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不大,这也不是喝茶的事情,但里头也有客人。门口闹成这样,众人都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察觉到众人目光,李大老爷脸上发烧,想扯回自己的袖子,可严松雨抓得太紧,他根本扯不动。
实在不想留在这里被人当猴子看,无奈之下,他只得伸手把人揽入怀中,打横抱起丢入马车上。
柳纭娘看着马车走远,唇边笑容一直就没落下过。
严松雨死皮赖脸留在李家,哪怕不被休,日子也不会舒心。
天色不早,她关了铺子,回家做饭。
姐弟俩从外头回来,葛广兴似乎不太高兴,好几次偷瞄柳纭娘的神情。
“有事吗?”
葛广兴欲言又止:“奶你去找我了。”
柳纭娘点点头:“说了什么?”
“她说……她没说什么。”葛广兴笑着问:“娘,铺子里生意如何?”
他本来都准备说了,却在即将出口的瞬间又改了主意。柳纭娘一瞧便知,老太太应该没说什么好话。
“挺好的,今日来了个大主顾,卖了二两银子。”柳纭娘掰着指头算:“等铺子里的边角料用完,那几个绣娘也学得差不多。铺子整修好,咱们得做别的生意。”
葛广玉也看出来了弟弟的不对劲,不过,她知趣地没有追问。万一奶说了难听的话,母亲听到之后,大概要难受。早上说起了师姐们之间的趣事。
柳纭娘没那么容易被打发,再说,她也不是真的张满月,葛家母子所作所为根本就伤害不了她。
“你奶说了什么?”
葛广兴笑容不在,苦着脸道:“我就不该提的。”
葛广玉瞪他一眼:“蠢!”
“姐姐,你多骂我几句,我还好受点。”葛广兴真心实意。
葛广玉噎住。
柳纭娘看向姐弟二人:“有些挺重要的事情,你们不能瞒着我。你奶和爹没那么容易放过我,所以,关于他们身上的事,无论是找你们还是你们听说的,最好都告诉我。”
葛广兴沉默了下:“奶想要你新租的那间铺子,好像你拒绝了,她挺不高兴。跑来吩咐我回来劝你,说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做做家务,抛头露面不好。”
他并不这么认为。
如果不是母亲抛头露面胆子大,他们母子三人离开葛家后,也只能搬去张家住,更不会有机会学医术。
但住在别人家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他们姐弟……大概只能去做普通的伙计和丫鬟。再有,他们安顿下来之后手头的银子已经不多,如果不是母亲编头花攒了积蓄,一家人大概要为生计发愁。
所以,他从来都不觉得母亲做生意是错。他恼的是祖母的那番话,偏偏祖母是长辈,他只能乖乖听着,今日在外头听祖母念叨的那一刻钟,他只觉得漫长无比,好几次都想开口反驳,可又怕太过桀骜,连累了母亲的名声……万一外人说母亲不会教孩子怎么办?
对于这番话,柳纭娘丝毫都不意外:“我住的那间铺子很破,他们之前去看过,舍不得花银子和精力整修,这才落到了我手中。你奶找不到合适的铺子,便又把主意打了回来。”她嘱咐道:“你要学机灵一点,不想听她说,就找边上的师兄弟帮你的忙。”
葛广兴是个聪明孩子,一点就透,顿时眼睛一亮。
葛广玉瞪他一眼:“记住了没有?”
很有长姐风范的样子。
葛广兴忙不迭颔首,夹了一条鸡腿放入母亲碗中,察觉到姐姐的目光,又求生欲极强地再夹一条送过去。
惹得葛广玉又瞪他:“我的腰都粗了两寸,你这是在害我。”
葛广兴鸡腿都要送到她碗里了,闻言忙不迭收回,啃了一口道:“我想害我自己,夹错了而已。”
母女俩看他那模样,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
葛根听说妻子离开葛家之后,生意做得不错,一开始他并不相信。好几个人都这么说,容不得他不信。于是,他跑去了巷子里偷瞧。
果然看到那正在整修的铺子门口好多年轻女子围着,离开时手上都带着一朵或者更多的花和绣品。
柳纭娘对别人的目光尤其敏感,察觉到有人偷瞄自己,抬眼又看不到人。干脆起身出门溜达,然后就看到了巷子里的葛根。
两人见面,柳纭娘面色平淡,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移开了眼睛。
葛根偷看被抓个正着,尴尬不已。见她看到了自己,就像是见到了陌生人一般,好像不认识似的刻意不看自己,便有些恼怒:“满月,你哪里学来的手艺?”
