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管你想学什么,我都教你,只能我教你。
俞嫣和姜峥天色将黑时才回家。在狩猎场待了那么久,两个人刚一回家都要沐浴梳洗。
姜峥本想让俞嫣先去,可大太太那边来了人唤俞嫣过去一趟。倒也没别的事情,只是大太太今日出去闲逛的时候瞧见了两套不错的头面,给她和宋臻一人一套。
分了东西,俞嫣也没立刻回去,她在大太太那边坐坐。宋臻知晓她今日去赛马,好奇地打听着,又投来羡慕的目光。她将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说:“可惜我现在不能骑马。”
俞嫣也不太清楚她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也不怎么在意,身上正乏着,没坐多久,她便回去了。
她回去时,姜峥已经沐浴完去书房读书。她去浴室洗去一身的薄汗,刚穿好衣裳,肚子忽然一阵绞痛。
俞嫣皱眉,知道月事来了。算了算日子,倒是比她往日提早了三日。
俞嫣以前来月事时,不会疼。这次却因为上午吃了很多冰,下午又赛马,很痛很痛。就连止疼的药丸喂下去也不能缓解。
姜峥很晚才从书房回房,刚一回寝屋,就闻到了汤药味儿。他走向床榻,瞥一眼床头小几上的药碗,再望向俞嫣恹恹的苍白小脸,急问:“怎么了?”
俞嫣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嗡声:“肚子疼。”
姜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一直觉得鲜血很脏,经血亦是。夜里会不会弄到他身上?姜峥开始思考今晚要与俞嫣同榻吗?
俞嫣疼得哼哼唧唧,红着眼睛朝姜峥伸出手:“青序,疼……”
姜峥望向俞嫣朝他递过来的手,皓白的指纤细又柔软。


第66章
姜峥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握住了那只手。他大步往前迈出一步,坐在床榻外边,去抱俞嫣。他一手紧握俞嫣递过来的那只手不松开,一手伸进锦被中,覆放在俞嫣的肚子上。
“我给酿酿揉揉。”他说。
他只是稍顿,又继续问:“床头小几上的药喝了会好些吗?要不要拿给你?或者我再做些什么能让你好受些?”
“我不喝,没有用。”俞嫣哼哼了两声,耷拉着眼角,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姜峥确实有些手足无措。俞嫣虽然肤白,可她爱笑、眸子璀然,总是扬着一张朝气蓬勃的明艳脸庞,极少这样白着小脸可怜兮兮的病态。他想让她好受些,却又知道女子经期疼痛这事情确实棘手,他好像什么也不能为她做。
他皱眉问:“每个月都会这么疼吗?”
俞嫣摇头,她有些难以启齿与姜峥谈论这事情,可经不得姜峥追问。她只好软声解释着:“以前不疼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日期提前了三天,就没注意吃了凉的还跑了马……”
姜峥没接话,在心里默默将日期记下来。
俞嫣感受着姜峥覆揉在她肚子上的掌心,在他怀里抬起眼睛,对他说:“今天晚上你去别的地方睡吧。不要在我这里和我一起,不方便。”
“不走。”姜峥直接拒绝。
俞嫣拧巴着眉头轻轻去推他,再说:“真的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姜峥道,“酿酿不舒服,我理应陪着你。夜里若你难受了,我也好帮你拿药倒蜜水喝。”
他说得诚恳,俞嫣倒是不好一味撵人。实则她心里还是希望姜峥别和她睡一起。这个月不仅日期提前腹痛难忍,还来势汹汹。她有点担心夜里弄脏被褥。而且她夜里也要起身去更换月事带,总会打扰他。
她垂着眼睛哼哼唧唧,不大乐意也没再赶人。
姜峥熄了灯,放了床幔上榻。感觉到俞嫣故意往床榻里侧靠和他保持距离,他伸手将人捞过来,将她紧紧嵌进他怀里,动作自然地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动作轻柔地揉着。
其实姜峥今晚有些高兴。
她红着眼睛模样脆弱地朝他伸手,这让姜峥心里生出些带着暖意的欢喜。他的妻子就该这样在他面前展现软弱寻求帮助。这样才是在意他、依靠他、眷恋他的体现。
他靠过去,亲亲吻一吻俞嫣微凉的后颈,温声:“睡不着的话,我陪酿酿说说话。”
俞嫣的确肚子疼得睡不着,可是也懒倦着没什么心情说话。许久,她拉过姜峥给她揉肚子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慢吞吞地写字。
姜峥在她身后细细感受着,知道她在他手中写了数字——“十八”。
俞嫣软绵绵地嘀咕:“猜一猜我为什么写这个,猜对了有奖赏!”
