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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点头。
“苗娘子不愿等其弟丧期过,是有着斩断过往的意义在,从此不再为不值当的人而活。”
“当然,这只是其一。”她紧接着讲道:“其二,如此举动必会再刺激到苗母——”
关于真相,苗母必然是最关键的知情者之一。
而人被激怒时,更容易找出弱点破绽。
萧牧颔首:“如此一来,苗掌柜克夫的说法也会不攻自破,昔日以此来遮盖的真相,势必会更多些可突破之处。”
衡玉点头。
顿了片刻,忽然忍不住问:“可……这克夫的说法,万一,若是没破呢?”
“?”萧牧看她一眼。
片刻后,将视线收回,继续往前走着,平静道:“既是你情我愿之事,到时替柳主薄多烧些纸便是了。”
衡玉:“……也是。”
衡玉刚回到客院中,便被扑上来的吉吉一把抱住。
“姑娘可算回来了!”小丫头开心不已。
衡玉将人扶直,捏了捏脸颊:“怎瞧着瘦了?”
“想姑娘想的……”
衡玉取笑道:“那待你成亲后,还不得瘦成一片叶子精?”
“那婢子还是不嫁了吧?”吉吉又认真犹豫起来。
翠槐在旁笑着叹气摇头。
蒙校尉也是够担惊受怕的,好不容易才捞着的一个未婚妻,成日想着要反悔跑路。
“那可不成,到时蒙家找我要人,我上哪儿再找个这么好的来赔他们……”衡玉说笑着进了内室。
四下没了旁人,吉吉也不再说闹,取出两封书信递到衡玉面前:“姑娘,这是京城来的信……昨日刚到的。”
衡玉换上正色,在桌边坐下,将信打开来。
第097章 他是最好的风光
一封是永阳长公主府送来的,一看笔迹便知是出自韶言之手。
信上说了些殿下的近况,譬如吃药还算乖觉,再譬如日日都要与其蓁嬷嬷念上她几句,道是想她了。
衡玉看得微叹了口气。
她也实在想殿下了。
再往下看,便多是些关切叮嘱之言了,最后缀了一句,盼她早日回京。
衡玉将信收起,去拆看另一封。
此信是兄长所写,表面看似多是些家常琐事之言,其中仍是暗藏着只兄妹二人才看得懂的深意——
她上一次传信回去时,已隐晦说明了关于那刺青图纹的进展线索,以及,那份被她列出来的可疑之人名单。
而此时这封信上,兄长千叮咛万嘱咐,不外乎是让她绝不要轻举妄动,以身犯险,他在京中会照着那份名单试着探查下去。
换而言之,兄长已将接下来的事悉数揽下了,只要她在营洲这是非之地平安就好。
且末尾处又再三嘱咐她,既已得此线索,便无需再于营洲久留,当务之急是尽快回京。
此时,翠槐的声音隔着竹帘响起:“姑娘,蒋媒官来了。”
“蒋姑姑请进。”
衡玉并无匆忙收信的动作,直待蒋媒官进来时,她也只是将信纸折好,连同两只信封随手压在一旁。
“京中来的家书?”蒋媒官随口问。
“是啊。”衡玉叹口气:“一个两个的,都唠唠叨叨地催我回家呢。”
蒋媒官闻言一个激灵:“这可不成,你若回去了,我可怎么办!”
虽说这丫头随她同来北地,也算有公务在身,可公务这俩字对旁人固然有约束之效,对这种万恶的关系户而言,却是形同虚设啊!
她哪怕是随口说句“北地严寒”、“吃不惯”、甚至只需一句“想回家了”,有永阳长公主在,谁又敢拦她?
