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殿卿站在屋子里面,一脸的目瞪口呆,刘得福想了想,也露出了目瞪口呆的模样。于是齐殿卿一转头,看见他这幅样子,就气不一处来,“你这般模样做给谁看?他这个样子,你们难道还能不知道!”
刘得福马上就跪下了,“陛下,奴才不知道,奴才一直跟在您的身边——”
齐殿卿冷哼一声,“蠢奴才,以为自己的那点心肠能骗过谁。”
他叹气,“朕也没想养废他啊。”
说句摸着良心的话,虽然齐殿卿并不有意按照储君的样式去培养阿黎,但是也是按照一个英才,一个将军,一个王爷的模样去的,他真没有想要养废儿子。
一共就三个孩子,他想,他会告诉阿黎,阿昭已经是太子了,除非是他德行有问题,不然他不会废太子。
但是阿黎却直接好像自己“废”了。
齐殿卿就再没有见过像阿黎这般好吃懒做受不得一点苦还不好学的人。
然后依稀仿佛记起来,这孩子就是爱吃,当初阿黎对事物感到兴趣,就以能不能吃来区分。
齐殿卿很头疼,“算了,老小老小,就让他躺着算了。”
而另外一边,正在得意于自己脱离阿爹手心的阿黎欢喜的朝着长乐宫的方向去。
路上,却遇见了十叔。
十王爷朝着他道:“阿黎,怎么这般高兴?”
阿黎不喜欢这个皇叔。他就一脸正经的端着自己的包子脸道:“是事皇叔啊,您从哪里来?”
阿兄说,这招叫做答非所问,还要将你一军!
十王爷失笑道:“自然是从宫外来,刚进来,准备去给陛下磕头问安。”
阿黎:“那十皇叔,你便先走吧。”
他才不愿意回去。
老十就走了。他又是去说太皇太后的事情。
“咳嗽,还咳嗽出血了。”
他跪在地上,“这种病,父皇还在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姜太医最会治,臣弟想,不如就请姜太医去看看?”
齐殿卿就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老十看他这眼神,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什么问题,他真不知道啊。
他跪在地上,也下意识的为自己撇清干系,“是。姜太医是皇祖母亲自说的,应他医术好,这才特意说了他。”
齐殿卿就笑了,“姜太医如今已经年老,不宜再去给皇祖母诊断,朕派其他的太医去便好。你回去如此这般的跟皇祖母说,她老人家向来宽宏大量,肯定会理解的。”
老十哪里敢说其他的事情,马上道:“是,那便请陛下圣心□□了。”
圣心□□四个字出来,倒是让齐殿卿乐了乐,这个老十啊,能力没有,胆子没有,还总爱夹枪带棍,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打量着他不跟他计较罢了。
等老十走了之后,他想了想,让人把阿昭喊了来。
他对刘得福道:“让太子来了之后,便去溪绕东见朕。”
如今他们住在夏园里面,所有的宅子又开始被他细致的写了一遍名字,后来干脆把东宫里面的溪绕东摘了出来,逼着阿昭的东宫溪绕东换了个名字这才作罢。
这里依旧是他不让外人进的地方,只一家子人进去坐坐,今日阿昭顶着大太阳来,进了溪绕东,喝了一口小平倒的茶,道:“阿爹,什么事情啊?”
如今他在户部当差——他也被派去跟秦冠魁一起学习粮草军营的事情,正忙着呢。
齐殿卿便道:“叫你回来,自然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阿昭好奇,“什么事情?”
齐殿卿便道:“你去看看四周,可有人在。”
这话好生奇怪,这屋子里面早走的干干净净,不可能有人在。外面有刘得福守着,也没有人敢靠近。
不过想了想,便觉得待会说的应该是大事。他就静下心来,仔仔细细的走了一遍,看过了门边,这才道:“阿爹,没人。”
齐殿卿:“心可静?”
阿昭:“静。”
齐殿卿:“心可稳?”
阿昭:“稳。”
齐殿卿便点头,严肃的道:“既然心静也稳,那为父便要跟你说一件皇家密事。”
阿昭瞪大了眼睛,“皇家密室?”
他们家这一代,也就一家五口,根本没有什么密室,那定然是之前的。
是什么?
齐殿卿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下”。
阿昭随之坐下:“阿爹?”
齐殿卿语重心长道:“你可知晓,你皇祖父是怎么死的吗?”
这件事情,阿昭自然有耳闻。这就牵扯出一些心里知道,但是面上要做不知道的事,比如阿爹跟阿昌的爹之间的牵扯。
难道是跟阿昌有关?阿爹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发落阿昌?不对,要是发落阿昌,也不用等到现在。
那是什么意思?阿昭想着想着,突然浑身凉了凉——难道是阿爹做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阿昭深吸一口气,“是阿爹做的吗?”
