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姜峥的视线放在俞嫣胸口随风轻晃的流苏上。
俞嫣将手里捧着的那半碗酥山递向姜峥,姜峥却并没有伸手接。
他说:“勺子不干净,不想用手碰。”
俞嫣愣了一下:“可是你刚刚不是吃过一……”
俞嫣抿了唇,知道他的意思了。姜峥在她瞪过来的目光下俯身靠近,俞嫣声音小小地轻哼了一声,才捏着小勺子舀一勺丝滑冰凉的酥山喂给他吃。
萨图雅从花园深处出来时,远远看见了游廊里的姜峥和俞嫣。两个人坐在游廊里,紧挨着,俞嫣正在一勺一勺地喂姜峥吃解暑的酥山。
萨图雅皱眉。她晃头,带动头上的几串绿珠子一阵晃动。她不太高兴地说:“不是说中原女子都温婉端庄守规矩?怎么在外面就这样和男人拉拉扯扯卿卿我我?”
怀湘公主望了一眼,解释:“哦,那个人是酿酿的夫君。”
她又笑着补充:“他们两个成婚还不到一个月,正是腻歪的时候呢。不过也真是没瞧出来,能腻歪成这样。”
其实,萨图雅知道姜峥和俞嫣成亲了。在她第一次见到姜峥时,便向兄长打听了这个人,知道他是大将军姜远的儿子、皇后的亲外甥,自然也知道他已经娶妻,娶的还不是平民百姓,而是个身份挺高的郡主。
赵琉过来寻萨图雅是为了帮他母妃带几句话。如今话带到了,他也要走了。按照亲戚关系,他该称呼萨图雅一声“表妹”。
“表妹,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姑娘家们说话。”赵琉道。
“急什么呀?”萨图雅努努嘴,“天热,进凉亭歇歇再走。”
她顿了顿,又指向远处游廊的方向,说:“叫上小郡主的夫君一起,至少喝杯茶水再走嘛。”
说完,她转身就朝凉亭去。头上绑着的一串串绿珠子跟着乱晃。
赵琉迟疑了一下。他倒是没什么,凉亭里的公主郡主们,除了宁族那位不算公主的公主,其他人不是他亲姐妹就是表姐妹,可姜峥倒是个外男。他有事要出宫与姜峥一起去鸿胪寺,姜峥不过是顺路陪他过来一趟。
怀湘却是不怎么在意,更是有点好奇俞嫣和姜峥的相处,她开口吩咐:“去请人。”
那边姜峥在游廊里看见赵琉往凉亭去了,正想着先去前殿候着,宫人已经过来请人了。
俞嫣并没有注意到姜峥眼底一闪而过的厌烦。
俞嫣将手里的空碗交给宫女,和姜峥一起往凉亭去。他们两个到凉亭时,怀珍公主正柔声询问萨图雅这蔷鑫殿印象怎么样。
“很多花我家都没有,很好看。咦?这是什么,怎么在冒烟?”萨图雅好奇地瞧着宫女端上来的酥山。
还不等怀珍公主对她解释,她已经小心翼翼地尝了起来。她眼睛一亮,夸赞:“好吃!”
俞嫣已经坐下来。她还想吃凉凉的酥山,指了一下。宫婢立刻给她端来一小碗。
怀荔在一旁笑:“刚刚的那碗被别人吃光了是不是?”
俞嫣才不理她,捏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吃。
萨图雅忽然想到刚刚在游廊里,俞嫣就是喂姜峥吃这个东西?她突然觉得这东西不好吃了,神情怏怏地放下勺子。她瞥了一眼坐在远处的姜峥。
他侧身而坐,正和赵琉说着寿宴的事情。凉风徐徐,时不时吹起他宝蓝的长衫前摆。
姜峥是萨图雅第一眼见到就想抢回草原的男人,他和她以前遇到的莽夫不一样。他模样好看得要命,多看几眼都能增寿。他待人温和彬彬有礼,就像是她小时候从书册中了解到的中原人模样。
可是她怎么就晚来洛阳半个月,让他和别人成亲了呢?
