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跟折筠雾说,折筠雾听不懂,皇帝就只好去找阿昭说。阿昭没有找到,反而遇见了岁安的小伴读秦冠魁。
他正在赏正在发芽的桃花树。
他就慢慢的踱步过去,“你觉得这桃花树好吗?”
秦冠魁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好啊。”
齐殿卿觉得此子可以教导,问:“你觉得好在哪里?”
秦冠魁连忙说:“这树虽然看起来是随意栽种的,但是有一回,臣爬到树顶上看过,这些树自有章法,好像种成了字的模样。”
齐殿卿点头,“你说的没有错。”
他就坐在亭子里面,问秦冠魁:“你想过将来做什么没有?”
秦冠魁这个还真知道。他道:“替公主管家。”
“公主说,她将来是要去行军打仗的,可是臣并不想去,便只能留在京都给她打理宅子了。”
齐殿卿就觉得这个小子挺有趣的,还在他面前自称臣了。
他打趣说,“你是个什么臣?”
秦冠魁心里自有答案,“公主府属官。”
而且……秦冠魁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他可能还是公主府的驸马。
到时候,他可能就不是在陛下面前自称臣,而是要自称儿臣了吧?
他乐滋滋的。
齐殿卿就看见这个小胖子自得其乐的在那边笑了起来,他也乐了,才这么点大,就想要娶他的岁安?
齐殿卿拍拍他的头,“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就帮着公主多做点事情吧。”
秦冠魁:“做什么事情?”
齐殿卿:“你也知道公主是要做将军的,将军打仗需要什么?”
小胖子马上道,“要银子!”
这个他知道,他祖父就是户部尚书。
齐殿卿:“还有呢?”
秦冠魁:“要粮草!”
“还要兵器,衣裳!”
齐殿卿:“那这些,可能就要靠你去给她准备了。”
秦冠魁信誓旦旦点头:“陛下放心,臣算账可好了!”
齐殿卿自然之道,要不然,这小胖子也不能到宫里来。


第155章 参军(1)) 一更
一年桃花开,又一年桃花开,孩子们都在长大。
阿昭十六岁的时候,岁安十三岁,阿黎也六岁了。
从阿黎之后,折筠雾就没有打算要孩子。三个孩子已经够闹腾的,再加一个孩子都受不了。
齐殿卿也觉得孩子够了,毕竟他已经腾不开手去教导新的孩子了。
三个孩子,他都亲自教导。但是不同于折筠雾对三个孩子的一视同仁,对于孩子们,他有自己的“偏待”。
对阿昭,他就严格一些,会让他读书写字看奏折,一样都不能出错。齐殿卿自己对自己够狠,对阿昭就一样狠,并且希望阿昭对自己的要求能够更加的严。
“储君之位,哪里是那么的好坐,如今朕对你严一些,你将来会明白益处的。”
阿昭什么话都不敢说,只敢老老实实的做事情。只有回到折筠雾这里的时候,他才觉得轻松自在许多。
这时候,就可以看见齐殿卿在一边亲昵的劝解岁安。
“练武兵书都很重要,但是身子骨一样重要,你已经很辛苦了,千万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把自己压垮了,阿爹会帮你做好其他的事情,你不要有担忧。”
岁安听见这话,就马上看看折筠雾,见她没有察觉阿爹的话里面带话,这才松了一口气,“阿爹,我知晓了。”
她赶忙低着头吃饭,就怕阿娘问自己什么。
岁安要去云州当兵了。这个事情,她只告诉了阿爹,还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阿爹自然是答应了,于是这阵子对她怜爱的很,总是担心她离开家里之后,就穿不了衣裳,吃不了饭。
但是自小到大,她都是自己穿衣吃饭的,秦冠魁都说她不像是个公主,反而像是虎门世家出来的小姐。
