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碰了一杯,没再说其他的。
皇宫里面,齐殿卿还在承明殿的茅草屋前修茅屋顶——他让人搬了张梯子来,亲自爬上去修的。
岁安摸着自己的刀靠在墙角,小心翼翼的吃着今日唯一可以吃的东西:枣糕。
她找阿兄仿写功课的事情终究被发现了。被阿爹发现还好,可怕的是,她是被阿娘发现的。
发现了,就要受罚。岁安接受犯错就要有惩罚的原则,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惩罚她饿肚子。
难道不该惩罚她抄写书吗?
折筠雾:“……”
并不想。她这辈子看陛下抄写弟子规看了这么多年,她不想再看了。
而且,这哪里是饿肚子!这只是吃的少了点!
她瞪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吃了。”
岁安嘿了一声,“吃了一块藕饼罢了。”
她拖着刀过去,用脑袋蹭在折筠雾的怀里,”阿娘,阿娘。”
她撒娇道:“我没有时间嘛。”
折筠雾:“那你时间去哪里了!”
这般一问,就见她的小眼神飘忽来飘忽去,折筠雾眼神一冷,“你说不说。”
岁安撒娇的看向齐殿卿。齐殿卿正拿着一块茅草往房梁上面盖——看着简单的东西,做起来却难的很,他是出身尊贵的皇帝,哪里做过这种事情,修个茅屋顶修了半天还没好,也不让人帮忙,固执的很。
于是岁安只好低头,老实的承认错误,“杀鸡去了。”
不准她的刀开刃,那她就只能去碰别的刀,正好杨太监准备晚上给主子们炖只老母鸡去去寒,养养身体,便被岁安看见了。
她对杀鸡有了很大的兴趣。
杨太监哪里敢让她碰这个,岁安瞪了他一眼,那眼神跟陛下瞪人的时候一模一样,杨太监竟然被瞪得一愣,就被她迅速的拿起了旁边的刀,将老母鸡给宰了。
岁安很不满意,“你的刀,不如我的好。”
她又拖着自己的刀走了。但是杀鸡好玩,她又找到了御膳房去玩了一会杀鸡。
折筠雾:“……”
所以,谁带着你去御膳房的?
“带着春华一起去的。”
折筠雾十分头疼,“喜欢杀鸡吗?”
岁安:“喜欢。”
折筠雾想了想,“那你如今还想杀人吗?”
如此不同寻常的话,岁安也没有害怕,只是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想。”
折筠雾:“为什么啊?”
岁安:“阿爹阿娘阿兄都不喜欢。”
她迷茫道:“大家都不杀,我也不杀了吧,也不好玩。”
但是她很喜欢刀啊。
那她的刀该用来做什么呢?
折筠雾就看向还在修茅草屋顶的陛下,大声喊道:“陛下,你下来吧,我来修屋顶,你跟岁安说说,她的刀应该用来做什么。”
齐殿卿:“……”
他的脸微微一红,一本正经的过来,目不斜视的牵走了岁安。
岁安捏了捏他的手,“阿爹,你别怕,没人嘲笑你不会修屋顶。”
齐殿卿咳了一声,“自然,朕是皇帝,朕不会修屋顶,不是很正常吗?”
