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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珠睡得并不好,一是担心床上的病人,怕明早陆询病到没力气翻墙回去连累她,二是太冷了,等汤婆子的温度渐渐冷下去,她不由地蜷缩起腿脚,裹着被子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一会儿睡着,一会儿冷醒,浑浑噩噩的,柳玉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突然,她感觉自己连着铺盖被人抱了起来。
柳玉珠猛地睁开眼睛。
陆询已经将她放到床上,他扔掉他那床被汗水打湿的被子,不顾柳玉珠手忙脚乱的反对,强行钻了进来。柳玉珠阻拦不了他,就想自己爬出去,他轻轻伸手一捞,便环着她的腰将她拉回了怀中,单薄的后背撞上他的胸膛。
“地上冷,仔细我好了,你又病了。”黑暗中,陆询在她耳边道,声音发哑,但明显比睡前有力了。
他整个人都是热的,像一个温热的火炉子,虽然柳玉珠很抗拒这样,可她无法否认,这样的被窝真的很暖和。
但是,柳玉珠宁可一个人挨冷,也不想与他同床而眠。
“大人,你说过不会强迫我。”
“不强迫,我什么都不会做,睡吧,明早你醒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走了。”
柳玉珠还想反对,陆询突然对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热气。
柳玉珠猛地一缩肩膀。
陆询笑了笑,低声道:“我很困,可如果你再嗦,我可能会清醒过来,不想睡了。”
这样的情况,柳玉珠不敢跟他赌,只好浑身僵硬地被他抱在怀里。
帐中有淡淡的药香,被窝里又那么暖和,前半夜没睡好的柳玉珠,渐渐支撑不住了。
就在她只剩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他的声音:“睡着了?”
柳玉珠眼皮一撑,却没说话。
他摸了摸她的发丝,用几乎难以听清的声音道:“我不算什么君子,但,在我没有婚约的前提下,如果我要了哪个良家姑娘的清白,只要她愿意,我必然会娶她为妻。”
当时他与公主有婚约,她在他眼里又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陆询只能许她妾室的名分。
与公主的婚约解除,如果她还是个宫女,陆询仍会纳她做妾。
可她跑了,逃跑前求公主替她善后,陆询想找她都找不到。
如果没有甘泉县的偶遇,她大概会继续留在他的回忆中,直到那回忆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
然而机缘巧合,她被人送到了他面前。
陆询忽然发现,曾经卑微柔顺的小宫女,其实是柳家备受宠爱的幺女,回归故土的她,也不再是那个一板一眼伺候主子毫不出错的呆板宫女,她有她的脾气,也有她的小心机与坚持。与他相比,她仍然身份低微,却足以为妻。
陆询低头,轻轻亲在她的脑后。
柳玉珠一动不动,也不敢太过僵硬,就保持刚刚的睡姿,仿佛已经陷入了熟睡。
陆询刚说完的时候,柳玉珠想,他一定是动了色心,先说点甜言蜜语,哄得她应了,便来与她成就好事。
可是,陆询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他亲了亲她的头发,便转过去睡了,只反手压了压两人中间的被子。
直到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柳玉珠才认真思索他那番话。
所以,他愿意对她负责,娶她为妻?
半晌,柳玉珠摇摇头,猜他肯定是病得太重,因她体贴照顾,他才一时冲动。
第27章 027
柳玉珠没有太把陆询的话放在心上, 很快就又重新睡着了。
直到整个人再次被人抱起,柳玉珠才再次惊醒。
还是在陆询的西耳房,屏风外侧点着一盏昏黄的灯, 窗外一片漆黑, 显然时候还早。
“你做什么?”柳玉珠警惕地问头顶的男人。
她裹在被窝里, 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 一头乌发凌乱,却又娇美妩媚。
陆询笑了笑,道:“本想悄然离去, 又怕你睡得太沉, 待秋雁过来寻你, 见你躺在我的床上, 可能会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 我想悄悄抱你回你的房间, 既不打扰你的好眠, 又无后顾之忧。”
柳玉珠看看身上, 果然她的被子铺盖都被陆询一起抱起来了。
“我自己来吧。”
“外面天寒, 你身体单薄, 别再折腾了。”
陆询说完, 径直抱着她朝外走去。
柳玉珠被他裹成了粽子,根本动不了,只能任由他抱着。
走出耳房,外面湿凉的空气袭来,柳玉珠不由往他怀里缩了缩。
陆询忽然问:“昨晚我说的话, 你听见了吗?”