萨图雅望着姜峥,可是俞嫣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俞嫣走到姜峥面前,跟他要手链。
——刚刚在游廊里时,她的手链不小心掉落。因为正在吃东西,手链被姜峥捡起来后,倒也没立刻给她戴上。
姜峥听完赵琉的话,转过脸来,亲自将那条手链给俞嫣戴上。
萨图雅瞧着姜峥垂眼给俞嫣戴手链的模样,心里很不舒坦。偏偏这两个人是夫妻,她心知肚明没法子将人抢回草原了。这种心知肚明让她心里更不舒坦。
她身子向后仰,靠着椅背,懒声说:“这里的花虽然好看,但是看多了也腻歪。来洛阳这段日子吃吃喝喝是玩了不少,就是好久没活动了。你们洛阳应该有马场吧?我们跑一跑活动活动怎么样?”
萨图雅稍微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凉亭里这群娇滴滴的中原公主,问:“你们会骑马的吧?”
怀珍公主迟疑了。
萨图雅陪着俞嫣身上层层叠叠的裙子,再瞥一眼她细的一把能折断的纤腰,说:“不过,我早就听说了中原女儿娇弱,不会骑马也正常。”
怀荔奇怪地看了萨图雅一眼,默默收回视线。拦下招待萨图雅和敏耳这事的人是怀珍,她断然没有多言的道理,默默吃着樱桃。
俞嫣则是没怎么听萨图雅说的话,她蹙着眉跟姜峥说他给她戴的手链没有戴好,细链子中间有几道折痕,正让姜峥重新给她戴。
俞嫣对姜峥说话的声音落入萨图雅耳中,就莫名变了味儿,成了腻腻歪歪的打情骂俏。连带着两个人靠得那么近的身影,在萨图雅眼中也成了眉来眼去。
最先开口的是怀湘。她不喜欢萨图雅这看低人的语气,说:“去呗。去南启山的狩猎场。那地方大。最近也闲置着。”
怀珍公主瞧着俞嫣和姜峥靠得极近的身影,有一点走神。她还来不及开口拒绝,萨图雅抢先说:“好啊。我带着我们的勇士,你们也带着侍卫。咱们比一比!”
怀珍公主觉得有点不稳妥,望向赵琉。赵琉倒是笑呵呵地答应下来:“行啊,我这就去安排。”
怀湘看了怀荔一眼,借机说:“皇兄,把今科的几位学子也一块叫来吧?”
怀荔立刻皱了下眉,在心里责怪怀湘多事。她能看不出吗?怀湘这是知道了她和燕嘉泽闹别扭,怀湘这是想看她的笑话呢。
怀荔与怀湘,若说生死大矛盾倒也没有。不过两个人从小到大一直不对付,各种小计较。
俞嫣这才回过头来,笑着说:“好呀。我正好也有事找表哥呢。”
姜峥捏着俞嫣腕上系好的手链,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无声在舌尖将“谢云骋”这个名字念了一遍。他垂下眼,长长的眼睫藏起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厌烦。
一直沉默坐在角落里的宁族公主敏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蹙眉地犯了难。
她不知道这些中原公主会不会骑马,她只知道自己是不会的。
凉亭里的众人,一时间个个心肠百转千回起来。
只赵琉傻乐呵站起身,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安排,咱们现在就去。走啊。”
第64章
俞嫣看见探花郎陈鸣衣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目光移开之后,忍不住再次望过来,远远打量着他。
状元郎燕嘉泽锦绣华服,举手投足间是世家郎君的矜贵不凡。榜眼谢云骋一身红衣,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惹人眼。
探花郎陈鸣衣书生打扮,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虽未有补丁,可隔得远远亦能看出微微磨损的痕迹。
就算如此,他站在燕嘉泽和谢云骋中间竟是毫不逊色,反倒是另一种挺拔出尘的气度。
俞嫣惊讶呢喃:“探花郎总是容貌最出众的那个,竟是真的!”
姜峥不咸不淡地开口:“是吗?”
