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幼知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当自己的猜测被证实,跨江大桥的案件背后真的牵涉到如此巨大的利益链,心里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凉意。
如果不是她有幸把这些材料交到了由上面直派下来的徐组长,那么她就算手握这么多的证据,也依旧没办法扳倒这些人。
整个栌城的政府工程项目,这么些年,就这样被这些人用勾结的方式,牢牢地给攥在了手里。
徐组长对喻幼知微微笑了笑:“多谢,这份材料对我们反黑组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证据。”
喻幼知解释道:“这些大部分都是我父亲当年查到的。”
“我明白,你父亲的事我会连同这起案件一起再深入调查,有必要启动重审的话,法院会通知你。”
有了这个承诺,喻幼知终于笑了出来:“谢谢您。”
徐组长语气温和,看向一旁的年轻男人。
“明涔,你女朋友可帮了我们大忙,记得好好感谢人家。”
贺明涔回:“已经感谢了。”
徐组长打趣:“有吗?年轻人可不要玩面子工程这一套。”
贺明涔漫不经心道:“我人都以身相许了,还要怎么感谢?”
徐组长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一脸“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的样子。
只有喻幼知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


第82章
领导在不好发作,一出来,喻幼知立马对男人兴师问罪。
“你刚刚当着徐组长的面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男人一脸无所谓。
喻幼知没辙了,难道是她脸皮太薄了?毕竟刚刚就她一个人在羞愧。
她问:“你跟这个徐组长很熟吗?”
徐组长本名徐中庭,清河市人,副省部级干部,皇城脚下被派来栌城进行反黑工作,来这儿完全就是出差公干,按理来说是不可能认识小少爷的。
小少爷性格不怎么样,工作上也常是不苟言笑,但看刚刚徐组长对小少爷的语气亲昵,小少爷当着他的面儿开玩笑他居然也不介意。
贺明涔:“不熟,但他说我小时候抱过我。”
“小时候?”喻幼知懵了,“百科上说他不是栌城人啊。”
“之前我们去曾爷爷家里的时候,那几个老的不是听说我表叔女朋友要考外交部,当着她的面儿聊过外交部的事儿么,徐组长是现任司长的叔叔,我们两家认识,”贺明涔说,“他年轻的时候跟家里关系不好,被赶到在我们这儿的军区服役,有次我曾爷爷去军区视察,那时候徐组长还是个士官,负责给他演示榴弹效果,结果榴弹哑火了,本来是要受个处分,是曾爷爷帮忙说了句话。”
喻幼知恍然,原来是这样的缘分。
无论是站在和她同一立场的红方还是暗处的黑方,这就是个充满了人情的社会。
她有贺明涔的帮忙,即使过程艰难,起码结果可观,可是其他那些受到了不公待遇的普通公民,如果想要往上申诉求一个公平,他们的路该有多难。
就像她的父亲,贺明涔跟她的父亲虽然曾共事过,可唯有她的父亲一人踽踽独行,不肯妥协,坚持用自己理想的目光去看待这个社会,一人力量实在式微,所以才让自己的一生潦草收场。
然而她无法说父亲的这种固执错了,只能叹息。
喻幼知心中杂陈,盯着小少爷看了半天,直把人看得不自在,问她干什么。
她摇摇头,说:“就是突然意识到你是高干子弟。”
“再高再干还不是得加班受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毛力威最近有了动作,今天我可能要在局里过夜。”
喻幼知不理解地问:“所以你这个高干子弟为什么不好好听从家里的安排享福,来当警察干什么?”
贺明涔慢悠悠地答:“因为我每次只要一穿警服你眼睛就对我直发愣,这理由行不行。”
“……”
得赶紧转移话题,喻幼知咳了声,提议道:“那我给你买点夜宵送过来?”
他眉尾上扬:“这么好?”
“对啊,我不是说在追你吗?当然要对你好点了,你喜欢吃什么?”
他勾唇,单手插着裤兜,俯身凑到她耳边说了个字。
喻幼知耳根发烫,做贼似的往旁边看了看,还好没人。
这人没救了,大白天的在警局都敢带头打擦边球。
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在他得逞且笑盈盈的目光下,喻幼知气冲冲地说:“你要再这样,连夜宵都没有了。”
结果贺明涔却丝毫不受威胁,扯唇平静道:“哦,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重新追我,还什么百分之百真心,现在这就没耐心了,我看你的真心也不怎么样。”
“……哄你的话你也信,”她撇嘴,渣男言论说得直溜,“鱼都上钩了,哪儿还有放饵的道理。”
贺明涔好笑道:“跟我玩杀猪盘?”
