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这么说?
他到底怎么想的?
这就是他盘问分析一番想出来的主意?
这怕是脑子不太对劲了吧?
林望舒懵懵地愣了很久,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陆殿卿神情轻淡:“很意外吗?”
林望舒僵硬地点头,她看着他,还是有点找不回来自己的声音。
陆殿卿:“你可以问我问题,正如我问你问题一样。”
林望舒想了想,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只问出来三个字:“为什么?”
她要问的问题太多了。
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是很多吗,在自己看来难办的事,但在他来说总归有办法,或者他干脆敷衍一下也可以。
他的良心不安就可以驱使他做出这种牺牲?还是说他就这么正直无私到牺牲他自己来帮助她?
当然了,林望舒觉得自己条件不错,配陆殿卿应该也可以,她就是不明白,不明白陆殿卿怎么可以想出这个办法?
他暗恋自己?这不可能,她嫁给雷正德后,和陆殿卿家在同一个胡同也住了十年,他什么性子自己还是知道的。
况且,他后来竟然也帮着雷正德隐瞒自己!
陆殿卿抬眼,眸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你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什么,我想听你详细的疑问。”
林望舒:“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你不觉得这种想法很荒谬吗?我们现在宣称你是我对象,是把雷正德吓跑了,那我以后呢,你提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前,想过后续的影响麻烦吗?还是说,你就打算娶我了。”
陆殿卿:“为什么不可以娶你?我既然要处对象,肯定是抱着结婚的心思。”
林望舒:“那我凭什么要嫁给你?”
陆殿卿:“你现在不是需要一个对象吗,我比起你的相亲对象,不如他们吗?”
林望舒深吸口气,才让自己勉强平静下来。
她打量着陆殿卿,阳光从侧面落下,将他轮廓清绝的脸庞涂上了淡淡的金色。
她静默了很久,终于道:“陆殿卿,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就是想和我谈对象吧。”
陆殿卿声音低而沉:“那你愿意吗?”
林望舒:“可是为什么?”
陆殿卿望着她,唇角微微翘起:“因为你肤白貌美,优雅端庄。”
他笑得轻淡,不过浅色的眸子中透着庄重认真。
林望舒莫名有些脸红,那是气急了的话,不顾形象的话,现在这个时候被他说出来,简直说不出的嘲讽。
她低哼了声:“能别提这个吗?”
陆殿卿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林望舒,我是诚心想娶你为妻,你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有乘人之危之嫌。你可以不必急着回答,回去认真考虑下,三天后,告诉我你的答案。”
他继续道:“不过你记住,无论你答应与否,我都会设法来帮你,只不过站的位置不同,出面的方式也就不同。”
林望舒听着这个,倒是能理解的,如果他和自己并没什么,那他可以以第三方的身份过去,找到雷老爷子,公正客观地说明情况,由雷老爷子出面。
但是如果他要和自己处对象,那就很微妙,他就不太方便出面,就必须是他家长辈和雷家长辈这个层次的沟通了。
林望舒垂下脑袋,心里还是觉得懵懵的,看着这陆殿卿也不是什么实在人,想从他嘴里掏出话来难。
陆殿卿:“你有问题的话,可以继续问我。”
林望舒瞥了他一眼,闷闷地说:“你是和我逗闷子吧。”
陆殿卿:“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林望舒想想也是。
她对陆殿卿很反感,那种反感其实是把他归类于“你和雷正德一伙你是雷家朋友”那种反感,但就陆殿卿本人来说,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品性和才华都是经过历史证明的,是被权威部门盖上了品质优良大红章的,是无可挑剔的。
而这个认知也堵住了她往阴谋论去联想的方向。
实在不觉得祖国大好青年要用自己的青春来做赌注谋害自己。
她叹了口气,道:“今天太乱了,我脑壳里有一堆蜜蜂在嗡嗡嗡,我现在脑子很乱,你也让我脑子很乱,我要想想这件事。”
陆殿卿:“好。”
于是林望舒起身,她想回家,尽快躺在舒服的床上,让自己意识清醒一些再去思考这些。
陆殿卿道:“你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告诉我,我尽我所能。”
林望舒想了想:“是吗?真的可以吗?”