俞嫣微怔,弯眸望向他,道:“是呀。我的青序就是最好的例子呀。”
姜峥拿帕子擦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眼瞥她。
俞嫣却已经笑着拍马去找怀荔。姜峥的视线仍在俞嫣身上,缓缓下移。她换了骑装,窄袖束腰,没有裙子遮挡,跨坐在马背上的腿越发显得笔直纤长。一双黑色的小皮靴裹着小腿,靴上坠着一捧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晃颤着。
姜峥收回视线,远远瞥向站在一起的燕嘉泽、谢云骋和陈鸣衣,陷入沉思。
虽然他也不过是刚入仕,却已经在用审视的目光看待这三人,思量着他们是否可用。
那边姑娘家的欢呼声惹得姜峥收起思绪,寻声望去。
萨图雅要赛马,怀珍公主答应几位公主一起跑一跑,怕她嫌弃人少,还吩咐了一些女侍卫一起。可萨图雅不乐意。她不觉得女子比男子差,要和男子一起赛马。
因是临时起意,赵琉让侍卫先检查一遍狩猎场,暂时还不能开始。
萨图雅坐在马背上,有点嫌弃中原人事儿多。有什么可检查的?就算有野兽,射杀了便是!
萨其拉骑着马,大摇大摆地赶来。
他一眼看见灿笑着的俞嫣。有些逆光,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去瞧。他又急急问手下:“那是哪位公主?”
“那位不是中原公主,而是一位郡主,也是鸿胪寺少卿的妻子。”
萨其拉皱眉,眼中浮现失望。
手下立刻指着说:“那两位才是公主,怀湘公主和怀荔公主。”
至于怀珍,因为嫁过,连提也不用提。
萨其拉望过去,怀湘与怀荔都貌美,他心里的失望这才淡去。他像买东西一样的目光在怀湘和怀荔身上打量着,挑选带哪个回草原。
萨其拉骑马赶到妹妹萨图雅身边的时候,明显看出来妹妹心情不好。倒也不是他心细,实在是萨图雅将不开心写在了脸上。
“怎么了?谁惹我妹妹不高兴了?”
萨图雅咬着嘴唇,回头望了一眼。
萨其拉顺着妹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正在与陈鸣衣说话的姜峥。
妹妹的那点心思,萨其拉知道。虽然他一直不理解姑娘家的这种一见钟情,尤其姜峥在他眼中就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小白脸弱鸡。
他敷衍似地地劝了劝:“那三个都是今年科举中挑出来的好苗子,哪个都不错嘛。你挑挑?红衣那个看起来最健硕,长衫那个和姜弱鸡有点像,你凑合挑一个?”
“你说话真难听!”
萨其拉哈哈大笑,刚要说话,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骑马经过的俞嫣。
他目光顿了顿,看了一眼俞嫣,又看了一眼人群里的姜峥。他改了口:“你要是想抢那只弱鸡回去也不是不行。”
萨图雅惊了:“可是他都已经成亲了!我才不给别人当小!”
“哈哈。”萨其拉抚须而笑,“成亲了也可以分开。”
萨图雅愣了一下。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她又不介意姜峥有没有过别人,最后归她才重要啊!
这般想着,萨图雅骑马朝姜峥那群人过去。萨图雅热情开朗,倒也没特意只和姜峥说话。姜峥几乎没怎么开口,最后倒是燕嘉泽和萨图雅攀谈起来。
这一幕落在远处怀荔的眼中,近日来的忧思又浓了几分。
俞嫣瞧着怀荔的脸色,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怀荔抬眼望过来,眸中郁郁。她说:“温塔公主这次来京是会结亲的。”
结亲,和谁结亲?
虽然怀荔不是个操心政务的,也知道如今温塔兵力强大,要不然这次来京,父皇也不会让宫中几位公主招待着。
那些不安又在她心里冒出来。
俞嫣回头望向大笑的萨图雅公主,慢慢皱起眉,说:“你们都定亲了。”
怀荔忐忑垂眸,没有接话。
俞嫣也抿了唇。
于是,在第一轮只有女郎的赛马中,俞嫣和怀荔都有点争强的置气。萨图雅跑在第一,紧接着便是俞嫣和怀荔。怀湘和敏尔落在最后,慢悠悠地散步似的。
赵琉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指着落在最后的怀湘和敏尔笑话:“这俩鱼目混珠呢!”
姜峥含笑颔首,又与赵琉寒暄几句,便重新将目光落在了俞嫣的身上。
一旁的谢云骋却是直接问了退红:“是谁惹酿酿不高兴了?”