“不关你的事。”柳纭娘见他面色难看,笑吟吟道:“有件事情,我觉得你有兴趣。”
葛根一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但又忍不住想听。
柳纭娘自顾自道:“李老爷来找我了。”见葛根看了过来,她继续道:“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们家为了寿礼闹翻了天的事,特意来找我问里面的内情。”
听到这话,葛根面色大变:“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的。” 柳纭娘看他面色愈发难看,笑着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会撒谎,要么不说,要么就会告知他实情。她严松雨把我害得这么惨,还死不承认装无辜,我凭什么要替她瞒着?”
葛根无语:“后来呢?”
“后来,李大老爷问她是自请下堂还是拿休书。”在葛根铁青的面色中,柳纭娘摆了摆手:“我看你也不爱听,还是不说了,没劲!”
葛根:“……”她肯定是故意。
说到紧要关头就住口,哪有这样的?
“我爱听。”葛根上前两步:“然后呢,松雨选了什么?”
柳纭娘反问:“你爱听,我就一定要说吗?”她冲他一笑:“我不说了,你自己打听去吧!”
葛根:“……”
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真烦人。
再留下来也问不出,他转身就走。打算去李家附近打探一下。


第48章 继母婆婆 十五
李家下人挺多,但真正给各房细分起来,又没那么多。
夫妻俩从外面回来,李大老爷就关起了院子门,属于大房的下人们噤若寒蝉,连脚步声都放轻了,这样的情形下,谁敢跑出了乱窜?
万一刚好主子传唤时不在,岂不是自寻死路?
所以,葛根在李家的后巷里前前后后问了好几个人,只得知了夫妻俩疑似昨夜吵了架,今早上李大老爷出门时似乎不高兴的消息。
至于两人吵得厉不厉害,又吵了什么,都无从得知。
越是查不出,葛根又听到有下人猜测大房今日好像出了事,便越是担忧。始终在偏门处徘徊。
夫妻俩确实吵架了。
严松雨进门多年,生了两个孩子,和李大老爷也算相敬如宾。她认为这事上自己不能一味软弱,便据理力争。
“葛家送的东西贵重的少,大部分都只是些小玩意。”她再次道:“我也不好拿他们家的事来烦你啊!早知你这么在意,我当初就告诉你了。”
“你到底收了人家多少?”李大老爷在乎的是自己的面子,妻子问前头的夫家要好处这事要是被相熟的人家知道了,会笑话他的。
严松雨低垂了眉眼:“这么多年下来,我哪知道?”顿了顿,又强调道:“也就张满月在意此事。葛家人是真拿我们当亲戚处,没想过要收回那些礼物。”
李大老爷怒火中烧:“所以你就拿得心安理得?”
严松雨沉默下来:“老爷,我也想等价回礼,可我……为难呐,我嫁给你算是高攀,婆婆不喜我,妯娌看不起,连下人都不拿正眼瞧我。我就只能多打赏……”
听她这话里话外,还对自己生了怨气,李大老爷斥道:“我让你以理服人,没让你拿银子送人。”
真的是越看越烦,一挥手道:“我就不该娶你过门,当初鬼迷心窍,好在现在也不晚,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自己离开,我就不给你休书了。”
严松雨据理力争为自己解释,目的就是为了留下来。听到这话,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你当真要为了外人的几句闲言碎语弃我?”
“那是你真正做下的事。”李大老爷敲着桌子:“我没有冤枉你,张满月也没有胡说,她确实是被你搅和离开了葛家……”
“葛家人又没赶她走。”严松雨哭着道:“我是真心希望他们夫妻好好过日子的,从来没想挑拨过。是她自己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要离开,这跟我有何关系?老爷,你不能因为生我的气,就把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啊,我受不起……呜呜呜……你是我的天,你都不要我了,我还怎么活?”