岁安倒是很庆幸阿娘和阿爹让她自己吃饭穿衣,又让她自己去做很多她能做的事情,让她没有养成小娇娇姑娘。
后来阿爹知道她有心去云州当兵,于是就开始给她挑选了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一起陪吃陪睡。
齐殿卿告诉她,“打起仗来的时候,哪里有什么男女之分,老幼之别,只要是人,在敌人的眼里就没有什么区别。男人也是杀,女人也是杀,老人,孩子,都只是一条命罢了,大家都知道,只有杀得对方片甲不留,这才算是胜利了。
“有些人杀到最后,杀红了眼睛,就是畜生,也要上去补一刀。”
岁安静静的听着,知道阿爹在给自己讲非常重要的道理。
只听阿爹继续道:“在战场上,人人都可能死,人人都可以死,因为到最后,已经没有什么将军战士了,没有人能在战败的时候活下去。”
岁安瞬间被敲了警钟。她看向阿爹,只见他脸上露出悲凉的神色,“岁安,真正到了关键时候,你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阿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把你教这么好,阿爹有时候会心里难安,宁愿教你贪生怕死……”
怎么就说到这个来了。
岁安笑了笑,“我明白阿爹意思的。你是想让我不要逃,跟战士们一起战死沙场,也不要做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可你又怕我真的战死了,所以希望我贪生怕死。”
她看着自己的大刀,摸了摸,道:“阿爹,刀枪无眼,女儿会尽力保护自己的。”
齐殿卿感慨的点了点头,“你阿娘总骂朕,说朕教导你成了这般模样,也算不得好事,可朕见你这般,却觉得你比谁都强,就是你阿兄,也是比不上你的。”
岁安笑起来,“可别让阿兄听见了。”
齐殿卿倒是不怕阿昭听见,他是怕折筠雾听见,毕竟这只是父女两个人私下里讨论的问题,还没有宣之于众,只等着一个好的时机说明,等六月的时候,就送岁安走。
这个好时机一直没有找到,于是齐殿卿和岁安一直在等待。等待的过程很痛苦,因为折筠雾偶尔一声轻咳,他们两个都要吓一跳。
此时,阿黎走进了他们的目光中。倒不是说他能起什么作用,而是阿黎能够让人解压。他太喜欢笑了。
人笑起来就能带动别人笑,特别阿黎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好听的声音,让人随之忘却了忧愁。
岁安就吃完饭,擦擦嘴巴,抱着阿黎,“你笑笑吧。”
已经六岁的阿黎拒绝再被姐姐抱,但是阿姐这几日都好像不高兴,他就勉为其难的给她抱抱,然后问,“你怎么了?”
岁安:“你笑吗?”
阿黎只好用手掰开嘴巴,做出一副笑的模样,“我笑了啊。”
岁安:“……”
阿黎就突然咯吱咯吱的笑起来——阿姐这般的模样就好好笑啊。
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的折筠雾:“……”
三个孩子,就这一个比她还没心眼,什么都能逗他笑。
她走过去,拍拍阿黎的头,“你先去旁边吃点枣糕吧?阿娘跟你阿姐有事情要说。”
阿黎就走了,一步三回头,耳朵竖起来,整个人像村口的老太太想听八卦的模样,折筠雾就叹气,“是大事,你最好别听。”
阿黎就委屈的把耳朵捂上了。
折筠雾看得笑了,“你去御书房找你阿兄和阿爹吧?”
这个好,阿黎就走了。
见人走了之后,折筠雾这才问有些紧张的岁安,“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阿娘啊?”
岁安沉默的地低下头,“是。”
“你看出来了啊?”
折筠雾笑着道:“你的心事阿黎都看出了。”
她问,“这事情,你阿爹也知晓吧?”
岁安抬头,有些不知所措,“是。”
“你也看出来了?”