“蒋姑姑这么不舍得我走啊。”衡玉笑着眨眨眼。
“……你若走了,我平日找谁说话解闷儿去?”蒋媒官坐了下来。
“蒋姑姑有这张嘴在,到了哪里也不缺说话之人啊。”
“那可不一样,我与外头那些人不过是逢场作戏……偌大一个营洲,只咱们俩才是自己人。”蒋媒官拍了拍衡玉手背,道:“过罢除夕便要开春了,到时天气暖和了,想去玩什么去不得?这大好的北地风光,咱们还没好好见识见识呢。”
衡玉作势思索了片刻,点点头:“也对,我还没玩够呢。”
不过……
若谈北地风光的话,最好的那处,她倒已经见识过了。
在她看来,风光二字,未必就是山山水水,有些人的存在,如神明般庇佑一方,远胜过青山之磅礴,激流之奔腾,大漠之广阔——
萧侯便是北地最好的风光。
嗯,无论是以上她说的那些,还是单单只凭那张脸——
衡玉在心底认认真真地评价着。
见女孩子被稳住,蒋媒官于心底松了口气,正要隐晦探问一番温泉庄子上的“进展”时,忽听女使来传话,道是萧夫人有请。
“晚些再来寻你说话。”蒋媒官笑着起身,随女使去了。
见她离开,衡玉的视线落到了折起的信纸之上。
她暂时还不能听从兄长的安排——
据平叔暗中探查可知,那些人如今仍在营洲城外一带活动,迟迟未见行动。
是他们此次的目标本就不在营洲,还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
这些她不得而知,可此等最有可能接近真相的机会,她不想就此放掉、将快要捅破那张纸的手收回。
她不会再主动犯险,但要她此时回京也绝无可能。
她只有留在这里,才能尽可能多地得到一些新的线索。
将一切艰险抉择埋下不提,衡玉朝吉吉问:“韶言信上说的那些东西呢?让我瞧瞧。”
吉吉笑着指向屏风后。
“府里的人都瞧见了,足足两大口箱子!”
外书房内,早两日奉萧牧之命回城办事的印海正感叹道:“也不知那里头究竟都是些什么,这可是第二回 从京中千里迢迢送东西来了……吉画师京中这位童养婿,果真是用心至极啊。”
书案后,萧牧执笔的动作微微一顿。
印海自顾说道:“我私下倒也打听过,据说这位韶言郎君长相极为俊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为要命的是,针线缝制也不在话下,且还有一手好厨艺,更尤擅酿酒……”
见萧牧抬眼看了过来,他愈发来劲了些:“同为男子,他竟做到这般境地,岂不是叫人没有活路吗?将军您说呢?”
将军说道:“十日之后,裴府设宴庆寿,你随本候一同前往。”
印海笑意僵住,正要自请滚出去时,只听自家将军正色道:“有要事需你去办。”
听得此言,印海遂收起插科打诨之色,应了声“是”。
待凝神想了片刻,又觉有些忐忑。
“将军,这件要事……想来应无需属下出卖色相吧?”
萧牧再次抬眼看向他。
“本无此意,经你提醒,倒觉得这或是个事半功倍的好法子。”
对上那双眼睛,印海只觉眼前慢慢浮现出四个大字——
因果循环。
蒋媒官自萧夫人居院离开后,便紧忙筹备了起来。
前后不过两日,便带人登了包子铺的门提亲。
消息立时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两日前包子铺外那场闹剧,也早已传开,街角巷尾除了对苗家人的议论之外,更多的目光则放在了那句“愿娶苗娘子为妻”的狂言之上——
是,众人只当狂言来听罢了。
可当下,这狂言竟成真了!
“怎会有如此不要命之人!”
“此人怕不是疯了吧……”
“据说来头不一般,是萧将军的义子!”
“什么义子……瞧着比萧将军还长上两岁呢!”
“……”
一时间城中议论不断。
而柳荀本人,毫无疑问,也觉察到了身边众人的异样目光。
这异样,分为许多种,但又颇有些九九归一的玄妙之感——
譬如,他首先感受到,侯府与军营上下,准备给他烧纸的眼神越来越多。
其次,城中认得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凡到之处,必少不了一些类似于“这莫不是个疯子吧”、“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好好一个人,怎就想不开非要英年早逝”的困惑与感慨。
甚至在经过街尾处的几家寿衣铺和棺材铺时,他都觉得铺中之人在暗暗拿视线丈量他的身形……若非还有一丝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在,只怕那些人要直接上来将他围住抢生意了!
对此,柳荀心情微妙之余,又有一丝荣幸。
分明是办喜事,却同时拥有了红白两种体验……
此等世间罕见之事,放眼古今,舍他其谁也?
