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宁听出了福晋语气里的冷淡,也不在意,行了一礼,便和青衿他们退下了。
六福晋在边上看着这一幕,面上含笑道:“弟妹真真是个大度人啊,府上的格格都备了席面,不过到底也不该厚此薄彼,这位侯格格可还在在这儿站着呢。”
福晋冷冷看了眼侯佳氏,侯佳氏一个哆嗦,急忙行礼回应:“郡王福晋言重了,奴才正想多和福晋亲近亲近呢,能伺候福晋用膳,正是奴才前世修来的福分。”
这话说的极为卑微,六福晋听着心中冷笑一声,下贱之人果真不足为谋,不过倒也不好在多言,只能淡淡道:“弟妹真是御下有方。”
喜塔腊氏这会儿也缓过劲来了,听着六福晋言语里的酸劲儿,轻声笑了笑:“六嫂言重了,也是侯格格心疼我罢了。”
说完对着侯佳氏摆了摆手:“不必伺候了,去用膳吧,今儿你也累了一天了。”
侯佳氏看着福晋神色并无勉强,这才松了口气,告辞退下了。


第16章 恩典
思宁回了后头东配殿,心里却依旧牵挂着前面的绵怡。
席面上来了也只是看了两眼,吃都没心思吃。
青衿见了,便在一旁建议:“若是格格担心大阿哥,不如让赵聚忠去前头看看。”
赵聚忠是思宁院里的大太监,只是思宁这儿一般情况下也用不着他,因此他也就做做跑跑腿的事儿。
思宁听着青衿这话点了点头:“也好,让他去看一趟吧。”
赵聚忠是个机灵的,这事儿交代给他,思宁还是放心的。
青衿见思宁点了头,便出去吩咐了,青黛则是走上前来继续给思宁摆饭。
今儿的席面做的极好,思宁哪怕心思不在吃上头,都觉得滋味不错,多用了半碗饭。
思宁估摸着,福晋这一次办宴只怕花了不少。
……
思宁这头刚收拾了碗碟,派到前头去听消息的赵聚忠就着急忙慌的跑回来了。
他一脸的喜色,一进来就跪下给思宁道喜:“格格,奴才给您道喜了,万岁爷来给十五爷送赏,咱们阿哥也得了一份。”
思宁一听这话猛地站起身,脑子里嗡嗡响,一脸的不可思议,她还没成想还有这一出!
永琰重视也就罢了,若是再加上乾隆,那可真是把她放到了火上烤。
可是这份恩典,却也能带来的的确确的好处,你还不能不接着,思宁如今心情复杂的着实难以言表。
但是屋里的其他人却不知道思宁如今的心思,一听这话,各个高兴的脸都红了。
“格格,真是天大的恩典呢。”青黛有些激动的道。
思宁这才回过神,面上也露出一副喜色,点点头:“正是呢。”
心里却在想,上次绵怡在乾隆面前露脸,福晋那边就不大高兴,这次还受了赏,也不知福晋那边又会如何?
……
福晋那边比思宁想象的要淡定的多。
她十分平静的谢了赏赐,又让人招呼着来送赏的人说话,面上平静的一丝波澜也没有,倒是让想看笑话的六福晋落了个没滋味。
可是福晋心里真如她表面上这么淡然吗?
那定然不可能,她看着皇上送来的那些东西,只觉得心如刀割。
倒不是贪这点赏赐,只是这样的恩典,这样露脸的事儿,合该是她的孩子的才是。
可是如今,却都落到了绵怡身上。
这使得福晋心中有种莫名的焦躁,对于怀孕之事,越发迫切了。
不过即便再迫切,福晋也不愿意在客人面前漏了怯,因此虽然心中煎熬,但是她面上到底做出一副淡然模样,完完满满的将这次的寿宴办完了。
只是后头这边刚收摊,她便听到前面人过来传话,十五爷抱着大阿哥去了刘格格院里。
福晋听了只觉得胸口里发闷,脚底下打幌,几乎要昏了过去,得亏福嬷嬷搀扶住了她。
福嬷嬷红着眼,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福晋,您别难受,十五爷最重规矩,今儿再怎么,也会留在正房歇息的。”
喜塔腊氏捂着胸口,半天才缓过气来,她垂着头,许久终于苦笑:“我知道他重规矩,可是有时候我也恨他重规矩,有时候我真想问问他,他对我除了规矩,可还有旁的?”