折筠雾点头,“你阿爹的心思,有时候挺难猜的,毕竟是个皇帝嘛,心思重,深,但是有时候,却又很好猜。”
在别人那里用尽了心思,在她这里,就想做个简单的人,所以年纪越大,反而越发的小孩子起来,所以他的心思就越来越好猜了。
岁安就不好意思的道:“是我……我想去云州当兵的事情。”
折筠雾就哦一声,“这事情啊,你想去了啊?”
岁安见她并没有动怒,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瞬间也不害怕了,问道:“阿娘,你知道我要去吗?”
折筠雾自然知道。
她回忆道:“你忘记了,你还小的时候,就天天拖着一把刀,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你说,你要做大将军。”
“阿娘当时就知道,这京都城里面,是留不住你的。”
她笑着摸摸岁安的头,“你不用害怕阿娘会不同意,阿娘虽然没有你阿爹那般的开阔,但是,阿娘也不会去阻拦你去做一件,你喜欢的事情,而且还是好事。”
岁安有些激动的扑进折筠雾的怀里,“阿娘,女儿对不起你。”
她知道,阿娘一点儿也不愿意她去战场。
折筠雾就替她顺顺头发,感慨道:“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人到世上走一遭,总有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当年,阿娘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嫁给你阿爹。可是现在回头想想,要是我有你这么个机会,我还嫁给你阿爹做什么,自己做大将军不威风么?”
岁安:“……这话,你可不能让我阿爹知晓,不然又要闹了。”
折筠雾冷哼了一声,“他都敢带着你一起瞒我做这种大事了,我还不兴后悔当初啊?”
岁安:“能,能的。”
折筠雾这才笑了笑,然后看着窗户外,道:“人这辈子,到底做什么才是正确的呢?岁安啊,阿娘没有你们聪慧,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是阿娘知晓,你能够为之奋斗,为之努力,并且心甘情愿去做的事情,即便是失败了,也不会后悔。”
“阿娘也想拦着你去战场,可是想到你自小就受的苦,阿娘就说不出口。”
她说到这里,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岁安啊,你自小就爱刀,那么点大,根本就无法握住它,你就自己拖着,从屋子这里拖到那里,在小屋子里面拖来拖去,兴奋的在上面摸来摸去,阿娘就知晓,从那刻开始,阿娘就再不能留你在身边了。”
“你因喜欢刀,又是个女儿身,你阿爹说,怕是将来困难重重,别人练一遍的东西,你要练两遍,三遍,那么小个人,寒冬酷暑,你阿兄读书都想着偷懒,只有你一个人,拿着刀在那里挥,我想过去让你停下来,你阿爹拦住我,不让我去。”
“他说,你现在多挥一刀,将来可能就多一份机会保命。只要你能多一份机会保命,那她宁愿你现在多挥几刀。”
折筠雾说到这里,泣不成声,抱着岁安哭道:“我当时就好恨他,你是公主,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本来可以好好的平安一辈子,结果却要受这种苦。”
“可你阿爹说,你是天上的凤凰,注定是要飞向高处的,若是折断了你的翅膀,那你还是凤凰吗?”
