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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戴着铁面罩之人冷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东都繁华,人才济济,不要命之人如此之多,没想到是个没胆的,还要家中妻子出来强作口舌。”
说完,便转马疾走,又起一路烟尘不绝。
男人又气又羞,脸上红白二色变换得分明,怒到极处,他一鞭子甩在车辕上,叫停了全部车马。
“尔等就这么看着主家受辱?”
仆从皆低头不言。
“还有你!你还知不知道何谓恭顺?我一家之主还未说话,你从马车上下来是什么意思?”
车内,妇人没有说话。
那少年仍捧着书册。
烟尘尽处,黑衣白马之人又停了下来。
“这所谓的定宁将军卫铭胆小懦弱,对外唯唯诺诺,只拿家人撒气,真正卑鄙之人,我那皇后姑母想用这等人与我对垒,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说话之人自然是从北疆奉旨南下的定远公世子卫瑾瑜,她从云州启程,途中去了一趟晋州,知道了卫铭也将至东都,便特意来看一眼。
大失所望。
“这样一人,纵使提刀杀了也没甚风波,那我这定远公世子该如何一逞威风?”
卫瑾瑜竟很是苦恼。
抬手摸了下脸上的黑色铁面罩,这面罩做得甚为精细,虽然比从前羊皮面罩硬些,各处却依照脸上轮廓敲打成型,内边覆了一层极细的皮,纵然快马驰骋颠簸至此,脸上也没觉得被磨。
“我都打扮成这样了,如何能不做坏事呢?是吧,柳小讯官?”
那让卫瑾瑜颇感兴趣的周持,卫雅歌到底没有放出来,只另调了一讯官,这位胜邪部讯官姓柳,名叫柳般若,比起二十多岁还带着稚气的周持来说,柳般若今年十九,与卫瑾瑜同龄,却是个稳重又擅机变的,当日宋充破门欲多令兄弟们出来,破开的第一门里面的主讯官就是柳般若,也是她短短时间就领人以木叉对抗宋充,也毁了他集结兄弟的心思。
隔着挡尘土的帷帽看了定远公世子一眼,柳般若道:“世子想要做坏事,大可进了东都之后去问元帅身边之人,得罪了元帅的,你一家家杀过去,保准成东都一流人物。”
“得罪了姑母的人,姑母还会留给我?”卫瑾瑜撇撇嘴,总是带着笑的眼睛弯了一下,似是真的笑了。
一行人进了东都,径直往旌善坊而去,到了定远公府门前,卫瑾瑜翻身下马,将马留给了身后之人,就大步跑了进去。
“姑母,瑾瑜来啦!”
卫蔷偶有闲暇,在后面校场看着学中姑娘们跑步,卫瑾瑜一路呼喊过来,闹得整个国公府里难得喧嚣起来。
卫蔷转身看,皱了下眉头:“你这面罩是怎么回事?羊皮虽热些,戴久了不会伤脸,你这……”
“无妨无妨!”说话间,卫瑾瑜自脑后将面罩解了下来,露出了前额到鼻侧面处一大片烧伤的疤痕。
皇后一系反对卫瑾瑜继承定远公爵位,有一条便是:“面容尽毁不堪入目”
卫蔷定定看了一眼,接过了面罩。
用手摸了一下,她道:“这是皮子与热铁一起锻打出来的?”
卫瑾瑜笑了:“我就说他们倒腾出了什么东西也瞒不过姑母。”
“之前以鱼鳔做出的胶修补木器还算不错,可也只能修补木器,没想到他们竟然又想出了这么个法子。”翻转将面罩看了两遍,卫蔷将它拿起来,亲手给卫瑾瑜重新系回在了脑袋上。
与卫蔷和卫燕歌那远超东都女子的高挑不同,卫瑾瑜比卫蔷矮约半头,只比崔瑶略高些,崔瑶上次见卫瑾瑜时“他”还是个小小少年,如今见“他”已成人,欢喜不已。
卫瑾瑜也当她是慈爱长辈,口中唤崔祖母,还拿出了一镶了宝石的金镯孝敬:“这可是我从蛮族那截来的,只想着得配给崔祖母这等玉雕出来的手腕才好看!”