听着这锥心的话,福嬷嬷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她心里知道,福晋心中是爱重十五爷的,可是在这后宫之中,越是爱重,你就输的越惨。
福晋出嫁之前,夫人也是叮嘱过她的,可是有时候,有些事,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断掉的。
福嬷嬷忍不住抱住了福晋,这是她一手奶大的孩子啊,小时候在家里,那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可是如今看看,这才入宫几年,眉眼间就多了几分哀愁,折腾的面色都蜡黄了许多,整个人瘦的几乎要撑不住衣服。
福嬷嬷越想越难过,对后头的那个刘佳氏,也越发痛恨了,若是没有她,福晋和阿哥爷那该是多好的一对夫妻啊,如何能落得今日的地步。
……
思宁并不知道此时福嬷嬷和福晋的痛苦,不过她要真是知道了,那也只能说一句,你们真的想多了。
永琰这会儿过来,还真就是为了还孩子的。
他今儿看着喝了不少,整个人走路都轻飘的,进了门,先把乾隆给绵怡的赏赐抬了上来,一副金项圈,一对金镯子,一本论语,一本三字经,一副文房四宝,还有一些布匹和几样顽器,东西不多,却养养精美。
思宁心说,这孩子还没周岁呢,怎么论语和文房四宝都准备上了。不过这话她也就想想,可不敢说。
永琰倒是看着很高兴,给完了东西,就大大的夸赞了一番绵怡,又搂着绵怡疼爱了一番,眼看绵怡被折腾的要耍脾气了,思宁这才出手拦了下来。
“这孩子今儿没有闹爷吧?这般大的恩赏,妾身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思宁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把绵怡从永琰手里接了回来。
绵怡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投入了思宁的怀抱,乖乖巧巧的窝在思宁怀里,时不时看一眼永琰,小眼神里似乎带着嫌弃。
思宁有些哭笑不得,永琰倒是没有察觉到。
“没有,这孩子乖巧着呢,当着那么多叔伯的面儿,一点也不露怯,也不怕生,十分有大家气度,真真是阿玛的好儿子。”永琰说着又摸了一把绵怡的脑门。
绵怡很懊恼,扭着小身子死命的躲,但是到底没躲过。
思宁看着这一幕想笑,但是到底忍住了,永琰往日里都是很庄重的人,今儿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太高兴,倒是露出了不同以往的神采。
不过思宁可不好看着他耍酒疯,就让人端了解酒茶上来,永琰倒也好性子,并不因为解酒茶味道差就抗拒,接过来喝了。
他到底是个自持之人,等一盏解酒茶过后,就又恢复了以往的淡定,笑着和思宁说了两句话,也没留晚饭,只说下次再来看她就走了。
思宁知道,他是去了福晋房里,今儿是他的寿辰,按着永琰的习惯,无论如何都会给福晋脸面的。
青衿和青黛随着思宁一起将永琰送出去,等回来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小心翼翼。
思宁看着他们的神情有些好笑,其实对这件事,她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在她心中,永琰可以是上级,可以是孩子的爹,可以是和她搭伙过日子的人,甚至可以是pao友,但是夫君这个选项,从来不在她的心中。
她很清楚,在封建社会寻找爱情纯属脑抽,更何况,她和永琰连夫妻都不是,她只是个小妾,他们之间天生就不对等,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不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哪怕他现在还挺宠她,哪怕他看起来是个挺和善的人。
思宁心里都清楚,别为难自己,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
喜塔腊氏这一晚,到底是等到了永琰,之前所有的酸楚,也在永琰的温声细语中化成了甜蜜。
第二天早上早起送永琰走的时候,喜塔腊氏面上还闪动着红晕。
她看着永琰的眼神都是柔和的,只是永琰正忙着用膳,并没有看到她的神色。
喜塔腊氏给永琰夹了一块子菜,柔声道:“昨个的戏,爷觉得如何?”