退红茫然摇头,甚至不明白谢云骋为什么这么问。
谢云骋随口的一问,仍旧落进了姜峥的耳中。他皱了下眉,垂眼望着杯中飘晃的两片茶叶。
忽然一阵惊呼,宫人高呼有人坠马。
姜峥一怔,立刻站起身望过去。见那道红色的身影仍旧在奔驰,微紧的手才松开。
赵琉在一旁打趣:“不是小郡主。”
姜峥重新坐下来。不过他刚坐下,又起身,在赵琉疑惑的目光中离开坐席,朝草场走去。
坠马的是怀荔。
燕嘉泽今日本没想骑马,穿的也不是骑装。他顺势牵了身边谢云骋的马,翻身而上,立刻追过去。
俞嫣在飞驰的骏马上回头,望向坠落的怀荔。她知道怀荔是因为分神才会坠马,她见怀荔皱着眉站起身,知道她没大碍,稍作犹豫,她咬了咬牙驾马往前冲,替怀荔挣回这个第一。
萨图雅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赛马这件事情上,输给一个中原女子。一路上,俞嫣红色的身影就在她身后一点点,从未落远。
她想着要将俞嫣甩得远一些,却始终没能做到。后来姜峥的身影出现在终点,萨图雅更想抢下这个第一,做最先出现在姜峥面前的那个人。
可最后跑到终点时,萨图雅眼睁睁看着俞嫣的身影在她身边冲出去,抢走了她的第一。
跋扈惯了的她,握紧了马缰,头一次体会到了委屈的滋味。
赛跑的马速度很快,沙尘高扬。姜峥侧过脸去,仍旧有尘土弄了他满脸。
他无声轻叹了一声,再转过脸去时,又是一张温润带笑的玉面。他像一个体贴合格的夫君,朝俞嫣走过去。立在马侧,含笑望着她,夸赞:“酿酿的骑术真好。”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俞嫣紧绷的表情这才浮现了笑容,她有一点喘,揉着发酸的手腕,回头去望怀荔。看着怀荔被燕嘉泽抱到了马背上,她呢喃着:“应该是不碍事吧?”
“如果有事早就喊太医了,两个人不会慢悠悠地骑马。”姜峥道。
俞嫣点点头,赞同。
萨图雅攥紧马缰赶过来,冷声:“小郡主骑马不错。只是单独骑马太无聊了,咱们比比骑射如何?”
俞嫣将落在怀荔身上的目光收回来,对萨图雅道:“入乡随俗,我们中原人不喜欢骑射,更喜欢打马球。你要试试吗?”
萨图雅愣住:“马球是什么?”
俞嫣说:“不难学的,等你学会了咱们再玩。难道你怕学不会吗?”
“怎么可能!你等我去学会!”
俞嫣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我去找怀荔了。”
她显然不想和萨图雅多说了。她本该现在去找怀荔,却迟疑了一下,望向立在马下的姜峥,发现他是走过来的,没有骑马来。这里距离坐席还有一段距离,她问:“要和我一起吗?”
姜峥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也没说什么,直接上了马,坐在俞嫣的身后。
萨图雅看着姜峥和俞嫣两人一马离去的亲昵背影,她好不容易动的春心,伤透了。
姜峥道:“有燕嘉泽在那里,不必跟过去看。”
俞嫣摇头,闷声道:“他们两个这几日闹矛盾呢。我得去看看。怀荔已经摔了,如果姓燕的再气她,那可不行!”
姜峥一只手伸到前面,握住俞嫣握着马缰的手,另一只手握住俞嫣的肩,让她挺拔的脊背躺靠进他怀里,温声:“累了吧?歇一歇。”
俞嫣这才松了手,将马缰交给姜峥。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马场上的人群,有一点不自然,可是她转念一想她和姜峥已经是夫妻了,才一点一点慢慢向后靠,将有些乏累的身子偎进姜峥的怀里。
姜峥随口问:“没想到你骑术这么好,你哥教你的?不想骑射想打马球,是因为更擅长打马球?”
“骑马是表哥教的。我哥才懒得教我这个。”俞嫣皱皱眉,“不是不擅长骑射,而是我根本不会射箭,表哥没教过。”
俞嫣看不见身后姜峥的表情。
姜峥沉默了一息,再问:“打马球也是谢云骋教你的?”
