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嫣又看了一会儿书,才回房。姜峥已经沐浴完躺下。床幔未放,俞嫣一进屋就看见他合着眼。她将脚步放得轻浅,轻手轻脚地吹熄了灯,再放下床幔。她欲上榻,一片黑暗里,想着不要碰到姜峥将他吵醒,正想着要不要从床尾爬到床榻里侧,腰身却忽然被姜峥握住。
俞嫣微怔,小声问:“你没睡着呀?”
姜峥握住她的腰,微用力往上一提,俞嫣直接撞进他怀里,撞得微微疼。
“你……”她软声嗔怪,“你把我撞疼了!”
俞嫣听见姜峥轻笑了一声。
他声线懒散,低浅的声线里噙着微沙:“撞到哪里了?”
俞嫣张了张嘴,却是没法说出口。她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你松松!”
姜峥没有松手,反而是抱着俞嫣,将她从他身上抱到床榻里侧。床榻里一片黑暗,俞嫣下意识不愿彻底压着他的身体到床里侧,她胡乱伸手去扶床榻,却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两个人的身体几乎是同时僵了一下。姜峥先反应过来,转过身将俞嫣稳妥地放在床榻里侧,再低声:“松手。”
俞嫣的手一下子弹开,直接被她藏在了身后使劲儿攥住。夜色藏住她发红的脸颊。她紧紧抿着唇,连喘气也放得很轻很轻。
一阵很长的寂静之后,姜峥问:“想今晚试一试吗?”
被俞嫣压着的心跳一下子炸开。她慌乱了一息,出于本能地拒绝:“我、我明天要早起去蔷鑫殿……”
“好。”姜峥答应得也很干脆。
他扯了扯被子,仔细帮俞嫣盖好,然后起身离开寝屋。
俞嫣躺在床榻上发愣,那仍旧藏在身后的手仍旧有着细微的颤。许久之后,她掀开被子起身,出去寻姜峥。
她知道他去了浴室,也再次闻到了衣料烧焦的味道。她推门进去,立在门口,寻到姜峥的身影。
他垂着眼,凝视盆中的火光。晦暗的光将他的眼睫拉出很长的阴影照在莹白清隽的面颊。
“你、你怎么又烧我的衣裳……”俞嫣声音是小小的,也是乱的。
“又弄脏了。”姜峥如实回答。
俞嫣望着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又似乎并不明白。
“酿酿——”他拉长音缓慢地温柔唤一声,再慢慢抬起眼睛望向立在门口的俞嫣,火光照亮他漆曜的眸子。他问:“你真的不知道我拿你的心衣做了什么吗?”
第61章
“我、我……”俞嫣向后小小地退了半步,“我应该知道吗……”
姜峥忽然轻笑了一声。他从阴影里站起身,缓步朝一侧的洗手架走去,提壶添水,然后洗手。
架子上并排放着两个小瓷盒,里面是两块香膏。一块是他的青桂味道,另一块俞嫣的却是新拿来的。橘色的香膏尚未用过,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姜峥一边用水湿润了双手,一边望着那块香膏。
最后,他用了俞嫣的那块。
崭新的香膏上奶香味还和之前那半块一样淡淡,甜橘的清香味道倒是更浓些。
俞嫣默默立在门口看着他仔细地洗手。
姜峥拿了丝帕子擦干水痕,抬眼望向门口,见俞嫣样子呆呆的。
他将擦过手的帕子随意扔进一旁空的杂物桶,往外走。走到俞嫣面前时,动作自然地去握她的手,且温声:“不知道就不知道,也没什么。回去睡了。”
他拉着俞嫣往寝屋回,俞嫣立在原地,没有动。
姜峥已经迈出了浴室,他不由回头,带着询问地望向她:“酿酿?”
俞嫣这才回过神,她微张了小口刚要说什么,瞧见侍女往这边来,想来是听见了响动,过来瞧瞧有没有要吩咐的事儿。
她便抿着唇不吭声,回头望了一眼浴室里的铜盆,确定赃物已烧净,这才默默抬步回寝屋。
寝屋里没掌灯,黑漆漆。
俞嫣望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又慢慢抬起眼,在黑暗里望向姜峥的轮廓。黑暗莫名给了俞嫣一点勇气,她忽然说:“那我们试试吧?”