第098章 必然很疼吧
旁人谈婚期时,多是喜庆之气,柳荀谈婚期时,在身边人眼中仿佛是在细数自己还剩下多少日子可活。
便连印海都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丧事喜办见得多了,喜事丧办,且是头一遭。”
如此这般之下,比起同是筹备亲事的蒙校尉,此中对比便有些鲜明——
今日是蒙家纳征的日子,便也是俗称的下聘过大礼。
随着蒙家人到来,城南处衡玉买给吉吉的宅院里,此时分外热闹忙碌。
单凭翠槐和平叔二人,今日自是忙不过来的,因此衡玉早两日便同晏锦借了几个人来帮忙。
一大早,千金顾赌坊里的掌柜顾听南,和裴无双也过来了,一是凑热闹,二来也能凑凑人数,用顾掌柜的话来说,是得壮一壮娘家人的阵势。
除了衡玉这两位好友之外,在萧夫人的“要求”下,萧牧也差了人前来帮忙。
王敬勇带着五六名下属,来的要比顾娘子还早,几乎是天刚蒙蒙亮便到了。
恪守将军之令的王副将,身形笔直目不斜视地在厅外站了足足一个时辰余——毕竟,将军只说帮忙,却并未明确告知他要如何帮,且吉画师也不曾开口明示。
起初那五六名下属也是随他一同站着的,干看着众人忙进忙出,渐渐有看不下去的正常人,主动上前去帮了忙,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于是,渐渐就只剩下了王副将一人仍然站着。
倔强的王副将独自站在那里,仿佛隔绝了一切热闹。
蒙家对这桩亲事的重视体现在了方方面面,今日前来纳征者,便有族中有威望的长辈及一些同族旁亲。族中的半大孩子也跟着自家长辈来凑热闹,翠槐在院中石桌上摆了瓜果点心甜水,叫孩子们分吃。
十来岁的孩子多是顽皮的,不知谁起了头嬉闹,拿花生干枣抛砸起来。
站在那的里的王副将面容肃谨戒备,盯着那些乱飞的干果,大有种“只要有东西接近他周身,他必挥剑砍之”的架势。
“阿衡做事还真是周到啊,竟还特意请个威风凛凛的门神来镇邪……”从茶房里帮完忙出来的顾听南同翠槐感慨道。
王副将听力甚敏锐,闻言微皱着眉转头去看。
不远处廊下,一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发髻挽得随意,通身不见什么首饰,身形极高挑纤细,白皙的面孔上有着一双上挑的凤眼。
此时有仆从跑来与她说话,她许是忙活得有些累了,边听那仆从说话,边单手叉着腰往一侧扭了扭脖子,从头到脚都透着股随意慵懒。
王敬勇刚要收回视线时,忽见她转过头来,那双凤眼正是朝他看来。
四目相对,对方忽然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这是示意他过去?
王敬勇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去。
见他动也没动,顾听南接过仆从递来的册子,大步朝他走了过来。
“这位军爷既无事,不如帮我对一对礼书可好?”
顾听南笑得一脸友好,朝他晃了晃手中册子。
王敬勇目视前方,不为所动:“另请他人。”
他谨守将军之命来帮吉画师的忙,唯有吉画师本人开口交待才算在差事之内。所谓军令,便该一丝不差地遵守。
顾掌柜抬了抬眉,刚要点头去另请他人,只听少女的声音自厅内传来。
“辛苦王副将了——”
衡玉作为主家,少不得需与蒋媒官一同坐在厅内与蒙家人说话,此时厅内正逢众人端盏吃茶,相较安静些,衡玉听着了顾听南之言,便扬声与王敬勇道了句辛苦。
“现在可以了。”王副将挪步,步下了石阶。
“……”顾掌柜笑意复杂地跟上前。
所谓礼书,便是聘礼财物清单,交由女方家中核对,是在章程之内。
除却那绑着红绸的喜羊、鲤鱼等活物之外,便是一抬抬、一箱箱皆为双数的物件儿了。
整个核对的过程,叫顾听南渐渐开眼。
蒙家家境不差,却也非大富,纵礼节上没有任何缺失,自也拿不出足以叫她开眼的东西来——
真正让她大开眼界的,是面前之人。
譬如,打开礼箱,清点其内之物,需要几步?
你先得开口,让他帮忙挪开箱子。
他挪了,便不再动了。
你便还需开口劳烦他将箱子打开。
他打开之后,便不再动了。
你便还需开口让他弯腰清点。
他清点之后,便不再动了。
你便还需开口……
这感觉怎么说呢?
总之,若是在她赌坊里做事的话,她一天少说能打八顿的那种。
“顾娘子王副将辛苦了,吃杯茶歇一歇。”翠槐端来了两盏茶。
王敬勇看向身旁,询问道:“你喝不喝茶?”
顾听南闻言有些欣慰,看来多少还是会做人的。
然而就是她感叹的间隙,尚未来得及点头时,只见对方已将手伸到了托盘上方,一手端起一盏,道:“你既不要,我便全喝了。”
毕竟站了一上午了。
王副将咕咚咕咚很快将两盏茶全喝光。
口干舌燥的顾听南笑微微地问道:“不知这位将军可有成家没有?”
