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在浴室里做了什么?不由让两个侍女胡思乱想……
俞嫣多少能猜到侍女定要瞎琢磨,她垂着眼,唇也有一点嘟。她埋怨似地飞快地瞪了姜峥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夏浮很快回过神,恭敬向姜峥询问:“现在摆膳吗?还是您先去侯爷那边?”
姜峥未答,先看向俞嫣,问:“饿不饿?”
俞嫣摇头。
“好。”他说,“祖父这个时候找我,应该很快会回来。等我回来一起吃。”
“谁和你一起吃,我要回去继续睡。”俞嫣哼哼唧唧,抬着小下巴往寝屋去。
姜峥唇畔带着点笑,默然跟着她进去。
俞嫣回到寝屋,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她将要走到床榻,终是停下脚步,也不回头,心里却乱了起来。他跟进来该不会是要……
“你怎么还不去见祖父?”俞嫣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提到祖父找姜峥的事情。
说着,她回过头,蹙眉望向姜峥。
望见姜峥身上的中衣那一刻,俞嫣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是自己想多了,他跟进寝屋并不是为了想对她做些什么,而是要去衣物室穿外衣……
俞嫣的脸颊忽然泛了红。她咬着舌尖,将那一点尴尬咽回去,扭头上了榻。
昨天夜里没有睡好,她的确有一点困。
姜峥瞧着她的一系列小表情,大概能猜出她百转千回的小心思。他唇角抿出笑,先去衣物室穿了外衣。从衣物室出来,也没直接走,而是走向床榻。
俞嫣已经上了榻躺下,轻轻合着眼。她听着姜峥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她尚未睁开眼,姜峥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眉心。
他温声:“也不用故意等我。饿了就去用早膳,困的话就多睡一会儿。”
俞嫣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攥着被子往上拉,将自己泛红的娇靥藏进被子里。
锦被厚实。隔着锦被,姜峥的轻笑声也变得遥远缥缈许多。
她在被子里听着姜峥走出去,关了门。她慢吞吞地将被子掀推,露出一张含羞带笑的脸。
好半晌,她才十分缓慢地转了个身,面朝床榻里侧。她闭着眼睛,眼前浮现衣橱角落里的画面。她在被子里慢慢将手搭在自己的胸口,辗转轻碰,去碰他抚过吻过又咬过的地方。
昨夜先是受了惊吓,然后气恼与难过。俞嫣几乎没有睡沉,此刻她躺在暖融融的锦被里,闻着自己身上残着的那一点青桂雅香,慢慢进入了梦乡。
姜峥被祖父喊过去的确没花太久时间。老侯爷询问了几句昨天晚上在东宫发生的事情,姜峥言简意赅地回答。
姜浦和坐在太师椅里,手中提着一个鸟笼,正用细枝逗着笼子里的鹦鹉,漫不经心地询问:“河丽王父子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有。”姜峥道。
自打姜峥过来,姜浦和这才将目光从笼中鹦鹉挪开,瞥向嫡孙。他一双锐目深看了姜峥一眼,便移回了目光,一边继续逗弄着笼中鹦鹉,一边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去罢。”
姜峥轻颔首,又道了几句晨安请安话,转身离去。
直到他走了,江浦和这才将手中的鸟笼放下,转头望向屏风的方向,看着自己的长子姜远从屏风后走出来。
江浦和手里仍捏着那支逗鸟的细枝,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笑道:“看,为父赌赢了。”
姜远望着姜峥离去的方向,无奈摇摇头,说:“行,愿赌服输。”
一大清早,父子两这是在打赌呢。赌河丽王父子的死和姜峥有没有关系。
显然,老爷子赌赢,心情大好。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鸟笼里的鹦鹉细着嗓子叫起来。
姜远确实有些意外。父亲笃定是姜峥所为时,他根本不相信。他那个儿子是多柔和宽厚的性子?就连对下人说话也客客气气。家里的确有一支暗卫,能够动用这支暗卫的人,唯有老爷子、姜远和姜峥这传下来的掌家人身份。
而姜远也确定姜峥昨晚没有动过暗卫。
是他自己去的。
没有人比姜远这个父亲,更清楚姜峥是多厌恶杀人。
姜远忽然想到夫人对他的指责,指责他并不了解儿子。姜远以前并不信这话,如今倒是沉思起来。
听见母亲声音的时候,俞嫣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梦里迷迷糊糊喃声唤了声“阿娘”。
“酿酿!”