俞嫣微伸脖子去寻怀荔的身影,随口解释:“不是。弟弟教我一点,他说我玩得不好,我另寻了先生学的。”
姜峥回头,朝着远处的坐席方向望了一眼,一眼寻到谢云骋的红色身影,显眼。
他收回视线,望向怀里的俞嫣。
良久,他说:“虽是新婚最好穿红,可总穿一种颜色许是会腻。酿酿多试试别的颜色。粉色娇、紫色柔、蓝绿葱郁,黄白也雅致。”
第65章
怀荔没什么大碍。经过那棵横着生长的大树时,她因为分神而没有及时绕开。不过却也在将要撞上前一刻急急拉住马缰。马前蹄被她拽得高高扬起,马身崩成一条直线,终是止了前行。她也从马背上滑下去。
因为有所准备,虽然跌下去摔得屁股有一点疼,倒是没有别的什么要紧。
她坐在地上,本来想起来,看着燕嘉泽快马奔过来,心里顿时生出几许委屈,也不起身了,坐在那儿等燕嘉泽过来。
“公主可还好?”燕嘉泽将马停在她身边,语气有一点喘。
怀荔把脸偏到一旁,不看他。纵使她摔了,他还是最讲规矩。公主相称,恭敬询问。
怀荔看不见他的紧张和心疼,心里生出的难堪蔓延。
燕嘉泽下了马,在怀荔面前蹲下来,一边打量着她的腿,一边再问:“有没有伤到哪里?给我看看。”
怀荔气恼,红着眼睛恼声:“屁股摔两半了,你要看吗?”
燕嘉泽怔住。
怀荔也因为粗鄙的话而再次把脸偏到一边去。
燕嘉泽打量着怀荔的神情,猜着她应该是没摔伤哪里,默默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怀荔惊讶地抬头望向他,以为他这就要走了。却不想他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马背上。
坐在马背上的那一刻,怀荔听见他说:“不要生气了。”
她望向他,他也不上马,只是握着马缰,牵马带她往回走。
怀荔沉默了一息,低声:“我不想回去,想去树林里走走。”
燕嘉泽迟疑了一下,到底是牵着马带着她往远处的树林里去。
俞嫣这两次见到怀荔的时候,她情绪都不太对,一直在和燕嘉泽闹别扭。俞嫣怕这两个人又闹起来,才追进了树林。如果怀荔摔了,燕嘉泽还惹她生气,俞嫣可是不依的!
可是俞嫣万万没想到,当她寻到怀荔的时候,会是那么个场景。
那匹马孤单的拴在树干上。怀荔和燕嘉泽坐在那棵大树上。枝叶茂盛,大掩着两个人的身体。
俞嫣仔细去瞧,借着一道吹过来的凉风,才看清躲在树上的两个人抱在一起在亲吻。
俞嫣愣住,继而飞快转过脸,甚至把眼睛闭上。她不想被树上的两个人发现,轻轻去拍姜峥握着马缰的手,小声催:“快走!快走!”
姜峥也看见了树上的场景,悄声调转了马车,带着俞嫣原路返回。
两个人离开得远些了,俞嫣才哼声抱怨:“我白白担心她了!真的……两个人跑到这里来这里来……”
俞嫣琢磨了半天,才接上后半句:“会爬树了不起啊!”
姜峥因为她莫名其妙的联想而觉得有趣。他不太在意怀荔公主和燕嘉泽之间的事情,不过他也知道俞嫣和怀荔关系很好。仍旧象征性地询问:“他们怎么了?”
俞嫣白担心了一场又撞见那么尴尬的一幕,有点不自在。不过知道怀荔好好的没摔着,到底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她这才跟姜峥解释:“那个温塔的公主好像看上燕嘉泽了。温塔这次来不就是联姻?怀荔担心了呗。”
姜峥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的沉默,让俞嫣回头望向他。她又攥住他的袖角追问:“青序,你知不知道内幕呀?那个温塔是不是看上燕嘉泽了?”
“别的不太清楚。不过……”姜峥语气缓慢,“温塔公主看中的人确实不是燕嘉泽。”
俞嫣心中一喜,又是惊讶询问:“你怎么知道的?”
姜峥盯着俞嫣的眼睛,沉默片刻,才开口——
“因为温塔公主看中的人,”他稍顿,“是我。”
俞嫣愣住,脸上的笑容也僵僵。
好半晌,她才盯着姜峥的眼睛问:“你胡说的吧?”