永琰手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唱腔不错,本子也写得好,福晋用心了。”
喜塔腊氏抿着唇笑了笑:“知道爷喜欢这个,妾身便仔细寻摸了一回,只是为了这个,寿宴的旁的事儿,倒是都交给了侯格格,着急忙慌的,没出什么岔子吧?”
听说是交给了侯佳氏,永琰皱了皱眉:“岔子倒是没出,只是未免太过奢费了些,昨个还有各位兄弟和皇阿玛跟前的胡世杰在,到底是有些打眼了。”
喜塔腊氏对永琰这话早有预料,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惊慌的模样,急忙起身请罪:“是妾身糊涂了,竟没想到这个,请爷责罚。”
永琰见她如此,面上一缓,亲手将她拉起身,温声道:“这怪不得你,只是一次半次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只是日后还是要好好教导侯佳氏,这等大事,也不要交到她手上了,她到底见识短浅,难免误事。”
喜塔腊氏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是等抬起头,又是一副惶恐不安,却又隐含感激的模样。
“妾身明白。”
……
送走了永琰,喜塔腊氏靠在榻上,神色看着倒是多了几分惬意。
福嬷嬷在跟前笑道:“侯格格这次办砸了差事,惹了爷的不喜,到底是辜负了福晋的抬举。”
喜塔腊氏轻笑了一声:“也是我没嘱咐好她,到底我也有错,嬷嬷待会儿去她房里一趟,好好同她说一说,也让她不要担心,十五爷的性子自来和善,不会太过责怪她的。”
福嬷嬷笑了笑,低声应下了。
只是又顿了顿道:“到底让刘格格给躲过去了。”
福晋眼中的神色变得深沉:“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自来谨慎,有些事还是得慢慢来。”
说完又道:“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我的身子,我昨个身上有些乏困,因着十五爷的寿宴就到底没张口,今儿嬷嬷去请个太医过来看看吧。”
福嬷嬷听着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是又迟疑了一下,到底克制住了,只是轻声应了一声。


第17章 孩子
思宁刚在后头听说福晋遣了人教导了侯格格一番,让侯格格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结果这话头还没捂热呢,就又听人传来消息,太医来给福晋诊脉,福晋有身孕了。
这消息着实让思宁有些懵。
这是道光吗?他来的怎么这么快!
可是她琢磨着,总觉得又哪里不对劲,忍不住就蹙了蹙眉。
屋里的青衿和青黛此时都压悄无声的,看着格格蹙眉,青黛就想张口说些什么,青衿怕她说话不谨慎,反倒惹了格格伤心,就抢先开了口:“格格,您别难受,即便是福晋有了身孕,爷心里也是有您,有咱们大阿哥的。”
思宁被这话说的回过神来,有些失笑的看向青衿:“你如今竟也开始胡言乱语了,福晋怀孕,我心里只有高兴,哪里会难受,我只是想着,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去给福晋道喜。”
青衿看着格格没钻牛角尖,心里也松了口气,语气也跟着和缓了许多:“这会儿只怕太医还在屋里,乱糟糟的,您去了只怕福晋也没心思招待,不如等一会儿太医走了,前面安定下来了再过去。”
思宁觉着这话十分有理,点了点头:“也好。”
说完又顿了顿:“你去看看绵怡可醒了,若是醒了就抱过来。”
青衿看了眼青黛,迟疑了一下,但是到底还是应声去了。
等青衿离开,青黛这才像是解了禁似得开了口:“如今福晋有了孩子,日后也就不盯着咱们算计了,说起来也是好事呢。”
思宁看着青黛,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到了这会儿了,嘴上还是不认输。
福晋一旦生了嫡子,如今在绵怡身上倾斜的资源和重视,一定会肉眼可见的减少。
这是思宁早有有所预料的事情,因此并不十分惊讶,但是再有所预料,失落还是有的,同时也有些担忧绵怡。
这孩子,这一年都是府上的焦点,永琰心尖尖上的肉,可是如今要是来了个嫡出的弟弟,那他的地位定会大不如前。
他如今小,可能觉不出来什么,可是等到他长大了,这种落差感,真说不上来会怎么影响他。
想到这儿,思宁心中叹了口气,自己如今也只能多疼他几分了,至于别的,她却也是无能为力。
……
思宁在这边忧思良多,但是撷芳殿却是切切实实的里外都透着喜气。
福嬷嬷嘴角的笑就没放下来过,给太医的荷包都比往日重了几分,送太医出去的时候,更是把太医谢了又谢,那些车轱辘的感谢话,说的太医自己都有些头晕脑胀。
至于屋里的喜塔腊氏,那更是满心的惊喜,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昨个她还自哀自怜,结果今日峰回路转,她竟然怀孕了!