他理直气壮的。


第146章 责任 三更
关于刀应该怎么用,齐殿卿可以说出上百种用法。但是这个人是岁安,他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生岁安的时候,他和珺珺都不是第一次父母了,教导阿昭有了经验,便想着这个是姑娘,应当不会难教。
但是孩子跟普通人不一样,便要耗费一些心神,毕竟老天爷给你赐孩子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他到底给了你一个什么样子的,可孩子已经到了你的怀里,便要努力教好。
若是因为她跟人不同,缺失了普通人对生命的看重就直接放弃她,那才是对她的残忍。
人有千种。有些孩子天生见不得死亡,看见一只兔子一只猫的逝去便会伤心,看见一个人的死去,便要悲戚,但也有孩子天生可以漠视这些东西,他们不是不好,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他们还刚出生,还需要教导。
齐殿卿和折筠雾知道岁安的性子后,便也去专门找过一些书,其中有一本杂谈里面有说过类似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会对他们感到害怕,甚至觉得恶心。
王太医也说过这么一句话。
他说:“人都是喜欢善良美好的事物,就是喜欢动物,大部分人也喜欢那些看起来温顺无害的,猫,兔子,鹿。因为无害,所以就显得格外的让人喜欢。”
但像岁安这种,便是天生的狼,她跟普通人不一样,但是她也不特殊。她未尝是天底下唯一这种性子的人。
她这般的孩子,肯定也有人喜欢。
齐殿卿点头,“朕大概明白,朕要做的,便是不让她做一只孤狼。”
小时候,岁安不懂何为特殊,只知道根据大家的态度改变自己,但是等长大之后,她还会不懂吗?
齐殿卿曾经跟折筠雾说过,“在她懂事之前,便要陪着她,跟着她一起做事情。”
想到这些,他笑了笑,跟岁安道:“你的刀,得等你长大之后,才能决定做什么。”
这就是废话了。岁安瘪了瘪嘴巴,“阿娘都不敷衍我了。”
你还敷衍。
齐殿卿就将人抱起来,走到一边坐下,“岁安啊,阿爹不是敷衍你,而是你太聪明了,聪明人的东西,该是她自己决定怎么用的。不过,你是皇家的人,皇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般,担一些责任在身上?”
岁安眼神迷惑:“你们有责任吗?”
那自然是有的。
“你看,阿爹是皇帝吧?皇帝就要对天下百姓负责,因为咱们吃的粮食,都是老百姓种出来的,咱们穿的衣裳,都是老百姓织出来的。”
“阿爹时常坐卧不安,因为天下百姓还有人吃不上饭,连咱们那天晚上住的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都没有,所以阿爹的责任是为了天下百姓能有屋子住,能有衣裳穿,能有粮食吃。”
岁安理解的点点头。
齐殿卿便道:“那你想,你阿娘一样吃了老百姓的东西吧?所以她也有责任。她是皇后,是母仪天下之人。”
“你阿娘需要去给天下的妇人做表率,帮着朕一起治理天下。”
“再说你阿兄,他是储君,是太子,他也吃了百姓的饭,他也要对天下百姓负责。你阿兄读书厉害,习武却不好,将来打仗是不行的了,好在他将来可以继承皇位。做皇帝,就不用打仗,把治理天下学好了,也就罢了。”
岁安理解的再次点头。
齐殿卿:“你嘛,你肯定也吃了老百姓的饭对不对?你既然吃了,又是公主,享受荣华富贵,定然也要是要为天下百姓负责的。”
岁安再没有不点头的,毕竟一家四口,大家都一样吃的老百姓粟米,如今三个大的都要为老百姓负责,她自然也是要的。
她聪明啊!她立马就想到了自己的刀。
“阿兄做不了将军,我可以啊。”
她多会使用刀啊。
阿兄和阿爹都不行,她觉得自己可厉害了。
齐殿卿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这条路,阿爹也想过,可是你还小,你不懂做将军要吃多少苦。”
岁安不是很高兴,“我能吃。”
“可你连功课都让你阿兄帮。”
“我以后自己做吧?”
齐殿卿还是摇头。
“算了算了,等你长大再说吧。”
岁安:“哼!”
她拖着刀去找阿娘了。
此时,折筠雾已经把茅草屋顶修好了,她走过来,听见这话,笑着道:“你别听你阿爹的,你好厉害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岁安闻言欢喜,“是吗?”
折筠雾:“对啊。”
她道:“你是家里用刀最厉害的,你既然想做将军,那便太好了。你以后你就用刀保护我们和百姓好不好?”
