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香椿芽这种新鲜时令菜,那更是少见了。
他捏起来一片香椿芽,放嘴里嚼了嚼:“好东西,这怎么也得是大几十年的老树了,一般的香椿没这个味儿。”
林望舒笑:“可算你识货,哥,给你了,做得地道点,咱今晚吃这个!”
林观海:“行,我还带回来一块肉,今晚咱再做个五花肉,吃点好的。”
宁苹看到林观海,有些怯生生的,她赶紧上前打招呼了。
林观海想起来林听轩,问关彧馨:“听轩呢,还在广外躲着?”
关彧馨:“对,躲着呢,还能怎么着,望舒写了一个申诉书,不过也不知道有用没用,等着吧。”
说着长叹了一声。
林观海:“妈,你也不用急,我们这次开技术交流会,也听说了一些消息,肯定慢慢都会好起来。”
关彧馨便又问起来:“今儿到底怎么着,我怎么听着你突然跑了,干嘛去了?”
林望舒便把今天林听轩去找雷正德麻烦的事说了。
关彧馨一听,菜刀差点没拿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也不言语一声啊,既然找他们家麻烦,咱得大家伙都去,你二哥自个人去,吃亏怎么办?”
林望舒忙说起来:“妈,可不能乱来,你们要是乱来,最后还是算到我二哥头上,牵扯到我二哥,到时候我二哥这案子不一定能洗清了!”
林观海脸色凝重,点头:“妈,望舒说得对,不能意气用事,现在不是逞能斗狠的时候,真闹出事来,他们家来头大,吃亏的肯定是咱们。”
关彧馨:“你怎么办?”
林观海:“雷家的婚事,既然望舒不乐意,我们肯定退了,不搭理他们就行了,咱们现在也犯不着和他们置气,先这么着吧。”
关彧馨冷笑一声:“这一家子不要脸的,回头可别落我手里,不然跟他们没完!”
林望舒想起陆殿卿来,不过想着这事还不算靠谱,也不好和家里人提,不然回头黄了,又是满地鸡毛。
这时林观海差不多把饭做好了,做了红烧肉,做了凉拌香椿芽豆腐,就这样还剩下一些,林观海说:“把这些洗干净了,我用细水蒲扎起来,拎着送过去给我们主任,肯定能讨个好。”
关彧馨:“这个行!”
林观海:“望舒,哪儿来的,这东西稀罕,大多没上市呢,好这一口的,这就是宝。”
宁苹忽闪着眼睛要说话,被林望舒使了一个眼色,她连忙闭嘴。
林望舒便含糊地道:“就别人院子里摘的,也是赶巧了。”
林观海却有些感慨:“妈,你不知道,我最近听到一个巧宗,说是最近咱北京有一些工程兵要退役,是在北京退役,要转成工人,他们单位有进京指标,不过他们需要给他们家属工作指标,我们单位想要这个指标,大家伙商量着互相帮衬解决问题,所以我们单位正打算再开一个口,安插几个人过来,如果能开这个口子,我觉得咱望舒也有指望,我和领导好好说说,想办法把望舒塞进去。”
关彧馨:“这敢情好啊!你得赶紧想辙儿,看看能塞进去吧。”
一时又问林大靖:“咱家不是还有两瓶汾酒吗,你回头翻出来,到时候兴许用得上。”
林大靖忙说:“好好好,我赶紧拿出来。”
林观海:“人家管事的,一般东西都不稀罕了,天天都有人提着东西往家里塞,咱们送了,送不到人家心里去也白搭,所以我才说这个香椿芽好,有钱买不到,就是一个稀罕!这个东西,要是搁过去,那就是洞子货,一般人哪摸得着。”
所谓洞子货,就是在郊区村里放在温室里养着的菜,冬天有钱人家可以吃洞子货,那个就特别贵。
林望舒从旁听着,却觉得有些可惜,毕竟她心里想着考大学,如果费了那么大的劲才上几个月,不值当。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阻止家里人,说了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怕吓到他们。
一时看到旁边的宁苹,却是动了心思。
如果能活动出一个工作机会,可以让宁苹去。
宁苹那舅不知道猴年马月找过来,也不能就这么耽搁着她,到时候出去工作了,自己挣点钱,她心里也有底气。
不然瞧她整天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倒像是受气的童养媳,看着怪不忍心的。
这时候,差不多吃饭了,那香椿芽拌豆腐果然是好,林望舒觉得,吃到上辈子那个味儿了,满口清隽,确实就是好吃。
这么吃着,她便琢磨着,陆家那香椿树,不是还有很多吗,这初芽也就是这么两天功夫,过几天就老了,如果不摘下来,那不是白白糟蹋好东西。
这世道真是没天理了,别人眼巴巴地当宝,他们却不上心,就这么荒着放老了,想想就心痛。
一直到吃了饭,宁苹悄没声地凑过来:“姐,那树上还有那么多呢……”
林望舒:“嗯,那么多呢,怎么了?”