一直窒息感逼得俞嫣皱眉,她终于迷茫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连人带被子的被母亲抱在怀里。
“哦,原来不是梦哦。”
长公主在俞嫣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嗔声:“连母亲都不认识了?”
俞嫣瞬间弯着眼睛笑起来,先软软甜声一连唤了几声“阿娘”,再撒娇:“阿娘松松,我要憋死啦!”
长公主哭笑不得,这才松开。
“这暖的天气,看把自己裹的!”长公主笑着去掀俞嫣身上的被子,这一掀,便看见俞嫣身上穿着见男子的外袍。
长公主愣了一下,继而望向女儿的目光不由变得意味深长。
像是小秘密被父母撞见,俞嫣有一点尴尬和不好意思,她缩了缩鼻子,哼声:“阿娘怎么过来了?”
话一出口,俞嫣很快意识到一定是母亲知道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去拉长公主的手,甜声:“我没有事啦,阿娘不要担心我。”
“好。是没什么值得担心的。”长公主笑着摇头。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要是真受了委屈才不会睡得像头猪。
俞嫣拉着长公主的手坐起身,语速很快地巴巴询问:“阿娘什么时候过来的?只你自己过来的?嫂嫂有没有来?现在什么时辰了呀,阿娘有没有吃饱饱再过来?”
长公主听着女儿撒娇的口吻连叠词都开始往外蹦,脸上带着笑,心里亦是欣慰。母女连心,很多东西装不出来。她看得出来女儿嫁人后过得还不错。
“都来了。你哥嫂,还有你弟弟。起来。”长公主拉女儿。
姜峥从外面进来时,正好看见长公主在拍俞嫣的屁股,催她起。
俞嫣双手别在身后捂住自己的屁股,冲长公主嘟嘴撒娇,一副小女儿娇憨。
俞嫣也看见了姜峥。她微怔,立刻规矩地将手放下来,再随意整理了下衣摆。从一个向母亲撒娇的小姑娘,变成小淑女了。
她瞬间规矩起来,刺了姜峥的眼。姜峥眼中的笑在一瞬间淡了下去。
他缓步往前走,先温声向长公主问好,再道他母亲已经过来,在前厅等着长公主。
长公主虽然还想和女儿多说说话,可是礼数不能少,她理应先去和姜夫人说话。
“母亲先出去了。你啊……把自己拾弄好再出去。别这样出去给我丢人!”长公主将俞嫣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
俞嫣也不知道自己的头发睡乱了,她随手拂了拂,轻哼了一声做回应。
姜峥亲自将长公主送到门口,他没有跟出去,而是关了房门,折回房中。
俞嫣坐在床榻上,低着头,纤细的指抵在唇前,软软地打了个哈欠。
姜峥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凝望着她的眸色微浓,噙着些不悦。
如果他不在这里,而是她母亲在这里,她是不是会毫不顾忌地打哈欠伸懒腰?
把他当外人,不是为人妇的本分。
他在床榻前立定。
俞嫣抬起眼望向姜峥,撞进他眼底,恍惚意识到他似乎不太高兴?
她眨了下眼睛,心里疑惑——
他怎么了?


第59章
一大清早,赵琼脸色难看到极点。他也不知道河丽王怎么就从阁楼摔下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发了怒,手里挥着鞭子,朝昨夜在阁楼当值的侍卫甩过去。
“属下属实不知情啊!临睡前听到河丽王训斥郎助酒后失态,手下的人将父子两个劝住。许是因为那个郎助实在醉得厉害,河丽王也没说太多,最后只说等他醒酒了再说。然后……然后半夜只听砰的一声响,侍卫们去查看,看见父子两个坠楼,当场毙了命……会、会不会是那个郎助半夜醒了酒,父子俩争执起来,摔下去的?”