陆殿卿:“是。”
林望舒眸光便落在旁边的香椿树上:“我看着这个已经可以摘了,我可以摘点吗?”
陆殿卿略怔了下,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林望舒,之后道:“好。”
林望舒其实对于陆殿卿家的香椿一直很觊觎,后来胡奶奶过世了,他一个人住,到了春分时候,也会把香椿摘了分给雷家,不过他经常驻外,每年那个时候他未必就在国内,偶尔林望舒经过他们家,透过墙头隐约可见椿芽累累盈满枝头,墙头外面都是椿芽溢出的香,便觉口水直流。
她喜欢吃这一口,而陆殿卿家的这香椿因为年头久,那初芽就别具滋味。
眼看着这宅子目前也没人住,他们家也不会特意来摘,白白留在树上老了,林望舒觉得应该摘一些。
陆殿卿没再问什么,而是沉默地过去南屋,找来了一根竹竿和一个小竹筐,他用竹竿拨了下,道:“这个好像不太好用,我上树摘一些吧。”
林望舒:“你要爬上去吗?”
陆殿卿:“嗯。”
林望舒看他穿的,很讲究体面的西装,这在这个年代应该是稀缺贵重的,哪里是爬树的行头,便忙道:“算了不要了。”
她也不想爬树。
虽然她小时候经常爬树,一蹿就上去,但是现在大了啊,特别是刚才陆殿卿竟然说她“端庄优雅”,虽然是开玩笑的,但她也不想马上就爬树破坏这句话。
在一个庄重讲究的男人面前爬树,那才是傻。
陆殿卿却道:“没事,我可以摘。”
他脱下外套,挂在旁边门上,之后抓住树,往上一跃,竟然真得上去了,还算矫健。
林望舒便站在在干什么?
她至于非要馋这一口吗,这么麻烦,早知道不说了,不说的话她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一时胡乱看着这宅子,他家这宅子有些年头了,在早之前据说是王爷的府邸,前面屋面用的是圆筒子瓦,东边是厢房,西边却是丹楹刻桷的走廊。
这应该是他们家原来的前院,后院早在一些特别年份就赶紧卖出去了,也算是他们家有先见之明。
南边正堂是一棵梧桐,一棵梓树,都是百年老木了,而正厅前的房舍高大弘敞,门廊下放着一块卸下来的牌匾,却是“奕叶清芬”。
林望舒看着,这块牌匾后来应该是重新挂上了,据说是清代一位名家的赠送给陆殿卿的祖父的。
林望舒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心想这种人家,随便一个什么东西刨一刨,都能说出典故来,家里房子拆了卖木头估计也不少钱。
他家这院子又好,据说是骨相好,风水好,就连向来眼高于顶的沈明芳都每每提起,说“他家这院子可惜了,也没什么人住,要是给咱们家,好好打理……”
至于后面,便不说了,只是提提罢了,不上台面的话,自然不好对外说出来。
林望舒看着这院子,内心幽微之处自然生出一些见不得人的贪念,在那千万纷扰思绪中,她竟然开始想,如果刚才陆殿卿说的是真的,这院子——
当触及这个念头,她顿时暗暗羞惭,忙不去想了。
这时候,却听到外面怯生生的声音:“姐,姐……”
林望舒一听,这才想起来宁苹,忙看向陆殿卿:“你把宁苹关外面了。”
陆殿卿长腿踏在一处粗壮的枝叶上,伸出长臂去够另一串,听到这个,便道:“那你放她进来吧。”
林望舒:“给我钥匙。”
陆殿卿:“我没上锁。”
林望舒:“你!”
一时无语,之前还故意说什么钥匙在他手里,敢情这人话里都是坑!
她忙去打开门闩,让宁苹进来,之后又关上大门。
她怕雷家发现了,到时候又生出许多是非来。
宁苹脸上挂着泪,惊惶地道:“姐,到底怎么了,那个人模狗样的内奸呢?”