宁苹羞红着脸,眼巴巴地看着,没说话。
林望舒笑了:“总不能做贼啊!”
宁苹小小地叹了口气:“姐说得对,不能做贼。”
说话间,两个人洗了脚,宁苹起身就要去倒洗脚水,林望舒看了,不忍心:“算了你放下吧,我去倒。”
那么瘦弱的一小人,看她干活真是不忍心,越看越像受气童养媳了。
宁苹:“姐没事我去倒。”
林望舒:“我来吧,正好我要去一趟茅房。”
宁苹:“那我也要去,我们作伴。”
林望舒便端着盆,出门去,去了茅房,先倒了水,之后解决了问题。
宁苹可怜巴巴的:“姐,我还没好,你等等我,别走,我害怕啊!”
林望舒嫌味儿,便往南边走,站在槐树下:“我远远站着,这样也能看到你动静,你尽快。”
槐花正香,这边又有小风吹着,就清爽多了。
她这里正站着,冷不丁地,突然胡同那边冒出来一个人。
她诧异,下意识躲开。
那人却低声说:“是我。”
她一听这声儿,竟是陆殿卿。


第17章 夜谈
说实话,乍看到陆殿卿,挺尴尬的。
特别是在这么尴尬的地方。
人的心思是很奇怪的,在今天之前,她在任何地方碰到陆殿卿都不会尴尬,在她眼里,陆殿卿就约等于一个邻居,面目都是寡淡模糊的。
但是,自从他扔给自己那么一个大包子后,她把自己和陆殿卿过去的一切都搜肠刮肚朝着琼瑶小说的方向想了后,她再看陆殿卿,那个感觉就不一样了。
她轻咳了声,问:“你怎么这会出来,干嘛呢?”
声音竟然有些轻软了……
陆殿卿:“这个给你。”
林望舒这才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草编的大篮子。
她下意识接过来,里面竟然是满满一兜子的香椿,几乎都要往外溢了,于是似有若无的香椿芽香便扑鼻而来。
月色清冷,陆殿卿低声解释说:“这个不摘的话,过几天也老了,我今天找了钩子绑竹竿上,除了树顶的,其它的嫩芽都摘差不多了。”
林望舒有些意外,敢情自己和宁苹离开后,他一直在那里摘香椿……
当下忙道:“这……其实吃不了这么多,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林望舒觉得全都要了,脸皮有点过厚,她修炼不到家。
陆殿卿:“胡奶奶不爱吃这个,我父亲在国外,我口味比较清淡,说不上喜欢。我自己留了一些,这是给你的。”
林望舒:“那……谢谢你了。”
陆殿卿:“举手之劳,本来不摘确实也浪费了,我并不爱说,一直也没留意过这个。”
林望舒犹豫了下,还是道:“这个挺多的,我估计我家也吃不完,吃不完就老了,那我可以——”
陆殿卿:“嗯?”