那药是真的有效!
喜塔腊氏激动的都落泪了,手轻抚着小腹,心中满是感慨,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如此她在这后宫里,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站稳脚跟了。
福嬷嬷送完了太医很快就回来了,一进门,看着喜塔腊氏坐在椅子上,还忍不住嗔怪:“福晋都有了身子了,可不能久坐,还是在榻上歪一歪吧。”
喜塔腊氏笑着点头,福嬷嬷上前小心扶着喜塔腊氏靠在了榻上的引枕。
“福晋,这样天大的喜事,该早早的禀告给十五爷才是,还有府中上下的奴才,可要赏赐一番?也算是咱们小阿哥的体面,更是让那些小人好好看看您的福分!”福嬷嬷说道后面这句话的时候,言语间带着得意。
喜塔腊氏却笑着摇头,面上带着一抹母性的慈爱:“十五爷有正事,如何能打扰他,等他回来了再说也来得及,至于府上的赏赐,先不急,等十五爷回来了我与他商议商议再说,这次寿宴本就有些打眼,要是再厚赏一番,岂不是更惹人非议?”
福嬷嬷听着这话,眼里头满是笑:“到底是奴才眼皮子浅了,福晋这气度,真是满宫都难找出一个。”
福晋笑着嗔了一眼福嬷嬷:“嬷嬷也开始瞎说了,这满宫上下多少娘娘主子,要说气度仪态,哪个不出挑,只是嬷嬷心中偏疼我罢了。”
福嬷嬷听着这话,神色都变得慈爱起来,她抚了抚喜塔腊氏的发鬓,柔声道:“娘娘这样好的人,奴才如何能不疼?如今娘娘有了身孕,日后合该放宽了心思,不要再与那些小人生气,好好保养身子为上。”
喜塔腊氏笑着点了点头。
……
侯佳氏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福晋屋里的奴才各个满脸喜气,忍不住狠狠揪了揪帕子。
她是真没想到,福晋竟然这么狠,其实一开始她也没想着要把寿宴办的这么大,是福晋一直说,最近府里出了不少的事儿,要借着这次的寿宴让十五爷高兴高兴,她当时热血上头,忘了十五爷的脾性,就一心想把寿宴办的盛大些,好让十五爷高兴,结果等自己费心巴力的办完了差事,却又被训斥了一顿奢侈不知进退,一点好没落着。
再一回头,福晋却怀了身孕,真不知道老天爷到底长没长眼。
可是侯佳氏心里再怨恨,如今却也无济于事,事情已经办完了,责骂也挨了,而且福晋根本就没说过什么留把柄的话,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做出来的,这个暗亏她是吃定了。
侯佳氏越想越气,帕子都快被她给揪烂了。
侯佳氏跟前的大宫女春喜看着主子气成这样,小声劝慰:“格格别生气了,好歹十五爷也没说什么,只要您做出个反省的样子来,想来十五爷和福晋也会顾念着您养育大格格的情分的。”
侯佳氏听着这话好歹消了些火气,她这人虽然掐尖要强,但是心里还是知道轻重的。
她在十五爷跟前,没有刘佳氏的情分,也没有福晋的尊重,十五爷待她一直淡淡,也就是在抚养了大格格之后,才给了她几分脸面。
所以这回她才如此费心巴力,想着能在福晋和十五爷跟前露个脸讨个好,没成想到最后却是个出力不讨好。
侯佳氏忍不住叹了口气:“去把大格格抱过来吧,今儿一天没见她,倒是有些想了。”
如今这头丢了人,那就更得精心照料着大格格了,这孩子就是她如今唯一的出路。
春喜看着侯佳氏不生气了,心里也松了口气,格格性子烈,要是真的闹出点什么来,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准第一个倒霉。
……
永琰从上书房一回来,前头就有人禀报他,福晋有身孕了。
永琰一听这消息,简直觉得喜从天降啊,一点没停留,直接就朝着撷芳殿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福晋正和福嬷嬷说话呢,见着他进来,便朝着他腼腆一笑。
永琰两三步走上前,不及喜塔腊氏行礼,一把拉住了喜塔腊氏的手:“可是真的?”