柳玉珠心思一转,茫然问:“什么话?”
陆询与她对视片刻, 看向前方:“没听见就算了。”
柳玉珠便也不再问,只暗暗庆幸自己料事如神,知道他是病糊涂乱说的,这不,天还没亮他已经后悔了。
陆询一直将柳玉珠放到了她房间的床上。
“你睡吧,我去收拾一下耳房。”
没有多纠缠什么,陆询转身走了。
柳玉珠裹着被子,因为在外面走了一会儿,被窝已经没那么热乎了。
过了一刻钟左右,柳玉珠又有了睡意,外面静悄悄的,想来陆询已经离开了。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轻轻的推门声。
柳玉珠马上睁开了眼睛,警惕地看向门口。
内室的门也被推开,陆询抱着四个汤婆子走了进来。
柳玉珠目瞪口呆。
陆询来到床边,先将两个汤婆子塞到她脚下的被窝,再把两个塞到她怀里,自始至终,他的手都没有碰到柳玉珠任何地方。
在这一刻,柳玉珠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母亲,想到了两个姐姐。
小时候的冬天,替她放汤婆子这种事,不是母亲,就是姐姐们帮她。
如今,陆询一个大男人,竟然替她做了。
“我去厨房拿药,见锅里有昨晚没用完的水,顺便烧热了。”陆询放好帐子,隔着薄纱与她道,“昨晚你替我守夜,我替你灌几个汤婆子,算是扯平了。”
柳玉珠心里有些乱,只能回以一声“嗯”。
陆询继续道:“年后我会比较忙,可能抽不出空过来,你别忘了欠我的那把伞,伞面我要自己画,如果你没有机会给我送过去,便一直留着,直到我过来找你。”
柳玉珠:“好,我记住了。”
陆询顿了顿,转身离去。
柳玉珠望着窗外,明明被窝暖和了,她却有点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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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珠在家过了一个年。
兄长柳仪也从县学回来了,只是才过了初五他就又回了县学,专心准备四月的院试。
院试若中,柳仪便会成为柳家几辈子子孙里的第一个秀才。
周文俊已是举人,他进京之前,送了柳仪一箱子书,里面有书也有他的心得笔记。
柳仪除了听县学夫子讲课,私底下也会翻看周文俊的藏书。
二月下旬,陆询作为知县,来了本县县学,给待考学生讲了半日的课。他是前年春闱的状元郎,稍微分享一点经验,对学子们来说也大有裨益。
柳仪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将陆询的每句话都牢记心里。
下午陆询仍在县学,他让县学官员给他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然后每个学生都可以过来找他解惑,但因为学生众多,每个人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其他学生都兴奋紧张,柳仪毕竟见过陆询几次,心情还算平静,默默地将他想要请教的几个问题整理下来,准备好好利用这一刻钟的时间。
等他见到陆询,陆询正在喝茶。
柳仪恭敬地行礼。
陆询笑笑:“你我熟识,不必如此拘礼,坐吧。”
柳仪在他对面坐下。
陆询对柳仪自然不同,别的学生过来,学生问什么他答什么,柳仪才坐好,陆询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柳仪心中一动,他来之前已经听过其他学生的交流,知道大概是怎么个过程,显然,陆询对他是不一样的。
冷静下来,柳仪沉思片刻,开始作答。