林望舒略有些尴尬,不过还是道:“我可以转送别人一些吗?”
陆殿卿:“当然可以。”
林望舒垂着眼睛:“谢谢,你知道的,我哥是炊事员,他们单位的同事有人好像很喜欢这个,都是做这一行的……”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哥哥会拿去送人,只好含蓄一些。
不过陆殿卿还算上道:“没什么,我送给你就是你的,你想送给谁都可以。”
之后他又补充道:“我记得这个后面还可以摘好几茬,你喜欢的话,到时候长出来我再摘了给你。”
林望舒听着这话,脸都有些红了,这话说得真让人心里喜欢……
她低下头,在月色中看着这散发着馥香的香椿芽。
陆殿卿抬眸,定定地望着她:“我先回去了。”
林望舒却觉得自己有话说,便道:“嗳,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陆殿卿嘴上说离开,其实脚步都没动一下,眼神也没挪开:“什么?”
林望舒:“就是今天下午你给我说的事……”
陆殿卿:“你可以多想想,不要着急告诉我答案。”
林望舒:“我不是想说这个,我确实需要再考虑考虑,不过我得问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
陆殿卿:“如果什么?”
林望舒:“如果我觉得这个事可以,你的事,你能做主吗?”
陆殿卿听到这个,唇角翘起,望着林望舒:“林望舒,我能做主自己的事,在我们家,也没有任何人会干涉我的婚姻自由。”
林望舒却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他们家七大姑八大姨随便拎出来就是带着“长”的级别,这种人家估计还是有些要求吧,而自己最近被雷正德闹腾得名声不太好。
她如果嫁人,那肯定图个舒心,可不能再去巴结讨好谁,再高的门户,要是受气的话,她肯定也是不稀罕了。
于是她便低声说:“你知道雷正德往外说了什么话,是吧……”
这事提起来,其实更尴尬了,毕竟雷正惠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雷正德抱着她,他显然也是听到了……
陆殿卿听到这个,便收敛了笑,整个人都认真起来:“我知道,但这个重要吗?你觉得我会在意吗?如果我在意,我就不会和你说那些话。”
林望舒轻咳了声,道:“那个,其实我还是想解释下……”
陆殿卿:“你不需要向我解释,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一切,可以从昨天我们谈话开始,至于之前的,无论发生了什么,那都是我不会在意,也不会干涉的。”
林望舒惊讶地仰脸,看向陆殿卿,他也正在望着自己。
总是疏离轻淡的面孔,此时有着几分包容的平和。
对于他的话,乍听意外,不过仔细想想,倒是也能理解。
他爷爷和父母都曾经留学海外,他本身就有八分之一的外国血统,他从小受到的文化熏陶就和普通人不一样,思想上不会有中国男人封建的那一套,家里氛围肯定相对开明。
林望舒努力回忆了一下他母亲,之后好像从香港回来过,哪怕六十多了,却依然是端庄文雅,开明温和,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不过她还是道:“可是如果他们说不好听的话,总归是不太好啊……”
陆殿卿垂首看着她,扬眉道:“我怎么可能让别人随意侮辱我的未婚妻?”