“一群废物,连人都看不住!”赵琼扔了手里的鞭子。
跪了一地的人立刻噤声。
按规矩,昨天晚上河丽人不该留宿东宫。鸿胪寺卿也劝阻过,是他没当回事,直接将人留在了东宫。
早知如此,他何必多此一举?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昨夜将人留在东宫也是于事无补。当下之急,赵琼一边想着怎么应付父皇即将到来的训斥,另一方面心中疑惑。
这父子二人摔下阁楼当真只是个意外?若不是意外,又是何人能够自由出入他的东宫,将森然的侍卫当成了摆设?这个怀疑,让赵琼心下不安。
小太监猫着腰快步进来禀话,圣上身边来了口谕,请他过去。
赵琼眼角跳了跳,已经能够猜到必然要迎来一番痛斥。可即使猜到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挨训。
果不其然,他刚迈进金碧辉煌的大殿,盛着滚烫茶水的茶杯炸裂在他的脚边,湿了他长袍前摆的龙尾。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圣人勃然大怒,“迫不及待联络宁族、河丽族和温塔来使,你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联络”一词着实有些骇人,赵琼垂首:“父皇息怒!”
“劝你安分一些。”圣人长吸一口气,“暂时还不是你的东西,不要太心急。”
赵琼跪地,以额触地:“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只是想尽地主之谊,显我朝风范,所以才设宴招待他们。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一阵长久的寂静之后,高座之上的圣人沉声:“寿宴之前,你就待在东宫好好思过!”
这是将人禁足在东宫了。赵琼心里一沉,继而一想距离太后寿宴也没多久了,这才心里好受些。不过,不管他心里想,面上却还是要毕恭毕敬地谢恩。
“去罢。”圣人摆摆手。
“父皇万安。”赵琼这才站起身,临退出去之前望了一眼父皇。确切地说,他望了一眼的是父皇坐的龙椅。
他压下眼中觊觎,转身出去,迎面遇见了皇后。
皇后已经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皱眉叮嘱了两句。太子面上恭孝,心里却很厌烦。
皇后缓步穿过大殿,走到圣人身边,将手搭在圣人的肩上,柔声劝着:“您别太忧虑。”
圣人叹了口气,拉着皇后的手,让她直接坐在自己腿上。在外威严的帝王,此时却面显疲态,道:“这太子,也太不成器了!”
皇后请罪:“是我失职,没有将他教导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圣人皱眉。
皇后蹙眉,心下也烦。她也不知道赵琼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毕竟是记在她名下,难免自责。
圣人不再说赵琼,而是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皇后回过神,这才道:“淑嫔难产没了,小殿下没了母妃,理应由我抚养。只是太子如今时常惹您生气,我倒是有些不敢揽这个事情。要不交给敬妃?敬妃无子,我瞧着怀湘倒是被她养得很好。”
圣人摇头,道:“你是皇后,只该放在你身边。”
皇后想要起身领旨,圣人摁着她的手臂没让她起。他指了指桌上砚台,皇后便欠身去帮他研墨。
浓墨在砚台里融开,皇后静望着,不由陷入沉思,当年皇儿夭折,她心里伤痛,又因赵琼母妃仍在,她对赵琼确实不够上心。皇后在心里想着小殿下到了自己身边,应该更尽心些,也愿这孩子平安长大。
长公主亲自过来,俞嫣也没有隐瞒昨天在东宫的事情,甚至也直接对母亲和兄长说起对赵琼的怀疑。
可是对赵琼的怀疑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她和姜峥两个人的怀疑。虽与母亲和兄长说了,她也不得不再三重复:“这只是我们的怀疑!”
长公主“啧”了一声,问:“一口一个‘我们’,你和谁啊?”
俞嫣轻哼,急说:“说正事呢!”
“知道了知道了。”长公主口气随意,“反正也不是个好东西,就当是他干的。”
俞嫣睁大了眼睛,他们不是应该先找证据吗?