陆询一共问了他三道题,都是当年他参加院试时的题目。
柳仪不知,只管从容应对。
这三个问题问完,陆询对柳仪的才学也有了大概的了解,道:“依我看,你考秀才不难,只是不知,你会不会参加今年的乡试。”
柳仪笑道:“若是中了秀才,当年要去试试秋闱,即便考不上,也能为下次秋闱积累经验。”
陆询看着他,道:“我希望你考上。”
柳仪一怔。
陆询隐晦道:“官场之上,我不会刻意结党营私,但如果有一二好友,总是个助益。”
柳仪恍然,原来陆询有结交他的意思。
他向陆询表忠心道:“大人救过舍妹的性命,无论我是官身还是平民,只要大人有所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效劳。”
陆询笑道:“言重了,我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而已。这样,你先准备院考,待你中了秀才,可以在家中自己研读,到那时,你搬到县衙去住,白日在我的书房读书,我若得了空闲,便去与你讲解一二,如此,秋闱中举更有希望一些。”
柳仪惊喜非常,当即便要跪下行礼。
陆询及时拦住他,低声道:“本县学生,我暂且只发现你一个可造之材,故特别关照于你,切记不要对外声张。”
这种道理,柳仪当然明白,如果他现在就张扬出去,其他学子既会嫉妒他,也会指责陆询不公。但如果他在院试中考得好名次,高中秀才,那时陆询再给他开小灶,旁人就没有由头再说闲话了。
关键还是院试。
怕自己考不上秀才让家人白欢喜一场,陆询的那番话柳仪连自家人都没告诉。
三月中旬,柳仪与几个学生一同前往府城赴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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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赴考,柳玉珠除了祈求哥哥高中,什么都帮不上忙,不过,看哥哥胸有成竹意气风发的样子,柳玉珠也跟着有信心了。
自己这边,柳玉珠从去年八月中旬开始,苦学至今共七个月,终于得到父亲的认可,可以出师了。
其他学徒们学得几年才能出师,一是因为师父不可能一下子就倾囊相授,二是学徒们平时要帮忙做事,不像柳玉珠,完全是被当成继承人栽培的,什么杂事都不用做,一心一意学手艺就行。当然,柳玉珠能在七个月就学会柳晖的全部手艺,说明她这方面的天分很高。
学成出师,柳玉珠并没有忘了她还欠陆询一把伞。
她先做了几把熟练技艺,然后才精心为陆询做了一把雨伞。
伞骨做成,伞面也糊好晒干了,柳玉珠将这把待绘图的伞带回了铺子,连同画笔颜料一起,放到了陆询的西耳房。
陆询已经很久没来了,柳玉珠倒是听说了他都在忙什么,去年陆询去巡视诸村,发现有很多荒地可以开采,也发现一些河流堤坝需要重修,年后他就在忙这些,督促百姓种地,监督河工筑堤。
这些都是秋雁先打听到的,转述给柳玉珠时,秋雁都忍不住夸了夸陆询:“他这样的贵公子,为了避京城的流言蜚语才外放的,只需在江南挂职闲散一年半载,便可托关系重回京城,陆大人却没怎么闲着,大案小案都办得妥妥当当,连开荒修堤那种辛苦差事也揽在了身上。”
柳玉珠就想,陆询确实是个好官吧。
这日傍晚,下起了毛毛细雨,雨小到如果只是短距离行走,都懒得费事撑伞。
核对完今日的账目,莺儿去了后罩房,柳玉珠与秋雁也分别歇下了。
天气凉爽,柳玉珠睡得很香,直到被敲窗声惊醒。
确认是陆询,柳玉珠穿好外衣,去外面开门。
她手里提着灯,陆询闪身而入时,她发现他的袍子湿了一些,肩膀处最明显,再看院子里,雨势比傍晚略微大了些。
“大人怎么没撑伞?”柳玉珠下意识地问。
陆询站在她对面,看着她道:“没有伞,如何撑?”