林望舒听得这话,心仿佛被神祗轻轻点上,之后,胸口便溢出了异样的感觉。
此时月光自浓密的槐叶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透下来,槐花碎影便重叠交错地洒在他轮廓清越的脸庞上,也洒在他浅琥珀色的眸中,这让她在那波澜不惊的沉静中,好像体会到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她想,这个人并没有对不起自己过,往世对他的不喜和排斥,其实多少是迁怒了。
至少目前为止,他给自己介绍了雷正德,是希望自己在遥远偏僻的云南有个人照应着;他去质问雷正德,是以为自己依然留恋雷正德想让雷正德给自己一个交代;他提出处对象的想法,不管底层原因是什么,至少也是很诚心希望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她所有曾经对他的气恼全都烟消云散了,那些暗地里滋生的利用之心也消融于这清风朗月之中。
于是她终于轻声说:“谢谢你,陆殿卿,谢谢你为我做的。”
一片槐花静寂无声地落下,她低垂的睫羽在月光下轻颤。
陆殿卿素来波澜不惊的眸中有一抹炽烈闪过。
他开口,声音却比落花的声音还轻:“没什么,你不用这样。”
林望舒轻轻抿唇,抬眼看他:“那我先回去了。”
陆殿卿:“好。”
一时他又道:“等一下。”
她沉默地看着他。
他却抬起手,伸向她。
林望舒身体微僵,一动不动。
接着,她便看到,他的手轻落在她的肩头。
之后,在那轻纱一般的月华下,他修长的指尖,有一片剔透娇软的白。
那是落于她肩头的一片槐花瓣。
林望舒不知道怎么走回房间的,她觉得自己两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或者说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宁苹疑惑地望着林望舒:“姐,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她又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林望舒无力地趴在枕头上,捂着脸。
宁苹疑惑:“姐你到底怎么了?你没事吧,是不是发烧了?”
林望舒:“没事……你不要问了。”
宁苹:“喔……”
林望舒翻过身,让自己平躺着。
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他就是几句话而已,竟然让自己脸红耳赤两腿发软。
为什么她之前竟然觉得他做事寡淡毫无印象呢……
是因为她先把他当成“可以考虑的对象”,然后才突然萌生了这种旖旎的意念,以至于觉得他长得好看了声音好听了,一举一动都耐人寻味了?
林望舒深吸了口气,之后又长叹了一声,想着重活一世,怎么可以随便就这么为一个男人辗转反侧的呢?
自己好歹也是有些经历的人了,他算什么?
就是一童子鸡!
想到这里,林望舒的心情稳定了一下,她坐起来,道:“宁苹,你把那一篮子香椿芽拿过来,给我哥,让他剪了底边用冷水泡起来,要不明天就不新鲜了。”
宁苹愣愣的:“好,好……”
林望舒看她那样子,便说:“算了我自己说吧,怕你说不清楚,这东西挺稀罕的,还得拿去送礼。”
林望舒便利索起身,过去了旁边自建的石棉瓦房子那里:“哥,睡了没?”
她这一喊,她哥披件衣服出来了:“怎么了,我正说要歇下呢。”
林望舒便将那一大篮子香椿芽给了他哥,抿唇笑着说:“哥,你看,这么多呢!”
林观海一看,惊了下:“大晚上的,你哪儿来的?”
林望舒:“你管哪儿来的,反正没偷没抢,咱赶紧把这个收拾好了,不是说要送你领导吗,明天拿一些送领导,剩下的咱自己留着吃。”
林观海:“好好好,这玩意儿金贵,就得吃一口新鲜的。”
于是当下,兄妹两个都不睡了,进屋,林观海找了剪子,把香椿芽底部那里剪平整了,之后用瓷盆端来了一盆清水泡进去。
这样泡大半天后,沥干了水分收起来,放在通风阴凉的地方,能多放几天。
林观海:“我好几个领导呢,都送点,他们都稀罕这一口,这可真是得了好东西。”
一时还是忍不住问:“到底哪来的,这个可不好得。”
要么是郊区农民送进城的,要么是谁家大院子里种的,但是这个时节,能出这种香椿的,怎么也得是大几十年的老香椿树,农村不一定有,就算有,大老远进城卖估计也贵死人,至于城里大户人家的院子——
那更不是他们随便能得的啊。
林望舒听到这个,便想起陆殿卿刚才的样子,他说还要继续摘了来送给自己呢,反正她一听这话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谁不愿意被人宠着,被人讨好着,谁不愿意被人哄得心花怒放呢。
林望舒便笑得特别甜:“哥,是别人送我的,不过你不要声张,有些事还不一定呢,我也不愿意到处嚷嚷,等过几天我想好了,再和你说。”
林观海一下子明白了,小心试探着说:“男的啊?”
