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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佛前金刚竟是蓝眸如碧空……身死之后倒是多了见识,咳咳咳……”
她还以为自己死了,到了佛家所谓极乐世界。
“佛前金刚”未说话,走过来先摸摸她的额头,才说道:“你病还未好,少说话。”
“病?人都死了,病还未好?”
房云卿莫名有些委屈起来。
听见屋中有响动,已有人端了灶上的肉粥来,卫燕歌摸了一下,还有些烫,便道:
“我将你抱到案前吃些东西可好?”
房云卿全身仍是软的,唯有神思渐渐清醒起来,她撑着木枕费力坐起来,却只勉强撑起一直手臂,看着卫燕歌,她小心道:
“你是,承影将军?”
“是我,房文书许久不见。”
房云卿的心中顿时有千言万语想问。
可是元帅让你来救我的?她知道了我沦落到如此地步?她是如何知道的?
卫燕歌扶着她将身子坐正,索性将以小案放在了她面前,又将放了鸡肉糜的肉粥摆上。
“你已昏了三日,先吃些东西。”
房云卿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三日过得如何凶险,一时发热如火炉,又面颊青白,两度连脉息都没了,药汤流水似的灌下去,好歹保住了她的命。
肉粥炖得极烂,是卫燕歌找人买来了的极好的粳米。
小心喝了一口,房云卿放下木匙,看向卫燕歌:“承影将军,可否先给我些水?”
卫燕歌便给她端来了一碗温水。
一开始只觉得有点干渴,等水滋润了嗓子喉管,房云卿越喝越猛,喝完了一碗,又喝一碗,最后连喝了四碗水,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承影将军,我方才想哭,连泪都没有。”
卫燕歌将水碗拿开,道:“此处不是女营,你想哭尽管哭吧。”
“我已不想哭了。”
房云卿看着面前的粥,轻声道:“这些日子我总想着,我从蛮族手中逃得都没哭,此时如何能哭呢?到如今,我更不能哭了。”
可说话时,就有眼泪落进了粥碗。
“我又活了……父母生我,给我一命,当年在北疆,我被定远军救得一命,今日又得一命,此乃我第三条命。”
孔子孟子可经过如此生死反复?
灯光荧荧,只勉强照到了床上,房云卿低着头,长发凌乱,遮盖了大半张脸,手指细瘦到骨节明晰,唯有眼中的泪水被照得如鲛珠一般。
看着她此般情态,卫燕歌又倒了一碗水。
“你当初走时,元帅信中便说随时可回来,我来时,她又嘱咐过,北疆不大,也有你容身之处。”
房云卿终于哭出了声。
卫燕歌拍了拍她的肩膀。
“从你走后,元帅总说录册上的字不够漂亮,四年前我们在云州建了英烈碑,碑上还仿了你的字。”
蓝眼狼王本意是想让房云卿想些别的不要再哭,可她却哭得越来越厉害。
像一只飞错了的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行列。
“我要回北疆,承影将军,我要回北疆,我愿给定远军做一辈子的文书!”
卫燕歌只拍了拍这女子瘦弱至极的肩膀,没有说如今北疆官吏三五年一轮转,没有让她做一辈子文书的道理。
……
裴道真并不知道从自己离了东都那日不到两个时辰,定远公就在东都城又搅弄起了一阵风雨,十数日奔波,沿着汾水而下,他终于到了应州——自此处起,便被世人称为北疆。
五百人马到了城下,只见城门大开,有三五人人站在门前,其中一人是女子。
见了那女子,裴道真身边的卫行歌连忙翻身下马。
“越管事!”