“没有。”王敬勇答罢,略有些戒备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怎么,她该不会是想——
思及此,他微一皱眉,表态道:“我纵未成家,无家室约束,却也绝不会沾染赌钱之恶习。顾掌柜若想要招揽赌客,那便找错人了。”
这世上陷阱颇多,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他建功立业之心坚定如石,谁也休想让他沾上半分污点,影响他大好前程。
“……”顾掌柜少见地失语片刻。
半晌,才得以含笑道:“王将军一身正气,心性如此之坚,想必日后定能成就大业——”
王敬勇身形笔直,回了句:“借吉言。”
顾听南颇费力地将礼单核对罢,依照规矩挑出了部分回礼,多为干果喜饼之物。
一并作为回礼的,还有吉吉亲手绣上花样的鞋袜衣帽——依照规矩,本需亲手缝制,然吉吉不擅女红,勉强绣上花样儿,已是尽力的体现。
看着那绣技略显吃力以及绣到最后逐渐暴躁的针脚,大柱宝贝般抱在怀中,嘴巴都要咧到了耳后根去。
送走了蒙家人之后,见流程已毕,王敬勇遂也不作耽搁地带着下属告辞了。
当然,这告辞从某种意义上对他来讲只是表面,毕竟这桩差事完成了,便要换身不显眼的衣服,接着续上另一桩。
忙碌了大半日,衡玉与顾听南、裴无双三人坐在暖阁里吃茶说话。
裴无双少不得要打探些印海的近况,也不避讳顾听南也在旁听着,到底她心仪印海这件事,向来也不是个秘密。
反而是顾听南听了,竟给她出起主意来,二人一时间谈得火热。
“这男人嘛,你不能追得太紧,否则他便要习以为常了,该晾他的时候,也要晾上一晾,这叫以退为进……”
裴无双听得有些犹豫:“可若我晾了他,他只觉得清静解脱呢?”
顾听南含笑认真道:“若果真如此,那便证明此人对你无半分情意,这份念想还是早做了断为好。”
裴无双忍不住叹气:“这念想我暂时还不想了断,还是先不试这法子了吧……”
倒不是说心里没底的意思——
相反,是心里太有底了。
听她自欺欺人的如此清醒,顾听南一时也别无他法。
此时,一直好似在走神的衡玉忽然问道:“六七年前的营洲城是何光景,无双,顾姐姐你们可还记得吗?”
“六七年前?我还没来营洲呢。”裴无双道。
衡玉略略回神,了然点头。
是,裴刺史是当年晋王之乱平定之后,才来了营洲任新刺史之职。
衡玉思索间,顾听南已回忆着道:“六七年前啊,我那时才十七八岁,正是与你们如今一样的年纪……”
按理来说,十七八岁的年纪多好啊。
但世间没有那么多按道理来——
脑海中闪过父兄被官差带走时的情形,顾听南嘴角笑意微凝,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
“那时晋王初至营洲接管封地,被前舒国公打怕了的那些异族人,都不将这个十七八岁初出茅庐的少年王爷放在眼里,多番挑衅侵扰,半点不肯安分,百姓也人心惶惶,还比不得当下呢。”顾听南端着茶盏,语气随意地说道。
她的所谓“还比不得当下”,自然不是说萧牧治理无方,相反,如今的营洲城称得上百姓安居乐业,只是目光稍长远些的,或都能看得出这平静下暗藏的波澜。
这波澜的源头,是那张传言中的藏宝图,是朝廷对定北侯赫赫战功与威望渐重的忌惮。
“也就是说,那时必然与异族战事频发?”衡玉问:“不说大的战事,至少是摩擦不断吧?”
顾听南点头:“是啊,小战事不曾间断过,没个安生日子。”
衡玉不由问:“那晋王都做了哪些举措来应对?”
“这等事,我们这些小百姓哪里会清楚?又非晋王府上的幕僚,也从不通晓这些军事。”
“明面上的呢?譬如……征兵之类?”衡玉打比方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现出思索之色。
“征兵这个我记得,是有的,且十分频繁呢。”顾听南道:“起初只是每户征一名青壮男子,待到最后,但凡是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几乎都要参军,真也是苦不堪言。”
“偏这征兵的名目是抵御异族,巩固边防,谁也不能违抗——”衡玉若有所思。
晋王真正开始举兵造反,是在四年多前。
而造反此等大事,必不可能是某日吃完早饭闲来无事,一时兴起,想来不如造个反好了——它必然是有前兆、有预谋的。
按时间线来说,晋王起造反之心,定还要稍早一些。所以,那些逐渐严苛的征兵令,只怕从来也不是单单为了抵御异族。
甚至真正造反的那段时间,手下征兵之事也绝不会间断,而只会更强硬。
强压之下,身为寻常百姓纵然明面上不敢置喙,暗地里定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反抗之举……
而苗娘子上一任丈夫,也就是被她“克死”的第五个男人,便是死在了四年前。
那时恰就是晋王举兵谋反之际……
衡玉凝神间,裴无双百无聊赖地打起了呵欠:“哪儿有你们这样的啊,姑娘家在一处不该是谈论胭脂水粉,衣裙首饰的么,怎么你们净谈些枯燥高深的军民之事啊。”
说着就来了精神:“左右无事,不如咱们去逛胭脂铺子吧?我知道有一家——”
“今日不成,改日再去。”衡玉忽然站起了身来:“我还有事需回侯府一趟。”
裴无双忙道:“那你记得给我多留意印海之事!”