岁安点头,“好啊。”
她可以的。
等她欢欢喜喜的走了,折筠雾却露出担忧的目光,“我这心里,总不舒服。”
齐殿卿揽住她,“孩子长大了,就有自己的路,咱们现在给她指了一条可以走的路,她若是走,便随她,不走,这般教导十几年,性子也差不了。”
“她是个聪慧的孩子,知道克制。”
这个就随了齐殿卿,阿昭和岁安都很自省和克制。
折筠雾知道自己担心也没有办法,便除了陪她一起练刀之外,还要跟她讲云州的战场。
日子久了,岁安倒是也知道什么是天下臣民,什么是战争,什么叫做人命。
“若是我在,肯定能用刀护住他们。”
折筠雾看她的目光便带着骄傲和一份忧心。
“咱们这么教导她,对吗?”
齐殿卿牵着她的手:“是对的,你不要怕。”
但是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完全对,“若是不对,咱们再教其他的?”
他道:“不论其他的,爱国爱民,这总是没有错的。”
折筠雾心酸,但她随之发现,她对岁安的心软立马就被她利用了。她总是把练刀练红肿了的手露出来,那时候折筠雾就会心软的一塌糊涂,无论岁安做什么她都愿意!
岁安不想做功课。她一双手垂着,等阿爹走了之后,这才脱掉鞋子爬进折筠雾的怀里蹭,“阿娘,不做了嘛。”
折筠雾刚开始还有自己的坚持,“不行吧?”
她这般道:“要不,你先自己试着写一写?”
她还有宫务要处理呢。
岁安就等折筠雾走了之后,先让春隐给她一些吃的,然后一点点用小手捏着糕点吃,吃完了,还去练了一会刀,最后还兴致冲冲的去小厨房杀鸡。
她杀了好多鸡!
杨太监愁眉苦脸,“这一时半会也吃不完啊。”
也不关她的事情!但是脚步还没走出去,岁安想到自己如今不能做个不负责任的人,又回来道:“那就风干了。”
“给皇祖母也送一些过去,给哥哥的伴读们都送,给阿昌哥哥也送。”
反正都送。
然后才回去,回去之后发现自己好累啊。她刚拿起笔,就趴榻上的小桌子上睡觉。睡的香甜,还自己挪啊挪,挪到枕头边躺好,四平八仰的。
折筠雾和齐殿卿一起进去的,在月拱门处看了看,笑了,“这孩子,此时跟寻常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同。”
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同。
晚膳吃鸡。
吃完晚膳之后,齐殿卿突然被叫到御书房去说渝州查银子的事情,岁安等他走了之后,又朝着折筠雾和阿昭撒娇。
“手实在是太疼了。”
一双小手,本来是嫩的,因为一直握着刀,竟然粗糙多了。
折筠雾一心软,招呼上阿昭,“一起写吧。”
她也会仿字!
然后母子两个给岁安仿写功课。
阿昭一边写一边笑,“这可不能被阿爹知晓,不然您没事,我一顿板子是跑不了的。”
折筠雾:“都不准说,先生想来也看不出来。”
可这次大意了。这次是齐殿卿亲自去检查功课。熟悉家里每一个人字迹的他立马就看出了不对劲。
这字,绝对不是一个人写的!
最起码是两个人。
他回来就拍桌子,“你们好啊,啊,好啊!竟然还学会了这种法子。”
折筠雾就带着两个孩子缩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第147章 孩子(1)(捉虫) 一更
齐殿卿怎么也想不到折筠雾和阿昭一起帮着岁安做功课,再加上岁安自己写的,一份不到十张纸的大字上面,就有三个人的字迹。
真以为先生看不出来吗!人家只是不敢说罢了。
“你们羞耻罢!”
折筠雾乖极了。一个劲的点头,“羞耻羞耻。”
然后问儿子,“你羞耻吗?”