把崔瑶逗得喜不自胜,笑着说道:
“也不知阿蔷是怎么养的你,这么一副跳脱淘气性子跟阿蔷小时候一模一样。”
得此言,卫瑾瑜喜出望外,偷看一眼卫蔷,又嘿嘿笑了起来。
一众学生偷看校场边上,见了卫瑾瑜,有几人被吓了一跳。
见她们看自己,卫瑾瑜还对着她们眨了眨眼。
十足的纨绔模样。
“姑母,我去看了一眼那卫铭,唉,不及我一指之力。”
听卫瑾瑜说得这般痛心疾首,卫蔷笑了:“你怎么也得跟他闹上一个月。”
“唉。”卫瑾瑜往卫蔷身边走了一步,“那姑母有没有什么得罪人的差事再让我做做?”
转头看向自己这“继承人”,卫蔷又笑了:“那可太多了。”
……
刚进了定远公府不到半个时辰,面覆黑铁的定远公世子就从国公府里出来,径直去了大理寺。
腰上挂着国公印,这世子大摇大摆进了大理寺,要见于经和黄西二人。
于经略卖发妻一案已然议定,流放千里,至于黄西,算了个殴妻至伤,徒三月。
如今二人还被关在大理寺的监牢之中,每日都能听到二人互骂之声。
卫瑾瑜进了大理寺监牢,还让狱卒等在外面。
片刻后,这位定远公世子走了出来,步履轻快,虽然看不清脸色,也能见那唇角是勾着的。
“谢了。”丢下这二字,这位世子将擦刀的布帕随手扔在了地上便扬长而去。
狱卒心中大觉不妙,连忙进了牢中,见于、黄二人所在牢室皆被人破锁而入,他连忙走进一间。
只见于经口中塞了满了干草,生死不知地瘫在地上,一只手臂被人剁了下来随意扔在地上。
黄西只比于经略好些,同样是满嘴干草,右手掌被人从中间剁开,同样血流了满室,他也是昏厥于地。
幽暗牢房转瞬间便成血腥地狱,狱卒冲出去,那定远公世子早已走了。
定远公嚣张跋扈,不敬皇后,穿罗裙赴世家宴,不给朝中上下颜面,还当庭剃了尚书令胡子,最近更是一刀劈烂了光禄寺卿家的大门。
可她来了东都数月,并未见血。
定远公世子不一样。
来了东都第一日,这位边用大理寺牢房里的满地血告诉了整个东都。
“我来了。”
第67章 临门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
大理寺监牢里有人持刀伤人,还一次伤了两个,大理寺卿如何不急?一边写了奏本,一边让人去定远公府要人回来查问。
大理寺卿素来是个不爱出头的,堂堂大理寺本该是监察百官之所,在他手里宛若一生在墙头的草,哪边风大哪边倒。
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一个天天到处找酒喝的杜少卿了。
眼下,杜少卿却不在,今日他不在官署当值,说是要查一旧案,下了朝便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大理寺狱丞小心问道:“定远公府能放人吗?”
“定远公府放人不放人,咱们大理寺也得让人去,去了,是咱们有心追查,去也不敢去,那就是咱们怯懦无能了。你去看看那二人,若是死了,可更麻烦。”
大理寺卿也不想为两个上不得台面之人对上那定远公府,索性明日就要流放的流放、收押的收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太多眼睛都看着定远公府,他为定远公遮掩,谁为他遮掩?
这般一想,他叹了口气。
见狱丞走了,他低头又写了封信,叫来亲近家人道:“这信送到陈相手中。”
看家人走了,他揉了揉脑袋,哀叹道:“这国公世子也太不懂事,离了大理寺,他在哪伤人不行?”
不多时,狱丞又回来了,神色甚是难看。
“如何?”
“大人,那二人醒了,都道是自己砍的手,与、与定远公世子无干!”
“什么?”