本来是随口哭诉的话,出口后却让她福至心灵,严松雨哭着就要往墙上撞:“就如你所说,我搅和了她的日子。那我用这条命陪她就是,反正,离开了老爷,我也活不了了。”
夫妻两人吵架,所有的下人都退在了屋外。
严松雨铁了心里留下,这一下是发了狠劲的,饶是李大老爷反应过来伸手去拽,她也还是碰到了墙。
额头瞬间红肿一片,她整个人软倒在地上,渐渐地闭上了眼。
李大老爷可没想过要她死,面色微变,吩咐道:“去请大夫来。”
无论是谁,只要不是真的想死。往墙上撞时都会下意识收力,更何况李大老爷还扯了一把。就算不扯,严松雨也不会伤得多重,这一下撞上去,加上拽了一下。严松雨别说死了,连晕厥都难。
不过,她躺在床上没动弹。
大夫来了,把脉过后道:“如果不头晕,没发现呕吐的迹象,就无大碍。”
从这屋中气氛看来,应该是夫妻吵架才弄成这样。大夫不好多问,也不好说多余的话劝解,配过药后落荒而逃。
偏门处的葛根听说了大房请大夫的话,那丫鬟慌慌张张出来接人,葛根花了大价钱,终于撬开了一个婆子的嘴,得知大夫人今日撞了墙寻死。
听到的一瞬间,他只觉浑身冰凉。
李大老爷此时面色铁青。
他活了半辈子,看过不少大夫给人治病。一般大夫都会把病情往重了说,刚才那位一句重话都没说,只说没有那两样就没有大碍……一般的外伤,都是最开始受伤的时候最严重,严松雨到现在都没吐,安安祥祥睡着,能有什么大事?
“你给我起来。”
严松雨起了就暴露了自己装晕的事,她没动弹。
李大老爷气得够呛:“来人,把夫人抬回娘家去。”
下一瞬就有杂乱的脚步声进来,严松雨彻底慌了,这要是回了娘家,再想回来,怕是没那么容易。她“悠悠”转醒,做出一副要吐的架势,又扶着额头喊头晕。
李大老爷正生气,别说这可能是装的,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想再迁就,挥手道:“送走。”
“老爷,我头好疼。”严松雨一脸痛苦。
“我又没让你撞墙。”盛怒之中的人,说话刻薄,李大老爷嘲讽道:“既然离开我你活不下去,那你死一个给我看?若你真对我情深,现在就赴死,我就不计较之前发生的事,还会把你埋入祖地,一辈子都是我的妻!”
严松雨:“……”哪有这样的?
她费尽心思做李家大夫人,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为了死后的荣光。
她面色明明灭灭,李大老爷见了,愈发笃定她虚情假意:“你再不走,我可就给你休书了!”
严松雨被子里的手瞬间握紧:“老爷,你正在气头上,气话向来伤人。我不与你多言,你想让我走,那我走就是。”
李大老爷刻薄道:“我还让你死呢,你怎么不去死?”
严松雨:“……”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好相处,但却从来都没发现他竟然这般咄咄,当即苦笑:“我若被你逼死,两个孩子知道后又该如何自处?”
言下之意,不死是不想让孩子为难。
李大老爷看穿了她的心思,道:“那你就死远一点,回娘家去死,孩子不会怀疑的。”
在严松雨看来,多年夫妻,他一朝翻脸实在过分,悲愤道:“我做错什么了,你非要让我去死?就算收了别人礼物,还回去就是,何止于此?”
“你说离开我会死嘛!”李大老爷摆了摆手:“我懒得与你多说,赶紧滚。”
他满脸厌恶,严松雨看在眼中,知道想要恢复夫妻感情得徐徐图之,此时不宜再纠缠。当即哭着让人收拾行李,准备回娘家。
葛根不放心,一直守在巷子里,然后就看到了严松雨的车架,还看到她马车走远后,还探出头来对着大门默默流泪。
他追了出去。
马车飞快,葛根只有两条腿,哪里追得上?
小半个时辰后,他到了以前的岳家,也就是严家。
严家当初靠着给人做工为生,甚至还比不上葛家。现如今开了铺子,三间大铺子生意红火,和曾经早已是天壤之别。而这一切,都是严松雨嫁入李家带来的。
看到她回来,一家人都迎了出来。
“松雨,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你哥哥去接你啊!”头发花白的严母握着女儿的手,笑得见眉不见眼。
严松雨心情不悦,看到娘家人脸上的讨好,面色缓和下来:“我想回来小住几天。”
“喜欢住就住。”严母笑吟吟:“你的屋子我天天都让人打扫,干净得很,你随时可以去睡。”
严松雨刚进门不久,一家人都围着她七嘴八舌,心里正烦呢,葛根就到了。
严母皱了皱眉:“松雨,你现在是李家妇,就算广平在葛家,你也不该再与葛根来往。”她苦口婆心道:“这男人呐,无论平时表现得多大度,其实都是小气的。要是让李家知道,怕是要生气。”
此时的严松雨对葛家人没有丝毫好感,也不想见。不过,葛根太执着,非要见到人才肯走。严家外头人来人往的,真纠缠起来,难保不会传入李家耳中。
严母无奈,让小孙子把葛根从后门带进来。并且,非要留下盯着二人,也是为了给女儿避嫌。
葛根听说严松雨撞墙寻死,担忧了这一路,早已按捺不住。一进门就道:“松雨,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寻死啊!”