姜峥的脚步停下来。
俞嫣蹙着眉,轻轻咬一下舌尖。她隐约看见姜峥转头望过来,即使屋内黑暗,她还是下意识地垂下了眼。
姜峥松开了俞嫣的手。俞嫣被松开的手悬在那儿,她有一点茫然。好在姜峥很快给她解了惑——他温声:“我去点灯。”
俞嫣微悬的手这才慢吞吞地放下来,乖乖垂在身侧。
灯架就在一旁,姜峥走过去点灯,背对着俞嫣。俞嫣望着他的背影,也看着光影自他身边逐渐亮开。
忽然的明亮让俞嫣又有一点胆怯,她笨拙地问:“或、或者你今天已经不需要了?”
姜峥听着她这好笑的说法,转过身来,眉眼带笑地望着她。
俞嫣又向后小退了半步,嗡声:“如……如果试不成功可以半途喊停吗?”
姜峥颔首:“可以……吧。”
俞嫣显然对他这犹疑的回答不满意,她拧眉,闷声:“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我不知道。”姜峥如实说,“酿酿,我也没试过。”
他这话听着诚恳,可俞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隐约听出了一点戏谑的意思。她轻哼了一声,不理姜峥,自己闷头往床榻去,步子走得太急,将要上榻时还被踩凳绊了个趔趄。
她一股脑爬上床钻进锦被里,又背转过身,缩到床榻里侧,整个身子都藏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姜峥立在坐地灯架旁,遥望着俞嫣蕴着女儿家慌乱又害羞的娇憨模样。
上次他对俞嫣说想和她一起去体会夫妻之欢,是真话。可他也确实对这事没太大兴趣。
他心里到底是觉得脏的。
不过是觉得没有体会过而想体会,不能让自己的人生缺了这至欢一味。更何况这也是夫妻之间必须要做的事情。
当然了,他向来擅长伪装。就像俞嫣吐在他身上他也可以顾虑她的感受先微笑着照顾好她,就像军中炼狱一样的三年也能忍耐下来。
纵使心里有着不自在,他也可以很好地完成这件事,不让俞嫣觉察到一丝一毫他的不适,甚至演出深情,演出意乱情迷。
姜峥将悬挂的一扇床幔放下。落地灯座上的烛光微弱,隔着床幔,只渗进床榻内微弱的暖光。他上了榻,进到锦被中,在俞嫣身后抱住她,然后开始解她的衣服。一件又一件。
俞嫣一动不动,身子有一点僵,由着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减少,她的身子变得越来越僵。当她被剥个干净落在姜峥怀里,她的身子不再僵了,反倒是开始微微发抖。
姜峥靠过去,轻吻了一下她耸着的雪肩,低声哄着:“酿酿别怕。”
“我、我没怕!”俞嫣嘴硬。
姜峥也不急,带着甜橘清香的掌心缓缓经过俞嫣微微发抖的脊背,动作缓慢又温柔,以期让她不这样紧张。可是许久过去,他掌下的人依旧不见放松。
姜峥有一些不高兴。
难道这么久了,她还是不能接受他?还是没有全心全意地爱上他?这个念头一生,姜峥心里的那点本就不重的旎旖心思又淡去了几分。
怀中人很乖。姜峥猜得到若继续下去,她应该也会一直乖乖地配合。
也许这世间夫妻的初次都是这般半推半就的成事。可姜峥显然不满意,苛求完美几乎刻在他的骨子里,这样的情景明显与他设想的相携体会不大一样。
他在俞嫣身后拥着她,因她看不见,而眸色冷淡下去,将眼里的不高兴显露出来。可他却仍旧温柔地靠过去细细轻吻俞嫣的后颈,再用极其柔情蜜意的声音哄着怀中妻:“酿酿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俞嫣被姜峥抱在怀里紧紧拥着,他又轻吻着她的后颈说着这样微甜的话,气息拂过俞嫣的耳畔,带来一阵阵颤酥。
俞嫣是上了战场却没甲胄,上了小舟没有桨。她心肝乱成一团。她应该怎么回答?
回话像是没过脑子,俞嫣结结巴巴:“是、是的吧……?”
妻子就是应该喜欢夫君的吧……?