唉声叹气的大理寺卿猛地站了起来。
“我可是问过了他们,北疆十年苦力还是一只手,要是都不选,我就只能送他们去死了。”国公府内,卫瑾瑜笑嘻嘻地说道,“要是敢攀扯我,手可就白砍了。”
房云卿心中五味陈杂,她这几日身子好了些,正想与国公大人说自己可在府中做些什么,万万没想到,世子笑嘻嘻进来,就笑嘻嘻说于、黄二人已被砍了一臂一手。
就在这东都城里,定远公世子就去替她将仇真的报了。
戴着铁面具的世子还在嬉笑个不停,石桌上摆着几个青皮鲜核桃,用刀破开,再用砸开壳子,露出里面的核桃仁儿,卫瑾瑜细细剥了放在盘中,时不时还往卫清歌的嘴里放上一块儿。
“这事儿我不去做,我姑母也要做的,你也不必谢谁,北疆的规矩便是如此。要是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多教几个能识字明理的出来。”
听世子这般说,房云卿低声道:“我想给元帅做文书。”
“文书也是有文书所的,现在里面四五个人呢,除了黄姨年纪都不大,还是得让人教的,黄姨想转去做几年民政……你说不定去了就得管事。”
真说起来,卫燕歌、卫行歌行为处事更像是房云卿记忆中定远军的模样,不声不响,又稳又狠,卫清歌平日也是做得多,说的少,也只对相熟的人叽叽喳喳,眼前的定远公世子却总透着一股年少跳脱,戴着一张吓人的面具,也像个不及弱冠的少年郎。
卫瑾瑜用手指一块块挑出来的核桃渐渐攒了一小盘,便笑着端起来送进了书房中,书房里,卫蔷正跟卫燕歌交代去寻当初被带回中原的那些姑娘的消息。
之前派出去了几批人,进展却并不顺利,一来是承影部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少与北疆之外往来,也不通大梁官场中的各种门道,寻人寻到各地府衙,便生了些摩擦,另外,就是与姑娘家人也有不通畅之处。
“要不是有这事,我还从没想过此节,之前清歌傻愣愣的,我还只当她是个例,没想到……”卫蔷笑了,“这该算是喜事,你也不必责怪那些人,此番带人去,也带着他们多看看中原各地风土人情,回来是要交给我看的。”
要找人,还被加了份差事,卫燕歌点点头道:“我会每日督促。”
卫瑾瑜将剥好的核桃仁放在卫蔷手边,笑着说:“这活儿听着真不错,燕歌燕歌,要是有什么稀罕事,你回来可得告诉我。”
见卫瑾瑜仰头看自己,卫燕歌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肩膀:“我离开东都,戍卫之事……”
“知道知道,承影将军尽管放心,被你教导这许多年,我也不是那真傻的。”
说着,卫瑾瑜从盘子里拿起小小一块核桃放在了卫燕歌的嘴里。
坐在院中隔着窗看着,崔瑶也笑了。
二十七岁的国公,十九岁的国公世子,说起来总让人有些担心,能见到卫瑾瑜对卫蔷恭顺体贴,对崔瑶来说是绝好之事了。
对北疆也是。
“崔夫人,府外有一家人递了拜帖,自称是定宁将军携夫人与公子。”
“定宁将军?”听见这四字,崔瑶的脸色已冷了下来。
“他竟然有脸拜访定远公府?!”
素来春风化雨的崔瑶极少有脸色难看的时候,可听见“定宁将军”四个字,她胸中火气实在难消。
“此事不必告诉国公大人了,只管去说,定远公府不是他定宁将军该来的地方!”
那传话的仆从听了,颇有些为难,站在院门处,遥遥眺了书房一眼。
再看崔瑶脸色难看,喏喏应了。
却被卫瑾瑜看了个正着。
“等等,外面来了何人?崔祖母,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崔瑶面色稍缓,笑着道:“一鼠虫之辈也。”
她原本拿着一去了外面青皮的核桃,如今攥在掌心,手都攥的通红。
卫瑾瑜已从书房里出来了。
“打鼠灭虫的本事孙儿我还是有的,祖母只管说要打谁?”
