。
“那日,说书先生说到了二娘十分的不甘心,幻化成了六娘模样来迷惑书生郎,不想在最后一刻,书生郎恍然识破奸人奸计,就这样连推带赶的将人丢出了屋门。”
顾昭听得津津有味,这个她那日还没听到,她连忙催促道。
“后来呢?”
周旦:……
他怎么有种自己在说书的感觉。
顾昭催促:“快说呀,我还赶着家去呢,回头掌柜的该来了。”
周旦只得继续。
“意外就发生在那一刻,只见扑倒在地的小娘乌丝低垂,瞧不清她的神情,书生郎整了整衣裳,正待关门,这时,只听那小娘音似尖尖小兽,泫然欲泣模样。”
周旦咳了咳,掐着声音,手指头不自觉的比起了兰花指,袅袅道。
“郎君,当真心里只有六妹,对二娘如此绝情?”
顾昭:……
周旦肃了肃容,换上粗嗓子,声音低沉且严肃。
“是,此生我只认六娘一人。”
“呵呵,呵呵,那如果我说,六娘不是人呢?”
“这这,这又是何意?”
周旦:“小娘子缓缓地抬起头,原先一对含情目早已经变成兽瞳……
周旦掐嗓:“郎君,二娘为你奉了一颗心,这里已经空了,你不爱二娘,那便将心偿还于二娘吧。”
“说罢,二娘一双纤纤素手便化作黑毛利爪,倏忽的一下,就这样朝书生郎胸膛处抓去。”
顾昭看着周旦将手朝自己心口处掏去,倒吸一口气,“啊!那他死了吗?”
周旦放下手,“我也不知道,说书先生说下回分解,不过没有下回了。”
“打那日后,不管是听书的还是说书的,夜里做梦的时候,大家都成了那书生郎,被那黑毛妖精掏心了。”
周旦面有惊惧,“那梦太真实了,大家都不敢再来了,掌柜的也有些怕,都打算关门了。”
顾昭恍然:难怪说得这般活灵活现。
原来蛋哥在梦里当了一回书生郎啊。
周旦埋怨写话本的,“其实嘛,那二娘生得也不错,书生郎真是迂了,都收了不就没事了嘛!”
他面上有着憧憬,大娘,二娘,三娘……六娘,啧啧,当真是各个赛天仙啊。
顾昭:……
这也是个猛人!
不比她差啊。
……


第25章
顾昭推搡了下周旦,“嘿,醒醒,醒醒,蛋哥醒醒。”
“这些娘子再美也没什么用啊,你没听见二娘说了嘛,六娘不是人,指不定她们各个都是黑毛利爪的妖怪呢!”
“书生郎要是将这些个美娇娘都收了,那便是有玲珑七窍心,都不够剖的!”
周旦:“嘿嘿。”
他冲顾昭挤了挤眉毛,坏笑道。
“反正一个二娘剖心是死,大娘,二娘,三娘……还有六娘,她们一齐上了,我也是死!”
“左右都是死,倒不如死前来场痛快的,也不枉我来这人世间走一场。”
“昭弟你说是不是。”
顾昭瞳孔地震了:……
还能这样算?!
半晌后,她伸出拳头往周旦左肩处打了一拳,笑道。
“可以啊蛋哥!”
周旦嘿嘿直笑,他抱着扫帚和顾昭讨饶,道。
“好啦好啦,我也只是口头花花,打肿脸充充胖子罢了,那天夜里做了这个梦,第二日醒来,我见到掌柜家的母猪都怕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好似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剧痛和惊惧。
顾昭被逗笑了,倏忽的,她的面容一凛。
顾昭凝神朝周旦看去,只见他摸心口后怕不已的时候,身体里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炁飘出。
瞧那飘去的方向,分明就是听雨楼。
顾昭想了想,问道,“你家茶楼这事明显是撞邪了,掌柜的找桑阿婆瞧了没?”
周旦:“瞧过了,怎么没瞧过,才出事的第二日,桑阿婆就来看了,她在听雨楼里进进出出走了几回,愣是没瞧出哪里不对劲。”
“走的时候也不收我家掌柜的红封,说是让掌柜再找找其他高人。”
周旦吐槽:“我家掌柜的整日守着个茶楼,哪里还知道什么其他高人啊。”
顾昭将周旦拉到旁边,商量道,“蛋哥,不然你让我进去瞧瞧吧。”
“你?”周旦怀疑的瞧了顾昭一眼。
顾昭点头,“是我。”
她开始往自己身上贴金贴银。
“不瞒蛋哥,我家往上数五六代都是玉溪镇的更夫,我阿爷更是那经年的老更夫了,我打小就养在他身边,不知听了多少魑魅魍魉的故事。”
“这段日子,我阿爷伤到腿和脑袋了,也是我替了他的班,现在在翠竹街和临水街打更巡夜。”
“我和你说啊,这夜里都有点不同寻常的动静,咱们走夜路的心正,自然是不惧。”
“我刚才和你怎么说的,人心至上,无惧则明。”
周旦有些意动,随即又连忙摇头。
“不行不行,虽然我也很想帮大伯保住咱们听雨楼,你不知道,自打决定听雨楼要关门了,我家大伯那是整日无精打采,茶饭不香!”
他愁眉苦脸了下,继续道。
“但我也不能害了你啊,你还这般小。”
他压低了声音,“那黑毛利爪掏心,还真的怪可怕的,我醒来后,整个心口都在痛,缓了两日才好一些呢。”
顾昭推着周旦又折回听雨楼。
“嗐,没事没事,咱们就看看,反正我人来都来了,看看又不会怎么样,我方才和你怎么说的?”
“人心至上,无惧则明!”
顾昭顺手将周旦手中的大扫帚往角落里一搁,劝道。
“别忙着扫地了,明儿都要关门了,地板还要打扫得这么干净干啥?”
周旦一把又夺了过来,扯着嘴皮笑了笑,“呵呵,手里有点东西,心里踏实。”
“呵呵,踏实!”
……
掌柜的不知道去了哪儿,顾昭在听雨楼里走了一遍,这茶楼确实干净。
整个听雨楼是四方的结构,上下两层,上层中间镂空,一半做雅间,一半做了半月形的廊坊,上头搁几张一人坐的小桌。
茶客浅尝茗茶时,视线正好对在一楼西边的戏台。
戏台上搁了一张黄梨木半人高的桌子。
周旦跟着顾昭从楼下走到楼上,又从楼上走到楼下,那大扫帚是一直没有放下。
他多瞧了顾昭几眼,对着他沉思的侧颜不敢吭声了。
乖乖,方才这顾小弟插科打诨,他居然没有瞧出他长了张冷脸,低垂眉眼沉思时,除了有他自个儿臭屁的俊俏,居然还有两分拒人的冷漠。
周旦不敢称兄道弟了。
顾昭不经意回头,倏忽的笑了下,“蛋哥,你这么害怕样子做啥。”
周旦:“咳咳,哪有,对了,顾小弟你看好了吗?有哪里不对劲?”
顾昭没有说话,抬脚继续在听雨楼里来回走。
她四面瞧了瞧,最后又朝听雨楼西面的戏台处走去。
旁边,周旦还在絮絮叨叨的嘀咕,“我就说不行嘛,连桑阿婆都没有瞧出不对……”
“找到了。”
周旦的声音戛然而止,诧异不已,“找到了?什么找到了?”
顾昭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还有啥,蛋哥你念叨的大娘,二娘,三娘……还有亲亲六娘。”
周旦悚然一惊,嗷呜一声的怪叫,眼瞅着就要丢了扫帚往顾昭身上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