被他称作管事的自然是在卫蔷走后代理北疆实务的越霓裳。
越霓裳扶了一下眼镜,道:“卫行歌?几年不见你越发生得精怪起来。”
这话让卫行歌低下了头。
他为了回北疆对元帅使了苦肉计,元帅并不放在心上,越管事和燕歌一样,是必然要严惩他的。
“你在此地交割了财物,带着这五百人去往云州,雅歌已在云州城等你,你这几年所行所为要交代清楚。”
“是。”卫行歌道,“我回来之前,燕歌已与我说明。”
纯钧部本为一军策应,自卫行歌留在洛阳,此部至今已有五千余人,他这五百多人想要归队,必要给全军上下一个清楚交代。
卫行歌心中早就思量清楚,他自然可以不做此事,凭借他在洛阳有功,他也可做一州驻守之将,可他要为国公打下白山黑水,他就必须回到纯钧部。
越霓裳生得极美,脸上疤痕、身上布衣连同那怪模怪样的“眼镜”都难掩容色,行事却仿佛比统帅北疆的定远公还冷硬果决。
裴道真心中小心思量,自己也已经下了马。
越霓裳越过卫行歌,对他拱手行礼。
“裴副都督远途辛苦。”
“在越管事面前岂敢称副都督,你我同为元帅效命,我此行替国公大人押运财物,待丰州竞标一事了结,能做何事,还要请越管事安排。”
听裴道真如此放下身段,越霓裳面上也无喜色。
“裴郎君高才,元帅大人定然亲自指派。”
再看向裴道真身后浩浩荡荡的车队和上面满装的财物,越霓裳道:
“裴郎君还请入城。”
应州自古以来便是军略要地,以龙首、雁门二山为端,裴道真年轻时也来过此地,此时再来,却觉得自己大概从未来过。
“此处当初被蛮族以骑兵夹击,城破后屠城三日……如今裴郎君所见,皆是元帅接管应州后重建。”
石城瓦房,田亩层层于山上,往来无衣衫褴褛之人,纵使身上有些布丁,也皆齐整,在城中骑马而行,能听到不远处有读书声传来。
不见锦绣衣冠,不见宝马香车。
也不见有人靠墙角而卧,生死不知。
“此城中有九千六百四十七人,其中四千三百人是五年前中原大旱,从太原等地逃荒至此,便被留下安家,五年间又生五百六十口,这城中孩子多了,童学也比旁处多,共有六所。”
越霓裳语气寻常,裴道真却越发惊异。
第63章 当官 “我就是想出了让人洗手练字的王……
何止人人可送孩子入学?
还人人可识字!
骑马路过,见路对面一告示板,裴道真驻足仔细看,只见上面画了一棵粟,旁边规规整整写了个“粟”字,如何起笔,如何收尾,一笔一划都拆得清清楚楚,告示板旁边有一缸一盆,有一人担柴而过,路过时见了那字,细细看了几遍,才从缸中舀了一勺水,放在陶盆里,先是洗了手,随后用手上沾的水在一边壁上描画了两遍那粟字,最后再洗洗手,将盆里的水倒进了道旁沟渠,沟渠蜿蜒向前,一侧种了花树,生得繁茂。
裴道真大为惊异。
“多洗手能少疾,水印还能练字,正是此地童学老师想来的法子,此门一天往来二三百人,缸里的水每日补两次,若是有火灾之患还能用来救火。”
听越霓裳如此说,裴道真皱起了眉头:“担水之人每日可有钱拿?”
“自然是有的。”
越霓裳刚说完,一位身子伛偻的老妇人担着水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
裴道真看见那老妇人只有半边手臂,一时不知竟该说什么。
越霓裳道:“北疆经逢蛮族肆虐,这般身有残缺之人数不胜数,这老妇人每日担两次水,清洗这告示牌,不让人乱写画,一日便有两顿粟米可吃,还能住在民部所置的心安所。”
说完,越霓裳看向身后一年轻女子:“这位老妇可是应州当地人?可还有子女?”
那女子摇头道:“蔡妪是太原大乱时逃难来应州的,有一儿子,两年前病死了。一应安排皆是按照规章而来。”
静默良久,看着那老妇人缓缓走过来,遥遥对他们行了一礼,才将水倒入缸内,又小心一一用仅剩的那只手理了理告示板上飞起的纸角,裴道真干涩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了两个字:
“大善。”
当年蛮族南下,曾为前唐北都的太原城到底有多少人死,多少人伤,多少人无家可归痛失亲人,到现在大梁朝堂也没个明数。
而裴道真他当年正在太原,因他曾筹措军粮组织兵勇抵御蛮族,在那之后,他官运亨通,一路到如今,成为吏部侍郎。
而此时,他不禁想,自己当年不敌蛮族,仓皇而逃,一路逃到长安,又从长安逃到洛阳,这许多年,他竟没有想过几次,那些无处可逃的百姓又如何了?
