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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钮祜禄氏早上奉茶的时候,他尝了一口,是金骏眉。
四爷记性特别好,知道在钮祜禄氏的小库房里,这已经是排在第一位的茶了,可见她的好东西确实不多。
等跟福晋商议好了正事,四爷回前院让张有德开库房找东西。
先找送去十四府上的东西:也不要什么贵重的东西,显得郑重虚假了,四爷准备找几张小孩儿用的弓,给十四家的几个侄子。其余女眷所用之物,就由福晋来安排。
然后四爷就取了茶册来看,准备给凝心院送些好茶去。
苏培盛多灵啊,趁机来问四爷昨儿说起的给凝心院做架子和搬瓷罐的事儿。
于是还没到晌午,宋嘉书这里就迎来了六个小太监。
其中两个小太监一组挑着扁担,中间吊着一只能装下一头猪似的大柳筐,装了许多被棉花包着的瓷瓶。
另四人捧了两坛子酒、几盒子茶叶。
白宁给了赏赐送走了小太监们就有点哭笑不得:“爷竟真的送了这么些瓶瓶罐罐来,还是一路从前院抬过来的——多少人看着这大筐,只怕以为咱们凝心院得了什么好东西呢。”
宋嘉书笑眯眯:“这就是好东西啊。”
要是她还能回到那个时代,这一个瓶不得北上广一套房啊。
就算在这个时代,能让四爷这位神仙点头的瓷瓶,也绝对宝贵。
果然,宋嘉书带着人拆开棉花,就忍不住叹了一声。
她从前看展就看过一种永乐年间出名的甜白釉,那颜色看上去让人舒服极了,介绍词上说这瓷器‘白如凝脂,素犹积雪,有一种甜美的感觉,故名甜白釉’。这回四爷送来的这些罐,包括甜白釉罐在内,全是触手温润,观之柔和甜美的单色釉,共蜜褐、姜黄、葱青、丁香、甜白五色,都是淡雅柔和的颜色。而且瓷罐胖乎乎的圆润,又壁薄体轻。宋嘉书轻轻拿起来,对着阳光一照,罐体还微微透出光色,像是能透出肌骨一样的美人儿。
真是每一只罐子都让人爱不释手。
看看这审美!
宋嘉书站在旁边,认真看着小白菜和小萝卜把瓷罐一一运输到库房去。
虽然不沉,但搬完这些,小白菜小萝卜都要累的虚脱了——实在是害怕打了哪个爷的罐子,把他们论斤卖了也赔不了啊。
耿氏听说凝心院得了一大柳条筐的东西,就也来看新鲜景儿。欣赏完罐子就回去了:今儿是弘历弘昼能从前院回来请安的日子,耿氏忙着回去看茶房炖着的大骨汤呢。
如今她自己都不敢盼着四爷去,省的四爷的眼神看得她心颤,福晋又要来提点她缩衣节食变苗条点。
跟后宅许多女子一样,本就不甚得宠的话,一旦有了孩子,基本就是一心只顾着孩子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弘昼在耿氏心里比四爷要紧的多了。
反正四爷又不另眼相看她,以后她的前程靠的是这个长大能袭爵,把她接出去过好日子的胖儿子。
晚间弘历回来的时候,宋嘉书就牵着他的小手去看新整理出的零食房。
大概是一直跟弘昼长大,弘历从小被告知,我是个哥哥,要给弟弟做榜样,要教导弟弟,所以很多时候他跟大人似的。
宋嘉书打开一罐子放满了蜜三刀等蜂蜜点心的罐子,弘历也只伸手拿了一块,还不忘嘱咐她:“糖这东西,是助湿生痰的,额娘也不要吃多了,素日要多加保养。”
宋嘉书:……这都是你这个年龄该掉的书袋吗?你不该伸出小胖手要糖吃吗?
宋嘉书见弘历一一看过这些罐子,就问道:“弘历觉得这些好不好看?”
他点头:“阿玛赏赐的,当然都是好东西。”
还不及欣慰,这不弘历很能欣赏淡雅娟秀的美吗?就见弘历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一事:“阿玛还赏了我个更好看的,我让小豆子去前院拿给额娘看!”