她应该这样回答。
可是喜欢是什么啊?怎样才算喜欢他?俞嫣忽然发现自己以前好似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她不是想糊弄回答,可是她也不懂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姜峥忽然握住俞嫣的肩,将她背对着他的身子扳过来。后背猛地撞在床榻上,俞嫣的眼中浮现几许错愕和茫然。她还来不及看清姜峥的表情,他已经吻了下来。
俞嫣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去承他这个有些不同寻常的吻。
姜峥以前吻她时总是很温柔,会捕捉到她任何一个细小的情绪,以她的感受为重。而此刻,他落下来的吻不是曾经那样温柔,而是用力、生硬,带着蛮横的索取。
就连姜峥握着她肩膀的力道也让俞嫣觉得疼。
俞嫣勉强配合了一会儿,终究是皱了眉。被禁锢的不自由,以及唇舌和肩臂上的微疼,让她不愿意再这样下去。她终是伸手去推姜峥,用力地拒绝。
她将姜峥推开,有一点生气地瞪着他。床榻内光线不明,她也看不太清姜峥的表情。俞嫣忍着唇上带着腥味儿的疼,哼声:“我不要继续了!我也不要理你了!”
她闷闷地哼了一声,生气地从姜峥怀里逃开,背转过身去,面朝着床榻里侧,她往里挪了又挪,一挪再挪,继续挪,几乎贴着墙壁,只为离他远些,再远些。
姜峥抬手,用手背蹭去唇上的血丝和湿意,然后帮俞嫣拢提了一下被子。
俞嫣正生气,才不要他帮她盖被子,气恼地直接将姜峥盖过来的被子掀开。掀开还不解气,又踹了踹被子。
发泄完了,俞嫣后知后觉自己身上没有衣衫。理智回来,她顿时有一点尴尬,想要伸手去拉被子,偏又拧巴着眉抹不开脸。
她正在心里跟自己僵持着,姜峥已经重新拉过被子,帮她盖好。俞嫣抿着唇,这次没再掀被子。
俞嫣这才开始思量姜峥刚刚是怎么了?他似乎有一点生气才那样?可是他为什么生气?
俞嫣皱眉,有点想不明白。
她同意把自己如鱼肉羔羊般献出去给他,努力配合他。他拉着她说肉麻话,她也配合他说喜欢他了。他还生什么气?
莫名其妙。
“哼!”俞嫣又重重哼了一声,想不通干脆不想了。他爱咋咋地。睡觉!
一片宁静的暗夜里,姜峥听着俞嫣生气的哼声,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平躺在床榻上,睁着眼凝视着黑暗处。
他有些后悔刚刚所作所为。他不该将俞嫣弄疼,他更不应该和她生气。一个合格的夫君,应该对自己的妻子永远温柔与包容。
姜峥也不大明白,自己刚刚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那样生气。生气不要紧,还显露出来。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会掩饰想法与情绪。情绪外露这件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
良久,他侧过脸,在一片黑暗里凝视着身侧的俞嫣,慢慢皱了眉。
女人能乱人心,原来是真的。
俞嫣第二天清晨醒来,一睁开眼就看见姜峥。
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睡着前离他很远,现在怎么在他怀里?昨天被咬疼、握疼的经历让她立刻皱了眉。
“别生气,是我错了。”姜峥先道歉。
俞嫣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还没说出口,姜峥又抢先道:“是我没掌握好力度,下次不会那么没分寸。”
他抬手,指端轻轻抚过俞嫣的唇,认真道:“下次绝对不会再这样。”
俞嫣张嘴再欲说话,姜峥又抢先靠过去,两个人的唇相贴,他动作极其温柔地轻磨,再贴着她低语:“亲一亲就不疼了。”
俞嫣脑袋向后缩,双手抵在姜峥的胸前,将他往外推。
“哼!”她坐起身,用被子围住自己,然后瞪着姜峥,闷声:“不许早上不净口就来亲我,你这个不讲究的埋汰人!脏鬼!”