姜峥轻笑了一声,低磁的声线擦过俞嫣的耳畔。他说:“今天是酿酿嫁给我的第十八天。”
“你怎么知道?”俞嫣惊讶地在他怀里转过身,用一双噙着惊讶的眸子望着他。
那双眸子里不仅有惊讶,还有一点暗藏的小欢喜。
姜峥不答反问:“酿酿喜欢十八这个数字?要把十八日当成纪念日吗?”
俞嫣脸上一红,嘀咕:“才不是……”
她只是肚子疼睡不着胡思乱想,瞎琢磨的时候算了下日期罢了……
姜峥开始讨赏了。
“那奖赏呢?”他含笑温声。
俞嫣皱了皱眉,才欠身往前凑,在他的唇角吧唧了一下,立刻退开。
姜峥望着她,但笑不语。
俞嫣抿了抿唇,隐约觉得这一吻是有一点敷衍。她重新凑过去,又吧唧了一下,这次不是亲他的嘴角,而是正正当当地在亲在他的唇上。她缩回去,嘟囔:“够啦!”
“好。都听酿酿的。”姜峥知道她难受,将声线放得轻浅温柔。他抬手,拂去俞嫣搭在面颊上的几丝碎发,修长的指滑过她娇嫩的面颊,柔滑的触感从掌心递进心底。他的手便没有挪开,轻搭在她的脸上,抚着比玉石还要细腻滑嫩的娇靥。
他发现自己有一点眷恋,眷恋这样抱着她。
俞嫣躲了躲,避开他的手,人却往他怀里钻,靠在他胸膛。
她小时候喜欢抱着各种软乎乎的玩偶睡觉,长大了不好意思再抱娃娃,偶尔会抱一抱枕头。如今慢慢适应了抱个人睡,虽然是个不软乎的人。
她在姜峥的怀里闭上眼睛,带着点困倦地随意找话题:“你知不知道温塔那个大胡子这次来联姻,大概率会选谁?”
怀荔已经定亲了。她应该放心才是,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被怀荔今日的情绪染的,她心里有一点不安。
姜峥也不太确定,道:“应该是怀荔和怀湘中的一个。”
俞嫣皱眉。
她对那个大胡子的观感很不好。就算她平日里和怀湘没什么接触,又因为怀湘和怀荔从小不对付,她多少是站在怀荔这一边的。可是若怀湘远嫁去草原,她心里也觉得这样很不好。娇养着的公主远嫁那样的地方,还是那么个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大胡子,真残忍。
俞嫣琢磨着温塔如今越来越嚣张的形势,好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夜里,退红在门外轻轻叩门,提醒着俞嫣该起来去更换月事带。
俞嫣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姜峥也在同时坐起。他先起身,去拿了床头不远处衣架上的外衣,给俞嫣披上。
俞嫣趁着姜峥去拿外衣的时候,偷偷掀开被子去瞧,见没弄脏床褥,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往净室去,姜峥也跟着,一直将她送到门口,在净室门外等候。
退红亦候在门外,她偷偷瞥一眼姑爷,因为姑爷的体贴,在心里有一点替俞嫣高兴。
今晚俞嫣已提前吩咐退红去收拾隔壁空房间,下面这些侍女也是原以为姜峥会宿在隔壁,他仍旧睡在主屋倒是让俞嫣身边的几个侍女挺欣慰。至于姜峥身边的几个侍女们,更是有些惊讶。毕竟俞嫣嫁过来不久,她和她带过来的人没有姜峥身边的人清楚他有多讨厌血。
净室里东西倾翻的声响,打断了退红的思绪。她刚要抬步进去看看,姜峥已经先一步推门进去。
退红望着姜峥迈进净室的背影,迟疑了一下,咬咬牙,没跟进去。
俞嫣睡得正沉被喊醒,人有一些迷糊,她伸手去拿小桌上的新月事带时,不小心身子朝一侧倾去,不仅人摔了,那个放东西的小桌子也倒了下去,发出不小的声音。
她刚起身坐回方便小凳上,就看见姜峥快步走了进来。
俞嫣懵了一下,立刻说:“出去!”