阿昭:“……羞耻。”
他很想说一句自己这回是被逼着做的,但是又怕说多错多,牵扯出他之前帮岁安做功课的事情,于是只敢闭口不言,小声的道了一句羞耻。
倒是岁安,见阿娘和阿兄都小声的说羞耻,她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声的道了一句羞耻。
齐殿卿:“……”
他决定不跟女儿讲道理。
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次折筠雾的过错,他自然要好好抓住机会教训的。皇帝陛下一直都很有为师的欲望,做先生就喜欢教训人,但他这辈子真正意义上来说,只有唯一一个学生,还成了他的妻子,所以后来也不敢训。
这回终于有了机会,便马上开始回忆往昔,“想当年,朕教你读书,写字,仿字——你就用来做这个?”
痛心疾首!
折筠雾:“……”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哦。她连忙将两个孩子送出屋去,然后自己回去哄他。
她太熟悉他了,熟练的直接岔开话题,“你最近不是忙着查渝州的账目吗?怎么突然就去了岁安那里?”
说到这个,齐殿卿脸色就沉了下去。他道:“林泥成上折子,说是渝州的亏空,他三个月就能交上来。”
折筠雾好奇,“不行吧?这账目在先帝那里都亏了几十年了,怎么可能三个月就交上来?银子从哪里来?”
齐殿卿叹气,“林泥成这个人,虽然清廉,能力也好,但朕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到了关键时候,还有好大喜功的毛病。”
齐殿卿这次本来是为自己挑选人才做为未来的肱股之臣。林泥成就是他看中的人,这次特意派去渝州查账,就是为了历练他,若是有小毛病,就让他给改了,但是,这毛病也太大了。
折筠雾道:“能改吗?”
齐殿卿站起来,打开窗户,“珺珺,得磨他。但说到底,真到能用的时候,这能用的人,可真少。”
他需要一把刀,指哪里打哪里。
“这为朝廷做事情,怎么可能独善其身,朕要做的事情,就是跟世家作对,这收钱粮还是第一步,后面还要去丈量土地和统笼人口,若是没有人全然站在朕这边支持朕,朕便更难了。”
不是世族出身而在百官中声誉还不错的林泥成是最好的人选,至少目前而言是的。但经过渝州这事情,林泥成就变成了一个不可托付重交的人。
齐殿卿头发都要愁掉了。
他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珺珺,做了皇帝之后,才发觉这皇帝真不好做。”
要人没人,要钱没钱。
他坐在这皇位上面,处处受到掣肘。
折筠雾便给他斟了一杯茶,道:“饭要一口口吃,你别急。”
她认真的道:“你做皇帝不容易,但你已经是皇帝了,你想做什么,底下的人即便不愿意,但也不会明着反驳你,不像这天下的其他人,为臣子的,要想着君主是什么意思,为奴婢的,要长满了心眼才能活,为穷受苦的人,还要苦恼明日的温饱在哪里。”
你一个皇帝都说不容易,那其他人就更加不容易了。
这话折筠雾不止一次跟齐殿卿说,说完之后,齐殿卿总能自省几日,但日子久了,便又忘记了。
如今被她一提,他笑着道:“话是如此说,但是该难还是难啊。”
第二日,他就写私信斥责了林泥成,在信里面说出了他的顾虑,说出了他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皇帝,说出了他对林泥成的期盼和希望,以及他希望他将来要做什么样的官。
林泥成接到信的时候,痛哭流涕,感恩于陛下的知遇之恩,然后表示自己已经反省了,准备改革自新,老老实实的走路,不跨步子不摸河。
齐殿卿收到信的时候,已经快要过年了。他也舒了一口气,展露笑颜对折筠雾道:“希望他能成事。”
又说到宫宴的事情,两人按照惯例过除夕宫宴。一年又一年,宫里面的人还是这些,齐殿卿不想大办,便让大家一起吃个小宴得了。