齐殿卿:“不是。”
阿昭这才松了气,道:“吓死儿子了。”
不过他实在是好奇了,“不是说阿昌的爹爹杀的吗?”
齐殿卿摇头,“也不是。当时老大被幽禁在端王府,他做不了这个。”
那是谁?
阿昭摇摇头,“阿爹,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
齐殿卿看着他,道出了一句让阿昭瞬间站起来的话:“你皇祖母。”
阿昭震惊得不行,“皇祖母?”
齐殿卿:“对,你皇祖母。”
阿昭:“……皇祖母,她老人家,老人家那副样子……阿爹,儿子的意思是,皇祖母老人家她,她真的敢下手?”
齐殿卿:“对,用枕头捂死的。”
阿昭就如梦如幻起来,“枕头?是在睡梦中吗?”
齐殿卿:“是。”
他道:“你猜猜,你皇祖母做下这事情后,会有哪些人知晓?”
“你,阿娘,皇祖母自己……太皇太后——”
齐殿卿:“是,继续猜。”
阿昭闭上眼睛,“还有皇祖父身边的姜太医,他身边的大太监。”
而这两个人,据他所知,都还活着,阿爹并没有杀他们。
那他如今提起这个,是要做什么呢?
阿昭开门见山,“阿爹,你想要我做什么?”


第158章 最后的一搏(2) 一更
阿昭万万没有想到,匆匆忙忙来到小书房里,竟然会听见这般让人不可思议的话。在他想来,皇祖母她老人家……颇为不着调,她那般的性子,在后宫里面好生生保持着‘天真’活到现在,属实是不容易,宫里宫外,多少人说她这辈子运气好。
前半辈子有个将军老爹,后半辈子有个皇帝儿子,直来直去横冲直撞了一辈子,看起来愚笨,但是比她聪慧的人,比如余贵妃,就死在了她的前面。
就这般的人,大家就当她是个菩萨,供起来就行,多说说好话,她也能给你一个笑脸。但就是这么个人,竟然在关键的时候,杀了先皇,还是用枕头捂死的,便……委实让人震惊。
可阿昭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很是合理。毕竟对于皇祖母来说,她即便杀先皇,也不会想太多,就是杀之而后快,其他人就不行了,要想这个,想那个,纵横谋略,想了那么多,最后还不如皇祖母那一下子。
而且,在他的记忆里面,皇祖母在父皇登基之后,可谓活得嚣张十足,对上太皇太后那眉毛也是扬起来的,根本就没有任何心虚和不安。
就一个字,稳。怕是先帝在地府见了她这般,也要被再气死一回。所以谁也不会怀疑她之前杀了先皇。
阿昭就坐在那里,脑子里面懵懵的,想了一会,又一时间有些好笑,怎么说,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总算神志却还清明,他两耳竖起,还在等阿爹回他的话。
阿爹突然把这事情告诉他,定然是出了事情的。
齐殿卿就看着他,一句话把事情说的明明白白:“阿昭,刚刚你十皇叔来过,说是太皇太后想请姜太医过去看病,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阿昭想了想, “姜太医……蒋太医是知道当年事情的吧?”
齐殿卿点点头,“是。”
然后看向阿昭,“还有周全恭,他也知晓。”
这个阿昭知晓。他点头,齐殿卿就跟阿昭道:“那你就去解决这事情吧,太皇太后既然开口要姜太医,势必就是要做点什么,警告点什么,她也没有别的本事了,但这事情也不简单,毕竟一旦出事,牵扯甚大,朕就想着,你虽然是太子,却还没有解决过什么大事,便给你练练手。”
其实说起来,太皇太后这一生的荣耀,都是在儿子身上。齐殿卿颇为感慨,因为她没有娘家,坐上太后也不过是娘家兄弟封了富贵侯,而后富贵侯又被贬了,她就一点儿底气也没有。
如今到了他做皇帝,她更是没有底了,被逼着去秦山祈愿,他说走,她就得走。若是说太皇太后心里没有怨气,那他是不信的。所以她想做些什么,他丝毫不生气,还在想:她终于要动手了。
若是她早几年动手,可能齐殿卿要自己去解决,可如今在他看来,她这般的手段,不过是后宅伎俩,便不会觉得是什么大事,他的心思在太皇太后身上不愿意再耗费太多。
齐殿卿想着想着,突然又想到了珺珺。若是将来,他走在珺珺前面,阿昭的妻子,阿昭的儿子,会对珺珺好吗?