姜峥停下脚步,扫了一眼倒地的小桌,视线移到了俞嫣身边。在她身边放了一个铜盆,里面的温水被鲜血染红,用过的沾血帕子和换下来的月事带都仍在盆里,飘在水面。
发现姜峥的视线凝在那个铜盆时,俞嫣整个人都傻了。巨大的羞耻感让她下意识地将刚刚慌乱中遮挡自己的丝帕扔进那盆水中,去挡水里的脏东西。
丝帕覆在水面遮挡,她没了东西挡自己,只好用双手来遮自己。
姜峥看着那盆血水的时候懵了一下。他想象不到娇娇小小的人,每个月会流那么多血。他的视线随着她扔丝帕过去的手而走,落在她身上。
俞嫣苍白的小脸不白了,红了个彻底。她焦急地赶他走:“出去!出去!你出去!”
她并着腿气得跺脚,退到膝上的纱裤向下滑落,堆落在脚踝处。
姜峥立刻转身,刚迈出一步又停下。他微微侧身,望向倒地的小桌旁,那条干净的月事带。他问:“干净的在哪里?”
俞嫣迟疑了一下,才喃声:“小、小柜子里最下面一层的盒子……”
姜峥走过去,按她说的翻找,在那个木盒中取了一条,转身朝俞嫣走过去。
俞嫣看着那条粉红色的月事带安静挡在他修长的掌中,被他递来时,俞嫣心里巨大的羞耻感慢慢变成了麻木。她低着头,仍用一只手尽量遮挡,不情不愿地抬起另外一只手去接东西。
又,顺便抬起腿,朝姜峥的小腿泄气似地踢了踢。
谁让他进来的啊!侍女都死了吗!
姜峥知道她的尴尬,也没多留,将东西交给她之后,便走了出去。出去之后,他眼前还是那盆血水,眉心紧皱。女子月事在书册中只六七字简单带过,他从不知道竟是这样可怕。
——女人真不容易,也真脆弱。他应该对她更好些,更疼她宠她一些才是。
于是,当俞嫣在净室里磨蹭了好半天出去时,姜峥直接将人抱了起来,不肯她自己走路了。
俞嫣在他怀里轻轻推了两下,没能推开。
姜峥垂眼望着她,感受着她轻推的动作,这才明白她身上为什么总是软绵绵,推他的力气也那么一丁点。想来她血都要流尽了,身上难受还哪里有力气。
“过几日就好了。”他轻声哄着,落下来的目光也温柔怜惜。
俞嫣生怕他当着侍女的面儿做出些更紧密的事情,也不推他了。她在他怀里皱着眉侧过脸,指退红:“在外面偷懒,罚你一个月例钱!”