母女一场,俞嫣也对自己母亲的不讲理稍有理解。她偏过头,望向哥哥。
俞瑞皱着眉,没发现俞嫣的眼色。俞嫣不得不在桌子下轻轻踢了他一下。
俞瑞回过神来,望向俞嫣,不是站在她这一边帮忙劝长公主,而是询问:“河丽王怎么死的?”
俞嫣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可是她目光躲闪的样子落在长公主眼中,长公主直接对俞瑞说:“你去问青序。”
看着姜峥从外面进来,俞嫣垂下眼睛去拿桌上的花茶来喝。
姜峥对道俞嫣:“弟弟给你拿了风筝,问你要不要去看。”
俞珂站在姜峥身后晃着手里的风筝。
俞嫣望了俞珂一眼,见弟弟冲自己使眼色,猜着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俞嫣这才出去,和弟弟往花园去。
姐弟两个到了花园,俞珂一脸欲言又止。俞嫣抢了他手里的风筝,一边打量着,一边问:“说吧,什么事情呀?”
俞珂憋了又憋,才嗡声:“你不在家,怪不自在的……”
俞嫣诧异地看向红着脸的弟弟,琢磨了一下,忽然灿烂而笑:“臭弟弟你想我啦?”
“呸,谁稀罕想你。你不在家,不知道我小日子多清净!”俞珂直翻白眼。
俞嫣轻哼,问:“我那株海棠怎么样啦?可是被你养死了?”
“好着呢。比在你手里的时候更茂盛了!”
俞嫣在石凳上坐下,轻轻晃着腿,嘟囔:“你当种庄稼呢,又不是越茂盛越好。”
俞珂走过去,颇为骄傲的神情:“松儿会喊我叔叔了。”
松儿是俞瑞的儿子。
俞嫣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急急追问:“会喊姑姑了吗?”
俞珂摇头:“只会喊叔叔哦。”
“哼。”俞嫣瞪他。
一定是因为她不在家,松儿才还不会喊姑姑先会喊叔叔。俞嫣有一点不高兴,又有很多好奇,忍不住向弟弟询问松儿还学会了什么话。
说到松儿,俞珂也是说个没完。姐弟两个坐在花园里,先从松儿开始说,又说了很多旁的事情,时间过得很快,下午逐渐结束。
姜峥寻过来的时候,姐弟两个正在说着公主府后院养在的一对鸽子。
姜峥询问:“没有放风筝吗?”
姐弟两个这才发现他们只顾着说话,俞珂特意拿过来的风筝一直放在一旁。
看一眼天色,知道该回家了,今天必然不能放风筝,俞珂有一点沮丧。
“下次再玩。”俞嫣说。
姜峥看向放在石桌上的风筝,问俞珂:“挺漂亮的,自己做的?”
“是表哥做的。”俞珂说,“我说想和阿姐一起放风筝,央表哥做了一个。”
俞嫣有点惊讶,问:“你什么时候找他做的呀?”
“就昨天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表哥做这个很快,立马就能做完。当初还教过咱们呢。”
姜峥审视着俞嫣的眉眼,温声询问:“哪个表哥?”
“姑姑家的表哥呀!”俞嫣弯着眼睛望过来,“前几日咱们还去拜访过姑姑家呢。”
良久,姜峥“哦”了一声,道:“谢云骋,倒是手巧。”
俞珂在一旁接话:“姐夫猜对了。表哥是很手巧,会做很多小玩意儿,以前逢年过节亲手给我们做过不少东西。元宵的花灯,端午的小舟,还有中秋的……”
俞珂望着俞嫣努力回忆了半天,恍然:“想起来了,去年中秋的时候,表哥给我雕了个玉佩,给阿姐雕了个八宝盒!我没记错吧?”