柳玉珠登时明白,他是来取伞的。
“已经做好了,就在耳房放着,大人此时若有雅兴作画,今晚画好,明日我拿回作坊,再过三日便可过来取伞。”
陆询满意地点点头,道:“许久没画了,你随我过来,提点我一二。”
柳玉珠便随他一道过去了。
一盏灯的亮度不够,柳玉珠又点了三盏,高低远近分别放好。
她负责调制颜料,陆询对着伞面,似是在思索要画什么,如玉的脸庞被灯光映照得越发俊美。
终于,他拿起画笔。
柳玉珠全神贯注地看他画。
白色的伞面,他先画了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慢慢地,河流上面多了一拱石桥,河岸两侧多了柳树花灯与林立的店铺,景色距离河流越远就越模糊,重在韵味。
“这是泉河吧?”柳玉珠低声道。
陆询没答,继续在靠近拱桥的河面,花了一艘乌篷船。
然后,他在船头画了一个低头看水色的红裙女子。
柳玉珠脸上突然一热。
果然,他又在桥上画了一个白衣公子,红裙女子低着头赏景,看不清面容,他也低着头,不知是赏景,还是在赏人。
柳玉珠的脸早已红透,因为他画的太好太美,她才没有阻扰他。
等陆询放下笔,柳玉珠攥着手道:“大人存心调.戏我吗?若是被姐姐姐夫哥哥看见,他们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陆询道:“不敢,此伞做成,我会小心收藏,绝不拿出来用。”
柳玉珠瞥他一眼,还是不敢信他,小声要求道:“这把毁了,我再重做一把,大人重新画别的图。”
陆询笑道:“也好,再画就画夫妻闺中之乐。”
柳玉珠:……
第28章 028
柳玉珠又做了两把伞, 才把陆询画好的那把带回了家里的作坊。
此时距离伞成还差六个步骤,其中伞面的折痕烘烤定型只能借用作坊里的烘烤处,柳玉珠必须回来, 否则她就在主街的铺子悄悄做完这把难以示人的伞了。
家里有很多伞在烘烤, 柳玉珠费尽心思把她的三把伞放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 父亲与两位老师傅想看看她画的伞面, 柳玉珠只展示了她亲手绘制的那两把,然后装作不好意的样子,藏起了第三把伞。
不被父亲发现最好, 万一被发现, 父亲并不知道去年泉河上的那事, 只会震惊她画得居然这么好, 届时, 柳玉珠大可用自己超常发挥了一次糊弄过去。
接下来, 柳玉珠就守在烘烤处的外面, 以防父亲与老师傅去翻看她的伞。
等三把伞烘好了, 柳玉珠一起带回主街的后院, 刷上桐油、阴干、安装伞柄, 认认真真又忙了几日。
伞彻底完成时, 已是四月初。
初二夜里, 陆询过来取伞。
西耳房里点着一盏灯,柳玉珠站在一旁,看陆询打开他的伞,一边缓缓地转动伞柄,一边目光专注地欣赏他绘制的伞面, 然后,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瑕疵, 伸手摸向船头上的红裙女子。
“有什么问题吗?”柳玉珠不由地走过去。
陆询将伞面朝她倾斜,看眼画中的美人,再看向柳玉珠那张白皙娇嫩的脸,低声道:“似乎将你画胖了些。”
柳玉珠的脸就又烫起来了。
陆询笑了笑:“不怪我,是你这半年学伞过于辛苦,消减了。”
柳玉珠懒得听他调戏,别开脸道:“大人若无事,我回房去了。”
陆询收起伞,问她:“快夏日了,我的夏袍何时做好?”