喻幼知冲他眨眼,一本正经道:“是啊,所以平时多注意着点,谨防诈骗。”
他嗤了声,抬手给她来了一记脑瓜崩。
“胆子挺大,警察都敢骗?”
“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你的身心我都已经骗到手了,”喻幼知摸了摸被崩的额头,仰头,“有本事你去法院告我。”
一副理直气壮的老赖样儿。
刚崩了她额头,这会儿他改掐她脸,有些哭笑不得:“小骗子,骗身骗心你还很光荣?”
……什么小骗子,肉麻死了。
喻幼知有点体会到前几天她喊他涔涔的时候,他当时的那种感受了。
败下阵来,脸也有点热,她嘟囔道:“我走了。”
贺明涔没拦着,提醒道:“晚上的夜宵别忘了给我送。”
“知道了,少爷。”
-
到晚上,喻幼知不但为贺明涔买来了夜宵,顺便还给其他加班的刑警一并都带了夜宵。
之前是奶茶,现在又是夜宵,连番投喂下来,副队还没沦陷,刑侦队其他几个人先沦陷了。
所谓吃人嘴短,吃着喻检给买的夜宵,自然也要帮喻检说好话,做一个合格的僚机。
又是说喻检人美心善,又是说喻检体贴大方,最后回到重点,问他们副队究竟在矜持什么。
只可惜贺副队不为所动,两个字打发了他们。
“问她。”
其他人不知道这什么意思,喻幼知懂,干笑着说革命尚未成功,自己还需努力。
送完夜宵她打算离开,贺明涔都还没说什么,其他人纷纷提议说太晚了,让他先送喻检回家,然后再过来继续加班。
贺明涔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于是干脆顺水推舟。
上了车后,车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贺明涔才冷不丁问了句:“追人的游戏好玩么?”
“还行,”喻幼知老实说,“听你的同事们夸我,我还挺享受的。”
贺明涔意味不明地挑眉,发动车子离开。
夜色晃眼,车子开在路上,他没开导航,但喻幼知还是发现了这条路线跟她回家的路线不一样。
她提出来路线错了,贺明涔却说:“你去我那儿睡,我尽量早上前回来。”
喻幼知脑子一钝,突然想到之前她在他家过夜的那几天,那日子过得叫一个糜烂。
两个敞开了心扉的人在一起,贺明涔在那方面是彻底没了顾忌,简直就像在国外刚开荤的那时候。
喻幼知对晚上做事是没意见的,她也很喜欢,可那几天他不用上班,但她还要,然而每天到了早上,别人都是被闹钟叫醒的,她是被做醒的。
经过一夜的休息,男人在早晨的时候精力会格外充沛,兴致当然也高,这一点喻幼知是充分感受到了。
“不要,我回自己家,”喻幼知先是干脆拒绝,反应了两秒后又怕他不高兴,只能硬着头皮随便扯了个理由,“我现在不是说在追你么,要是被认识的人看到我早上从你家出来,多不好。”
贺明涔半天没说话。
喻幼知等了会儿,还是没等到他开口,于是她抓着安全带,偷偷侧头看他。
他的手稳稳地搭在方向盘上,突然打转走了个曲线。
车子驶离马路,开进了一条连路灯都没有的小巷,贺明涔不废话,直接将座椅放倒,把喻幼知从副驾驶上抱过来,又关掉了车里所有的灯。
喻幼知:“你干——”
后面几个字被他吞没在呼吸里。
她的衣服很快缴械,被随手丢去了后座,喻幼知抓着他埋在自己胸前的头发,咬唇说:“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不想去你家睡……”
贺明涔置若罔闻,重点在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上,因为嘴里含着东西,所以说话有些不太清晰,沉声含混道:“当同事面儿你过过追人的瘾也就算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还追什么追。”
言下之意就是演戏行,但为了演戏搞柏拉图,不行。
喻幼知不服气地说:“可是追人的流程就是这样啊,还没追到手就这样的那是炮友。”
“谁规定追人就必须得保持距离,”他把她脸掰到面前来吻,急不可耐地吮咬她的唇,气息随握着她腰控制她坐在自己上方上下的动作一喘一喘的,低哑嗓音简直要人命,“你想憋疯我?”