退红低着头称是,嘴角却是翘着的。
到了床榻,姜峥将俞嫣放下来的动作也比以往更轻柔些。俞嫣因为净室里的尴尬浑身不自在,刚到了床榻,就滚到床榻里侧去,离他远一些。
可人还是被姜峥捞了去,如珍似宝地抱进怀里。他柔声哄:“给酿酿揉一揉就不疼了。”


第67章
俞嫣睡得很沉,一觉睡到第二天半上午。她餍足地醒来,一边打着软绵绵的哈欠,一边惺忪睁开眼睛。
两扇床幔,床尾那扇垂放着,床头那扇却已悬起,让日光照进床榻。夏日暖洋洋的日光从开着的窗扇照进来,扫在俞嫣的脸上,也洒进她眼里。
俞嫣在睡饱的惬意里渐渐苏醒。她的视线顺着暖光望向窗口的方向,看见了坐在窗下的姜峥。
窗扇开着,微风从窗外吹进来,窗棱上的风铃已经被姜峥取了下来,放在他案角,显然是担心风吹风铃吵醒了俞嫣。他坐姿端正,腰背笔直挺拔,手里握着一卷书,神情专注地在翻阅。
在他面前的桌案上堆着不少书。
他读书读得专注,尚不知道床榻上的俞嫣已经苏醒。
俞嫣也不起来,安静地打量着姜峥的侧脸。他眉目生得极好看,独得上天眷顾似的毫无缺点。因为太好看,那份天生的疏离冷意也可以忽略不计。俞嫣瞧着瞧着,不由自主翘起了唇角——她忽然想到大婚那一日,红盖头掀开, 第一眼见到他的情景。
盲婚哑嫁,她忐忑成婚。虽提前知晓他容貌不凡,可俞嫣不得不承认大婚那一日红盖头掀开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还是被惊艳了一下。
她嘴硬不承认,心里却是欢喜,因为他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郎君。
“醒了?”姜峥翻书页时望过来,发现她已经醒了,盯着她发呆。
俞嫣心头一跳,有一点被撞破的心虚。转念一想,他又不可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便将那边姑娘家的春心藏起。
姜峥对她笑:“醒了就起来吧,早膳一直给你温着。如果还懒倦不舒服,等吃了东西再回来躺一躺。”
姜峥微顿,补充:“我陪你躺。”
“今日好多了,已经不觉得肚子疼。”俞嫣慢吞吞坐起来。
“那就好。”姜峥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俞嫣见他转过头去,悄悄掀开被子检查,瞧着床褥干干净净没有被她弄脏,她悄悄松了口气,挪到床外边,下了榻。
她有一点好奇姜峥在读什么书,走到他身边去瞧,扫了一眼书页上的内容,大致知道是医书。
姜峥唤了人,候在外间的窃蓝和退红这才忙碌着起来,去浴室里准备给俞嫣梳洗的热水。天气暖,俞嫣前几日已经开始用凉水,只是这几日明显碰不得凉水。
俞嫣还要等一会儿侍女拾弄好,便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姜峥手中的书。这才发觉是关于女子月事的描述。
他怎么在看这个?
俞嫣也没多想,只当是医书里刚好提到这方面。那边侍女已经手脚麻利地拾弄好,她便往浴室去了。
她自是不知道,姜峥是故意寻了女子身体方面的书籍。只是医书上对女子孕事的描述许多,月事却描写很少。他翻来找去,也没找到太多有用的内容。
书页上字字句句都在写于月事前后哪些日期行房容易有孕,对于女子月事的描述言词简单。每每提及月事的不畅,总要从是否容易怀孕的角度来写。提及月事期间女子会身体不适,也只一句“腹痛寻常,饮热汤加衣保暖,可随经血去而止”。好像经期腹痛并不需要调理,唯有影响受孕才会写上密密麻麻的调理方子。
姜峥皱眉,将手里的书仍在书案上,对写书的医者有了意见。
难道只有受孕才重要?将女子本身的痛楚放在哪里?流那么多血,疼得小脸苍白,解决方案就是一句“可随经血去而止”?
向来守礼斯文的人,头一遭对写书的医者来了一个“狗屁”
的评价。
夏浮端着茶水进来,听见姜峥冷着脸说的那声“狗屁”,她脚步生生顿住,用一种见了鬼的目光怔望姜峥。
待姜峥冷着脸望过来,她才回过神询问是否要摆早膳。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立刻匆匆退下去。
俞嫣梳洗完出来时,姜峥已经收起情绪,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玉面郎。他快步迎上去,朝俞嫣伸手,想要抱她。
俞嫣向后退了一步,用眼角的余光扫向一旁的侍女,对姜峥小声说:“我今天已经不那么疼了……”
姜峥这才作罢。
早膳端上来,俞嫣不由有点呆。
她握着筷子,戳一戳盘子里的东西,拧巴着眉头询问:“这个是什么?”
“鸭血。”
“那这个呢?”
“猪血。”
俞嫣目光落在另外一个碗里,暗红色的膏状物,瞧着也像血块。她蹙着眉,有点尴尬地笑笑,问:“这个该不会是鸡血吧?”
姜峥瞥了一眼,亲自拿勺子盛一些在小碗里,递放在俞嫣面前,解释:“鹿血。”
不知道是退红还是窃蓝,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轻轻地笑了一下。
俞嫣转脸看过去,她们两个规规矩矩地低着头,面无表情。好像那声笑是她听错了一样。
俞嫣转过头来,看了姜峥一眼,默默端起小碗,尝了一点。味道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虽然她不太喜欢吃这些东西,但是……
行吧,也不能辜负姜峥的好意不是?