林望舒美滋滋地点头:“对,男的,但你可别和咱爸妈提,妈急性子,肯定非逼着我问。”
林观海惊讶:“妹,行啊你,这才和雷家闹掰了,转眼又一个!”
林望舒:“哥,瞧你说的那叫什么话,是别人主动的,要不然干嘛大晚上眼巴巴给我送这个?我还没答应,且得琢磨琢磨呢!”
林观海笑了:“那你赶紧琢磨,关键是人品,人品得好,等回头你觉得合适可得赶紧告诉我,我给你把关!”
林望舒:“这倒是不用担心,国家盖章认定的五好青年,那是历史的证明!”
林观海一愣:“什么?”
林望舒笑:“我瞎掰的。”


第18章 唱给他走调的智取威虎山
和自己哥哥说了一会儿话后,之前那种意乱情迷已经消失殆尽,林望舒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和陆殿卿的事情。
也许是今晚的月光太过美好,让她开始浮想联翩了。
而她把曾经她和陆殿卿的一些片段重新拎出来,将那些记忆全都蒙上一层纱般的月光后,她发现,好像确实有着别样的滋味。
只是自己愣头愣脑的,并没往那方面想而已。
她像只猴子一样窜到了树上,旁观了陆殿卿和舅舅相见而不能相认的画面后,她是和陆殿卿说过话的,她陪了他很久,在夕阳如火的小河边,在晚风拂过萱草时,她蹦蹦跳跳,扯着自己走样的腔调给他唱智取威虎山逗他开心,虽然最后他也没有开心的样子。
她拿了蛐蛐想逗鸽子,没逗到,摔下墙头,他拿了鸡头米来给自己吃,鸡头米要一个个地剥,他都给她剥好了。
当然那时候的她还小,只知道拿了一个又一个放到嘴里,说一声好吃,笑得开心,眼里看不到别人剥鸡头米时的耐心。
于她而言,有疼爱自己的大哥,护着自己的二哥,还有二哥的一群朋友,大家都是这么打打闹闹一起玩儿,有什么好吃的一起分享,以至于这些在她来说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并不会在意,拍拍屁股起身第二天也就忘记了。
昔日的一切仿佛尘封在橱柜中的甘蔗,以为早已干了,但放在口中慢慢品咂,竟也渗出一些甜汁来。
于是又一次想起,前往云南前,他安慰着自己的话,那个时候她哭鼻子抽抽着,他拿了手帕来给她擦泪,她却别过脸去埋怨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说会请人照顾自己,还说什么了,说他会给自己写信,除了这个呢,还说什么了……
林望舒努力想了想,当时只忐忑着云南的辛苦,却并不记得他说了什么。
至于那信,却是根本没影儿的。
云南农场的五年,那是和四九城完全不一样的天地,吃着从未吃过的苦头,就那么日日地熬着,昔日胡同里的一切早就在记忆里褪了色,连带他,也成为老槐树下一抹模糊的影子。
林望舒想着这些,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下午时候林望舒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猜测,现在她却已经简单直接地向着一个美好的方向去想了,他是真的对自己有些想法吧。
但是当她有了这个结论后,思路却从另一个方向进入死胡同。
如果这样,这男人后来和她当邻居的那些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怎么可以将所有的情绪像压制浪花一样轻松抹去,让自己平静到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是人吗?