“是凤,就要如同龙一般,遨游在天地间,京都太小,关不住你,你天生是要去驰骋沙场的。”
折筠雾痛心疾首,“岁安啊,你从小到大,受了多少苦,才走到今日,阿娘舍不得你离开,可更加舍不得你浪费了那么多寒冬酷暑,让那么多挥刀被人遗忘。”
“你阿爹说的对,你该去沙场,阿娘就等啊,等啊,你长大一岁,我就担心一分,这些日子,我就想着,该到时候了。”
岁安便心痛的给折筠雾抹了抹眼泪,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说阿娘我不去了,但是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她低着头保证道:“女儿,女儿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第156章 参军(2)二更
如今三月里,晚间倒春寒。
齐殿卿站在门外,身上穿了件淡蓝色的衣裳,算不得薄,但也不是很厚,一阵风吹来,还是要让他打个寒颤。
这是中午穿的,那会子太阳还很大,根本没有现在的冷。等到冷了的时候,他就看看天,见天色已晚,披了见披风就赶回来。
果然刚到门外,就见春隐等着他,给他脱下了披风,然后进门,把门给关了。
春隐自然不敢这么做,但是珺珺敢。齐殿卿叹气,也不敢去加衣裳,只让刘得福把太监宫女们都带走,然后一个人提着六角宫灯,站在门外轻轻的说话。
“珺珺——你先开开门,朕冷的很。”
折筠雾在里间静静的拿着绣篓子穿针引线,就是不肯说话。
人就是这般的,一般而言,都会迁怒。折筠雾就要迁怒齐殿卿,齐殿卿知道自己要怂,不能正面上。
他就在门外好声好气的求她,“珺珺,外面天真的冷,朕冷的发抖。”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齐殿卿就只好放弃苦肉计,改给她戴高帽,“你在给岁安绣行囊吧?珺珺,幸而有你,不然,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朕是个男子,根本不会准备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折筠雾丝毫不动容,继续绣衣裳。
绣着绣着,就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外面的齐殿卿听见哭声,连忙顾不得其他,破门而入,走过去,问她,“怎么又哭了?”
折筠雾不理他,只哭自己的。
齐殿卿道:“别哭了,都是朕的错。”
折筠雾一巴掌打开他的手,伏在案桌上哭的越来越撕心裂肺,齐殿卿心里一酸,他过去,将人抱在怀里,“珺珺,别哭了好不好?朕会找人看好她的。”
“将军坐阵,不会轻易出事情,只有小兵——”
但这句话反而惹了折筠雾,“小兵小兵,她如今过去,就是小兵,小兵小兵,你刚刚说小兵怎么了?”
齐殿卿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坐下,耐心的想要解释,但是折筠雾已经不听了,她听了太多的大道理,也给岁安说了很多大道理,她知道自己就是要做一个识大体的人,但是在齐殿卿面前,还要什么识大体?
她又恨起来,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臂上,“你放开,放开——”
齐殿卿只好搂紧了她,“珺珺,你乖,朕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愿意听。
齐殿卿只好搂着她,一个劲的叹气,“珺珺,你可以怪朕,朕又能怪谁呢?”
“朕这心里也苦啊,咱们的姑娘,咱们两个都是疼的,朕也不想,可是再耽搁不下去了,只有将她送走,在边境多呆一些时日,真等大战到的时候,才能更好的活命。”
折筠雾闷闷的,也不打他了,只问,“真的会打仗吗?”
齐殿卿:“不知,但历代将军,都是这般练出来的,她又是姑娘家的,想要坐在将军的位置上并不容易。”
“珺珺,咱们的姑娘太好了,朕舍不得让她被埋没,只有苦一苦,将来才能好。”
折筠雾就挣了一下,直接从齐殿卿的怀里滚了下去,她倒头就睡,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齐殿卿,她实在是哭的头疼,又气的很,只想睡过去。
一夜都是乱糟糟的梦,第二天起来就见齐殿卿已经不在了,应当是去上早朝了,只春隐笑着从篮子里面拿住一个桃子,“这是陛下天不亮就去摘的,说是上面有天河之水,吃了必定延年益寿,您尝尝?”
折筠雾就懒懒的吃了一口,叹气,“如今岁安还没走呢,本宫就这般了,要是真走了,怎么办?”
她心里还有一件事情很是伤心。一般姑娘家,早就来了初葵,但是岁安还没有。太医说有些姑娘就是这般,来的晚,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随着岁安要走了,她却心里记挂这事情。那军营里面都是大男人,极少有女子在,要是来了初葵,母亲又不在身边,那可如何是好?