且……天下断臂之人非眼前这老妪一人。
他家谐儿的手,就是为了救掉在马车外的他娘,才失了的。
也是在蛮族南下之时。
他痛怜爱妻,可长安城内火光冲天,人人奔逃求生,之后又有多少人肢体不全?他们的余生困顿,他身为朝官,也没想过该如何照应。
天晴气朗,越霓裳转身,她身后两人也都看向别处。
谁都没有看裴道真,没看见他用衣袖擦去了眼泪。
裴道真下了马,走上前仔仔细细看着告示板上的每个字。
除了每日配图教写一个字之外,还有几张白话告示,一张是说瓦窑在招新工,一张是说今年城中多了二十七头牛犊,还有一张说的是如何给棉除虫。
裴道真看着,手指轻点第一份:“糊口。”
手指点第二份:“器利。”
第三份:“提智。”
再重看回那大大的“粟”字,和一旁的水缸,裴道真赞叹不已:“北疆,养民、育民、抚民之地也。”
“想要养民、育民、抚民也要靠百姓辛苦劳作……”说着,越霓裳看向城外的山坡,“天色还早,裴大人先去城外看看可好?”
那自然是好的。
裴道真此刻宛如回了学中,看着漫山农田、道上行人,哪怕是一条在屋顶睡觉的猫都觉得颇有深意。
明明已是初夏,春耕已过,田地里还有人在忙碌。
越霓裳指着一片新开的土地道:“春种之后百姓又开了两千亩地,种棉已然晚了,便种了粟和瓜果。”
裴道真蹲下捏了一把湿润的土地,看向远处,一巨大的木水车正缓缓从河里往上提水。
“正是因为能建起这水车,百姓才愿意来山上开地,去年冬天虽然有些旱,今春雨水却不错,冬麦和新种的粟都生得很好。”
越霓裳生了一张美到摄人的脸,却熟知农事,见裴道真还要往田地里去,便说道:
“裴郎君,此地多沙,开垦成田必然要施基肥……”
基肥?
裴道真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话中之意,看看脚下农田,他笑了一下道:“五谷轮回万物生发之地,所产之粮也要入口,有何不可碰的?我倒觉得此地清新得很。”
越霓裳身后两位应州官吏皆被他说得笑了起来。
裴道真还真去了农户身旁,求能推两下那犁。
那农户抱着犁如何也不肯,口中道:“这位郎君莫要为难于我,这宝贝我可不敢出借。”
见了穿着锦衣的裴道真,他竟也毫无畏色,甚至还与越霓裳身后两人都打了招呼。
越霓裳走到一旁说道:“这是曲辕铁犁,农户从农部租来的,他们定然不肯借……”
铁犁?
裴道真顾不上去想北疆的民吏关系,直接蹲下看向那埋在土里的犁铲,沾满泥的犁铲被他用袖子擦干净,果然露出黑色的铁,银色的铲尖甚是锋锐。
“北疆竟然用上了铁犁?”
铁器昂贵难得,连世家田亩之上用的也都是木犁,铁犁对裴道真这世家子来说都可是想都未曾想。
尤其是如今的大梁,盐铁废驰,铁价飞涨,朝廷造新兵器都捉襟见肘,想要将铁制的犁铲普及于民,实在是妄想。
再看那犁不仅小,样子也与寻常不同,曲臂向前甚是美观,裴道真啧啧称奇。
“这犁定是有高人改进。”
越霓裳道:“这是曲辕犁也叫江东犁,是有人从吴越专门买来仿制而后改进成如此样子。”
“吴越?”
