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手,侧着身,另外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姑娘,别哭了,孤也不是洪荒猛兽。”
折筠雾脑子懵懵的,反应有点慢,还在想他说的第一句话。脑子里面浮现刘太监和殿下抱在一起的画面,瞬间理解殿下了。
“好像,好像也不能抱着刘公公睡。”
太子笑起来,“所以孤还是想抱着你睡,既然你不愿意,那孤就不抱你了。”
“孤今日应该是喝了酒,想抱个人罢了。”
折筠雾就想到了清莺。太子脸一冷,“你敢说试试!孤剁了你的双手!”
折筠雾马上就不想了,摇了摇脑袋,这才敢爬起来。
她肯定是不愿意陪殿下睡的。既然殿下恩准她不陪,她自然要爬起来,免得殿下一搂,又把她搂了过去。
不是逼着她做侍妾就好。她舒了一口气,又心疼起殿下想抱人的时候没人抱,只能来抱着她,想来也可怜,她就撸起袖子,“殿下,奴婢再去抱一床被子来吧,卷成一卷,保准您抱着跟人一样。”
太子:“……”
算了,他累了。
这个丫头啊,看着满心满眼是他,可一转头就变了脸。
他就冷着脸,翻个身睡过去,都不愿意再看见她那张兴致冲冲去卷被子的脸。
太子脸埋在枕头之间,越想越恨,恨得牙痒痒,他向来自持,哪里像今日这般孟浪过,结果第一回 试探,就被她给拒绝了。
恨完了,又叹气,他是欢喜这丫头的,并不想在她这种时候轻薄了她,也不想看轻了她,若是强逼着她,那他算个什么东西?
奴婢那么多,他只看中了这么一个,还是好好护着吧。
于是只好忍着,他开解自己:毕竟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人,若是就这般没点自己的心思,只一味知道服从,恭顺,那他就算白教了。
这般还好一些,连他都不能让她乖乖被抱,想来他日也不会被别人骗了去。
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想了一会,倒是想开了,然后一转头,就见她扛着一床卷被子过来,太子又开始生气,最后在她疑惑的眼神中,叹息着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无奈的轻笑,接受了那床卷被子。
他拍拍被子的另外一侧,“孤睡外面,中间是你卷的被子,你睡里面好不好?孤就想让个人陪着。”
有她在身边,总是舒坦一些的。
折筠雾就大概明白一点,殿下这是遇见什么事情寂寞伤心了。那这时候确实需要一个人陪,就好像是她小时候要是跟村子里的孩子吵架没吵过,等回家的时候,阿娘就会陪着她睡。
夏日里,阿娘会在床上一边用蒲扇扇风,一边拍着她的背哄着她睡,嘴巴里面还会骂她,“你就这么点出息!别人骂你,你也骂回去啊,嘴巴这般的笨,以后嫁出去要被婆婆欺负死。”
阿娘恨铁不成钢,叹息道:“你啊,就该是富贵命,穷人命你受不了——你能打的过谁,骂的过谁?哎,可惜了。”
折筠雾想到这个,就也心疼殿下。殿下命也不是很好,父母缘薄,心里苦的时候,也不能跟别人说,只能抱个奴婢睡觉。
她就轻轻的撑起半边身子,伸出一双手,缓缓的落在殿下的背上,道:“奴婢拍着您睡觉吧?”
这般就更安稳了。
太子:“……”
莫不是还将他看做个孩子??
但这般好像也不是很难以接受,太子甚至觉得被她这般一拍,他确实舒坦多了。
嗯,很是享受。
折筠雾见他神色舒展开来,顿时也舒了一口气,她持续轻轻的拍殿下的背,不一会儿,就见殿下已经睡着了。
折筠雾便更加确定殿下遇见了难事。
她拍了一会,便没再拍,而是合衣躺下,就躺在被子的另外一侧,闭上眼睛,轻轻的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殿下还没醒,她这才记起殿下昨晚没有喝醒酒汤。
眼看就要到起床的时辰了,她悄摸摸起身,然后下床,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再出去关好门,跟刘太监道:“殿下估摸着会头疼,刘爷爷,还喝醒酒汤吗?”