她一想到这个,就叹气,“本来以为已经教导了她很多事情,但是却临到了了才发现,原来还有那么多东西没有教给她。”
真的是没有教。
哪里能教得尽。
但这事情,还是定了。不仅折筠雾和齐殿卿知道,就连阿昭和阿黎,以及一众伴读们都知道了。
秦冠魁倒是兴奋的很,“公主,你尽管去吧,你以后的粮草和军营就由我来负责,保证每次都安安稳稳的。”
当年陛下跟他说了要帮公主的话后,他答应的是很好,也很乐意给公主帮忙,但是并没有那般的紧迫感。只有当日回去的时候,被自家的祖父拎着耳朵教导,这才有了一丝他好像要做大事的感觉。
“那我以后会代替你做户部尚书吗?”
秦冠魁:“祖父,那咱们家不是连任两次的户部尚书?”
秦尚书:“……你还想做尚书?你连大字都不认识多少。”
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选择自家这孙子,但是陛下说了,该教的肯定要教,而其要教会,不然他就直接砍了秦冠魁的脑袋。
看着还在抱怨的孙子,秦尚书叹气,“如今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咱们没有办法了,只能是跟着公主的路走。”
秦冠魁还有些惆怅,“我自然是要跟着公主的路走的,只是被你们逼着赶路也太累了,我好想自己跟在公主身后就好。”
本来就是一件自愿的事情嘛,被他们大人搞得好复杂啊!
但是他确实是想要留在公主身边的。于是刻苦读书,再没有懒起过一日,一天天的,竟然还瘦了下来。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秦冠魁觉得自己如今玉树临风,也应当是京都众小女娘的夸赞之人,他对岁安道:“公主,你也觉得我好看吧?”
岁安马上要走了,可没有什么功夫搭理他。将军飞在树梢上,狐疑的看着里面的人来来回回走动,它如今也算不得年轻了,而且也不喜欢再在院子里面扑腾来扑腾去,只静静的呆在树梢上,冲着里面喊:“岁安啊——”
岁安走出来,看见将军这般的模样,发现自己要是太久不回来的话,可能看不见将军了。
她之前问过将军这种鹦鹉的寿面,大概有三十年。如今将军二十岁了,要是再过几年,它撑不到三十的话,估摸着她就看不见它了。
她伸出手,将军本在树梢上半眯着眼睛,见了她的手伸开后,马上就开始飞过来,落在她的手上,“岁安啊?”
岁安摸了摸它的毛,“将军,以后在家里,可得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争取活长一点。”
“到时候我回来了,就带你出宫去。”
将军不懂,它只是觉得很紧张,于是便紧张的喊:“岁安啊,岁安啊——”
岁安笑着道:“在,我在,你不要害怕。”
但是她说话的同时,就有人开始抬她的箱子。
这一次去,她自己的东西倒是少,只是去云州的时候,阿娘托付她给云州的亲戚带点东西过去。
她这才记起,阿娘原来在进宫之前,还有一段过往。那是一段并不算幸运的往事,但是阿娘并没有记恨和抱怨,她只是道:“这些年,他们都在做富贵翁,大哥哥笼住了家里人不作乱,也写过几封信来,联系还有,你如今去了,就给他们带点用的,也算是我的本分。”
岁安见过这箱子里面的东西,她知道,里面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但是都很常用,有些是新鲜的东西,有些便是微微贵重一点的,在岁安眼里,这一箱子东西还不如她库房里面一柄玉如意。
折筠雾:“自然算不得贵重东西,太过于贵重的,反而给她们遭祸害。”
岁安明白她的意思,便道:“我去送吗?”
折筠雾顿了顿:“你去送也好,派个人去送也罢,都可以。那段往事,那些人,别说你,就连我都是陌生的。”
她拉着岁安的手坐在地上,道:“我活到现在,也才活了三十多年,结果回头一看,前面十二年好像根本没有记忆。”
“那些人,那些事,都没了痕迹,真的,阿娘不骗你。”
岁安问,“那你还想记起来吗?”