齐殿卿想到这个心里就不舒坦,他相信阿昭,但是他不相信阿昭的妻子,不相信阿昭的儿子。
阿昭就见齐殿卿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善,本来好生生说太皇太后的事情,怎么突然这般看他?他吓了一跳,“阿爹,你怎么了?”
齐殿卿站起来,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一巴掌,“阿昭,你阿娘生你养你一场不容易,你要对她好,知晓吗?”
阿昭莫名其妙,“儿子对阿娘很好啊。”
难道阿娘在阿爹面前说他不好了?他仔细回忆,发现阿娘早间还笑盈盈的叮嘱他要注意身体,不用像阿爹一般日日都苦熬,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齐殿卿:“朕是说以后。”
“等朕不在了……”
这话说出口,齐殿卿竟然有些感伤,一感伤,就忍不住叹气,最后还做了一首悲情的诗句,在那里兀自伤悲。
阿昭:“……”
阿爹真是!
太皇太后此事,本来牵扯到先皇,又牵扯到她如今想要作乱,这里面还有一个十皇叔,在阿昭看来,是一件很严肃且严重的事情,但是经过阿爹这么一悲戚,倒是让他觉得太皇太后不过是件小事,他未来的妻子儿子不孝顺阿娘才是大事。
他叹气,“阿爹,儿子先走了,你慢慢伤感吧。”
阿爹……其实有时候挺难理解的。
在朝堂上,他就是一个朝臣们害怕的君主。听闻早年的时候,阿爹还不如现在这般铁血手腕,还会怀柔,可是如今,众人见了他都战战兢兢,从杀掉第一个朝臣开始,他就注定了名声不会好听,可是阿爹从不在乎,在朝堂上面冷着一张脸,看谁都像是不满意。
但是回到了阿娘那里,他又好像……好像是一个怕妻子的男人,如今,甚至还为了莫须有的事情长吁短叹,情感丰沛。
真是不知道对阿爹作何评价。
阿昭摇摇头走了,而另外一边,太皇太后那里,十王爷也听闻了这段让他震惊的往事。他跪在地上痛哭,冲着先帝陵墓的方向磕头,一口一句对不起父皇。
然后问太皇太后:“皇祖母,太后和陛下做出如此畜生之事,您怎么,怎么——不说出来呢?”
太皇太后已经很老了。她坐在椅子上,也落泪道:“哀家怎么说?姜太医和周全恭都一口咬定不是太后害死的你父皇,哀家又能怎么样?”
“小十啊,皇祖母心里苦,这么多年,哀家被赶去了秦山,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些老十都理解。而且之前皇帝不喜欢太皇太后其中必有蹊跷的猜测被证实,他心里就更苦了。老十扑过去,跟太皇太后一起痛哭。
但是哭过之后,老十却越来越迷茫,他知道这个事情,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要装作不知道,父皇都去世这么多年了,他跟人说父皇是被太后杀的,又有谁信呢?
老十叹气,“皇祖母,孙儿,孙儿惭愧啊。”
他不仅惭愧,而且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这事情知道的人一共就那么几个人,都在皇帝的控制之中,而且这么多年过去,若是当时周全恭和姜太医没说,之后又没杀他们,他们再说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这江山,皇帝已经坐稳了。
他手里有兵,有粮,有银子,如今太子也已经出入朝政,那自己知道这件事情,难道还能给父皇报仇么?
他的脑门上出现冷汗,因为他知道,既然翻不起风浪,太皇太后大可不必告诉他这事情,那为什么又要告诉他呢?
皇帝知道他知晓了这事情,会杀了他吗?
在这一瞬间,在已经表露过自己对先皇和太皇太后的孝心之后,老十对太皇太后的怨恨之心也起了来——做什么要告诉他呢?这不是害他吗?
太皇太后见了他这幅样子,心里一阵伤心,心道养了这么多孩子,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她闭上眼睛,道:“之所以告诉你这事情,是哀家觉得自己大限已到。”
她道:“哀家想见姜太医,也是想问问他,先皇走的时候,有没有跟说什么话……”
她在说谎。太后将皇帝捂死之后,姜太医才过去的,怎么可能告诉他什么事情,而且,姜太医只是一个太医罢了。先皇即便有什么话,也是告诉周全恭。
太皇太后如此说,只是忽悠老十罢了。毕竟,她自己时日确实不多了,但仇恨未泯,她想要这份仇恨延续下去,便需要有人替她继续做事情。
老十就是一个好人选。她跟老十说让他去宫里求皇帝赐姜太医过来看病,他自然没有怀疑,可是皇帝能不怀疑吗?