他甩着小辫子出去了。
不多时,小豆子就捧回来一套杯碟碗盏,说是外头门人孝敬的爷的。因外头的锦盒上是孔融让梨的图案。四爷今儿见了弘历带着弘昼玩,很有个哥哥的样子,就叫人送去给了弘历,然后又寻了套盒子上是狮子滚雪球的给了弘昼。
宋嘉书看着眼前这一套赤红描金的餐具,有些语塞。
弘历摆弄着笑道:“方才那屋子暗,瓶罐也都淡淡的,额娘,还是这样亮堂堂明丽丽的颜色看得人心里舒坦。”
宋嘉书:好的吧。
她自己是辗转在各路亲戚家长大,听着各家的话,不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时候她就想过,若将来会有自己的孩子,就让他自由去吧。哪怕未来的孩子天性里就与世人不同,就像男孩子喜欢穿裙子,女孩子喜欢女孩子,她都可以接受。
她知道,小心翼翼装着融入别人的世界,是很难过的事情。
所以弘历的审美,哪怕奔着富丽堂皇的路子一去不复返,她也不准备管。
顶多在将来,这孩子在文物上狂盖章涂抹的时候,自己抹着眼泪过去劝一下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
——
四爷往凝心院走了一趟住了一夜,雍亲王府里的格格们,都有点春天要来了的期盼。
尤其是武氏、郭氏这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自己都觉得不甘心,难道就这样生生熬一辈子?
有机会还是要上的。
武氏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感叹自己哪怕比不上年侧福晋,但比钮祜禄氏也不差什么啊。
而宋嘉书这里,两日后则收到了三对兔子。
兔子是苏培盛亲自带着小徒弟抱了来的,说是四爷赏的,兔子们在苏培盛怀里又扑朔又迷离,一时看不出雌雄,折腾的苏培盛行礼都扭扭歪歪的:“奴才失礼了。”
宋嘉书有点郁闷:她还没来及的说要狗要猫,四爷怎么忽然甩手给了六只兔子?
半晌才福灵心至,忽然就想起那时候她吃芹菜生菜的时候,四爷诧异的目光。
可能因为这个,四爷给送了兔子来吧。
宋嘉书摸了摸兔子,问小白菜:“爷给的兔子,不能两天就养死了。你去猫狗房问问有没有会养兔子的,再弄点兔粮回来。”
她小时候看过表妹养兔子。
两个人也不懂,以为《兔八哥》动画里演的就是真理,所以弄了萝卜给兔子吃,又给它啃了半个圆白菜,第二天早上小小的兔子就因为腹泻呜呼哀哉,回到了兔星。当时她跟表妹还围着笼子哭了半天。
后来才知道,兔子也要喂专门的兔粮,要好好养。
小白菜连忙点头:“格格放心,爷赏的东西,奴才不敢怠慢。”一副兔在人在,兔亡人亡的架势。
宋嘉书午睡起来,就看到院子西角落用毛竹圈起了一片五六平方大小的草地,毛竹扎的又密又高,估计兔子们是没法越狱了。
宋嘉书心道:好嘛,我这要是再来上两只鹅,两只猪,这都不是穿越清朝当太后,这是穿越清朝当富农啊。
虽然没有猫狗,但有六只毛茸茸的兔子,宋嘉书也还是暂时知足,挨个摸了一把。
小白菜已经求学回来了,连忙给主子科普:“回格格,老师傅说了,这两对黑白的是狮子兔,长大了也就三四斤,毛球一样;这一对黄色的是塞北兔,将来要是大了,能有六七斤,得跟狮子兔分开养。”
宋嘉书又撸了一把兔子:“那你跟小萝卜好好养吧。”
果然孩子们都喜欢小动物,等弘历弘昼再回后院的时候,都趴在这篱笆上不肯走。
好在小萝卜和小白菜早预备着小阿哥们要看兔,把竹子的边缘全都磨得光滑,保证一根毛刺都没有。