折筠雾想了想,摇头,“不想了。”
没有刻意去记住,就是不想了。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岁安就突然问,“阿娘,那你记得最远的事情,是什么啊?”
最远的事情啊?
折筠雾就想起了当年跟陛下见面。
“你阿爹好威风,要让人把我拉出去打。”
岁安笑起来,“如今,他可不敢惹你,怎么可能还拉你出去打。”
折筠雾也笑,“是,他可不敢了。”
齐殿卿正好进来,听见这话,摸摸鼻子,见母女两个气氛融洽,便过去跟折筠雾说话,“珺珺,你不生气了吧?”
折筠雾白他一眼。
她还是好气哦!
等到六月的时候,岁安实在是要走了,折筠雾一行人去送她,岁安虽然舍不得,但却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希冀,她对折筠雾道:“阿娘,你放心,我会常写信回来的,也会照顾好自己。”
秦冠魁在一边唉声叹气,“公主,你可别忘记了我啊。”
岁安终于第一次正面的点了点头,“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忘记你的。”
粮草和银两要送足够了。
秦冠魁还挺高兴的,“公主记得就好。”
正要再说,就见一只鹦鹉飞到了岁安的头上,在她头上踩了踩,好像也知道岁安要走了似的,念道:“岁安啊——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齐殿卿啧了一声,“这个将军,一辈子了,只知道这一句。”
还是折筠雾教的。


第157章 最后的一搏(1)) 三更
人到了年纪,就要承受很多离别。但是更多时候,你忍受了离别,好不容易承受了这份结果,却还是要去安慰别人。
折筠雾便看看阿黎,见他哭唧唧的一边拿着枣糕一边啃,啃一口嚼完,在嘴巴里面吧唧吧唧的品味一下,然后想起阿姐去外面了,又嗷一嗓子。
看见他,折筠雾就觉得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句话是对的。她头疼道:“你别哭了吧?”
阿黎愤怒,“阿姐呢!我要阿姐!阿姐出远门,也不带上我。”
他也想出远门。
折筠雾:“你阿姐是出去打仗受苦了。”
阿黎不太明白打仗的具体意思,只道:“受什么苦?”
折筠雾捏捏他粉嫩粉嫩的小脸,指着外面的太阳道:“你还记得你阿姐每天都要来回练习刀法吧?以前是在练武场练习,练完了可以休息,如今是去更多人的地方练习,即便练习完了,也不准休息。”
阿黎一脸惊讶,“也是站在太阳底下吗?”
折筠雾:“对啊。”
阿黎:“也是一直要练到腰酸背痛吗?”
折筠雾:“对。”
阿黎惊讶的吃下最后一块枣糕,摸摸自己的小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幸亏阿姐走的时候不叫我,这种苦,我可吃不了。”
还是枣糕好吃。
折筠雾:“……”
她好笑的道:“那你怎么想的?”
“你一辈子不吃苦了?”
阿黎反问,“为什么要吃苦!我是阿娘和阿爹的儿子,是阿兄和阿姐唯一的弟弟。”
他完全可以只吃枣糕不干活。
折筠雾啧了一声,“那你就该要被批了。”
你爹的儿子,可没有能躺着的。
果然齐殿卿回来就生气了,手里拿着板尺,问,“不过是一篇山河赋罢了,你怎么还背不会?”
阿黎道伸出手,也不怵,反而很有骨气的道:“打吧,打完了我还要继续去背书。”
齐殿卿:“……你到底背书没有?”
阿黎,“没背啊。”
“但是如今知晓自己的错处了,所以你打完我之后,我就要去背书了。”
齐殿卿就不知道该打还是不打,气得不行,摔下了自己的板尺,“限你一个时辰背完。”
阿黎:“半个时辰就够。”
瞧不起谁呢。
齐殿卿砰的一声,板尺就打在阿黎的身上,疼的阿黎吱哇乱叫,最后顺理成章的因为“疼”跑到门外,“好疼啊——我要回去找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