十王爷以前都是坐在太皇太后的身边,位置也靠前,如今太皇太后不在,他也知道皇帝不喜欢他,于是老老实实不说话。但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端着酒,去了老八和老九面前,道:“咱们几个算是小的,该去敬酒。”
老八摇摇头,“我最近嗓子疼,不愿饮酒。”
老九也道:“是啊,冬日里发寒,我这嗓子也疼。”
还笑了笑,“我跟八哥一直在一起,怕是被他传了病。”
“八哥,你今年可得包个大红封给我。”
老八:“你小子。”
老十就站在旁边,尴尬的端着酒笑了笑。
他之前跟着太皇太后的时候,便跟老八和老九有些不熟悉,因年纪相近一些,还有些不对付,常被人拉出来比较。
熟是不熟,但是也可以变熟。但没想到,两人如此不给面子。
但他到底是太皇太后教导出来的,他笑着自己喝了,“那弟弟就不逼着你们喝了。”
齐殿卿在上面一直看着,见老十在老八和老九面前吃了闭门羹,倒是没有心痛他。在他看来,老十的心倒是跟太皇太后一般动的勤快。
他希望所有的兄弟都能安安静静的,他会根据他们的才能用人,给他们脸面,但是你跳出来就不对了。
他便没有去说话。他没有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说什么,老十如坐针毡,倒是老四看了他一眼,心里摇摇头,心道你都已经叫了老八和老九一起来敬酒了,老八和老九不来,你就自己敬酒嘛,还能少块肉怎么的?
再者说,老八和老九自己说了不能喝,又不是别的理由,那你就一个人敬酒,又能怎么样?
倒是安王笑了笑,“这老十,还当是以前呢。”
此时,齐殿卿让阿昭和岁安开始敬酒了。如今阿昌成了端王,被接进了宫里面,明显成了阿昭的心腹,他自己也知道进宫是什么意思,所以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阿昭敬酒,他就陪在他的后面,然后想了想,又去找了其他叔叔家的几个孩子一起敬酒。
先去的是众王爷那里。
老二安王看着阿昭后面跟着一堆的孩子,很是眼红。
当年安王妃害死了他第一个孩子,后面便一直不利。先是他自己找的侍妾流产,后面安王妃自己给他找的侍妾怀孕之后,也流产了。
他心里生气,对安王妃也没有个好脸色,总觉得这是安王妃害死的。但无论他再有侍妾怀孕,即便自己圈了院子养起来,那孩子还是保不住。
叫了太医来问,便说是胎弱,容易流产,如今到现在,还没有侍妾怀孕。
想到这里,安王的心都要气炸了,对安王妃自然没有好脸色。于是每当一个侄儿侄女说出过年好的时候,他的心都在滴血。
安王妃倒是镇定一些。这些年,她也习惯了,而且安王没有孩子,于她倒是没有什么干系,她后面足够自证清白了。
便笑着让奶妈妈给孩子们递红封,“看见你们,我这心里欢喜,以后可要去安王府常坐坐,府里面好久没有欢快劲了。”
折筠雾本来在吃东西,碰巧听见这话,便觉得这话实在是诛心,诛的自然是安王的心,这又何必呢。
再看坐在上首的端王妃,陛下前日还跟她说,她如今一心一意在家里念佛经,倒是清心寡欲。
折筠雾摇摇头,只觉得这两个最早认识的妯娌都不容易,这日子过的难。正想着,就见安王已经冷了脸色,训斥了安王妃一句。
眼看就要闹起来,折筠雾沉沉的开口,“阿昭,你后面的叔父叔母还等着你们兄弟姐妹去拜见呢。”
阿昭一听,连忙走向恭王一家。
这事情才作罢。
晚间回到长乐宫,齐殿卿一边脱衣裳一边笑话她,“如今,你的威严倒是重了。”
折筠雾摸了摸脸,“是吗?”
齐殿卿拿了一面镜子来给她看,“你自己看看。”
“别笑,就这般看。”
折筠雾一瞧,果然见镜子里面的人沉着脸,一双凤目入眼,倒是真的有威严在。她就忍不住笑了笑,“我还有这一日。”
齐殿卿:“那你以为自己平日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折筠雾:“温婉和气?”