说起来也是可怜,永琰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成婚好几年,但是后院的子嗣却一直不多,如今儿子也只有绵怡一个,他身为标准的封建贵族,心里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多子多福,如今福晋有了身孕,他如何能不喜?
喜塔腊氏被她这样拉着手,面上也有些热,红着脸道:“是太医诊出来的,如何能不真。”
永琰高兴的在屋里走了两圈:“好!”他满眼都是笑,说完话又有些担心的看向福晋:“昨个宴客,没伤着身子吧?”
喜塔腊氏抿着唇摇头:“没有,就是有些累。”
永琰急忙让她坐下:“那快好好歇着,这几日可要好好保养身子才是。”
听着这关心的话,喜塔腊氏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爷到底还是重视她的。
这一天,永琰留在了撷芳殿用晚膳,夫妻俩言笑晏晏,商量着说了一下放赏的事儿,又说了些其他家庭俗务,福嬷嬷在边上看着,倒是觉得有了新婚时的和睦,心里也觉得高兴。
但是等到了用完了膳,永琰到底是没有留下,毕竟福晋有孕,那是不能留房的。
喜塔腊氏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永琰,纵使心中有万般的无奈和不舍,但是到底还是看着他去了后头。
外头的天灰蒙蒙的,喜塔腊氏的心也跟着这天一起有些沉郁。
福嬷嬷在边上看着,知道福晋心里不舒坦,就小声劝慰:“福晋别难受,也就这一时半会的功夫,等福晋诞下阿哥,旁的什么邪魔外道也就都不怕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喜塔腊氏心里到底还是觉得难受,只是想着不能人前露了怯,便勉强笑笑:“嬷嬷说的是,今儿也忙活了一天了,该休息了。”
福嬷嬷假装没看出福晋的强颜欢笑,有时候她心里也感叹,福晋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细了些,对十五爷的情谊也太深了,后宫这样的地方,是容不下痴心人的。
主仆俩转身回了殿里,只余满院的冷冽寒风。
……
永琰大步走到思宁门前。
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传来小儿的笑闹声,和女子柔柔的劝慰声。
他原本有些激动的心,此时却突然一缓,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些柔和。
鄂罗哩察言观色,立刻打了帘子,高声通传了一句。
等到永琰进屋的时候,就看见思宁抱着绵怡,有些急促的从榻上下来,要给他行礼。
永琰急忙一抬手:“坐着别动,不必行礼。”
思宁一愣,还没回过神,就被几步走过来的永琰揽住了身子,带着坐到了榻上。
永琰捏了捏绵怡的脸蛋,却因为手有些凉,让这小子有些不满,嫌弃的扭了扭小身子,直往思宁怀里钻。
永琰闷笑了一声:“臭小子,竟敢嫌弃你老子了。”
绵怡不懂他的话,只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永琰被看的有些心软,又想捏他的脸蛋,但是想着自己这一身寒气,到底还是止住了,等换完了衣裳,又把手上搓热乎点了,这才把绵怡抱过来,亲了他一口。
这回绵怡没嫌弃,还有些好奇的抱住了永琰的脖子,伸着小手去揪他的鞭子。
永琰哭笑不得,只能捏着他的小手,让他的脸转回怀里。
“真是个皮小子,阿玛的辫子也敢揪了。”
绵怡一脸天真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嘟囔了一句:“阿么……”
永琰的眼睛瞬间大睁:“你说什么?”