林望舒赶紧给宁苹使眼色,内奸正在树上摘香椿呢,你想不想吃了,想吃就闭嘴!
宁苹却是恍然未觉:“姐,内奸他干嘛了,他欺负你了,他人呢?跑了?”
她正说着,陆殿卿却是突然开口:“接着这个。”
宁苹冷不丁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一看陆殿卿正站树上,想起自己刚说的话,真是魂飞魄散。
林望舒:“别太大声,回头雷家听到了!”
宁苹只好拼命忍住,不过看向陆殿卿的目光还是小心翼翼的。
陆殿卿扔下来篮子,林望舒赶紧接住,有一些香椿芽掉出来了,她捡起来,仔细看了看,喜欢得很。
要知道香椿分初芽、二芽和三芽,初芽的香味最为浓郁,在开水里过一下,用豆腐香油耗油来凉拌,清隽馥香,味道最好不过,至于二芽和三芽,味道就淡下来了。
这香椿茎叶浅紫,蕊珠淡绿,正是最好的初芽了!
宁苹看到这香椿芽,终于懂了,暗暗吞了下口水,之后也眼巴巴地望过去。
林望舒客气地道:“陆殿卿,这些就够了,不用再摘了。”
陆殿卿看了她一眼,也就从树上跳下来。
跳下来后,他整理了衣袖,清理了身上的残叶,于是他又变成那个一丝不苟持重端庄的陆殿卿了。
他沉默地看着林望舒,意有所指。
林望舒便想起刚才他说的,一时便又是乱糟糟的心思,不过宁苹在,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还是道:“你说的,我觉得可以考虑下,我要想想。”
陆殿卿低声说:“好,我等你。”


第15章 浮想联翩
回去的路上,宁苹絮絮叨叨的,她还是觉得陆殿卿不是好人:“他很凶,刚才使劲凶俺,还把俺关外面,他就是欺负人,姐,他怎么你了,他没揍你吧,俺在外面,可吓死俺了。”
林望舒:“也没什么事,就是谈了谈,我需要好好思考下眼前的情况。”
宁苹懵,不懂,不过还是点头:“对,姐你要好好思考,那个内奸太吓人了。”
林望舒确实是心里乱,她靠在公交车上,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的自行车人流,想着刚才陆殿卿的话,也努力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陆殿卿竟然提出这个解决办法,那就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早就觊觎自己了,一个是他就是佛祖心肠,以肉身喂恶鹰,勇于牺牲自己也要拯救她。
林望舒揉了揉太阳穴,她觉得陆殿卿虽然人品好,但也不是随便拿着自己婚姻开玩笑的人吧,那就是他觊觎自己了?
他觊觎自己?
林望舒从两辈子的记忆里,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关于陆殿卿所有的记忆仿佛都是干巴巴的。
他那个人其实并不是不善言辞的人,出生在百年外交世家,他可以说是他们这一辈最优秀的一个了,他面对挑衅言语时的锐利和机锋让人拍案叫绝,和人交往时的诚恳和得体也每每被称赞。
不过那都是报纸或者别人口中的陆殿卿。
林望舒关于他的记忆,却只有干巴巴的寡淡了。
他是大概十二岁左右跟着父母从四合院搬到了大杂院去住,不过当时政府还是优待他们,给了四间房,这比一般人家要宽裕多了。
当时随着他父母一起过来的除了胡奶奶,还有一位老爷子,人都叫他三爷爷的。
这位胡奶奶和三爷爷打理着家里,并照顾他母亲。
陆殿卿母亲是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画山水很有名,且会一些西洋乐器,据说还会好几个国家的语言。
那时候林望舒还曾经偷偷窥探过,想着也许能看到她画画,不过可惜并没见到。
陆殿卿母亲身上有病,据说是肾病,本来需要单独静养,但当时的情况,自然是有些顾不上。
那时候在大杂院孩子眼里,陆殿卿就是少爷,而且是外来的少爷,天降的少爷,对他自然存着天然的排斥和不友好,便是林望舒的哥哥,也曾经想教训教训陆殿卿,说是这小子看着太狂太傲了。
那时候陆殿卿沉默寡言,在胡同里走路也目不斜视,仿佛和他们处在截然不同的空间。
说实话林望舒也觉得这个人很欠揍呢。
不过林望舒喜欢胡奶奶,连带着她觉得陆殿卿也不是坏人,劝了哥哥林听轩,林听轩才放过陆殿卿。
这勉强算是林望舒对陆殿卿的一点小小恩惠吧。
再之后呢?