她看上你什么了?看上你一身臭毛病吗?当然了,这后两句话,俞嫣没说出口。
姜峥意味深长地盯着俞嫣的眼睛,缓声慢语:“可能是瞎了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俞嫣感觉仿佛被他看透了小心思。她顿时有一点心虚。她轻咳了一声,有一点尴尬地小声说:“知道怀荔好好的,我们回去吧。”
“你想不想爬树?”姜峥突然问。
“什么?”俞嫣茫然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也忘记了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打趣。
姜峥笑笑,没解释。他调转马头,朝着树林另一个方向而去,并不是回去的路。
直到他用轻功带着俞嫣坐在一棵树上时,俞嫣才想起自己刚刚打趣怀荔和燕嘉泽的那句话。
了然之后,她用一双惊愕的眸子盯着姜峥,像是第一次见他似的。
“怎么这样看我?”姜峥诧异问。
俞嫣“唔”了一声,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在她的印象里,姜峥是个讲究很多的贵族公子哥儿,同时也是个有学识的读书人。他会武这件事,着实让俞嫣意外。
俞嫣蹙眉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盯着姜峥的眼睛,询问:“上次你派手下去推河丽王父子摔下楼,有没有留下证据呀?夜里闯进东宫应该也是件难事……”
姜峥面带微笑默默听着她的话,一眼看透她不算聪明的小试探。他直接打断俞嫣的话,温声道:“酿酿,我父亲有着战神之称。你该不会一直以为我不会武吧?”
他不愿意用武,是因为嫌弃汗水脏臭,更讨厌血腥味儿。这不代表他不会。
眼前的姜峥眉眼带笑,温润如玉。
俞嫣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眼前浮现姜峥挥拳打沙包、耍大刀、甚至是徒手碎大石等等奇特画面……
配上眼前姜峥这张玉面,俞嫣联想的画面越来越违和诡异……
姜峥瞧着俞嫣古怪的表情,慢慢皱了眉。
“你在想什么?”他问。
俞嫣嘴角翘起来,也不说,而是问:“你带我上来干什么呀?我们不回去吗?”
姜峥眉宇间的温笑淡去了些,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很更为严肃。他说:“如果温塔公主想要把我抢回草原怎么办?我只是区区少卿,小官一个,恐怕无法与恶女抗衡。尊贵的郡主大人会怎么办?”
俞嫣眸子在眼眶里转了转,听姜峥这话越听越莫名其妙。首先她和姜峥已经成婚了,那个温塔公主又怎么抢人?再者,姜峥这语气怎么越听越奇怪?他还称呼她郡主大人……
俞嫣刚要说话,还未吐出一个字,姜峥又盯着她的眼睛抢先再道:“酿酿,想好了再回答。”
俞嫣听出了警告的意味,脱口而出:“答案要是你不满意呢?”
姜峥慢慢笑了。他说:“那我就自己下去。”
俞嫣愣了一下,向树下望去。
俞嫣重新盯着姜峥这张带笑的温润玉面。
短暂的思量,俞嫣隐约想明白了。难道是因为姜峥在告诉她温塔公主看中的人是他之后,她的反应让他不高兴了?
俞嫣心里生出几许甜丝丝的好笑。她轻哼了一声,轻抬着下巴,现出几分骄纵:“那我就把你洗干净送过去,我再找个更好的郎君!”
“酿酿——”姜峥拉长了音地唤她。他握在俞嫣腰侧的手越发用力地扣紧,将人带进怀里,低声:“我真的生气了,必须惩罚你。”
他将俞嫣整个身子拘在臂弯里,箍在怀里,然后用力地吻她,让她彻底困在她怀里,连呼吸也只能从他这里汲取。
姜峥确实不高兴。不过温塔公主的事情只不过是个借口,用这样打情骂俏的方式掩藏了他真正不高兴的原因。
拥吻的气息越来越重与厚,暧昧得过分。暖风扶揉,树叶沙沙,葳蕤枝叶藏起树上的旖旎双影。
当这个长吻终于在风的催促中结束,姜峥垂着眼,长长的眼睫藏着他情绪涌动的眸子。他用略微带着沙哑的嗓音说:“酿酿,我教你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