刘太监就看她模样,嗯……看来殿下不行,昨晚还是无事发生。那他还是担得起她一声爷爷的,要是说担不起,怕是吓着她。
刘太监就笑着道:“早就备好了,不过不是醒酒汤,而是安神汤,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折筠雾点点头,然后有些歉意的看着刘太监:虽然说刘太监比她更加会伺候殿下,但确实她来了之后,殿下更加宠幸她一些。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毕竟刘太监也不能抱。
刘太监:“……”
呵呵。
殿下也就只敢抱一抱罢了。
不过这也让他对折筠雾更加敬着——若是昨晚事情成了,他反而不觉得折筠雾有什么特殊的,最特殊的一点无外乎是殿下的第一个女人。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随着年岁越来越大,殿下还会有更加年轻的女人,可折筠雾却只会越发年老,最后容颜不再。
这宫里的妃嫔,向来如此。
可是昨晚没成,这就说明殿下是格外看中她,这般就是情深了。
可能殿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刘太监是个旁外人,知道殿下心里是怎么想的。
无非就是等着她懂,等着她作为一个女人喜欢上他,可是这般还是将她看做一个奴婢么?
做主子的,从来不会去迁就一个奴婢,而是会去迁就一个人。
刘太监就又羡慕起折筠雾,她如今在殿下心里是个人了,可自己却还是个奴才。
殿下可从来没有迁就过他。
他亲自捧着安神汤给她,也不进去做那碍眼的,只道:“殿下估摸着心情不好,不想见人,只还愿意见你,那你就多劳累些,好好伺候殿下。”
那就是说,今天殿下的穿衣用膳都得她一个人伺候了!
这可是费时间的事情,她赶忙进去去唤醒殿下。
太子早醒了!
他躺在床上,等她下了床才睁眼,双眼清明的看着她,“今日孤穿什么衣裳?”
折筠雾拿了一套蓝色的外衫和腰带。
“是奴婢新绣的腰带,上面还有一颗松,殿下您看看,喜欢吗?”
太子瞧了眼,果然好看。
刘得福那老狐狸放她一个人进来,怕是瞧出了他的心思,哼,老奴才,还算有些眼力见,太子殿下此时此刻,倒是真不愿意有人进来打扰他们。
他喜欢她为了他忙前忙后,喜欢她此时喊着她殿下殿下。
太子殿下第一次觉得,有个伴也不错。
只不过这个伴还是个小姑娘,什么也不懂,他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去。
但心底总是高兴的。他去了南书房,如今端王和老四不在,就剩下了五个人,二哥刚刚失去了孩子,还要替二皇子妃遮掩,心里定然难受,一直都没有说话,先生知道他的事情,便也不叫他,只让他静静的坐着。
那太子也不能笑,即便心里再高兴,他还是得做做样子的。毕竟是二哥的孩子,太子一看见二皇子这般,也有些替他伤心。
于是也沉默着,他跟老五老六老七也不熟悉,便也不说话,先生看着这气氛就难受,好在皇帝及时救了他。
皇帝的慈父心又要显露显露了。老二的孩子没了,老二伤心,他也伤心。毕竟是第一个孙子辈,皇帝心里还是感伤的。
因为没了这孩子,皇帝不管这其中缘由,便给二皇子妃和秦氏都赐了罪状,一个是孩子的嫡母,没有护住孩子,就是罪人,一个是孩子的生母,连孩子都护不住,就更是罪人。
二皇子妃和秦氏被罚抄经书,在二皇子府里不准出来。但这罚是暗罚的,皇帝不想给老二没脸,还是顾忌着他的。
然后就派人去南书房看二皇子,听闻他读书都不好好读了,叹气,“他啊,自小就是个想得多,心思重的孩子,前阵子还是一脸欢喜的过来跟朕说有了喜事,这才多久,就没了。”
皇帝叹气,便叫了二皇子过去,陪行的只有太子。
皇帝在承明殿里不仅安慰了二皇子,还留了两人吃午膳。
吃完午膳之后,对二皇子道:“朕给你想了个封号,安,你觉得如何?”