其实林望舒对于后面的一些记忆比较模糊,都是一些日常琐碎的事,都是一个胡同里,难免遇到,总会说几句吧,好像也曾经一起玩过,应该是这样。
毕竟后来林望舒都活到了三十岁,也经历过许多事,现在冷不丁地回忆,谁还能记起来十几岁时候一个并不要紧邻居的事呢。
那时候林望舒脑子里在想什么,除了学习,也就是每天放学后疯玩了,陆殿卿又不会是很会玩的人。
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他过来两三年后,他妈的病情恶化了,当时邻居们都在议论这个事,可大家也没办法,不知道怎么帮衬着。
再之后,据说他妈的娘家人在香港,通过有关方面和相关部门交涉,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把他妈接到了香港去治病。
这个事林望舒倒是记得很清楚,因为这算是当时胡同里一件大事了。
来的据说是陆殿卿的舅舅,穿着黑色西装,神情沉郁,带着人来接,由相关部门陪着,不过陆家的人为了避嫌,全都提前离开,并不会和陆殿卿舅舅有任何对话。
林望舒那时候爱看热闹,爬到了树上去瞧,她至今记得,恰好看到窄长挺拔的少年站在快要坍塌的矮墙根下,抿着唇,沉默地看着不远处。
当他舅舅经过他身边时,抬起眼,好像看了他一眼。
他也看了一眼他舅舅,嘴唇蠕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没出声。
他舅舅的眼神在他身上停驻了很短的时间,也许一两秒,也许三四秒,是恰好不会被别人留意到的,之后他舅舅便骤然抬步离开了。
这个画面,于沉迷捉鱼抓蜻蜓爬树掏鸟的林望舒来说,是悲壮的,也是震撼的,于那无声的沉默中,她好像窥破了一种无法言说的什么情绪。
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这个画面沉淀在她的心里,在她人生的成长中,随着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逐渐有了不同层次的理解。
陆殿卿母亲被接走后,那位三爷爷也走了,只有胡奶奶留着,受着陆殿卿母亲的嘱咐在这里照顾他们父子。
后来的事,林望舒也记不清了,记忆乱七八糟的,那个时候耳边总是能听到各种事,谁家如何如何了,以至于原本觉得稀奇的事都不稀奇了,再之后就是轮到她下乡了,去云南。
她当时哭鼻子,觉得这日子不好过,结果遇到陆殿卿,他温声安慰她,她却觉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现成风凉话,你敢情在北京外国语学院上大学,而我只能去农场干活。
他当时被她说得有些无奈,便提起可以拜托朋友照顾她,让她不用害怕。
再之后呢,就是她和雷正德结婚了,她成了雷家的小媳妇,而他则是别人眼中前途无量的陆殿卿。
偶尔胡同里遇上了,会打一个招呼,说几声不咸不淡的话。
林望舒把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搜刮了一遍,倒是也品咂出一些也许能衍生出异样情绪的瓜葛来。
事实证明,她和陆殿卿的这些事,墙缝里抠抠刮刮,如果搁台湾那位爱情故事家琼瑶手里,也许还能谱写出一出悲欢离合的青梅竹马狗血故事呢。
然而最终,林望舒长叹了口气,她在这么胡思乱想了一番后,依然并不能把自己和陆殿卿的事归结为一种和爱情有关的东西,她实在无法从陆殿卿那张太过寡淡的脸上瞧出什么旖旎的心思来。
“也许他也恰好需要一个对象?”林望舒的思路换了一个方向。
于是林望舒就想起来,他上辈子活到了三十多岁了,也不结婚,他一直单身,印象中也没听说他交往了什么对象。
本来这事如果放别人身上,大家早就觉得怪异了,可因为是他,他常年在外,且那个年代,都是去的一些听起来就不是特别富有的国家,估计也没多少中国人,想想就知道婚姻问题解决困难,且就算结婚了,也是聚少离多。
用雷正惠的话说“他是正直善良,太有责任心,并不愿意耽误别人姑娘青春”。
林望舒以前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她甚至觉得陆殿卿是报效祖国无暇顾及终身大事,这当然是她不经心时一个下意识的想法。
不过现在,林望舒细细地想这个,就觉得不对了。
出国怎么了,妻子可以跟着一起去啊,就算不跟着去,聚少离多,但也不代表没团聚,要这么说,天底下军人都得打光棍了?