姜峥漠然敛眉,打断了俞珂的回忆,道:“兄长喊你过去。”
俞珂有点舍不得和姐姐说话的时光,可他还是站起身:“得回家了。姐,那……那这个风筝先放你这。下次我们在一起。”
“好呀。”俞嫣笑着伸手,将风筝上被风吹乱的一捧流苏拂开。
姜峥微笑着,视线跟着俞嫣的手,落在那个风筝上。
——真是个脏东西。
俞嫣起身,吩咐身边的侍女:“把风筝拿回屋里去。”
窃蓝应下。
姜峥陪着俞嫣转身往回走,临走之前多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风筝。红色的风筝,漂亮的大蝴蝶,坠着很多串颜色艳丽的流苏。
一看就是姑娘家会喜欢的东西。
俞嫣回去又陪着长公主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依依不舍地送了家人离开。
回来时,俞嫣发现那个风筝坏了。
“怎么弄的?”她竖眉,很是不高兴。怎么说都是弟弟特意央了别人做好的,还没放飞过,怎么就破了一块?
“抱歉。”姜峥缓步从外面进来。他声线温柔:“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茶壶。”
俞嫣回头望向他真诚道歉的眼睛,倒是不好意思责怪。她“哦”了一声,闷声:“也没什么……”
姜峥微笑着:“下次给你做一个更好的。”
俞嫣有一点惊讶,问:“你会做这个?”
不会,但是可以学。


第60章
姜峥的视线落在俞嫣的手上。她坐在桌旁,手心托腮。那只刚刚碰过风筝的手撑着如雪的面颊。
风筝是脏的,她的手碰过,又捧了脸。
——他还如何去吻她的脸颊?
“酿酿,给我看看你手心的伤。”姜峥朝俞嫣伸出手。
俞嫣托腮的手挪开,手心摊平。她瞧着手心的伤口,说:“没什么事了,都快愈合了呢。”
手腕还是被姜峥握住。他牵着俞嫣往浴室去,说:“再上一遍药,好得快些,也别影响你跳舞。”
他在铜盆里添了水,将俞嫣的手放在水中,温声询问:“水会不会凉?”
俞嫣摇头,望着涟涟水面下两个人交叠相压的手,想起早上姜峥帮她洗脸,心里生出一些小小的不自在。她似乎还没有废物到连自己洗手都不行了吧?
“我自己来就好……”她的手在姜峥的掌下轻轻挪了挪,逃开。
姜峥看她一眼,说:“一起洗。”
俞嫣没说话,看着铜盆里挤进的两双手。
双手湿透,姜峥拿了香膏仔细擦手,修长的手上慢慢浮出白色泡沫。
俞嫣也去拿香膏。她与姜峥一直各用各的,用的香料不一样。他那块是淡淡的青桂味儿,而她那块是奶香中加一点甜橘味儿。
她湿漉漉的手一个不小心,让手中的香膏滑落,掉到了地上。俞嫣皱眉,将视线落在架子上姜峥刚放回去的那块。
姜峥的视线也移了过去。这种贴身用的东西,他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用。
在俞嫣伸手去拿之前,他先去拿了那块香膏,将自己的掌中蹭得更多些,雪白的沫子裹着他的手,他将香膏放回去,捧了俞嫣的手,将自己掌中丝滑的白沫子涂遍俞嫣的手心手背。
雪白的泡沫里,两双手捧在一起。姜峥修长的指穿进俞嫣的指缝,将膏沫子也带进她指缝的每一个角落。
夏浮进来的时候,望着那两双手愣了一下,才禀话:“五郎请您过去一趟。”
姜峥轻颔首,目光却没移开,仍旧垂着眼,将他与她的手已经放回水中。
铜盆中水波晃荡,荡去了两个人手上的白沫子。
俞嫣望着姜峥,姜峥却垂着眼望着水中俞嫣的手。纤细柔软,又干干净净。不管是咬起来,还是放进他的衣服里都会很可口与舒适。
姜峥又换了两遍水,确定两个人手上的沫子除净,才用帕子仔细擦去水渍。
“药呢?”俞嫣环顾,也没在放满瓶瓶罐罐的架子上看见外伤药。
姜峥笑笑,柔声:“仔细瞧了瞧,确实不用再上药。”
他握着俞嫣皙白的手,捧到唇边,轻轻去吻她的指尖。
俞嫣用眼角的余光瞥向立在门口的夏浮,再瞪向姜峥——侍女还在呢!