弘昼双手抱着一只兔子,难得他没有风风火火的,而是小心翼翼捧到宋嘉书跟前来:“钮祜禄额娘,这个兔子多久才能吃啊。”
宋嘉书:……好吧,还是那个弘昼。
继凝心院收到一批瓷器茶酒并六只兔子外,各院都陆续收到了不同的赏赐,李侧福晋处是大报国寺高僧特意上门,护送来的一尊菩萨,是安慰她丧女之痛。耿氏等格格处都是衣料,耿氏比别的三位格格处要厚一倍。
一时院子里女人的心思,跟外头明媚的春日盛景一样浮动起来。
只是这一点四爷要入后宅的春意,很快就变成了泡影。
因为年侧福晋出山了。
宋嘉书觉得,大约是四爷近来轮番赏赐各位格格的事情刺激了年侧福晋,产生了鲶鱼效应。
年侧福晋终于彻底走出了丧女之痛,开始跟四爷继续过郎情妾意的日子。
宋嘉书倒是并不担心年侧福晋为难自己。
这几个月瞧下来,年侧福晋跟李侧福晋是完全不同的人:她们两个一个看重四爷的宠,一个看重的是四爷本人。
所以从前每回有旁人侍寝,李侧福晋都要找找麻烦,因为在她心里,四爷的宠爱是她的东西,别的女人得了一回就是抢了她的。
可年侧福晋不一样,她盼着的是四爷的心。因此她不肯露出一点为难旁人的把柄,她不想让四爷看她的眼神有失望。
从前李氏对四爷肯定也是真心,但这份真心里,至少有一半是为了自己,四爷的宠爱是她在后宅立足的根本。
而年氏的真心,就是十足都在四爷身上。
她只看他。
宋嘉书想起四爷对李氏的失望,大概要没有年侧福晋这种情意在旁边对比着,四爷也觉得李侧福晋那种一心霸着他是真心吧。
可真心这玩意儿也怕比。
让年氏一比,都不用四爷,从福晋到她们这些格格都看得出,谁才是真意。
所以年侧福晋一出山,众人风行草偃。
给武氏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时候碰过去,给小别胜新婚的四爷和年侧福晋添堵。
何况四爷跟年侧福晋,经过生女的狂喜,丧女的悲痛,除了男女之情,又多了些共患难的情意。
——
果然从年侧福晋身子好了,四爷但凡进后宅,就再也没去过别处。
等到了夏日,四爷还带着年侧福晋去圆明园住了半个多月,说她身子耐不住热,要去避暑。
甚至自己隔几日自己回京,也仍旧让年侧福晋留在圆明园。
西大院就传出过怨言来:圆明园不但没有暑气,还没有福晋和规矩呢。让她自个儿住在那,岂不就是个自由自在的主子。哪里有做妾室不伺候福晋,自己跑到别苑里去躲清闲的?
福晋倒没什么反应,年侧福晋不争权,也不在四爷跟前给她穿小鞋,这在福晋眼里,就比李氏强多了。
年氏不在府里,自己还少操心一个院子的事儿呢。
而宋嘉书的心思,很快转到了受了欺负的弘历身上。
第34章 龃龉
京城七月的天,仍旧热的下火一样。
这日晨起,宋嘉书又要送弘历去前院念书,一早起就晾好了清凉润肺的甜汤。
弘历是习惯自己装东西的。
他把昨儿回来带的书本笔墨并练得两页大字,都装好了交给小豆子背着。
“额娘,我走了。”
宋嘉书摸了摸他的额头,与往日一样嘱咐道:“天这样热,消暑的汤要每日记得喝,但别贪凉喝冷茶吃冰碗。”
大约是在长个儿的原因,弘历本来就不是胖嘟嘟的孩子,去了前院的半年,比原来还瘦了点。
宋嘉书知道清宫一向是以饿着为主的,就像是养幼犬的时候,因小小的幼犬不知道饥饱,有人喂就吃,所以稍微饿一点没事,但撑着就容易出大问题。
她也认同孩子不能胡吃海塞,但也不能就饿着。宋嘉书早就把他身边的人都嘱咐到了,是要劝着阿哥不能一顿饭暴饮暴食,但也不要就生饿着他,少食多餐,凡是午间歇着的时候,便偷空吃点点心果仁,喝杯牛乳茶。
弘历牵着额娘的手,走到凝心院门口,却一时没有放开。
宋嘉书弯腰:“是功课太多了,不想去上学了吗?”