听着耳中一声声“祖母”,崔瑶又一笑,眼中忽而落下了泪,吓了众人一跳。
“罢了,诸般旧事……”看向从门里走出来的卫蔷,崔瑶惨笑一声道:“阿蔷,幸而你如今到此地步,不然,你卫氏满门苦楚,怕是……早就淹没无踪了。”
崔瑶永生不会忘了乾宁十三年的夏天,她随夫在青州任上,惊闻卫家满门男丁被杀,姜新雪亦自戮,一声嚎啕还没哭喊出,她瞪大了眼睛问传信之人:
“阿姜三个女儿何在?”
次女被申荣所救,暂住申家,幼女逃到长安城里求救却无一户开门,长女不知所踪。
崔瑶忍着裂心之痛,连夜骑马返回长安,可就在她到了长安那一日,卫家一案已经有了定论
——匪患。
什么匪类能屠戮大梁武将第一门庭?!
什么匪类能让卫氏男丁束手就擒被坑杀于郊外?!
什么匪类能让素来刚强的姜新雪无奈自尽?!
鲜血浸染石榴裙,她本以为是马鞍磨破了腿,晕厥之后再醒来,才知是失了两个月的身孕。
躺在床上面色如雪,她听着一条条的消息传了进来。
姜新雪之父姜清玄自请调任洛阳太学,已经启程。
定远公爵位承袭一事在朝上吵了几日,最后落在了一旁支头上。
崔瑶最关心的还是没有长辈庇护卫茵和不知下落的卫蔷,申荣那贼胁迫卫茵替自己作证,她只怕这小女儿陷在其中不得脱身。
可新任定宁伯的种种消息偶尔传来,她不想听也得听。
新任定宁侯卫铭除了三天一卖地,五天一卖金之外,干了件大事——他休妻。
卫铭原本只是卫氏旁支,娶的妻子也是小户人家女儿,父辈是做着九品官的。
可如今卫铭身为从三品定宁侯,便觉自家夫人配不上自己了,以七出中“嫉妒”之名火速休了,又要娶一六品文官家的女儿。
当时先定远公卫泫刚去了不到两月,尸骨未寒,他这边就要娶妻,还是休妻再娶!
身子刚好了几分的崔瑶险些一口血喷在了案上。
收拾不了申荣,她还收拾不了这般货色?此时她家二兄恰好是御史,结结实实参了这卫铭一本,先帝也觉荒唐,险些夺了卫铭的爵位,最后是又降一级,侯爵之后应是伯爵,可宫中迟迟不发伯爵铁卷,大家只“定宁将军”这般笼统叫着。
卫铭丢尽了脸面,成了长安笑柄,灰溜溜,又把他从前的妻子接了回去。
若只如此,这卫铭在崔瑶的心中也不过是个猥琐小人。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该要阿茵嫁给那申荣之子!”
说这话时,崔瑶眼睛都红了。
卫茵陷在申家,崔瑶如何不着急?身子好了便立刻到处想办法,可就在此时,传来申荣替自己儿子求娶卫茵的消息。
申荣有两个儿子,长子早就尚了郡主,次子得了肺痨,算起来已病了一年多,几乎就是在吊着命。
这婚他是替谁求的,不长脑子的人也看得出来。
卫铭继承了卫泫的爵位,自然能决定卫家姐妹的婚事,崔瑶求自己几位哥哥写信给卫铭,言明其中利害,可卫铭还是答应了此般可怕婚事。
卫茵虽然不是姜新雪所出,也是从三四岁就被姜新雪养在膝下一点点拉扯大的,生得聪明又温顺恭谨,谁能不喜欢?崔瑶一心想着救她,陈氏没有合适人选,她甚至担了与自家长嫂翻脸的干系去求自家大哥,让三郎娶了卫茵。
却还是什么都改不了。
卫铭笑呵呵准备着与申氏做亲家,自觉风光无限,还回信说崔氏多管闲事。
婚事定在了十月末旬,父母俱亡!卫茵她还在热孝之中!
竟就这般嫁了?
何其荒唐!御史的奏本进了宫内,却一点消息也无。
申家没有办酒席,只挂了一日的红绡,崔瑶甚至连卫茵到底有没有嫁妆都不知道。
过了两日,申家挂出白幡,与卫茵成婚的申荣次子病死了,卫茵被送到了一尼姑庵里。
后来,卫茵勾引太子、勾引亡夫兄长、勾引亡夫父亲……各种不堪之言传遍长安,崔瑶都会更恨卫铭。
“阿蔷,是他害了阿茵!是他害了阿茵!申荣!申阗!赵启承!还有他卫铭!他们害死了阿茵!”