所以陆殿卿不结婚,也许有其它的原因,比如涉及他个人的隐秘,有些不可言说的什么……
林望舒后来也看过一些书,国外翻译的都看过,她的见识和想法自然不会局限于如今这个封塞的年代,于是她的思路就开始放飞到了一些诡异的方向。
林望舒赶紧压下了这些胡思乱想,她觉得,自己不该去想了,那些想法对于人品贵重的陆殿卿就是一种亵渎,她不该那么想。
其实并不会有什么结论,不过林望舒倒是可以放心,他也不至于有什么坏心思,毕竟自己现在名声不太好也没什么依仗,他反而是出身良好的世家子弟,堂堂外国语学院大学生,踏上征程前途无量。
光脚不怕穿鞋的,吃亏的总不是自己。
就算贪财图色好了,自己好歹也经历过上辈子,要问谁吃亏,当然是他了,两辈子的童子鸡。
所以她不用怕,只需要考虑,自己要不要接受这个从天上突然砸下来的馅饼了。
宁苹纳闷地道:“姐,你想啥呢,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
林望舒看了宁苹一眼,脸色凝重:“宁苹,我问你,如果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馅饼,你接不接?”
宁苹:“馅饼?还有这种好事?”
林望舒:“也许接不住砸到脑袋呢,也许馅饼有毒呢,也许吃了馅饼别人找你麻烦呢,也许吃了这个馅饼回头来了一个大牛肉包子就吃不上了呢!”
宁苹:“管它呢,我肯定先吃到肚子里!好好的馅饼,谁会放毒,再说我又没钱,也不是坏人,别人干嘛毒我!”
她说完后,很有些得意,她觉得自己刚才这些话,很有些“北京味儿”了,至少不再说“俺”了。
林望舒却开始喃喃自语了:“你说得没错,既然有馅饼,还是一个馅足料厚的大馅饼,我为什么不捡起来吃了呢?”
她是想考大学的,怎么着也要顾自己的前途,不过有一个对象并不会影响自己考大学,反而还能帮衬自己。
她未来也是想找一个高素质的好丈夫来一个美满婚姻的,但是她突然发现,她绕那么一圈找到的,也未必有陆殿卿优秀。
他不贪女色,想必也不会找傍尖儿的,他家境优渥见多识广,自己不至于被连累,他还能护着自己不至于让自己再为雷家的事烦恼,甚至他家还有那么一个让她觊觎的院子!