裴道真看向四周,忽地笑了一声:“朝中诸臣皆以为北疆荒僻闭塞,谁又知道真正闭塞无知的乃是他们?哈哈哈哈!”
而他裴道真所追随之人,不仅有执政之胸襟,有灭敌之决心,亦能低头体恤百姓、转头博别家之所长,此他之大运也!
赶在天黑前一行人下了山,裴道真对越霓裳道:“越管事,你与我说想出那洗手练字之法的人是一童学老师,我可能见见?”
此事不难。
越霓裳直接将他带到了城中一处童学之中。
裴道真本以为自己能看见仁善多智的老者,没想到所见的却是一不到二十岁的姑娘。
这姑娘生得一张有尖下巴的圆脸,肤色黝黑,手指粗壮,膀粗肩宽,穿着一身褐色布衣,若非一身书卷气,看着与寻常田间农妇别无二致。
“我就是想出了让人洗手练字的王无穷,见过裴郎君。”
“王无穷?书山无穷,天下无穷困之人,好名字!”
裴道真没想到这么一位小娘子竟然有如此一个名字。
王无穷双手并在身前,笑着说道:“小时穷苦怕了,随着连夫子学了写字之后便给自己起了这般名字,如今不求书山,不求天下,但求自己与所教孩童都能暖衣足食。”
这般小娘子与自己的儿子年纪相当,却能想出那等惠民之法,说话又斯文条例,裴道真敬重之外又添了几分喜爱之意。
“越管事,待丰州事了,可否让我在这童学里也教几天书?”
越霓裳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包粟糖,正递给童学中另一老师,听裴道真这般说,她道:“裴郎君若是想要与王助教在此共事,怕是要失望了,云州女子州学将成,王无穷诗文通达,对身边诸事体察入微,又善以小事讲大道,两年间所教童学成绩在应、云、蔚皆是一等,已被选为州学助教,下月便要赴任,麟云两处女子州学之中,她是年纪最小的助教。”
裴道真连忙退后一步行礼道:“王助教年少才高,敏思厚德,才有如今擢升之喜,可喜可贺。”
被这一蓄髯长者如此恭贺,王无穷终于显出了几分少年羞赧之态。
“裴郎君不必如此多礼!”
她也行了一礼,也是直手礼。
裴道真直起身哈哈一笑,道:“北疆着实好地方,如王助教这般少年人能不论出身、不论男女、不论年纪,只看功绩便得晋升,也难怪处处朝阳初升,显勃勃之态。能在北疆为一官吏,幸也。”
在他身后,越霓裳勾起唇角,浅浅笑了一下。
也非欣喜,只是想到了此刻的卫行歌。
在北疆为官吏是幸事?
若是知道裴道真是如何想的,卫行歌怕是会说一句:“裴大人真是天真可爱。”
“同光六年,你与御林军三校尉喝酒,是在招袖坊,可有招妓?席间说了什么?”
二更时分,骑了一日马的卫行歌坐在一无靠背的高凳上,眼前亮了一盏油灯,他对面坐了四个人,每人背后墙上有一灯,面前有一案几,上面堆满了纸张,正对着他从前记下的所做所行一一对照盘问。
发问之人说话急且厉,宛若审问犯人。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卫行歌认真回忆,道:“未有招妓,所说乃是东都禁军部署一事,席间多是韩校尉抱怨禁军空饷一事。”
“你当日带了谁去?”