柳玉珠就让他四月中旬来拿。
陆询思忖片刻,道:“到那时,你哥哥考完院试也回来了,如果他这次中了秀才,你便是秀才妹妹,身份水涨船高,或许真能找到一个愿意伺候你的如意郎君。”
“便是我要嫁,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不劳大人费心。”
没完没了的戏弄人,柳玉珠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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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陆询猜测的那般,四月初十,柳仪考完院试,在府城继续逗留一晚,然后就回了甘泉县。
科举是大事,柳金珠、萧鸿夫妻俩也赶来柳家,关心柳仪考得如何。
柳仪笑道:“我感觉还行,院试发榜快,五月初一就知道结果了,你们都别急。”
萧鸿惯会说漂亮话,都要将柳仪夸成文曲星转世了,又对柳晖、宋氏道:“五月初三我爹庆五十大寿,若温礼中了秀才,咱们家就是双喜临门了。”
宋氏:“那就借你吉言了,温礼真中了,我给你爹送份大礼。”
萧鸿忙道:“娘您别破费,您都送过我们家一颗世上独一无二的金珠了,其他什么都不用准备。”
他话音才落,柳金珠伸手过来,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圈。
柳玉珠抿唇偷笑。
接下来的半个月,柳玉珠等人都在盼望院试发榜,柳仪倒是镇定地很,每日都在书房里埋头苦读,柳玉珠给哥哥送茶的时候,与哥哥聊了聊,才知道哥哥已经开始为八月的秋闱做准备了。
“哥哥注意休息眼睛,看两刻钟就站起来去窗边待会儿,哪怕一边默背一边远眺呢,也比一直伏案读书强。”
“放心,哥哥知道的。”
柳玉珠就退出去了,不再打扰哥哥。
到了五月初一,因为离县衙太近,柳玉珠叫上秋雁,一块儿去等着发榜了。
她们俩最先到,没多久,柳金珠萧鸿夫妻、宋氏柳晖也都赶来了。
好多街坊也都来看热闹。
终于,负责张贴红榜的衙役走出来了,百姓们自动让开地方,两个衙役一个涂浆糊一个往上粘贴,大红的榜纸从最后几名缓缓地往前铺开。
柳玉珠翘着脚尖,待一张红榜都贴好,她终于在第六的位置看到了哥哥的名字!
排名第六,也就是说,今年杭州府的院试,那么多考生去考,哥哥不但中了,还名列前茅!
等大家都反应过来,萧鸿高兴地看向妻子,柳金珠已经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柳玉珠,姐妹俩笑容灿烂,像一对儿娇艳明媚的并蒂海棠。
喜悦过后,一家人齐齐回了柳家。
柳仪听到笑声,从书房走出来,见家人个个面带喜色,就知道自己中了。
得知他是第六名,柳仪也有些意外。
柳晖摸着胡子道:“不枉你娘非要供你读书,我还想呢,这次若没中,就让你一边学伞一边读,两不耽误。”
宋氏笑着推了一把丈夫。
柳仪想了想,对父母道:“二月里,陆大人曾去县学勉励我等,还腾出半日专门为我等解惑,陆大人对我有点拨之恩,眼下我中了,得去县衙拜谢大人才是。”
柳玉珠诧异地看向哥哥。
柳金珠已经问了出来:“大人是如何点拨你的?”
柳仪解释了一番,有意隐瞒了他与陆询的对话,免得消息走漏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等他拜谢陆询回来,再说陆询要他搬去县衙亲自指点,因为他的名次好,此时消息传出去,无论家人还是外人都不会质疑。
柳金珠听说陆询为每个学子都解惑了一刻钟,并没有特殊关照,就没多问了。
萧鸿道:“我随你一起去吧,先前我邀请大人明日去家里吃席,大人已经应了。”
宋氏笑他:“就没有你混不熟的知县。”
萧鸿拱手:“都是托娘的福。”
宋氏去了一趟内室,回来递给儿子一个荷包,道:“既然是拜谢,就不好空手去,先去买点茶叶什么的。”
柳仪点头,换了一身袍子,与萧鸿并肩离去。
宋氏又让厨娘去买肉买鱼,今儿晌午好好置办一桌席面。
“娘,弟弟高中,咱们家宴请亲朋好友吗?”柳金珠问。
宋氏道:“先不忙,不是还要参加秋闱、明年的春闱吗,先让你弟弟考,考上举人再考进士,咱们争取一口气请个大的!”
柳金珠笑:“行,那就请个大的!”
柳玉珠也在笑,只是心里不敢抱太大希望,秋闱比院试难,春闱更是全国的举人汇聚一堂争一百多个名额,那种书香世家的学子都很难做到一次就中,更何况自家这没什么根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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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讯传开,陆续有街坊好友来柳家道喜,柳玉珠陪着母亲招待客人,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到了准备午饭的点,客人不再登门,柳仪、萧鸿也终于从县衙回来了。
一家人碰了头,萧鸿满面红光地道:“父亲,娘,咱们温礼别说中举,中进士都有希望了!”
柳仪为姐夫的夸张摇摇头,站在一旁只是笑。
宋氏奇道:“这话是怎么说?”