安王。
这是寓意平安顺遂的意思么?
太子呢喃了一句,便朝着二皇子道:“二哥,父皇给你定了封号,快谢恩啊。”
二皇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谢恩。皇帝拍拍他的肩膀,“老二,好男儿不该总沉浸在过去,你比太子还大一岁,该想着建功立业了。”
二皇子连忙点头,“儿臣谨记。”
于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安王的封号一出,容妃首先欢喜的不行,“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
二皇子也大悲之后有了大喜,虽然知道王爷的位份总会下来,但是没想到下来的这般快,父皇好像还比以前重视他了。
等消息出了宫,安王府的人知道此事,便一宅子的人欢喜,安王妃正在抄佛经,听了二皇子封王的事情,笑了笑,“那他倒是要谢谢我。”
她的奶妈妈见着她这般,也是无奈,“王妃,这事情能发展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佛祖保佑,您,您给王爷服个软,好歹——”
石氏将一张经书写满,拿起来轻轻的吹了吹上面的墨,笑着道:“你不懂,这个位置,是我母家给我做稳的,不是二皇子。”
“一个宫婢的孩子,他如此在乎,我可不在乎——我这辈子,还没有被个宫婢踩着脸嚣张过,既然他不帮着,反而还护着那贱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安王妃挺满意现在的安王后宅,“她们刚开始还蠢蠢欲动,仗着先伺候王爷,被猪油蒙了心,看不真切这后宅是谁做主。一个秦氏跳出来,便也跟着跳,如今可好,她们瑟瑟发抖的模样,才是本该有的。”
她坐在凳子上,安慰奶妈妈,“你放心,王爷要一个嫡子,他迟早要回来找我的。”
不同于她的轻描淡写,秦氏这边,却是愁云惨淡。她躺在床上,问丫鬟,“王爷还没回来吗?”
小丫头摇摇头,“还在宫里。”
秦氏就哭,“他可真狠心,我的孩子没了,我还要被罚抄佛经。”
小丫头叹气,“主子,您别伤心了,免得伤了身子,只要您还有王爷的宠爱,总会有下一个孩子。”
“可您要是伤了身子,那才叫小人得意。”
秦氏听了这话,便猛然抬起头,“你说的对,我不能伤心,我要养好了身子,再给王爷生个孩子,到时候才叫那贱人好看。”
小丫头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主子,您小声些,别叫人听了去。”
秦氏刚开始想要挣开她的手大声的说个痛快,可一瞬间,她又眼泪掉了下来,双手捂住小丫头在她嘴上的手,呜咽的哭了起来。
二皇子府愁云惨淡,东宫里面却依旧是平和一片。
折筠雾去花鸟房看了将军。夏隐虽然去了前院,但是依旧管着花鸟房的事情。她把将军给她,自己去抱着猛虎,气道:“将军最近越发跋扈了,你都不知道,它上次把小棕的毛都啄秃了。”
小棕就是当初端王送来的那只可怜鹦鹉,虽然折筠雾不喜欢端王,但是小棕因为一直是个底层地位,被这院子里面的所有鹦鹉欺负,尤其是将军,欺负它跟玩似的。
但弱者总是惹人怜爱,夏隐就对它很好,将军要是欺负它,她就要生气。
折筠雾好几天没来看将军,本是想亲亲它的,此时也不敢当着夏隐的面护着它,也训它,“你不要总欺负人家小棕,再这般下去,小心殿下不要你哦。”
夏隐,“就是,当时候你还有人伺候你?做白日梦吧,殿下喜欢听话的鹦鹉。”
将军成了精一般不动弹了,只一个劲的在折筠雾怀里喊:“筠雾啊,山有木兮木有枝——”
折筠雾:“……”
她捧着将军和猛虎去溪绕东外面,放着它们在院子里面玩,“这般就热闹多了。”
殿下不想见人,那见见这些不会说话的也好。院子里总要有点活气的。
夏隐跟着来的溪绕东,就怕折筠雾一个人搞不定两个,果然,进了院子里,猛虎就开始叫嚷。
夏隐:“春日里,猫儿总容易发春。”
这般可不行,她就担心这个,要是殿下不喜欢,别说她们了,猛虎都要受责打。她就跟折筠雾道:“还是将猛虎带回去吧,它正般叫春,殿下该恼了。”
折筠雾点头,“说的也是。”
夏隐一边抱着猫走,一边道:“它啊,一发春就黏糊人,喜欢窝在我怀里,这倒是还好,可就是爱叫嚷,得让人抱着,哎。”
折筠雾等她走了,却莫名其妙想到了殿下。
殿下最近也黏糊人,还想抱着人睡觉。
殿下之前也没有这种举动啊。
是不是……殿下其实不是孤单了,而是发春了?