“……”
喻幼知没话说了。
静谧的深夜里,隐藏在夜色下的那辆黑色SUV里的两个人就这么在狭窄温暖的车厢里攀上高峰,小少爷在餍足后非常好说话,喻幼知想回家,他就送她回了家,因为她腿软,又尽职尽力地把她抱了上楼,给她收拾好后才返回单位。
回到单位后的贺明涔平静如常,虽然去的确实有些久了,但凡换任何一个男人这会儿估计都得被盘问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干了什么,可因为这人是贺明涔,所以谁也没往那方面想,只觉得他们副队可能是夜间开车比较小心,所以车速慢了点。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气质清冷的男人,就在不久前,还在车上抱着女朋友荒唐放肆。
-
徐组长在得到喻幼知的那份材料后,迅速召开了相关会议。
反黑行动中还牵涉到了贪污腐败,足以证明此次案件性质重大,公检两方都得参与。
检察院这边由王科长以及朱副科长带头,老沈主动对领导提出要介入案件,喻幼知虽然也很想参与,但由于案子涉及到她的父亲,按规定来说没有办法。
不过开会的时候,徐组长特别通知了检察院,让他们把喻检察官一并带上。
有领导打招呼,虽然不能参与案件侦破,但是开会的时候充当记录员参与一下还是可以的。
会议长桌上,中山装的徐组长坐于位首,侧首分别是他带来的督察组成员以及公检两方。
众人神色严肃,99式藏蓝警服和00式黑色检察服相对而坐,以及徐组长身后墙上的硕大警徽,为会议平添几分庄穆和不容侵犯。
没有那些假大空的官腔言论,会议直接进入主题。
督察组先发言后,徐组长请公安这边的同志发言。
黎队:“副队。”
负责这次反黑核心工作的刑警之一贺明涔接过了发言棒。
关于案件的刑事方面,可能有关的死者信息此时都通过投屏的PPT显示了出来。
“除了那十几个建筑工人的死,以及在跨江大桥案的调查期间,意外死亡或是失踪的相关证人,还牵扯到了一名检察人员的自杀。”
屏幕上显示出喻廉的照片。
检察院这边都是面色凝重,公职人员在调查期间的死亡性质不小,更何况这还是他们检察院的。
说到这儿,贺明涔往对面桌的方向看了一眼。
原本正记录着的喻幼知此时也抬起眼来,黑色检察制服衬得她面容苍白干净,一双杏眼却明亮坚定。
贺明涔收回目光,PPT换页,他用红外线笔指了指显示屏上。
“我们怀疑当年喻廉检察官的死不是自杀行为,很有可能是因为当年他的调查接近了真相,所以才遭到了杀害。”
就连受机关保护的公职人员都会因此丧命,那么更何况普通人,由此可见这些人为了自身利益背地里迫害了多少人。
“我们已经在搜集毛力威当年的犯罪证据,”贺明涔说,“但因为年限久,而且很多案子没有报案人,也没有证人,调查起来很困难,所以需要时间。”
这时候有人遗憾叹息道:“……这个时候但凡有一个当年的受害人能愿意站出来报案就好了。”
一直负责记录没有出声,全程也没有参与到会议讨论的喻幼知手紧握着笔,突然垂眼平静道:“怎么报案?面对这种势力,普通人就像是地上的蚂蚁,他们本来可以向公检法寻求帮助,然而因为某些‘保护伞’的缘故,求告无门,除了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他们还能做什么?”
会议室内陷入沉默。
照道理来说,这些‘保护伞’本来都应该是人民的公仆,本应该保护的是人民,到头来利欲熏心,反倒成了人民的敌人。
徐组长语气沉稳:“以毛力威为首的这帮团伙,之所以能在栌城肆无忌惮地无恶不作,他们的背后一定牵涉到了‘保护伞’的问题,不止这样,他们甚至连同多名企业家几乎操控了栌城政府近十几年所有的建筑工程项目,为此达到敛财和牟利目的,严重损害了人民的生命和财产,性质恶劣,我们必须尽快破案。”
……
反黑组行动迅速,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在会议召开后的没几天,当年的案件档案全部重见天日。
这样大费周章的行动,也同时向一些人释放了信号:这次调查不是花拳绣腿,而是真刀实枪,要把整个盘踞在栌城内部的黑恶藤蔓一并连根拔起,彻底清除。
反黑组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正在服刑的周云良重新提审。
警方掌握的证据太多,几轮交锋下来,周云良彻底放弃,为争取减刑,他在审讯椅上交待了他知道的所有,包括是如何在酒桌上应酬讨好领导,给领导送钱或是送女人,然后通过各种暗箱操作,拿到竞争剧烈的工程项目。
周云良交代后,相关部门依法查封了云良建设,并冻结了公司名下所有资产。
当查封令送到手里时,他的儿子周斐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继承了周云良的人脉网,也同样跟那些人在酒局中建立了联系。
查封冻结这么大的事,消息自然也传得快。