俞嫣默默地吃起来。
退红和窃蓝对视一眼,很快移回目光重新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只是她们两个眼底都染上几分好笑。
夏浮站在远处,望向新婚燕尔的小夫妻。那桌上以血块为主的早膳,体验了一个夫君对妻子的体贴。可是夏浮心里生出怪异的感觉。她望着姜峥,眼里浮现难受。
——她仰望的谪仙姜六郎真的掉进了红尘,居然会对女子的脏事上了心。
这真让人失望。
俞嫣体质好,到了第二日已经没有任何不适,只是不方便练舞。再过两天就是太后的寿宴,幸好她之前已经练得差不多。
暖洋洋的午后,俞嫣和姜峥偎在一起,在床榻上午休。俞嫣先醒过来,轻手轻脚地下了榻,姜峥便也醒了过来。
“不再睡了?”姜峥开口,声音里嵌着些刚睡醒的沙哑倦意。
“不睡了。”俞嫣朝书案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得给姑姑家写个帖子。”
她坐下来,一边写字一边念叨:“我想将窗外那片地方改成一个小花圃。表姐最擅长莳花弄草,想请她过来帮我提提意见。也该请姑姑一家来坐坐。”
姜峥漫不经心地听着,没怎么在意,随口说:“你想怎么弄怎么弄。”
“嗯。”俞嫣点头,又说:“前几日去狩猎场的时候本来是想直接跟表哥说这事。后来走的时候耽搁了,也没寻到和他说话的机会。”
俞嫣皱了眉,有点惋惜。惋惜的是没能亲口和谢云骋说,只能写帖子,写帖子真麻烦。
姜峥睁开眼睛,眼里的困倦消散。
因为俞嫣提到他不爱听的人,他舒意的好心情尽数散去。俞嫣语气里的惋惜落入他耳中,亦变成另一种意味。
姜峥瞥了她一眼,再收回目光时,眼里就有了些凉意。
今日余下的时候,他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话,更是一次也不曾主动和俞嫣说话。
一直到晚上,俞嫣用完晚膳出去散步消食唤他一起被拒绝时,她才后知后觉隐约觉察出来他似乎有点不高兴?
“不太想出门,这卷书还有一点看完。酿酿让退红陪着吧。”他含笑温声。
可俞嫣还是敏感地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为什么?
俞嫣一个人走在花园里散步,细细思量着,倒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明明这两日他对她一直特别好,好得让俞嫣有一点点感动。怎么就突然不高兴了?总不会是因为这两日迁就她太多,有一点厌烦了?
老太太也趁着天气好,于晚膳后出去散步。她远远看见了俞嫣,不由皱了眉。
她沉着声音,道:“上次让大太太好好教她,也没看到大太太做了什么。只领着她出门闲逛了一次,就没了下文。”
老太太皱着眉,显然是很不满意。
身边扶着她的老嬷嬷劝慰:“小郡主嫁过来还不到一个月呢。不着急。”
老太太眉头越皱越紧,盯着远处花园里的俞嫣。她将对俞嫣的不满意完全写在脸上。她预想的宗妇应该更稳重端庄些,而不是会和男子一起赛马、会在外面哈哈大笑的丫头片子。
可人是姜峥自己选的。
好半天,老太太才叹了口气,愁声道:“青序怎么就挑中了她呢?”
老嬷嬷只好再劝慰:“小郡主模样打眼,身份也尊贵。是挺招男人喜欢的。您也别太担心。她嫁过来不久,大太太也不好立刻管教起来。而且她年纪也不大,过两年会沉稳下来……”
老太太厌烦地打断她的话:“大儿媳最会敷衍人。靠她有什么用。”
俞嫣已经消失在了老太太的视线里。天色黑,她也并没有看见远处的老太太。更不会知道老太太一直对她很不满。
她带着侍女走了一会儿,便没什么心情地回去。回去之后,她瞧着姜峥的脸色,倒是没瞧出什么异常来。
他抬起眼睛对她笑,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俞嫣有一点茫然,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她移开目光,望着窗棱上随风轻晃的风铃,走了一会儿神。
最后她得出结论——不管他!