思宁在一边也惊住了,这小子,自己教了他多少回说话了,说的第一个词竟然是阿玛吗?
绵怡似是有些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为何惊讶,但是他也不怕他,伸着小手拍了拍他的脸,高兴的大喊:“阿玛!”
永琰心里就跟打了鸡血似得,有些激动,又有些坐立难安,恨不得把儿子捧到天上去,又想要亲亲他的小脸蛋,只觉得这屋里的灯都亮堂了许多。


第18章 相处
永琰激动的抱着绵怡在屋里走了两圈,把他举得高高的,笑着道:“好儿子,再叫一遍!”
绵怡被逗得咯咯直笑,又忍不住喊了好几声阿玛。
思宁在一边看的酸的牙疼,这个臭小子,平时白疼他了。
虽然她也明白,刚刚那句阿玛,多半是小孩子胡乱发音的产物,但是看着如今他叫的一声比一声响,思宁还是觉得自己有些郁闷。
不过幸好永琰是个细心的,乐了半天也回过神来了,转头指着思宁问绵怡:“这是谁?”
绵怡打着磕巴喊了一句:“额额!”
思宁忍不住笑出声,永琰有些无奈的亲了亲他的小脸蛋:“是额娘,小笨蛋。”
绵怡继续拍着手傻乐,好像并没听懂永琰的话。
思宁无奈摇摇头:“行了,日后慢慢教吧。”
永琰笑着点头:“这孩子这么聪明,迟早能学会。”
他终于过了之前那股高兴劲儿,笑着坐回了榻上,但是依旧把绵怡抱在怀里。
绵怡也乖乖巧巧的坐在他怀里,只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依旧看着思宁手边的玩具。
思宁随手拿了个彩色的大福娃娃塞到了他手里,绵怡便高高兴兴的搂着娃娃玩了。
而思宁则是和永琰说起了家里的闲话。
说起昨日的寿宴,永琰狠狠说了几句侯佳氏:“行事不端,太过奢侈,到底还是不稳重。”
思宁听着这话头,就知道这里头有福晋的事儿,侯佳氏就是个马前卒,十五爷却把这事儿怪到她头上,看起来福晋是甩锅成功了。
不过思宁却没有多言,且不说这只是她的猜测,便是真的,那她也犯不着圣母心发作,为了侯佳氏和福晋作对,因此她只是神色平静的听着,并不开口多说什么。
永琰发泄了一通,这才觉得痛快了,转头再看思宁,见她面上还是一副平静自持的模样,心中也忍不住缓和了许多。
她总是这样,平静淡然,不争不抢,哪怕受了委屈也并不张口,他和她待在一处,便觉得心头平静,外头那些纷纷扰扰也都尽数消散了,而且她待他并不过分谄媚,也不过于恭敬,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言谈间也不仅是俗物,更使他心情愉悦而充实。
福晋总是觉得自己带她不够亲近,只是有时候人的心,真的是不能按着规矩法度而转移啊。
想到这儿,永琰忍不住开了口:“福晋遇喜了,你可知道?”
这话到底还是说出来了,只是说出来那一刹那,永琰就知道自己不该说。
而思宁听着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原还想去给福晋贺喜的,只是想着前头乱,这会儿去不大合适,便想着明早再去道贺。”
看着她的表情好似并没有因为此事而难受,永琰心中松了口气,但是同时又有些失落,不过这抹失落转瞬即逝,他很快也跟着笑笑:“你考虑的极周到,明儿去也来得及,福晋宽厚,不会介意的。”
思宁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这一晚到底是安置了,只是安置之后,永琰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翻来覆去翻了好几次的身。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身,思宁昏头昏脑的伺候着他穿衣裳,他突然一把拉住了思宁的手,满脸柔和的看着他:“等到年底绵怡周岁,一定要大办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