严松雨额头上包着一块白布,方才严家人也问了,她推说是自己头疼不能见风。严母听了这话,急忙伸手去掀。
动作太急,碰着了严松雨的伤,惹得她痛呼一声。
严母看到额头上的青紫,脸色大变:“这是为何?”她一拍桌子:“李家人都是死的吗?不行,我要去问一问。”
严松雨一手捂着额头,下意识把人拽住:“娘,你就别添乱了。”
“我添乱?”严母以女儿为傲,不容她有丝毫闪失,沉声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李家连个说法都没有,我当然要去问一问,你给他们生儿育女是不是错了。否则,为何连个屁都不放?”
又斥道:“还有你。哪怕天塌下来,也是小命要紧,怎么能寻死?你脑子怎么想的?”
严松雨本就委屈,心头也满是害怕。被母亲一顿呵斥,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余光看到边上手足无措的葛根,怒道:“都是因为你!”
严母突然察觉出不对,疑惑问:“跟他有何关系?”想到张满月最近离开了葛家,女儿和葛根这些年又没断了来往……她想到某种可能,心头大惊,厉喝:“给我说清楚。”
葛根抹了一把脸,把最近发生的事都说了。
“我听说松雨寻死,实在担忧,这才追了过来。”
严母拧眉:“都是张满月搅和的?她图什么?”
严松雨哭着控诉:“她不甘心离开葛家,这是故意不让我好过。”悲愤道:“又不是我让她走的,怎么能怪我?”
另一边,李大老爷把人撵走之后没多久,他正靠在软榻上生闷气,两个孩子赶了过来,话里话外都是担忧。
看到孩子,他一颗心软了软,也觉得自己方才有点过分。想到严松雨还受着伤,他吩咐身边随从:“你重新请一个大夫去瞧瞧。”
随从带着大夫赶来,却被拒之门外。
因为葛根在里面。
随从也不是傻的,多了个心眼,招了个孩子过来一问,就得知了真相。当即就带着人强闯了进去,刚好和慌慌张张跑出来的葛根撞了个正着。
随从看到他脸上的慌张,当即就变了脸色。
葛根:“……”我可以解释,真的!


第49章 继母婆婆 十六
许多时候都是这样,越是坦荡,越不会惹人怀疑。
一副鬼鬼祟祟心虚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里面有事。此时的随从就是这样,看着葛根的眼神,就跟看奸夫似的。
葛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们当亲戚走动了多年,我听说她寻死,特意来探望一二。这就准备走了。”
随从愈发怀疑:“我家夫人寻死的事只有大房伺候的下人才知道,你是从哪儿得知的?”
葛根:“……”
“碰巧了,刚好在街上听别人说了一嘴。我当时不太信,又放不下心,所以才……”
随从上下打量他:“我家夫人回来的事儿也没几个人知道。”
葛根无言以对。
他本来也没有经常盯着李家,或者说,从严松雨嫁进去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守在偏门处。
只这么一回,就被抓了个正着。
“也是碰巧知道的。”
随从不信,葛根怕多说多错,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飞快溜走。
看他动作慌乱,像是落荒而逃。
随从皱了皱眉,带着大夫进屋。
严松雨确实伤得不重,没有任何呕吐的感觉,也没发觉头晕。大夫问起,她便说自己有点头晕,又有点想吐。实在是……如果什么症状都没,她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装病?
她才不会那么蠢。
不过,大夫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看她说话口齿清晰,有条有理。出门后低声对随从道:“应该没有大碍。”
随从只要想到自己稍后回去禀告那些事之后主子会有的脸色,心底暗暗叫糟。可这么大的事,不禀告也不成啊!
随从苦着一张脸,把在人家碰到葛根的事说了。
李大老爷听得心头火起:“我们夫妻刚吵架,她刚回到家里。葛根是从哪儿得的消息? ”
随从不知,也不敢妄言,低着头缩回了角落。
在李大老爷看来,严松雨这边一哭,葛根立刻就上门安慰探望,要说两人之间没事,他是不信的。
本来还想着看这两个孩子的份上原谅她一回,或者不逼那么急,让这份夫妻情分随缘……现在看来,严松雨的缘分根本就不在他身上。
李大老爷站在窗边,手用力捏着窗棱,指尖都泛了白:“让人去告诉夫人一声,明日一早,我在衙门外等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跟她说,如果敢不来,我会送过去一封休书。”
比起休书,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严松雨也一样。她想让传话的人帮着求情,被拒绝之后,趴在床上伤伤心心哭了一场。
严母几乎愁白了头,她也弄不明白,明明已经坐稳了李家大夫人名头的女儿为何突然就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别哭了,赶紧想辙吧。”
严松雨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事到如今,我是没法子了。不去就拿休书,为了两个孩子,我哪敢不去?”