“应是李财多。”
有一人将他所说记录下来:“我们会在询问李财多的时候一一对照。”
满脸疲色的卫行歌轻轻点头。
此处是云州定远军胜邪部驻所,如这般暗室共有三十七处,今夜,这三十七处暗室都灯火不熄。
胜邪部,定远军中人数最少一部,也令十数万定远军闻之色变。
昔年,欧冶子铸剑,曾道:“吾每铸一剑,便铸一恶,故此剑名曰胜邪。”
定远公以“胜邪”名此部,正是盼此部能扫尽定远军中诸恶。
卫行歌带回来的五百人,连同他自己被打乱队伍次序逐个接受“询问”,身为主将的卫行歌已经在此处坐了足足两个时辰,回答的询问数以百计。
这些问题多是他某年某月某日见了何人,说了什么,可有悖定远军军规,他在东都四年,有些事太过久远,根本记不清楚,可他稍有含糊,面前之人便会追问不休,直到他将一事讲明为止。
一直这般下来,铁打的人都熬不住,他头脑渐渐空白,回答得越来越慢,只靠一口气强撑着。
眼见卫行歌交代之事已攒出了两寸高,主询之人对身旁之人点了点头,那人带着一摞纸出去,不多时,一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约有二十五六上下,生得极瘦,显得眼睛很大,一头束在脑后的发辫只到颈部,长颈窄脸,颧骨微挑,陪着一身青黑斜襟袍越发显出了几分凌厉之气。
一见她,卫行歌有些吃力地笑了:“雅歌。”
卫雅歌盯着他,只冷声道:“纯钧部卫行歌,你所统五百兵士,嫖娼者二十二人,酗酒者二十七人,参与私斗者七十六人,与人私下勾结者七人,共计九十七人,你身为主将统管不力,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卫行歌猛地从凳上站起:“绝无可能!”
卫雅歌将一摞纸放在他面前。
“截止此刻,你部还有一百四十四人未接受询问,可如今也已有近百人触犯军律。”
卫行歌低头看了一眼,又看向门口处,一汉子正站在那。
是他的副将宋岳。
“行歌……雅歌副将所说,是真的,宋充……嫖娼酗酒,亦挑起私斗……”
宋充乃是宋岳族弟,也颇得卫行歌信任,大家私下兄弟相称,谁也没想到,他在这四年间竟然就成了如此样子。
“嫖娼一次,杖百,逐出军营,收回军属优享之田亩,发现时已犯两次以上,斩。酗酒同例。私斗者视首从定罪,与人私下勾结者,斩。”
卫雅歌看着卫行歌,她的声音如这暗室一般晦暗冰冷。
“你麾下宋充及其中十六人,必死无疑,云州所驻定远军都将看着他们被斩首示众。”
十八岁到二十二岁,朝夕相处的兄弟,一起想着回北疆杀蛮族的兄弟,困在东都互相开解乡愁的兄弟。
他把他们带回来,就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卫行歌只觉得自己胸口都要裂开了。
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卫雅歌幽幽说道:“卫行歌,你带着他们去东都,好不容易带回来只能看着他们死,这样的定远军,你还想呆么?元帅说了,以你之功,可当平州守军,倒是安乐清静。”
今年才二十二岁的年轻人猛地抬头,他的眼已赤红。
“我统军不力,按律当罚,多少刑杖,你们只管打来!再犯下次我自请除姓!”
“可我是定远军之人!我死都是定远军之人!我只会死在冲杀的战场上!”
他要为元帅拿下白山黑水,不到那一日,他绝不退后一步。
第64章 同袍 “我爷娘阿姊死在蛮人手里,我死……
卫行歌带回的五百人被打散又抽签,三十余暗室前长长一条甬道,一门入,一门出,绝不给被质询之人彼此说话的机会。
卫雅歌带了宋岳来见卫行歌,也算是对他照顾了,看着卫行歌面色晦暗,她又说道:
“洛阳风暖,吹酥了不少人的骨头,怕是也扰动了不少人的心。你要留在定远军,今日就要将收尾之事做好,几人处死,几人受刑,为何会死,为何受刑你要与一众人等都分说清楚,不能让其余的人对军规生出怨怼之心。”
此时,卫行歌的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唇舌喉皆有血气。
“我会做好。”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有人奔跑大喊:“关门!有人伤人挟持欲逃!”
有人爆喝一声:“逃?你爷爷我把你们这些猪鼠辈杀光了,看尔等还敢杀我!”