弘历仰头笑了笑:“没有,就是又要几天见不到额娘了。”
宋嘉书也有点遗憾的捏了捏他的腮:小孩子,尤其是男孩子依恋母亲的时光转瞬即逝。
等再过两年,大概自己想要牵着他,这男孩子大了,也不肯跟小时候这样亲昵。
——
送走了弘历,宋嘉书就再转回来,抓紧时间换衣裳梳好头,准备去打卡上班,给福晋请安。
天热的燥人,福晋不会在小事上磋磨人,于是很快就叫散了:“趁着外头日头还不大,你们早些回去吧。等再过半个时辰,就热起来了。”
于是少了年侧福晋的六人请安小队,很快又解散了。
格格们自然要候着李侧福晋先走,宋嘉书就见耿氏盯着李侧福晋的背影,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来一样。
她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拉了拉耿氏的袖子,轻声道:“低头。”
虽然人的后背都没长眼睛,但被人盯着,尤其被人用强烈的情绪盯着,都会有感觉的。
果然耿氏刚被宋嘉书扯得低下头,李侧福晋就转过身来。
她虽然没看到耿氏喷火龙一样的眼睛,但还是看见了宋嘉书似乎挽着耿氏的胳膊。
唇角就撇了下去。
自打怀恪郡主没了,李侧福晋的眉心和眼角都浮现出了细细的纹路。她的打扮也变了,不再是原来妆点成精致好气色的样子,反而偏向了简洁,整个人也有种肃然之气。
可以说,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从客栈老板娘似的风韵美妇人,变成了打扮严肃神情更严肃的女教导主任。
她见宋嘉书跟耿氏并肩亲密站着,就冷道:“你们倒是成了一条藤上的瓜。还没出福晋的院子就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福晋忙不过来,使唤你们两日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名牌上的人了?”
说完拂袖而去。
宋嘉书就觉得旁边的耿氏气的发抖。
在福晋的院子里不方便说话,两人出了直接往东走。
宋嘉书不由轻声问:“李侧福晋一贯如此的,你今日怎么气成这样?”
在李氏失宠的大半年,尤其是失了女儿的这几个月来,她简直变成了个刺猬。也像是豁出去似的破罐子破摔。
按理说,再没有个侧福晋站在福晋的正院里训导格格的道理,不过反正福晋从来跟她不对付,前几个月还借四爷说让后院抄经的机会,摁着她足足抄了十本经书呢。
李氏也是无所谓了。
横竖四爷人跟心都跟着年氏跑了,她在后院前倨后恭讨好福晋也没用了,索性爱说什么说什么,什么让她心里爽她就说什么。
年侧福晋在的时候,是主要的火力承担对象。
年氏不在的时候,宋嘉书和耿氏向来就是首当其冲。
宋嘉书就当她是自己工作时,每天按着饭点找茬的那种讨厌上司。她早有修炼成果,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把李侧福晋想象成一颗圆白菜,还是嘴一张一合在蹦高的圆白菜。
有时候还会差一点笑出声来。
她固然有职场应对讨厌上司的经验作为支撑,可耿氏也不是个暴躁冲动的人。
原本跟她一样,都是头一低,随便你说话,我全当耳旁风。
李氏顶多是阴阳怪气一下,到底也不敢责骂或者惩罚府里的格格,否则福晋会很乐意同样‘教导’下李氏。
今日耿氏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耿氏跟着宋嘉书回了凝心院。
一路上她都只低着头闷走,这会子进门才一抬头,宋嘉书就见她一脸的泪,大大的眼睛里还包着两颗饱满的泪珠子。
宋嘉书吓了一跳,让白宁带着耿氏的丫鬟青草一起打水,等着让她洗脸净面。
“怎么就伤心成这样?还好不是秋冬,否则一路挨着硬风走回来,非得把脸皴了不可。”
耿氏顾不上洗脸,皱着眉道:“你这真是一点脾气没有?!咱们吃她两句气没什么,可孩子都一样是小阿哥,为什么要受三阿哥的气?”
宋嘉书一怔:“什么?”