林望舒低头看了看自己脚底下的篮子,篮子里的香椿芽发出淡淡的清香,在公交车的颠簸中,依然鲜翠动人。
当公交车售票员喊着到站的时候,这一筐诱人的香椿芽,终于成为坐实林望舒心思的最后一根稻草。
处对象是吧,她可以。


第16章 香椿芽
林望舒下了公交车,和宁苹往家走的时候,还顺便在副食店要了一份南豆腐,打算用来凉拌香椿芽的。
看着那嫩生生的白豆腐,她心情愉悦,甚至想哼起歌来了。
她下定决心接住陆殿卿这个大馅饼后,雷家倒是不足为惧了,反正交给他,让他来摆平,摆不平就埋怨他没本事好了。
雷家自然是有些背景的,不过也就是解放后冒出来的新秀,全都靠着雷老爷子撑腰,雷正德爸爸混得一般,大学副校长不会拉关系就那样,等再过一些年头雷老爷子不行了,雷正德又从商,其实家里已经大不如前了。
陆家就不一样了,陆家这种百年世家,盘根错节的,家里各房四处延伸。
陆殿卿爷爷是兄弟四个,都各有发展,底下子孙还算有出息,而陆殿卿还有两个叔叔一个姑姑,其中三叔在军区已经位置很高,姑姑虽然只是某单位主任,但是姑父却发展势头很好。
要不然当初情势那么紧张,陆殿卿父亲情况不好,就算陆殿卿外家在香港再有能量,没这边使劲儿,陆殿卿母亲也不可能被送过去。
林望舒最初的时候,被这馅饼砸得懵懵的,只觉得这是一个馅饼,并没细想,现在深入一分析,竟然发现,这分明不是馅饼,这是一块史无前例的全兜肉大包子。
她甚至心想如果我能当陆家儿媳妇,我还怕什么雷家呢?
她拎着水豆腐,脚步轻快地往家走,一路上自然遇到一些胡同邻居,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她对大家笑笑,大家也赶紧回报以笑。
并没有人当面说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在她走过去后,身后那些人眼神迅速交换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八卦信息,再之后,等她走远了,那些人马上小声嘀咕起来了。
在她们眼里,她被雷家睡了,又被人家抛弃了,现在已经是破鞋一只。
她好笑,却是并不在意。
这种不在意,显然不只是因为她已经接到了一个绝世无双大肉包子,事实上没这个大包子,她也不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了。
人这辈子,还是因为对得起自己,管他们怎么说呢!
她径自回到家,喊道:“妈,我回来了,瞧我带回来什么好吃的。”
结果屋里头,走出来一个人,满脸惊喜地说:“望舒,你回来了!让哥看看!”
林望舒一看,这竟然是他大哥。
她顿时激动起来:“大哥!”
林观海比林望舒大五岁,比起林听轩的不着调,这个大五岁的大哥就稳重多了。
林望舒小时候家里父母上班,她还很小,都是大哥背着,可以说她是在大哥背上长大的。
后来她能到处跑了,调皮,跟着林听轩爬山下水的,遇到什么事,都是大哥来救。
总之长兄如父,林望舒对这个大哥是很敬重的。
她打量着大哥,却见大哥眉眼比以前厚实了一些,隐约也高了一些,笑起来露出白牙,俨然就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比起后来成了酒腻子胡子邋遢的大哥,真是清爽太多了。
她心里有些感动,甚至有种冲动,想过去使劲抱住大哥。
不过到底是忍住了,笑着说:“大哥,可算回来了!”
林观海笑道:“是,一回来就听咱妈说了,可算回来了,户口落好了吧?”
林望舒:“落了,这两天得抽空拿新户口本,不过工作估计一时没着落,我正说呢,哥你们单位需要什么打杂的不,赶紧给我找找。”
林观海:“你才回来,不急,我慢慢看着,要是有好工作再给你找。”
林望舒便把手里的篮子和豆腐给大哥看:“大哥你回来得正好,你看我得了什么!”
林观海是行家,瞅一眼就赞叹不绝:“这会儿功夫,还没到谷雨,竟然得了这个,是个稀罕货。”
按说林观海是炊事员,不至于这么没见识,这其实也和季节有关。
这年头,除了当季产的蔬菜,就是阳畸种菜了,可阳畸能产的也无非是青韭蒜黄,而且卖得死贵,七八毛一斤,能赶上肉的价格了,一般老百姓一般单位都吃不起。
像他们这种人家,冬天吃大白菜,开春时候也就是现在,之前储存的大白菜吃光了,萝卜土豆也没了,新茬菜还没长出来,肯定没菜吃了。
这个时候,就得那些消息灵通的,哪边菜站来了一点菜,都连夜排队去抢,去晚了肯定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