她扭头往床榻去,睡觉。
转眼到了太后寿宴的前一天晚上,俞嫣早早沐浴回来,打算早些歇下。她踢了鞋子上榻,光着的小脚又一次惹得姜峥望过来。
她的一双玉足很好看。
——姜峥不记得是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感慨。
可惜她总是不好好穿鞋,这双好看的小脚不干净。


第68章
今日俞嫣不单单是要献舞,更重要是假扮怀荔献舞,总要做些其他准备。
俞嫣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人已经梳洗好坐在梳妆台前,让退红和窃蓝给她描妆拢发。倒也不必盛装,日常妆容足够,因为她今日跳舞会戴而具。
姜峥从里屋出来,瞧见俞嫣已经穿戴整齐,两个侍女跟她身后皆提了东西。
“这就要走?”姜峥问。
俞嫣点头,说:“趁着早上再和伴舞们排练一次。我就先去了,你不必也这么早跟我同去。”
姜峥还是和俞嫣一起坐进马车。
俞嫣出门前没用早膳,坐进马车才开始吃果腹糕点。她咬一口软糯的莲花糕,侧首望姜峥:“青序,你不吃一些吗?”
“不用了,不饿。”姜峥微笑答话。
实则,他不太喜欢在颠簸的马车上吃糕点。只要一想到糕点的碎屑有可能会掉在外袍上,他就无法在膳桌之外的地方进食。
俞嫣认真吃着东西,姜峥的视线不由落在她身上。
莲花糕被她递到嘴边,小小地咬一口,那柔软的莲花糕便凹陷下去。被她咬过的地方,残着一点牙印。姜峥的唇上忽然浮现她榴齿咬过的微疼又微痒的滋味。
许是莲花糕太干了。俞嫣一块莲花糕没吃完,还剩下一点,被她放回了盘子里,然后去端旁边的一碗松子米汤小口地喝。
垂帘被吹起,清风从车外吹进来。姜峥总觉得凉风带来些尘埃落在那半块糕点上。
她一会还吃剩下的那半块吗?有些不干净,还是不吃为好。
俞嫣望过来,瞧见姜峥的视线落在那小半块莲花糕上,心里想着他早膳也没用,必然也是饿肚子的。
“吃一点吧。”俞嫣拿起那剩下的小半块莲花糕送到姜峥的嘴边。
姜峥怔了一下。
俞嫣刚捏着那块被她吃剩的莲花糕送过去,便后悔了。
“这个我吃过了,盒子里还有没吃过的。”她缩回手。
手腕却突然被姜峥握住。他略欠身,微凉的唇擦着俞嫣的指端,去吃她手里的那块莲花糕。
他将那一小块莲花糕缓慢地吃了。
“你吃过又如何?夫妻之间本就不分你我。”姜峥缓声说着,又从盒子里又拿了一块莲花糕,轻轻一掰,一人一半。
他如愿看见了俞嫣眉眼间沾上了一点柔笑。
《夫妻之道》是这样说的——为夫者要多对妻子说情话,才能尽早得到妻子全身心的爱意。
对于成婚整整二十二天还没得到妻子全心全意的爱这件事,姜峥耿耿于怀。他要更努力些,争取在一个月之内收获他想要的东西——妻子对夫君全身心投入的深爱。
将俞嫣送到宫中之后,姜峥也忙碌起来。今日太后寿宴,宁族、河丽和温塔众人为外宾,鸿胪寺要负责的事情很多。
再一次亲自督视了宫中前前后后各处的巡查守卫,刚空闲下来,他便去了一处暂歇处,唤了宫婢打水,仔仔细细地洗手。
人多的场合,难免要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他从晨时进宫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时辰多一点,已是姜峥第六次洗手。
候在一旁的宫婢瞧着他洗完手,赶忙捧上自己的帕子给他拭手。姜峥连看都没看一眼,亦没擦去手上的水渍,便直接走了出去。
宫婢眼神黯然,以为遭到了嫌弃。她问一旁的小太监:“这是嫌我的帕子脏吗?”
小太监笑着压低声音提醒:“那位,对谁都一样。向来不碰外而的东西。不是只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