她打了个寒颤,在太子殿下回来后,小心翼翼的观察他。
然后就注意到了几个细节。
殿下一直想要摸摸她的手,捏捏她的脸,在她伺候他喝茶的空隙里面,他还饶有兴趣的撩起了她的头发,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道:“筠雾,孤给你做张画吧?”
折筠雾呆愣愣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殿下总想要碰碰她,这个也是发春了吧?
她就纠结的很:听闻猫猫叫春,可以去势,殿下发春,又该怎么办呢?


第41章 明说(捉虫) 补更
自从猜测殿下是“发春”而不是单纯的想要个人陪着睡之后,折筠雾就沉默了。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活到现在,她虽然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但是这两者的区别她还是明白的。
即便上次殿下否定了抱着她睡是“发春”,也不曾让她做侍妾,可当此时发现殿下一直想要碰触她时,她还是生平第一次怀疑了殿下,渐渐的相信自己的猜测。
不过她还是给殿下找到了一个借口:殿下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她做的侍妾不是单纯的陪着睡觉,而是想要她生娃娃。
折筠雾叹气,她不想生。她这辈子一直都没有忤逆过殿下,也没有想过忤逆殿下,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别的事情都能随殿下,但唯独这事情不成。
她肯定是喜欢殿下的,她这辈子最喜欢殿下了。但她也知道,喜欢殿下不足以让她成为侍妾后还能活下去。
她端着自己的针线篓子坐在那边慢慢的绣衣裳,一边绣一边想这些让她束手无策的事情。
她甚至还想到了一件事情:自己作为一个奴婢,明明能做殿下的妾室,该是高兴的,那为什么她还如此彷徨和抗拒呢?对普通人来说,做侍妾可比做刘太监好多了,她却一心想着做刘太监。
她迷茫的抬起脸,坐在溪绕东的堂屋里面,看向里间正在写弟子规的殿下。这两年来,她一直跟着殿下身边,每天都在一起,她想,殿下喜欢她,也是人之常情,她喜欢殿下,也是人之常情,既然是人之常情,她为什么不愿意呢?
于是太子一抬头,就见她直愣愣的看向自己,两只眼睛如同清晨烟雾中的小鹿,眼睛湿漉漉,带着对雾前方是什么的迷茫,正在努力思考自己是前还是退。
这是又怎么了?
他就放下笔,招了她过来,没忍住拉着她手坐到榻上,还是照往常一般,他坐在案桌前的一侧,她坐在另外一侧,如同两年里无数个夜晚,一盏灯照亮彼此的脸。
太子问,“你可是遇见了难事?”
折筠雾迟疑的点点头。
太子摸摸她的头,又情不自禁的去将她的头发撩起来,“乖丫头,跟孤说说?”
折筠雾就吞吞吐吐了。
她垂下头,又抬起头,如此反复几次,这才纠结的道:“殿下……您,您可能不知道一个事情。”
太子:“哦?”
他倒是真好奇起来,“孤不知道什么事情?”