当天周斐就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里的人意有所指地敲打他道:“小周总,关于你爸的那些证据是怎么到了警察的手里,麻烦你好好查一查,如果家里有鬼,就找个道士来做做法,帮你驱鬼杀鬼,如果实在找不出鬼来,那我就只能认为是小周总你被鬼附身了,亲自找人来给你驱邪了。”
一通电话下来,周斐浑身冷汗。
他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到家里的那只鬼是谁。
——马静静。
当一个清晰的端口被打开,剩下的就很快明了过来,由此结合之前的种种,马静静和那个检察官、还有那个警察走得近的原因不言而喻。
世界上最荒谬的事莫过于,在他心里那个又作又任性、没点自知之明天天只会叫嚣自己是他小妈的漂亮蠢货,居然他妈的是卧底。
而最最荒谬的是,他居然还上了这个蠢货的鱼钩。


第83章
与此同时,马静静也接到了喻幼知的电话。
她在近一个月前被周斐安排做了堕胎手术,因为怀孕月份较大,堕胎风险较大,在她平安出了手术室后,周斐还是安排了她继续待在医院修养。
偶尔周斐有空会过来看看,他不懂女人的这方面,除了问身体怎么样也问不出什么来,而马静静更加是个马大哈,当了六个月妈妈,到现在孩子没了,肚子也空了,对一切还是懵懵懂懂的,以为自己经历了一场梦。
两个人谁都没再提起那个孩子,也没再提起周云良。
短暂的几个月里,他们因周云良而发生的这段荒诞关系,好像都随着那个孩子的消失,渐渐没那么令人作呕反感了,也渐渐正常了。
喻幼知在电话里说:“周云良已经全部交代了,我一开始以为周斐和他爸的生意肯定有关,但周云良说了,他因为不相信这个儿子,所以一直不肯让周斐参与进来,这些年周云良做的事,也都和他无关。”
明明一开始是想搜集周斐的犯罪证据把他送进去,然而在听到他和他爸做的那些事无关后,心里竟然莫名地松了口气。
还好和他爸不起来,周斐不算良心全泯。
然而喻幼知的下一段话却又让她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但自从周云良入狱后,他完全继承了周云良做生意的方式,不但和江富地产交往甚密,而且还和公安现在重点关注的黑恶势力团伙有联系,以此来威胁骚扰董事让出股权,达成自己在云良建设完全控股的目的,现在云良建设被查封了。”
检察官的语气虽然平静,但马静静还是听出了她语气下的诘责。
马静静犹豫地问:“……那他还是会坐牢?”
喻幼知如实说:“不一定,他涉及到的刑事案件,能达成刑事和解就行,以及公安现在重点打击黑恶市里团伙,如果他愿意配合调查,也是可以争取从轻处罚的。”
“就跟我一样?”
“对,跟你一样,法律不会原谅任何犯罪,但会给你们赎罪的机会。”
马静静陷入沉默。
电话那头突然换了人听,嗓音洌厉,她听出来是贺警官的声音。
“你先不要管周斐了,现在云良建设被查封了,他不傻,一定会猜到放在他手里的那些证据是怎么到我们手里的,到时候我们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对你做什么,所以你赶紧离开他的视线,会有人来接你,公安机关之后也会对你进行保护。”
听着贺警官在电话里的安排,马静静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孩子没了,又为自己争取到了减刑,周氏父子之后再怎么样都和她无关,桥归桥路归路,等她出狱后,新的人生就能正式开启。
然而她对周斐……
说出来都实在荒谬,马静静难以启齿,只能说:“喻检察官不是说如果周斐愿意配合调查,那么就可以对他从轻处罚么,贺警官,我还是想跟他聊聊。”
贺明涔闻言缄默,电话又换了喻幼知接听,语气不容置疑:“周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知道了证据是你给我们的,到时候你出了任何状况怎么办,听贺警官的,我们会立刻安排人来接你。”
-
通话挂断,马静静握着手机坐在床上沉思。
负责送餐的人恰巧这时候端了今天的餐点进来,马静静望了眼,营养丰富的膳食搭配,每一样都对她身体的休养有好处,不愧是最好的妇科医院,周斐很舍得花钱。
可惜她没什么胃口,拿起筷子也吃不下。
急促沉闷的脚步声突然在病房门口响起,然后门猛地被推开了。
周斐站在病房门口,一身得体西装,脸色却阴森可怖,侧穴上青筋突出,浑身迫人且阴冷,让人不敢直视。
马静静吓得筷子从手上掉了,护工讷讷开口:“周先生,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周斐冷声:“你出去。”
护工不敢忤逆,急忙出去了。
他朝床上正一脸惊恐望着他的女人走过去,低眸看了眼她面前那顿丰盛的餐点,无声冷笑,直接挥手一把掀开了小桌。
饭菜全部洒出,几只碗噼里啪啦摔成碎片,一地狼狈。
周斐直接掐上她的脖子。
“马静静,卧底游戏好玩吗?”