宋岳一听便知,连忙道:“是宋充!他武艺高强,怕是……”
说话时,他将两胜邪部人推进门内,便要迎上去。
卫雅歌却叫住了他。
“你别去,他手中怕是有利器,别再折了你的命。”
这时,有人从卫雅歌身后走过,到了门口。
“宋岳,让开,我去。”
他背光而来,宋岳看不清他神色,略一低头,他便让开了。
卫行歌便这般走了出去,走向宋充。
宋充手持一尖利木片,死死抵在一女子颈间,暗室之门纷纷关上,他一脚踹开其中一间,大喊道:“无须再与这些猪鼠辈纠缠,咱们只管杀出去!”
室内一人抄起木叉要趁机制住他,他拖着那女子后退出来,将女子紧紧挡在自己身前。
“还找这等小娘子来审我!她也配?!我为元帅出生入死这许多年,就为我睡了个妓喝了些酒就要杀我?!”
见一人向他走来,宋充退后几步,借着幽幽灯光,他看见了卫行歌。
宋充满胸戾气双目赤红,对他大喊道:“我不服!我不服!我回北疆是为建功立业!我不服!”
卫行歌缓步走近,低声说:“你放开她,欺负同袍算什么本事?”
“谁与这她们这些小娘子是同袍?!我在蓟州杀敌的时候她还不知在哪!你问问她,她杀过蛮族吗!”宋充反倒将木片逼得更近一分,有血从那女子颈间流了出来。
“要杀便杀,你纵曾有千般功业,坏了军规便是打错!我虽力不及你,杀敌不及你,可我向善守规,护卫军中铁律,此时此地你挣扎求生做疯狗之态,便是你诸错之果!纵杀了我,我比你强上百倍!”
谁也未想到,那穿着胜邪军青黑衣袍的女子竟然凌然不惧,说了这样一番话。
宋充手上一紧,阴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女子疼得眉头皱起,却也笑:“我爷娘阿姊死在蛮人手里,我死在罪人手里,倒是一家清白。”
卫行歌趁机一把抓向宋充握住木片的手,宋充连忙后退。
“宋充!你这是违抗军令、伤人性命,再犯军规,你不要一错再错!”
宋充冷笑:“错?!元帅定下铁律说不准嫖娼不准调戏女子,北疆女子命苦也就罢了!洛阳温柔坊哪个女子不是穿金戴玉!凭什么洛阳那些废物能嫖得我便嫖不得?!”
胜邪一部也并非只看着卫行歌一人对付宋充,七八汉子手持木叉,房上也已有弓箭手张弓。
宋充不愧是曾在沙场厮杀四五年的人物,以那女子为盾躲避弓箭。
那女被掐得脸色青白,又骂道:“咳、你从未将女子看在眼里,不然怎会不知女人人想直膝而生,而非屈膝苟且?不是家中犯罪、败落,谁肯去做个妓子?穿金戴玉,这等无耻之话你也说得出来!还北疆女子、洛阳女子,难不成你看我们天下女子都觉放我们安然走在路上都是尔等慈悲不成?!揣着这般龌龊朽烂心思,竟让你混在定远军中,实乃我等之耻!”
宋充恨得几乎要将她掐死,恼羞成怒道:“别说了!”
那女子颈上流血脸上暴筋,厉鬼一般,口中还骂道:“我偏说尽你心中不堪!你纵杀我我也是骂贼而死!”
这女子凶悍非常,让卫行歌甚至插不上话,看了一眼宋充身后,他再次往宋充面上掏去,宋充再退一步,道:“郎将你不要逼我!你我同袍八载,风沙血雨我何时避过?!”
“放屁!你眼下不正拿我避箭么?口舌荒谬如一畜耳!”
“你闭嘴!”
明明是一弱女子却让宋充有对强敌之感,宋充不禁杀心四起,哪怕挟持一壮汉,也比挟持这人强上百倍!
在卫行歌再次来抢他手中凶器之时,宋充双手用力只想将这女子杀死,可没想到卫行歌的手却在半道调转方向,借势摁在在他头上,抓紧他头发往后重重推去。
他身后几尺远就是墙壁,后头重重地撞在墙壁上,他手上不由一松,手中的木片已被卫行歌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