折筠雾深吸一口气,还是选择了开口,她认真道:“殿下,您可能不知道,您想要跟奴婢睡觉。”
太子心里一颤,面上不动声色,“这个孤知道,不是睡过了么?”
折筠雾就连忙解释,“不是这种睡,是,是像奴婢阿娘和阿爹那种睡,睡一睡,就有了孩子。”
太子:“……”
这般直白的话,倒是让他不知道回话了。
折筠雾:“殿下?”
太子回过神来,笑着道了一句:“无事,孤只是觉得……你不该……咳,你怎么看出来的。”
折筠雾舒了一口气,因心里话说了出来,一时间没想太多,道了一句:“殿下,您跟猛虎很像。”
这话说的太含糊,太子没明白,“跟它怎么一样了?”
折筠雾认真解释,“殿下,猛虎叫春了。”
太子:“……”
太子勃然大怒!
这个蠢丫头!
他气得手狠狠的拍在小矮桌子上,怒火冲冲看着她,看得折筠雾立马就跪下了。
太子头疼,看她战战兢兢的模样,又舍不得,只能过去将人一抱,抱到了床上,站在榻沿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叹气道:“不要这般怕孤。”
折筠雾也不想怕啊,她平常也不怕的,可是殿下发脾气她肯定还是要跪下,肯定是要怕的。她是个奴婢。
殿下对她有生杀大权。
太子恼怒自己又吓着了她,只得去拍她的背,“乖丫头,孤不会打你的,你别怕。”
这般的怕,肯定有根源。他都对她这般好了,为什么她还放不下心来呢?
太子安抚住她,又不敢问太多,良久等她平静下来之后,却看见了她愧疚的眼神。
太子头就更疼了。明明是他吓着了她,可她却还是对他一脸抱歉。
他不知道怎么办了。太子直觉自己不喜欢她这般,可她不这样,她该是什么样?她这样,不正是他喜欢的,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吗?
他也让自己冷静下来,良久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折筠雾不打算隐瞒殿下。她已经鼓起勇气告诉了殿下这事情,那就不能再隐瞒其他的。
“奴婢也在想为什么不愿意。”她垂头丧气的,“殿下,您宠着奴婢,奴婢还这般对您,您生气是对的。”
她真的很不知好歹。这个她知道。
要是说出去,就是村子里大家骂的白眼狼。给你吃,给你喝,给你贵重的衣裳,首饰,教你读书写字,两年了,无论多忙,无论寒冬还是酷暑,殿下都要给她看写的大字,一点一点的教出来,最后还让你做主子,你倒好,你还不愿意了。
她眼泪都掉了下来,“奴婢对不起殿下,奴婢就是个白眼狼。”
太子却开始明白了。
她并非是不喜欢他,而是她不想让自己做个妾室。
他知道自己该生气的,但是此时此刻,却又生气不起来,甚至还有些隐隐的骄傲。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知道。
她进了东宫,就被他教导读书。虽然她被关在这溪绕东里面,见过的人一双手数的过来,虽然她一直都让自己去做一个奴婢,一个听话的奴婢,一个照着他喜好成长的奴婢,但是她在书里面,还是知道了礼义廉耻。
他曾经教过她一句话。奔者为妾,聘者为妻。
他曾经教过她前朝的一篇文章。文章里的妾室是可以典当的,就像她当初被卖了一般。
他曾经还说过一句话:好人家的姑娘,哪里有给人做妾的。以色侍君,终究是末路。
他作为太子,曾经在没有想过她做妾室的时候,不经意之间教了她这些道理,而这些道理,在他想让她成为妾室的时候,全然已经被他忘记,而这丫头虽然没有具体的话,但她已经记在了心里。
她知道妾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不如一个大太监的位置牢靠。她知道以色侍君终究是末路,还不如做刘太监成为君的心腹。
他教的,她都学了。可她是个奴婢。是个被他养在这溪绕东里,两年来没见过什么人,所有人都知道她将来会做侍妾的奴婢。
太子坐在一侧,倒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她懵懵懂懂的知道自己不能为妾,那他难道还要娶她为妻吗?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太子虽然没想过现在娶妻,但是他以后肯定会娶一个世家女。谁会去娶一个奴婢?