崔瑶终于忍不住了,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亲眼看着长大的小阿茵被逼出家,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沦落到最不堪的境地,可世人都说是阿茵自己的错。
不是!
不是啊!
“他们到底想要一个失了父母的十三岁小娘子怎样?!阿蔷……阿茵那年才十三啊!她还在热孝啊!那些人才是禽兽不如!”
卫瑾瑜常笑的脸上没了笑,看着崔瑶哭倒在卫蔷的怀里,她提着刀转身就往门外走。
却有人叫住了她。
“瑾瑜,站住。”
“姑母!”
“去取弓来。”
“……是。”卫瑾瑜转身往屋内走,听见自己姑母的声音沉沉稳稳。
“承影将军,北疆荒僻之地之地,以休妻之法行无理之事,何罪?”
“回元帅,徒一年,矿上效力。”卫燕歌也答得干脆。
卫瑾瑜拿了弓出来,见卫蔷拿起了石桌上一去了皮的核桃。
“承影将军,北疆,卖旁人女儿,何罪?”
“回元帅,死罪。”
定远公府门外,卫铭站得两腿发疼,抬头看着定远公府的门楣,他低声对自己儿子道:
“阿玘,你仔仔细细看了,记在脑子里,这等煊赫之地,只要你能把那卫瑾瑜比下去,咱们举手可得!”
皇宫里,卫薇坐在池边看着鱼,她手中攥着一泛黄的木签。
“你说,她多久能将卫铭杀了?我可是已经将人送到她面前了……要是她不杀……阿茵,你说,我把他的人头挂在长安城门上,你能看见吗?”
什么世子之位,就算是要给人,也不会给这等人,先帝用这等小人辱没卫家门楣,她为何要顺着那些人的意思?
“你看,我抬举一个人,是为了让他死。”
“就像你两次跟我换签,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后面的话,隐在当朝皇后的笑靥之中。
旌善坊定远公府突然大门齐开。
卫铭哈哈一笑,对自己儿子道:“我可是带了她父母牌位来的,她要是不敬我,我便当她面拿出来,还好,现在这定远公是个聪明人,知道想跟卫家交好,就不能得罪于我。”
大门洞开。
卫铭一整衣襟,拾阶而上。
却只迈出去了一步。
国公府内,一穿着白色大袍之人对门外而站,张弓而立,手上一松,一物飞出,正中卫铭。
穿颅而过。
第68章 最好 “绝无此想?我看你们祖孙二人早……
金吾卫上将军赵源嗣带兵赶到之时,卫铭还陈尸于定远公府门前的台阶上,鲜血流淌凝结成了一地,定远公府大门敞开,一旁一少年委顿于地,怀中抱着一包裹,神色呆滞。
见此惨状,赵源嗣探身问道:“你可是定宁将军之子?”
“是!我!她、她杀了我父!她杀了我父!”声嘶力竭,如一垂死的鹅。
挣开少年抱住自己腿的手,赵源嗣跨过卫铭的尸体,低声道:“将他带走。”
如此吵吵闹闹,还是在国公府门口,是不怕被定远公送一个父子相聚?
在大门前站定,赵源嗣道:“金吾卫赵源嗣,求见定远公。”
守门之人连忙道:“赵上将军请,国公已久侯。”
见这人守着尸体面不改色,再看指间有茧,赵源嗣便知这是如今这位定远公在北疆养出的兵。
看一眼头上镇国定远公的门匾,他解了腰间佩剑递给左右,自己一人抬步走进府中。
定远公府正堂,卫蔷穿着一身紫色团花锦袍,头上戴着冠,已然是要进宫的打扮,一侧胡凳上坐了一面上戴着黑铁面具的少年,正是定远公世子卫瑾瑜。
见了赵源嗣,那定远公世子径直问道:“赵将军是为公事而来,还是找我姑母私事叙旧?”