耿氏跟她对着发怔:“弘历回来没说吗?昨晚弘昼哭了半个时辰才哄好。”
宋嘉书心一沉。
她忽然想起今早弘历不肯放开她的手的样子。
耿氏见宋嘉书这样,就知道她确实不知道,心里那口气渐渐也散了,又变成了伤心,拿帕子擦着眼泪道:“昨儿下晌,他们兄弟俩在自己院子里带着好几个小太监在抽陀螺踢蹴鞠,三阿哥就去了,斥责他们贪玩无状,直接收走了他们的陀螺蹴鞠叫人全扔到前院池塘里……”
耿氏没忍住响亮的抽泣了一声,接着道:“三阿哥还让他的哈哈珠子现就捆了陪两人玩的前院太监,都没叫张有德处置,直接是三阿哥的哈哈珠子动手,一人抽了几鞭子!”
“想必是抽的血肉模糊的吓人,弘昼昨晚睡着还惊起来了,满头大汗的嚷嚷‘别打我’。好在我一直守在旁边,又哄又劝的折腾了半夜。”
耿氏说完了才总体抹了把泪,平静了许多:“我昨晚先忙着安慰弘昼,又想着姐姐素来稳重有主意,还等你来找我。”
“总不见你来,直到弘昼睡了,我本想过这边来,青草又劝我:姐姐这里必然要忙着照顾四阿哥,明儿再说吧。”
“我这才忍到今日。”耿氏恨道:“见了李氏,我真是咬她的心思都有!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弘昼叫三阿哥吓坏了,我便与她拼命。”
白宁在旁边看着,觉得自家格格虽然眼神没变,但从来温和黑亮的眼珠,寒冷的让人害怕。
宋嘉书慢慢转过头去:“叫小白菜进来。”
因前院还有许多侍卫,所以她跟耿氏从没往前院走过,这些丫鬟也少出二门。
凡是给弘历送东西,凝心院这里基本都是两个小太监去,他们对前院更熟些。
小白菜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连忙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只听自家格格沉声问道:“三阿哥年纪大了,身边已经有了教导人事的大丫鬟,所以跟四阿哥五阿哥都是分开住的是不是?”
小白菜连忙应是,心道:这从咱们四阿哥一到前院,格格就都问过了啊。
宋嘉书继续问:“三阿哥的院子,跟两个小阿哥的院子隔得有多远?”
小白菜道:“三阿哥的院子在前院最东边,四阿哥五阿哥的院子在最西边。”
前院跟后宅一样,都讲究个最中间最尊贵,从正门开始一条大路自然直通四爷的正院。
原本大阿哥弘晖还在的时候,是嫡长子,从小住的就是东院。
后来的阿哥小时候就都是住的西小院。
也就是今年,三阿哥身边添了教导人事的大丫鬟,四爷想着两个小儿子正是调皮的到处乱窜的时候,若一时撞上实不好,于是直接把三阿哥平移到对角上的东边去了。
雍亲王府大的很,两边隔着足有一射之地。
三阿哥今年十三岁了,从九岁开始,下午三点后他得练骑射。
弘历弘昼如今年纪小,暂且用不着正经练骑射。满人是马背上出来的民族,早研究过了,太早开始学骑射会导致腿脚不好看,还容易长不高,所以宫里的规定也都是满了九岁才许一日练两个时辰。
因而弘历弘昼下午在院子里玩球,也并不是什么贪玩不务正业,而是下午他们本来就没有骑射。
两边离得又远,别说他们玩的一套小陀螺了,就算是那种一人高的陀螺,也断不至于吵到三阿哥。
这样忽然过来,缴了弟弟们的玩具,打了弟弟们的人,三阿哥确实是过分了。
耿氏见宋嘉书问完了,小白菜退出去,才忍不住又道:“姐姐也明白了?”