姜崎寻姜峥来,是有事相求。
他从书册堆成小山一样的书案后抬起一张脸,道:“你五嫂要过生辰了。我好早前开始给她雕小像,已经雕得差不多了,但是想在底座下面刻一句小诗。”
他拍了拍厚厚的书卷,愁眉苦脸:“可我挑了三天也没挑出合适的诗句。青序,你学问高,帮我挑一首情诗?要应景的,要好的还不要人人都知道的,最重要的是还想要作诗的人本身就是个夫妻恩爱的!”
姜峥:……
姜峥在短暂无语的沉默之后,才开口:“五哥五嫂感情真好。”
“那是。”姜崎毫不掩饰,一张笑脸。
他又拍了拍桌上的书册,道:“帮五哥翻翻?”
姜峥站着没动,随口说了几句情诗。姜崎皆摇头,要么嫌弃很多人知晓,要么嫌弃不够动人。
“你五嫂是个才女,这诗她肯定听说过!”
“这个也不行,怎么听上去虚情假意的?”
“这个就更不行了啊。这人忒可恶!写着和妻子举案齐眉的情诗,得个深情的好名声,实则家里八个小妾。八个啊!”
姜峥无奈,只好坐下来,帮着他翻找。他一边翻找着,一边再一次也不知是贬还是褒地感慨:“五哥和五嫂的感情真好。”
姜崎没怎么听出姜峥略嫌弃的言下之意,他乐呵呵地说:“她对我还行,可我喜欢她喜欢得紧。嘿嘿。”
姜峥像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努力压下情绪,淡然温声:“琴瑟和鸣羡煞他人。嗯,好事。”
“你和弟妹的感情不是也很好?”姜崎上半身前倾,隔着满桌的书册向姜峥靠近,“人本来就是你自己挑的。如今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时候吧?弟妹不管是论美貌还是才情……堪称世间第二女郎。青序很喜欢她吧?”
姜峥没回答,而是抬抬眼,先问:“世间第一女郎是谁?”
“你五嫂啊!”姜崎脱口而出,又理直气壮地一本正经。
姜峥:……
那个胖乎乎的,大概只知“床前明月光”的五嫂?行吧,情人眼里出西施,古人诚不欺人。姜峥与姜崎对视了一息,默默收回视线,继续帮忙翻阅着诗词卷。
至于姜崎问他的问题?男儿志在四方,儿女情长只是小事。小家安稳是为了更好地做大事。什么喜不喜欢,没有用的东西。
如果他一定要分出一丁点的儿女情长给一个女子,那只能是俞嫣,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只有他的妻子才配他拿出那一丁点的爱恋。
姜峥在姜崎这里帮忙翻找许久,才勉强让姜崎满意选中了情诗。姜峥回去时,天色已经很晚。彼时俞嫣不在房中,而是去了练舞房练舞。
姜峥犹豫了一下,想起上次看见俞嫣跳舞的情景,他又去了练舞室。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俞嫣并没有在跳舞。她趴在铺地的雪白柔毯上,一手托腮,一手翻着书页。两条小腿翘起来,纱料裤腿向下滑去,堆在腿弯,露出光洁纤细的小腿。未着袜履的两只小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晃悠着,又偶尔脚踝相搭。
姜峥盯着俞嫣翘晃着的小脚,缓步朝她走过去,温声询问:“怎么在这里看书?”
他立在她身侧,离得近了,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橘子甜香。
俞嫣转过脸来望向姜峥,一张娇靥出水芙蓉般娇妍,垂落下来的青丝笼着层缥缈的雾气,明显是刚沐浴过的模样。她弯眸:“已经练完啦,看一会儿书就回去。”
姜峥的视线这才俞嫣轻晃的雪足上移开,望了一眼她摊开的书,见是跳舞的画册。摊开的书页上,站在圆鼓上旋身起舞的舞姬身姿曼妙,妩媚动人。姜峥却很快将目光移走,重新望向俞嫣。
“是吗?”他声音很轻,“看来是我回来太晚,也该去梳洗了。”
俞嫣“嗯”了一声,便收回视线,继续去翻图册。直到姜峥走远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回头,望向自己的小腿。她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坐起身,有点别捏地将滑落的裤腿拉下来,将小腿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