姜峥微怔,继而望着俞嫣失笑点头,又慢悠悠地舔了舔唇。
第62章
俞嫣一大清早出发,去了蔷鑫殿。未走之前,一直对姜峥爱答不理,几个侍女都瞧出了不对劲。
待她出府了,春绒拉着夏浮到角落说话。她压低声音:“这两个又闹别扭了?这两人怎么一会儿好得不行,一会儿别别扭扭。赶上梅雨季了……”
夏浮没接话,她伸长了脖子,从小窗往外望。姜峥刚好从窗外经过,往书房去。
姜峥去书房,也不坐下,笔直立于窗下的另一张高桌前,执笔写字。他视线落在白纸上誊写的文字,神情专注。暖阳从窗外照进来,洒满桌案,让白纸上的文字墨迹很快干去。
若是这个时候别人过来,定要惊讶姜峥此刻专注抄录的内容居然是心经。
姜峥是个对自己很严苛的人。
已经过去了一晚上,他还是在反思昨天晚上的失控。他很清楚自己在努力克制的情况下,仍旧对俞嫣使了力。没能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绪,让他自责,更让他费解。
今晨面对俞嫣时,他可以微笑着哄她,当做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直到送走了俞嫣,一个人静下来,他开始反思。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抄写过心经。
确切地说,这是他头一回用抄写心经的方式来让自己心绪平和地进行反思。
心经写完,姜峥将手中笔放于笔架。抬眼从开着的窗户望出去。嫩绿的颜色加重,春季过去,夏天彻底到来,逐渐葱郁。
他忽然皱了眉,抬起手臂轻嗅袖口。袖口上有一点奶香混着甜橙的味道。他再细闻,却又只闻到他常用的青桂香。
不过才半个多月,俞嫣似乎已经和他的生活密不可分。他的习惯,他的生活,都被她侵入。
夏浮端着茶水进来,瞧一眼立在窗前的姜峥,悄声快步走过去送茶。她将茶水放在桌案上,瞥一眼姜峥刚写完的心经,压下惊讶。她再望姜峥一眼,见他如松似玉身姿挺拔瞭望远方,轩然霞举俊隽出尘,简直风度无边。她收回视线,规矩地退下去。
直到退出去,夏浮才皱了眉。
她在姜峥身边做事已经很多年,自认对六郎有些了解。
春绒笑着对她说:“新婚小夫妻都是这样喜怒无常,都是要经历这么个阶段才能感情越来越深。”
书房里的声响让夏浮忍不住好奇,偷偷望去。
——那篇心经被姜峥揉成团掷在地上。
夏浮的视线凝在那个纸团上。
以前,即使是写坏的文章,六郎也会对齐折好,工整放在一旁等侍女去收拾。
夏浮望着地面上那个纸团,眉头越皱越紧。良久,她慢慢抬眼,将思索的目光落在姜峥挺拔的后身。
谪仙一样的姜六郎不应该这样。他就应该永远高高在上如九霄云银河月,高不可攀。他不该掉进红尘,染一身俗气的烟火气。
蔷鑫殿是先帝为最疼爱的大公主所修。因她喜欢蔷薇,整个宫殿蔷薇随处可见,不管是遍地栽种的蔷薇花,还是各种物件上或雕或绣的纹路亦常见蔷薇。
殿宇不大,像是坐落在一片花海里。又有九曲回折的鲤鱼池蜿蜒穿过整个花海中。肥硕艳浓的鲤鱼在池水中悠闲在在。正是莲荷盛开时,更为连绵不绝的鲤鱼池添了丽色。
怀珍公主在蔷鑫殿宴请了温塔公主萨图雅和宁族公主敏尔。不过两位公主身份完全不同。前者是实实在在的公主,后者却是来京前临时封的公主。不同于萨图雅近日总是跟着她哥哥在洛阳乱逛,敏尔却一直很安分。
萨图雅虽说也有挑男人的想法,但她可以自己挑选,挑不中就潇潇洒洒地回家。敏尔却是注定要献进宫中。
午后,萨图雅仍旧精力充沛,欣赏着花园里名贵花卉。这些花儿在她的家乡并没有,她瞧着新奇。
俞嫣一个人坐在鲤鱼池边,望向水中游来游去的红鲤鱼。
怀荔寻来,瞧着俞嫣一个人在发呆。她提裙而奔,喊着酿酿跑到她身边。
俞嫣回头,在烂漫的花海里对她笑。夏日耀眼的光落在她的面颊,好似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穿着红绿相撞的襦裙,藏身在花海里,比满园的鲜花还要娇艳夺目。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怀荔也坐在鲤鱼池边砌的白砖上,和俞嫣一起瞧水里的鲤鱼。
“没什么。躲躲清净。”俞嫣挽袖,将手伸进水池里,逗弄着水中懒洋洋的鲤鱼。温吞摆动鱼尾的肥鲤鱼快速游开一段,又变得懒洋洋。夏日午后偏热,被葳蕤草木遮着的池水给手上带来一捧清凉。
怀荔也不多问,跟着挽袖欠身去玩水。她泼了一点水到俞嫣的手上,俞嫣也泼回去。扬起的水花沾着暖灿的阳光。两个人相视一笑,心里的郁闷皆散去不少。
俞嫣这才叹了口气,闷声:“我好像把他弄生气了。”
虽俞嫣没说是谁,怀荔却能瞬间猜到。她好奇追问:“你做什么啦?”