齐殿卿哈哈大笑,然后道:“珺珺,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小姑娘啊。”
折筠雾看镜子,发现里面的自己确实不再年轻了。
她摸了摸脸,“是,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齐殿卿见她还真感慨起来,连忙道:“比之十四五岁的时候更得朕的喜欢。”
他怀念道:“那时候,你又傻又呆的。”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揣摩先帝心意的太子,她也还是一个奴婢。
“朕记得,当年却是没有治理天下从世家那里夺利的烦恼,只有气恼先帝用端王来打击朕。”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道:“珺珺,你说,要是岁安是个儿子,她想要争皇位,朕怎么办?”
折筠雾呆呆的道:“阿昭已经是太子了,应当是不能给岁安了。”
齐殿卿钻进了牛角尖,“不,岁安的才华不亚于阿昭。”
折筠雾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她只是发现,其实先帝让岁安和端王争储君长达十多年之久,早就已经在陛下的心里留下了一道阴影。
她就拍拍他的手,“放心,每个孩子都是不同的。阿昭和岁安不是你和端王,你也不是先帝。”
但这话刚说的第二天,她就被太医诊平安诊出了喜脉。
折筠雾一脸懵,“真有了啊?”
她和陛下其实也没有刻意要孩子或者避孕,都是顺其自然,有孩子就要,没有就不要,这么多年没有,她以为不会再有孩子了。
谁知道就有了。
她还在懵懵之中,却见陛下已经一边欢喜一边苦恼,“完了完了,这下子,要是个男孩子,朕的考验真的来了。”
折筠雾:“……”
这么多年,陛下在她面前一点儿也没有长大。
只有在朝臣们面前才算得个稳重深沉的模样,让众臣都害怕他。
她就没有管他,只摸了摸肚子,感慨道:“算了,来了就生吧。”


第148章 一家四口日常 二更+推文
第三个孩子来了,齐殿卿沉浸在喜悦之中,将那些有的没的都抛之脑后。折筠雾嘲笑他,“你不纠结了?”
齐殿卿咳了一声,示意孩子们都在这里,不要说那些。他自己的手摸了摸折筠雾的肚子,小心翼翼的又放下去,“你说,这回的孩子是个什么性子的?”
折筠雾:“不知道,得等八个月之后才知晓。”
齐殿卿往榻上一靠,“也是,是朕迫不及待了。”
他年岁也不少了,快三十岁的年纪,在这时候,也算不得年轻人,只能称作壮年。
齐殿卿以前还说有皇帝四十多岁就去世了,那他也没有几年好活,一副十分看得开的模样——这话被折筠雾刺了回去,“若你老了的时候不寻仙问道,我也就烧香抱佛了。”
齐殿卿:“……”
他就不感慨了,只道:“珺珺,你如今胆子也越发大了。”
不过这胆子也是他自己养大的,所以再怎么样,也要“自作自受”,如今躺在榻上,就不敢让折筠雾挪个脚,他自己窝在一侧,“你嚣张罢!”
然后让刘得福进来,“去让工部做张更大的榻来。”
最好能躺下一家五口的。
阿昭和岁安坐在另外一侧,岁安眼睛正看着折筠雾的肚子咕噜咕噜转,她有些不解,“这里面真有个弟弟妹妹吗、”
折筠雾点头,“是,你也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岁安很好奇,“是吗?我在里面,也是这么大?”
阿娘的肚子平的啊。她也是平的吗?
折筠雾骗她,“对,刚开始是平的,然后过几天,就往肚皮上吹口气,嘭的一声,肚子就大的跟个球一样。”
岁安眨眨眼睛,“你骗我的吧?”
折筠雾:“……对。”
岁安哼了一声,把头伸过去,小心翼翼的贴在折筠雾的肚皮上,再次问道:“里面真的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