萧鸿喝口茶,兴奋地解释道:“我们不是去拜谢陆大人吗,大人得知温礼考了第六名,夸赞温礼大有前途,大人就问温礼,愿不愿意搬去县衙住,如此大人得空时,温礼若有什么学问上的疑惑,都可去找大人请教!娘,咱们陆大人可是上届春闱的状元,学问不比名师差,您说,有他单独指点温礼,温礼考进士还不容易?”
宋氏大喜过望,问柳仪:“这是真的?”
柳仪点头。
宋氏握着儿子的双臂,激动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柳晖有点受宠若惊,不懂陆大人为何如此照顾自家儿子。
萧鸿道:“父亲不必担心,这种事在官场上很寻常,陆大人出自永安侯府,栽培温礼对他只是举手之劳,可于温礼却是莫大的恩情,等将来温礼中了进士做了官,陆大人或永安侯府有用得着他的时候,温礼自然要效力。”
柳晖总算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了。
柳仪道:“爹,娘,等明日咱们去给萧伯父祝了寿,后日我便搬去县衙,家里若有什么事,你们尽管派人去知会我。”
宋氏:“咱家能有什么事情,你安心读书就是!”
他们议论得热闹,柳玉珠安静地站在一旁,想到陆询对哥哥的提携,她心中就有些乱。
她有点摸不准,陆询是真的赏识哥哥,还是……
念头刚起,就被柳玉珠按了下去。
陆询若图谋她什么,根本不需要绕那么大的弯子。
这晚柳玉珠就在家里睡了,次日一早,一家人都换上新衣,带上早就准备好的寿礼,前往萧家。
萧家是甘泉县数一数二的富户,住的是五进的大宅子,还带一个宽阔无比的大花园。
富商之家,亲朋好友多,结交的生意伙伴也多,萧老爷与继室夫人忙着招待一波又一波的宾客,哪怕是亲家,单独招待柳家的时间也不多。
这样更好,柳玉珠很快就跟着母亲宋氏去花园里赏景了。
宋氏特别喜欢萧家的大花园,柳玉珠记得,小时候父亲惹到母亲,母亲就喜欢说她当年明明可以嫁给有钱老爷,只因为年纪轻被父亲当时的脸骗了,才嫁到柳家过上了苦日子,父亲还总是欺负她之类的话,每每母亲这样说,父亲都要赔罪老半天才哄好母亲。
“哎,那是不是萧宝琴?”
花园分里外两座,外花园是给男客们游逛的,宋氏带着柳玉珠逛到内花园靠近外花园这边,突然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萧宝琴。宋氏立即拉着女儿躲到暗处,想看看萧宝琴要做什么。
今日的萧宝琴,打扮得极为隆重,她容颜美丽,也适合这样的盛妆。
内外花园中间由一扇月亮门连通,虽未上锁,但守礼的男客断不会往内花园走,女客也不会去外花园。
偏偏,萧宝琴蹑手蹑脚地跨过了月亮门。
“莫非她想私会哪个男客?”宋氏眼睛一转,让柳玉珠留在这里,她要跟上去瞧瞧热闹,就算被人发现,她一个长辈,只说有事找柳仪或萧鸿,都解释得过去。
柳玉珠劝说无效,眼睁睁看着母亲像萧宝琴那样鬼鬼祟祟地溜过了月亮门。
焦急地等待了两刻钟左右,柳玉珠忽然听到脚步声,她偷偷看过去,看到了萧宝琴,她拿帕子捂着嘴,哭哭啼啼地跑回来了,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又过了一会儿,宋氏也回来了,却是高高兴兴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娘,她怎么哭了?”
母女重聚,柳玉珠疑惑地问。
宋氏仍然笑个不停,捂着肚子对女儿道:“为什么哭?丢大脸了呗,你不知道,她刚刚去找陆大人了,她运气好,碰巧陆大人一人在赏竹,她就扭扭捏捏凑过去,也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陆大人只想离开避嫌,她突然抬高声音,问陆大人是不是嫌弃她是商家之女,陆大人就说,不是因为这个,他已有心悦之人,只等回京便去提亲,萧宝琴一听,就哭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