俞嫣摇头。问题就是,她也不知道姜峥在气什么。思来想去,她只能猜是他问她喜不喜欢他的时候,她的回答让他不满意?又或者昨天晚上他不喜欢她的反应?
俞嫣拧巴着眉头,嘟囔:“好烦。”
怀荔垂下眼睛,暖阳照亮她几许没有言说的愁绪。她用沾满池水的手指头在白砖上慢吞吞地画鲤鱼。她声音亦低落:“我也把他弄生气了。”
这回轮到俞嫣问:“你做什么啦?”
不同于俞嫣的茫然,怀荔却是很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低声:“我知道他刚考中状元是很忙的时候。还是想约他见面,他明明解释了走不开,我还是生气骂了他……”
至于为什么特别想在他高中之后见他?怀荔心里藏着难以启齿的担忧。
怀荔抬起眼睛的时候,眼眶里便有一点湿。
金贵的公主,极少在外人面前展现软弱。可是她心里难受得很。父皇日理万机,对几个公主的事情向来很少过问。她很小的时候失了母妃,虽养在太后身边,可在这深宫到底是个没有母族庇护的公主。
俞嫣瞬息间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她劝慰:“别担心。你们是有婚约的!状元又算什么?娶你仍是他高攀!”
怀荔也觉得自己许是庸人自扰。她收了情绪,指向俞嫣的唇,问:“怎么把自己的唇咬破了?”
俞嫣抿了下唇,嗡声:“啃果子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她纤指一弹,将手上的水珠朝怀荔身上甩去几滴。怀荔微怔,立刻也将手上的水珠甩到俞嫣身上。两个人很快忘记不开心,欢快地在蔷薇间追逐嬉闹。
直到宫女过来禀告酥山拿来了,她们两个才停了打闹,手牵手往凉亭去。
酥山可是个避暑的好东西,且味道甜,俞嫣一直很喜欢。
怀珍公主和敏尔公主坐在凉亭里说话,怀湘和萨图雅却是去了花园深处还未回来。
桌子上摆着几碟宫婢刚捧来的酥山,下面的碎冰块开始消融,使得上面厚厚的一层雪酥冒着凉丝丝的白雾。
“她们还没回来吗?”怀荔说着坐下,接过宫婢捧来的一小碗酥山。雪酥上放着红红的樱桃。她看了一眼,将这份樱桃多的先递给了俞嫣。
“还没。也快了。”怀珍公主的视线不由落在俞嫣身上。
她一手捧着一小碗酥山,一手捏着个小白勺小口小口地吃着。她眉眼弯弯,对怀荔夸着好吃。怀珍公主瞥着俞嫣的唇,吃过凉凉的酥山,她唇上破的那一块变得更加明显。
怀珍收回目光,捏了一粒樱桃,慢悠悠地吃了。
今天格外热,刚刚和怀荔闹了好一会儿,俞嫣正觉得闷热,幸好有酥山解暑,吃完一小碗,又接过一小碗。
她还开始吃呢,远远看见了姜峥。
俞嫣不由有点意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再一眼,看见了姜峥身边的四殿下赵琉。再思及四殿下的母妃是温塔人,俞嫣猜着姜峥大概是陪赵琉过来寻温塔公主。
怀荔轻笑了一声,戏谑:“干嘛呀,看自己夫君看得入了迷。”
“我才没有。”俞嫣瞪她反驳。
怀珍公主吐出口中的樱桃籽儿,回头望去。
俞嫣猜得不错,姜峥的确是陪赵琉过来。赵琉与萨图雅有些亲戚关系。得知萨图雅去了花园深处还没回来,赵琉与姜峥倒也没入凉亭,而是在不远处的游廊里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赵琉往花园里去了,只姜峥仍在游廊。
怀荔用胳膊肘轻捅俞嫣,笑着说:“你怎么就自己吃呀。天热,不给他送一碗?”