“当真是翻脸不认人。”严母恨恨道:“都怪张满月!”
事到如今,骂谁都没用。
严松雨还想挣扎一下,大半夜让人备马车回到李府,结果,连门都没能进去。她想了想,干脆彻夜不睡,直接去衙门口等着。
无论是谁,一夜不睡都挺憔悴,严松雨眼底青黑,头发凌乱,看起来格外狼狈。本以为能引得男人对她多几分怜惜,多少愿意听她说两句话,结果,李老爷直言:“别装可怜,这套对我没用。咱们谁也不耽误谁,赶紧进去拿婚书。”
语罢,还走在了前头。
李大老爷来衙门的次数要多点,还算熟门熟路,师爷很快就找出了二人的婚书来。
严松雨伸手接时,浑身都在哆嗦:“老爷……我跟葛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李大老爷漠然看着她:“你一出事,他立刻就知道了消息,你也愿意见他。你们全家人也不拦着,应该都还把他当女婿。既然如此,我还在里头添什么乱呢? ”
他挥了挥手,径直上了马车:“没劲透了,就这样吧。”
严松雨泫然欲泣,脸上满是泪水:“老爷,你不能只凭着外人的几句话就这么对我!”
她声音很大,带着点凄厉。
几乎衙门外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严松雨顾不得丢脸,因为前面的马车停下了。她破涕为笑,急忙追了上去。
李老爷掀开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严家人租我的铺子做生意,已经近十年没有付过租金。每次的货款也是催了又催,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对他们多加容忍。我们既不是夫妻,便不能让他们继续占我便宜。回去告诉你娘,三日之内把铺子给我腾出来。”
严松雨傻了眼:“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
话音未落,马车已经走远。
严松雨站在原地,好半晌回不过神来。严家如今就住在铺子的后面,如果真的要腾,不只是铺子里的东西,一家人都得搬出来。
别看严家这些年来做着生意风光无限,其实压根就没攒下银子,否则,严松雨也犯不着跟葛家来往,落到如今境地了。
她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浑身僵硬。忽然有马车在她身边停下,严母探出头来:“松雨,你怎么在这发呆?”话问出口,眼神已经落在她的手上,纤细的指尖捏着一张泛黄的纸,正是婚书。
严母面色大变:“都说见面三分情,你为何不求?”
“我求了。”严松雨面如死灰,一点力气都无:“他不肯听我说。娘,刚才他走的时候,还让我们一家人三天内搬出那个铺子。”
这一句于严母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尖声道:“你说什么?”
“让我们搬走。”严松雨木然看着她:“我早说过,让你管一管大哥,别让他胡作非为,咱们的富贵就像是一场梦,万一哪天梦醒,又会被打回原形。你非不听……”她满脸都是嘲讽的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信,现在你总该信了吧?”
听到这番话,严母眼神躲闪。对上女儿嘲讽的目光,她顿时恼羞成怒:“这能怪我吗?我管了你大哥,可他死活不听,我能有什么法子?”
“还是没有下狠力气管。”严松雨绕到马车的另一边,抓着帘子往上爬。
其实不该抓帘子的,因为帘子是挂在绳子上,很可能一抓就掉。严松雨这会儿心里正难受,且顾不上这些。
“你在怪我?”严母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你不会做人,害了我们一家。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跟葛家断绝来往,你偏不听,结果如何?”她气得拍着大腿怒斥:“没用的东西……”
这还是在外头,大街上人来人往。严松雨不想被人看了笑话去,抱怨过后,便想着回家去慢慢掰扯。结果严母不依不饶,甚至还开始骂她……被家里人捧了多年的严松雨哪里接受得了?当即怒道:“但凡哥哥都为我这个妹妹多考虑几分,没那么败家,多少送我点银子周转,我何至于舍不得与葛家断绝来往?”
严母气不打一处来:“别什么都往你哥哥身上扯,明明是你自己不会做人哄不好李家人,哪来的脸怪你哥哥?”
严松雨气哭了,回去的路上,脸上的泪就没干过。
回到铺子里,严家人根本就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七嘴八舌地开始出主意 。其实都是馊主意,他们能想到的事,严松雨也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