就这么一句,马静静立刻明白过来。
他知道了。
这时候再装傻就不合适了,越装只会越让他生气。
脖子被紧紧掐住,男人的目光实在恐怖,马静静不敢对视,只能结结巴巴开口:“……你听我说,我问过喻检察官了,你和你爸的案子无关,只要你愿意配合……”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因为周斐的手正逐渐收紧力道。
周斐阴笑两声,嗓音讥讽道:“怎么?改邪归正帮警察做事当了卧底,现在又当起谈判专家了?”
马静静说不了话,呼吸困难,脸色发绀,双眼浸出泪花来,因为越来越痛苦,她的挣脱开始由试图叫他停手的说服逐渐到本能的挣扎。
在她仰头翻过白眼的瞬间,周斐神色一凛,松开手,然后狠狠推开了她。
如释重负,肺腔瞬间灌进了一大口氧气,脑子发白发昏,马静静趴倒在床上,摸着脖子不断干哕咳嗽。
而周斐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轻轻晃动着手腕活动,仿佛刚刚差点把她掐死,还心疼弄累了自己的手。
终于恢复到正常的呼吸频率,马静静撑着床重新坐起来,张了张唇,语气虚弱道:“周斐,你听我的,不然你真的会坐牢的。”
一听这话,原本冷漠的脸色瞬间转为盛怒,他伸手掐上她的下巴,弯下腰逼她抬起头来。
“我要是会坐牢都是托谁的福?现在跟我装圣母是不是晚了点。”
“你会坐牢是因为你做了犯法的事!”
周斐冷漠回击:“犯不犯法的,你有资格说我吗?”
马静静含着泪眼,语气坚定地说:“我没有,但是我知道犯了法就得坐牢,就算没有我把那些证据交出去,你迟早有也得面对这一天。”
男人讽笑:“马静静,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所以你觉得揣着这些大道理来教育我,我就会不跟你计较?”
“我没有指望你不跟我计较,”马静静咬唇说,“我、我就是想帮你。”
周斐冷呵,手又掐紧了她的下巴,几乎要把她的下颚骨给整个掐碎,威胁道:“我告诉你,你这时候应该给我下跪道歉,你还能留条命。而不是装得一副正义之士的样子跟我说这些屁话,知道么。”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问心无愧,”马静静的眉头痛苦地紧皱着,语气含糊却坚定,“我做的事,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没对不起任何人?”周斐忽地笑了。
下一秒,他又神色狰狞,紧盯着她质问道:“马静静,你敢不敢摸着良心说,你对不对得起我?”
马静静狠狠一怔。
“我从来没有这么纵容过一个女人,而且这人之前还是我爸的女人,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特别恶心,就算世界上的所有女人都死光了,也不应该饥不择食到这个程度。”
说到这儿,周斐绝望地闭了闭眼,脱力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上辈子就跟你是冤家还是别的,你他妈成天在我面前作来作去,我都没把你丢出去,还好吃好喝供着你,甚至还想过你肚子里的孩子既然已经没了,你跟我爸就没关系了,我就当喜欢上了个祖宗,认命了。”
听着他的话,马静静嘴角颤抖,死死咬着唇说不出话。
她虽坚定自己这么做没有错,可对于周斐,她确实无法反驳。
周斐自嘲道:“我一开始就该把你当成夜总会里那些给钱就什么都肯做的女人,多余花这么多心思干什么。”
说罢,他发了狠般地咬上她的唇。
男人的动作直接,当被压倒在床上时,马静静意识到他想干什么,慌忙挣脱:“不行!”
他却冷冷笑了:“你以前不就是男人只要给钱就能做吗?现在又装什么呢。”
侮辱的话刺激耳膜,马静静拼命忍着委屈说:“周斐,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周斐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哭着说:“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会对你说这些话,不是跟你谈判,也不是装圣母,你听我的吧,别变得跟你爸一样行吗?”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这个泥潭一跳进去了就别想出来,现在你还把证据交给了警察,马静静,我们俩之间这辈子都没可能了知道吗?”
如果说之前对她还有些体谅和温柔,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压抑许久的欲望和此时的怒火交汇,动作蛮横粗暴,对她发泄的同时又对她是一种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