“也没那么热。我才不送。”
怀荔可太清楚俞嫣那口是心非的性子了,她亲自将一碗酥山塞进俞嫣手里,催:“去去去!”
俞嫣这才不情不愿地捧着一碗酥山往游廊去。她刚走了不远,才想起姜峥不喜外面的食物。可她已经走到这儿了,那么多眼睛看着,倒是有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偏偏这个时候姜峥也望过来。
俞嫣只好继续往前走。她迈进游廊到姜峥面前,先对他轻哼一声,然后也不与他说话,走到一边去,懒散靠着廊住,自己吃起来。
姜峥笑笑,看着她吃了一会儿,才问:“好吃吗?”
“好吃呀。”俞嫣又吃了大大一口,“可惜有的人不能吃哦。”
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笨拙地解释自己吃的原因。
她捏着小勺又舀了大大一口,还未吃,姜峥靠过来:“给我尝尝?”
俞嫣惊讶抬起眼睛,姜峥已经俯身,去吃那勺酥山。
第63章
俞嫣皱眉看他将那勺酥山吃了,闷声:“你不嫌外面的东西脏啦?这勺子说不定很多人用过哦!”
姜峥让凉凉的软酥在唇齿间化开,带来夏日惬意的凉气,也弥漫着淡淡的甜味儿。他说:“没事,已经被酿酿先舔干净了。”
“你……”俞嫣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不远处的宫人,而后皱眉瞪他一眼,再低头继续吃着。
姜峥的视线落在俞嫣的唇上。她的唇被奶酥打湿,盈盈湿润让唇上的一点伤口变得很刺眼。
“还疼吗?”他问。
“什么?”俞嫣疑惑抬起眼睛,对上姜峥的目光,立刻明白过来了。她捏着小勺子在碗里扒拉着,取了一块最下面的小冰块放进口中,哼声:“冻麻了就不疼了。”
“酿酿——”姜峥缓长地念她的小名,低柔的声线仿佛呢喃。
他主动提到昨天晚上的事情:“昨天晚上我没分寸是因为……”
俞嫣垂着眼睛小口吃着凉酥,悄悄竖起耳朵。
可他偏偏将话说到一半不说了,俞嫣抬起眼睛瞪向他。四目相对以后,姜峥才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我确实有些不高兴。因为感受不到酿酿对我的喜欢。你的乖顺与配合只是因为妻子的身份,而不是喜欢我。”
明明知道宫人离得远听不见,俞嫣还是有一点慌张地去瞧立在游廊外的宫人。她收回目光看向姜峥时,眸色里便多了点嗔意。
——他怎么能在外面说这些话?!
姜峥显然更加自若,他继续说:“我仔细想过,这只能是我的错。是我对酿酿还不够好。”
俞嫣蹙着眉喃声:“不是……”
姜峥唇畔漾出一抹笑,他瞧着俞嫣不自在的表情,温声再问:“或者是我会错了意,看浅了酿酿的那份喜欢?”
俞嫣急得简直想跺脚,她压低声音,语速又急又快:“你能不能不要在外面胡说了呀?一口一个喜欢,什么词儿都挂在嘴边,你不嫌害臊的吗!”
姜峥但笑不语,只用带笑的温柔眸望着俞嫣微微翘起的唇角。对于哄俞嫣这件事,他向来很有一套,也很信心十足。
《夫妻之道》言,哄女人这件事的第一步就是不要脸。
这一点也不难。
俞嫣垂眼望着手里捧着的酥山。天热,酥山又融化了些。她闷声问:“你还要不要吃酥山?”
姜峥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俞嫣的胸口。
他确实有些想尝酥山,不过却不是俞嫣手里捧着的那一碗。她今日穿着的齐胸裙裹在胸口,锁骨下露出一大片雪白。裹在胸口的裙料上有轻柔的流苏,被清风温柔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