“放心放心。”衡玉应下,交待了吉吉好生招待二人,便带着翠槐离去了。
“顾掌柜,不如咱俩去逛胭脂铺吧?”
“且罢了,我向来不用胭脂。”
“那顾掌柜喜欢什么?”
顾听南哈哈笑道:“当然是赚那些赌鬼们的钱啊。”
衡玉回到定北侯府,便去外书房寻了萧牧。
守在书房外的仆从道:“侯爷不在此处。”
“出府去了?”衡玉问。
“侯爷应当在居院内,吉画师可需小人带路吗?”仆从询问道。
倒不是说他做事随便,主动要将外人带去侯爷的住处,只是侯爷曾特意交待过,若吉画师来寻,随时可带去见他。
所以只能说,随便的人是侯爷自己罢了。
衡玉本想说“不必”,然而想到此事细节,还是点了头:“那便有劳了。”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萧牧的居院。
定北侯的居院,气派不必多提,又胜在处处简洁清雅,且院中单独设有演武场在,可见主人之勤勉。
如此勤勉之人,在侯府内,多数时间也都扑在外书房中处理公务,可这般时辰却在居院中……
莫不是毒发严重吗?
这猜测很快便得到了印证。
虽是居院,廊下仍有表情肃然的带刀近随把守,见得衡玉这个生人前来,周身竖起无声防备。
待仆从说明衡玉身份,那些人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方才入内通传。
通传罢,便与衡玉道:“劳吉画师稍候片刻。”
言语间,语气和缓客气了许多。
衡玉便点头。
这一等便是一刻钟余。
衡玉双手抄在身前的手笼内,未觉得如何冷,或是说顾不得去想冷不冷。
她看向那扇窗棂,脑中思绪纷杂——必然很疼吧?
此时,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衡玉忙看去。
第099章 侯爷开心就好
“严军医。”
衡玉上前两步:“侯爷他……”
严明看着她道:“将军近日有些头痛,已有缓解。”
说着,又向她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切要装得像一些……”
衡玉微微点头。
严明的声音高了些许:“将军请吉画师进去说话。”
衡玉再点头,眉眼间已不见半分异色。
她步上石阶,跨过门槛,走进了房中。
此处显然也是一处书房,分内外两间,以青竹帘隔开。
那道坠着石青色如意结的竹帘此际安静地垂着,房中并无下人侍奉,衡玉在竹帘前驻足,试探地出声:“侯爷?”
“进来吧。”
房内传出熟悉的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异常。
衡玉便抬手打起帘子,走了进去。
一帘之隔,室内暖如仲春,淡香扑鼻。
只是这香气似曾在哪里闻到过……
衡玉回忆间,目光看向坐在临窗而放的乌木罗汉榻上之人,一时有些怔住。
他此时墨发以白玉冠半束,半披于脑后,穿一件宝蓝色云纹广袖常服,这原本极挑人的蓝,穿在他的身上,却衬得面孔白皙清冷,眉眼愈深刻,平白又添贵气。且面容虽必然也匆忙修饰过,多了份血色,但清瘦之态已难掩饰,当下乍然一看,便隐约有几分寒玉将碎之感。
衡玉一面觉得心中不安,一面又不受控制地觉得……这人的皮囊骨相委实出色,便连这少见的脆弱之色,竟也如冬日湖上冰面裂痕,亦有着别样的破碎之美。
她也只能放纵自己胡思乱想些,方能表面不露异样之色。
“何故一直盯着本侯?”对上她的视线,萧牧无甚表情地问。
“还未见过侯爷这般随意的装束,一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衡玉笑了笑,转开话题,问:“听严军医说,侯爷近日头痛?”
这显是严明和萧牧对好的说辞,萧牧“嗯”了一声,放在榻上小几边沿的手拄起,垂眸按了按额头,道:“好些了。”
衡玉见了,不由觉得严明方才那句“切要装得像一些”,怕是不止对她一个人说过。
她也拿相较轻松的语气说道:“必是侯爷太过操劳费神,这大过年的,还是要以身体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