她再把这事情其中的秘密告诉老十,老十再想脱离这条船,便也要想一想了。
老十果然竖起了耳朵。
太皇太后便盯着他道:“哀家曾经听先帝说过,他想要传位于你。”
老十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皇祖母,这话可不能乱说。”
太皇太后却坚定的道:“哀家没有乱说,你自己也知道,先帝当时极度不喜欢端王和如今的皇帝,他是想要一个自己喜欢的儿子做皇帝的。”
“若不是太后用枕头捂死了他,他早就要废太子了。”
老十就慢慢的想起来了。当年他记得地方上出了大事,朝臣们都去禀报了陛下,却没有通知父皇,父皇大怒,确实可能说出废太子的话。
那父皇真的……大概想立他做太子?老十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因为当时,他跟着太皇太后,是见父皇最多的皇子,父皇他,他真的想立他做太子吗?
老十心里一阵激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这本该是他的皇位,如今却……
不敢再想了,老十看着太后,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明明刚刚还在想,皇祖母是不是故意拖他下水的,可是现在,却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发现自己,愿意下水。
太皇太后心里就笑了笑,她就知道,老十逃不掉。她便继续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哀家就想问一问,皇帝有没有写下什么遗诏……”
要是有遗诏的话——老十心里乐了,但又一瞬间,便失落了下去。
他知晓,就算是如今有遗诏,又有什么用呢?这个江山,已经被人坐稳了。
老十砰的一下,坐在椅子上,喃喃了一声,“为时已晚,为时已晚。”
太皇太后却道:“并不晚。”
“老十,皇帝可是有两个儿子。”
“老十,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第159章 太皇太后逝 二更
老十自然知道太皇太后的意思。就好像很久之前,他看当年的太子和端王争一般,如今阿黎慢慢的长大,他也可以让阿黎跟阿昭兄弟相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老十坐在那里,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太皇太后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的等着他回神,良久,等到一阵风吹了进来,老十蓦然苏醒,她才道:“哀家就要死了。”
一句话,又把老十的心说的有些酸楚。无论她是什么意思,总是自小将他养大的,即便心里有些算计,但是对于老十而言,太皇太后依旧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于是便扑通一声跪下去,为自己刚刚怀疑太皇太后而羞愧。
他心痛道:“皇祖母,你别这么说,你可以长命百岁。”
太皇太后却道:“什么长命百岁,哀家早就不想活了。这些年,这些事,逼得哀家日日夜夜做噩梦,哀家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你父皇坐在身边问哀家为什么不给他报仇,哀家便日日夜夜睡不着。”
老十越发羞愧,“皇祖母,是孙儿不孝顺,是孙儿的错。”
什么错也不说,但是太皇太后心里知道,这一招,算是走稳了。她揩了揩眼泪珠子,问:“哀家临终前告诉你,也是不想要你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老十,你是个好孩子,祖母知道,可就是知道,才不愿意你……”
老十哭的厉害,“皇祖母,你一心替孙儿着想,孙儿感激你。”
太皇太后便让秦嬷嬷进来,从她手上拿出一个盒子,道:“这里面,都是这些年哀家攒下的钱财,虽然不多,可到底也有一些,能于你救急用。”
老十一看,发现里面的银两合起来也该有几百万两了。他大惊道:“皇祖母,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太皇太后笑着道:“好歹,哀家也是太皇太后,你父皇还是对哀家有孝心的。”
一句话,便解释了这银子的来源,更加让老十打心眼里相信太皇太后。
他跪下道:“皇祖母,孙儿答应你,绝对不会让那一家子杀父夺位的人好过。”
此时此刻,在这种氛围之下,老十跪在地上发誓,“若违此誓,孙儿不得好死。”
太皇太后便哭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哀家是希冀你好的。”
等到他走之后,秦嬷嬷哭道:“主子,你这又是何必呢?”
太皇太后却气喘了几声,“何必!自然有哀家的道理。皇帝不是瞧不起哀家吗?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哀家看了便心生厌恶之情。”
她把老十拉下水,说出姜太医,就是想让老十知道,他是投诚不了皇帝了,因为皇帝随时可以因为他知晓了秘密杀掉他,可是这般又用利益诱导,便可以让老十心甘情愿。
她哈哈大笑,“那就让齐殿卿再杀了老十啊,哀家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他敢杀,这街头巷尾,都要有他齐殿卿杀弟的名声。”
等笑完了,她停下来,咳嗽了几声,喘息不停,等到最后,竟然咳嗽出了鲜血。秦嬷嬷心中难安,“主子,老奴去请太医,您等老奴回来……”
太皇太后却道:“不用了,哀家这病治不好了,哀家自己的身子,难道自己不知道吗?你去,去写封折子,让老十递进去,就说哀家想要见见皇帝……他把哀家折磨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他不来看看吗?”