赵源嗣行了一礼,道:“末将奉皇后之名,召镇国定远公入宫自辩。”
当众射杀有爵之人,还能被这般客气地“召请”,她这镇国定远公也算是头一份了。
卫蔷点点头,起身便往外走去,卫瑾瑜跟在她身后。
骑马走出大门时,卫蔷见门前只余一滩血迹,笑了笑,道:“赵将军有心了,可曾看见那尸体?”
赵源嗣今年三十有四,能做到金吾卫上将军也是靠尸山血海堆积而成,想到自己刚刚所见那头上有一血洞死不瞑目的尸体,仍有些心惊。
“定远公……以一物贯穿头颅,实在膂力过人。”
“不过是一弹子罢了,从前乐游原上,你和我大兄不也以弓弦射弹子?”
赵源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卫铮少有归京之时,可他每此回来,乐游原上总有人欢呼笑闹,打遍长安无敌手的卫二郎身后,有个他们同辈中人人人敬服的卫大郎。
十几年过去了,赵源嗣还以为自己忘了那个谈笑间一弹子击杀豺狗的卫大郎。
十几年后,他恍惚看见了另一个卫大郎。
只不过杀的不是豺狼,而是人。
卫蔷手中把玩着一核桃,笑着说:“还记得赵将军弓马极好,先父也曾赞不绝口。”
赵源嗣坐在马上,收敛心绪,低声道:“若非先定远公保举,我也不会得选往许州练兵,此等知遇之恩……”
卫蔷又一笑:“那般恩情也不需记,先父保举你,自有他的道理。”
赵源嗣除了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时过境迁,他如今能扶摇直上为三品大将,靠的是圣人诸多兄弟的血,还有世家的抬举。
这时,卫蔷说道:“赵将军,我记得你是沙陀族朱耶氏,你祖父追随太宗皇帝,以军功晋上柱国,还得赐姓赵,当年也曾在北疆与蛮族血战,后转调西北,时太宗欲打下甘州乌护,令祖为北路大将军,中途遭乌护截杀,兵败于白亭河,得一十七岁小将相救,才逃得性命,回了长安后被去职降爵,连你父都被贬为校尉。”
听骑马缓行的定远公娓娓道来,赵源嗣一家如何发迹如何衰落,仿佛皆在眼前。
赵源嗣毫不惊诧,卫家大娘子常年在北疆,旁的世家小娘子以《姓氏录》识字,她用的怕就是《武将谱》了。
“国公大人好记性。”
“好记性?”
卫蔷一勒缰绳,停下来看了赵源嗣一眼。
“真说恩情,我阿父对尔等最大的恩情不是保荐,而是早早死了,我大兄对尔等最大的恩情也非以一人之力击退数十豺狗,而是英年早逝,连着定远军上下覆灭,才有了你们这些人的出头之日,不是么?”说这话时,卫蔷还是笑着的。
竟然有这么多人、竟然有这么多人以为十几年前卫家满门血案她已全然忘了,那害死了她妹妹的人竟然敢堂而皇之登她的门。
踩着她父兄骨血得以进位的人跟在她身后喊她国公。
那些被逼到死去的人呢?
被坑杀的良将,他的马也死了。
被抹了脖子放血死在土坑里的的少年将军,有人守着一棵桂香柳在长城等他。
用全长安最灵巧的手勒死了自己的、她的阿娘。
还有她妹妹,一个长安,一个洛阳,这天下以淫妇之称和牝鸡司晨就要葬了她们。
她如何能忘?
她怎敢忘?
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摩挲。
低着头,卫蔷仍是笑着说:“赵将军,其实您还该谢一个人,只是,她也未必想让你知道她的名姓。”
说话间,宫门前已到了。
赵源嗣双手握住缰绳,直到马不耐地喷气,他才惊醒。
看着一众禁军佩刀列在两旁,卫蔷又想笑。
先帝赐她见驾不解刀,可如今她算是戴罪之身,守门将踌躇片刻,想到无人下旨让定远公解刀,只行了一礼,就带着她往文思殿去了。
今日的紫微宫内很热闹,道上三步五步,就有禁军把守。
文思殿内,皇后高坐于上,三省长官、刑部、礼部、大理寺……甚至还有宗正寺卿肃王赵启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