他喜欢她,便会给她多一些喜爱,多护着她,让她多生几个孩子,他会爱护他们的孩子,但是他也不会为了她宠妾灭妻,对于太子妃,他定然是敬重着的,若是将来有一日他能登上大宝,自然也是太子妃生出来的嫡子做下一任的太子。
太子就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折筠雾还在抽噎,见殿下不说话,她垂着头,小声的道:“殿下,您别生气,是奴婢的错。”
太子却走过去,轻轻的帮她顺着气,“你没错。”
你是对的,只是你的身份是错的。
而且,你即便不做妾又能怎么样呢?即便是做奴婢,难道还真能顶着这么一张脸,在他面前做一辈子的奴才?
他喜欢她,这谁都能看的出来,他难道要掩饰一辈子么?那她的名声就没了,不仅她的名声没了,她可能连命都没了,他忙着朝政,后宫只会越来越复杂,他真的可以完全保护住她吗?
她已经被他养的呆极了,在这屋子里呆了两年,她只知道伺候他,她什么都不会。二哥妾室的孩子能瞬间被安王妃直接杀掉,她呢?
女人的嫉妒,不可小觑,都是在宫里面长大的,都明白这宫里少个人,可能就是转眼的事情。
太子愁的头都疼了。又想到了将她送出去。
但将她送出去,他舍不得。真舍不得。这个乖丫头,是他亲自养大的,她全身都是他的手笔,他只要一想到要跟她分开,一想到她以后会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他就受不了。
太子想,她这般的身份,嫁给谁呢?一个农人?不,他送她走,定然是要给最好的,他会让某个大臣认她做干女儿,然后给她挑一个状元郎。
也不行。
自古书生多薄情寡义,她傻乎乎的,被人吃了骨头都没有的吐。
那嫁给谁?嫁个将军?
将军也不行,战事一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命,留下她一个人可怎么办?要是有了孩子,那就是孤儿寡母,怕是被人欺负死。
让她不要嫁吗?
也不行。
怎么能让她不嫁呢?人之一生,也该圆满,不能因为她遇见了他就要失去嫁人的选择,不能因为他,让她做一辈子的尼姑。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面对储位之争,他都觉得没这般难过。太子殿下心里愁肠百转,面上却不露,只依旧轻轻拍着她的背,只依旧哄着她,“不是你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学的很好,孤很高兴。”
折筠雾闻言抬起头,他低头替她揩眼泪,“好姑娘,你很好。别总觉得是自己的错。“
他道:“你让孤想想,想想以后怎么办。”


第42章 送走(1) 一更
自从那一天后,事情就进入了僵局。但太子并不对她冷脸相待,只依旧对她好。
折筠雾生辰那日,太子珍而重之为她戴上了给她准备好的木手珠。
手珠看起来好像是一种灰扑扑的木头打造出来的,乍一看并不显眼,但是她自己摸得出这是好木头。
这两年来,跟着殿下吃好的,也看了很多好的东西。殿下也喜欢在多宝阁上摆上珍宝若干,其中便有一些好木头。
她闲着无聊的时候,也会把它们都认认,免得将来殿下让她拿什么的时候,她不知道。
木头也有好几种颜色和质地,这种灰扑扑似的,她就没见过。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都不似从前好动了,只打听,“殿下,这是什么木?”
太子也是第一回 见着这种木。他之前只在书上看见过,没想到刘太监竟然能找来。
他摸了摸她手上的手珠,“叫善玉。”
它并不出色,在太子看来也不是最名贵的木头,但还算价值不菲,书上说戴着跟玉一般,能养身体,那就给小丫头戴着正好。
本是让刘太监去做玉手串的,但刘太监找了许久,也没能找来好玉却低调的,于是太子干脆换了个念头,找了善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