一边说,又一下子没有喘上来,猛然大咳,又有鲜血而出,秦嬷嬷吓得不敢说话,眼泪珠子直掉,最后闭上眼睛,“主子,你放心,你去了,奴婢就在你后面来。”
太皇太后笑了笑,“不用,你就跟着老十,替哀家看着他,记得,替哀家看住他……”
秦嬷嬷默然,跪在地上磕头,“是。”
而此时此刻,在宫里,齐殿卿将一封信给烧掉之后,对着折筠雾笑着道:“这个老十啊,怕是被太皇太后忽悠惨了。”
折筠雾此时此刻正在给岁安写信,她如今是隔几天就写一封信。军中众人都知道岁安是公主,这事情是没有隐瞒的,齐殿卿将岁安送去的时候,就差点直接说:这是你们未来的主将,你们给老子看好了,臣服好了,最好跪得稳稳当当。
所以折筠雾写信过去,也不用走小道,直接用官道送就行,送起来就简便多了。
她写完信——信里的东西实在是琐碎,但她自己觉得挺好的,岁安肯定就喜欢看这些,所以写完了,她自己还要再看一遍,就怕自己有些东西没有写上,于是就不太对齐殿卿的事情感兴趣。
不过牵扯到太皇太后和老十,她就不得不问一句,“真是我们猜的那般吗?”
她和齐殿卿之前就猜测过,太皇太后这一招还是想要把阿昭和阿黎拉下水。毕竟,她什么都没有,她怎么反?唯一能跟齐殿卿反的,只有阿昭和阿黎了。
齐殿卿就点点头,“是。让老十继续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折筠雾瞪大了双眼,吃惊道:“老十真信啊?”
齐殿卿笑了,“信,也不信,但是太皇太后肯定用他想要的人东西引诱他了。但这些只会让他感念一时,不会感念一世,若是想让他感念一世,便还差最后一招。”
折筠雾:“什么招?”
齐殿卿起身,看着窗外,怔怔了一瞬,这才道:“是她的死。”
她死了,死在了他手上,那么自小被她养大的老十才会真的下定决心。
折筠雾就明白,他怔怔的那一瞬,应该是想到了太皇太后也带过他的那段日子。
她想了想,觉得此事两难全,人都是会变的。不仅齐殿卿变了,太皇太后也变了。她感慨道:“要怪,就怪先皇。”
要不是先皇,大家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折筠雾就想到了太后说的一句话,她就对齐殿卿说了出来,“那个死老头子,幸亏死的早。”
齐殿卿就笑起来,道:“珺珺,你还是别骂人了。”
这话,得让太后说出来才解恨。
他把烧掉的信灰烬撒掉,道:“等吧,等老十上折子,朕就去见见她。”
他顿了顿,道:“老十……就教给阿昭了。”
折筠雾就知道他留手了。按照他如今的性子,老十的命肯定不能留,但是交给阿昭,阿昭便可以给老十一条生路。
齐殿卿笑了笑,“毕竟,老十实在是好忽悠,不是很聪慧。”
小事上聪明,大事上糊涂,颖王名不虚传。
等到第二天,他果然见老十哭着递了奏折上来。
“皇祖母病危,在临死之前,想见陛下一面,还望陛下允许。”
齐殿卿道:“皇祖母……哎,也好,朕去看看她老人家。”
老十如今看齐殿卿怎么看怎么不好,他低着头,生怕自己的情绪从眼里面透露出来,道:“多谢您,陛下,她老人家,就想着您去一趟。”
齐殿卿就去了,去的时候诸多感慨,去了之后,倒是有些叹息。太皇太后已经老得他都觉得可怜了。她整个人因为病情虚弱的不行,整个人看起来就奄奄一息,这般的模样,能骗到老十,倒是也情有可原。
他道了一句,“皇祖母……你老了。”
太皇太后笑了笑,“你们都如今这般大了,哀家是你们的祖母辈,自然是老了。”
齐殿卿坐在床沿边,问:“您老人家叫朕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么?”
太皇太后:“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人都要死了,便想见见你。”
“看看你……站在你父皇的尸体上,活得怎么样。”
齐殿卿没有生气,他只是静静的分析,“父皇留下来的江山,也算不得好,他当年一味的想当好皇帝,让地方上欠了多少银子,朕这些年光跟他们讨银子,就耗费了无数的心血。更别说,这后面还有新政,一件件,一桩桩,父皇当年没有做的事情,要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