她挥挥手,青草跟白宁同时退到门口去守着。
屋里只剩下两个额娘。
耿氏一点也不哭了,语气又冷又尖:“自从三阿哥搬到从前大阿哥住过的地方,只怕就以世子自封了。再加上怀恪郡主去后,四爷对三阿哥失了同胞亲姐难免更怜爱些。”
“咱们也知道是比不过的。他平素当着四爷的面好做个好哥哥,私下里不理会弘昼弘历也罢了,横竖咱们是攀不上他这个侧福晋之子的高枝儿的。可只求他别作践咱们的孩子。这还是爷在呢,若有将来他封世子的一天,咱们的孩子只好去要饭了。”
“那你要做什么?”宋嘉书看着她。
耿氏觉得面前女人的语气,似乎总是这么沉静。
“去告诉福晋!”耿氏怒道:“福晋是嫡母,自然可以约束儿子,三阿哥抢了弟弟们的东西,还打了弟弟院子里的人,差点把弘昼吓病了,福晋难道能不管吗!何况福晋又向来不喜欢李侧福晋……”
宋嘉书摇摇头,她握着耿氏的手,以耿氏手指的冰凉来继续沉定自己的心。
她也是心疼的,想想小小的弘历和弘昼,只能缩在一边,惊恐地看着奴才被抽的浑身是血,她心疼的现在还觉得心在发颤打哆嗦。
宋嘉书拉着耿氏一起向外走,路过多宝阁,宋嘉书指着上头摆的最高的一套精美的红珊瑚雕的童子送春:“咱们只有一个儿子,你看他是这样放在最上头的宝贝,世上其余人都是比不过的。”
两个人走出门,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眼,两个人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宋嘉书带耿氏来看兔子。
白宁等人也不知道两个格格怎么也不在屋里说话,忽然跑出来看兔子了,也只能在后面等着。
好在入了夏,怕热着这些兔子祖宗们,小白菜和小萝卜请示了格格,给兔子篱笆上搭了一个棚子,也方便阿哥们来看兔子,不能顶着大日头。
白宁倒也不担心晒坏了两位主子。
宋嘉书指着挤在阴凉里的兔子们。
“但对福晋来说,府里的小阿哥们,不过都是一样的兔子。”
宋嘉书指给耿氏看:“这塞北兔长得快,脾气也不好,经常抢别的兔子的粮食。那又怎么样呢?我又怎么会在乎呢?”
“对我来说,算什么大事吗?”
耿氏眼圈又要发红。
在她眼里,她的儿子是宝贝,三阿哥欺负弘昼她忍不了。
可在福晋那里,所有的都是她的庶子,三阿哥还是更高级一点的庶子。若是三阿哥打的是弘昼本人,没的说福晋一定得管。但不过是哥哥管教弟弟不许贪玩,打了几个下人罢了,福晋顶多说两句三阿哥,更甚至于各打五十大板。
管庶子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以福晋的为人,是绝不会做的。
而三阿哥,若是被福晋斥责两句,只怕会更记在心里,为难弘历和弘昼。
宋嘉书苦笑:没想到到了古代,她还要解决孩子遇到校园暴力的问题。
耿氏则是怔怔发恨:真是的,她儿子怎么不是那只胖兔子呢,咬哭三阿哥才好呢。
有时候一门心思的能恨能瞪眼,能哭能闹比伤心好。耿氏昨儿是恼恨,还痛快些,今日被宋嘉书拉着,站在酷暑中看了会兔子,心酸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姐姐,四爷又不在府里,他心里只有年侧福晋,两个人在圆明园逍遥度日,眼里哪里还有别人?若不告诉福晋,难道咱们只能忍着?”
宋嘉书弯腰,拿草叶逗了一只狮子兔过来,摸了摸它颤巍巍的耳朵。
“不,我要赌一把,四爷会知道这件事情。”
宋嘉书直起身来,觉得白灿灿的日光映的人眼发花:“但我们不能主动去告三阿哥的状,咱们得先赌一把,四爷会不会自己知道这件事。”
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
天生有点逆反似的,被人灌输到耳朵里的观点总不以为然,自己发现的事实才深信不疑。
宋嘉书跟自己的赌局,她压四爷九成会知道府里发生的一切。
雍正帝是什么脾气。
是信不过朝臣,信不过原有的监察体系,自己建立血滴子的人。
宋嘉书想起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四爷回府,并没有去福晋处,而是直接到了凝心院。
说明还未进府前,他对后宅发生的事儿就门清,知道钮祜禄氏的病情,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
后宅之事都这般了如指掌,何况前院,何况他仅有的三个儿子发生了冲突。
三阿哥打了下人,下人就必要领药养伤,四爷带走的是苏培盛,留下的是前院大管家张有德。
他是四爷留下的耳朵和眼睛。
她赌四爷会知道,会有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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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书想:未知的等待真是件熬人的事情,尤其是盛夏更让人心浮气躁。宋嘉书甚至开始泡莲芯儿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