林望舒再次长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谁想到她重活一辈子才没几天,就要为情所困呢。
她又想起来今天他的话,她其实隐约感觉他应该是误会了,误会她和雷正德进展到了比较亲密的某一步,不过现在她确实也不想解释什么了。
一则是他说了不在意,既然不在意,何必解释呢。
二则她这辈子虽然没,但上辈子确实和雷正德结婚了,就算身体回到了曾经,但经历过的事情留在她心里,她不能假装自己一无所知,心态也回不去。
所以他误会就误会吧,这样也不算是瞒了他什么,对他也公平。
她思来想去的,最后终于困了。
不过就在陷入迷糊之中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如果她真的和陆殿卿在一起,谁做饭。
她很在意很在意这个问题。
明天,一定要问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林望舒便爬起来看书了,毕竟时间紧急,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琢磨情情爱爱上。
那都是次要的,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才是正经。
她做了一页习题后,有两道错题,试着研究了一番,有一道会做,有一道还需要琢磨琢磨,不过这么一琢磨,就得花不少时间了。
这时候饭差不多做好了,关彧馨叫她:“吃饭了!”
她便赶紧过去,竟然是炸酱面,香椿芽做的码,那味道真是绝了,比掐豆芽的码更入味。
一家子围着吃,自然高兴,林观海便兴奋地说起自己的打算,他要把香椿芽送给谁谁谁,他打算如何如何,总之要物尽其用。
关彧馨纳闷:“怎么突然多了,到底哪儿来的?”
林望舒含糊其辞,拿眼看着林观海。
林观海:“我朋友的,以前一个朋友,我帮过忙,特意送来的。”
宁苹从旁正吃面,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听到这个,她眨巴眨巴眼睛,想说话,看看林望舒,顿时心领神会,闭嘴继续低头吃面。
林望舒夹了一筷子蒜泥黄瓜放宁苹碗里:“吃吧。”
宁苹连连点头。
关彧馨:“那等会儿你挑两捆,给你舅送过去吧,让他也尝尝。”
林观海:“行,我昨晚上都挑出来了,那些嫩的新鲜的捆起来留着送人,咱们今天吃的都是不太新鲜的,等会给我舅挑两捆,一捆现成吃的,一捆可以放几天的,我回头和我舅说说。”
关彧馨:“自己家吃,肯定挑不好的,反正咱也没那么多讲究,送人的话万一不好了,白白膈应人。你舅不至于挑这个理儿,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说道。”
正吃着,就听到外面脚步声,紧接着就见关珠清进来了。
“姑,我爸一大早去公园遛弯,揪了一些二月兰,知道你好这一口,让你尝尝鲜。”
她这么说着,进了屋,恰好看到这一家子在吃饭。
她那眼睛便落在炸酱面和香椿芽上,于是便有幽香扑鼻而来。
关彧馨:“难为你爸总是惦记着我,我还真好这一口,你快坐下吧,我们今天吃的炸酱面,和我们一块吃吧。”
关珠清脸上就有些不太对了,她干笑了声:“姑家这伙食就是好……这是香椿芽吧,没见外面有卖的?”
关彧馨:“是你大哥朋友送的,也没多少,便做了炸酱面的码,你快坐下来尝尝,我正说让你哥送过去两捆呢。”
关珠清笑了下,没坐,就站在那里:“这是姐姐的对象送的吧?这种时候,外面还没卖的,姑姑家就吃上了,多亏有一个住大宅门的对象。”
林望舒听着这话不对,便扫了她一眼。
其实关珠清的心思,她大概能猜到。
她舅关敬城这人这辈子没什么本事,打小儿就靠着姐姐,后来工作也是靠着姐姐找的,结婚彩礼置办也都是姐姐一力承担,加上本来就是旗人家庭,有敬姑奶奶的传统,她舅什么事都是觉得姐姐好,什么都听姐姐的。
连带着对自己这个外甥女,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动不动就是“那可是我亲外甥女”。
关珠清学习一般,性格也一般,反正就是各方面不出彩,他就难免叨叨几句,让关珠清多学学自己。
关珠清被叨叨烦了,心里也不好受,便起了和自己比拼的念头。
从这点上来说,她倒是很同情关珠清,她估计心里憋屈。
但憋屈归憋屈,她也没办法啊,她又不能堵住关敬城的嘴,她能做的只是少来往,少在关珠清跟前出现,省得她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