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婆子、丫鬟分两排垂手而立,左玉孤零零一人站在中间,颇有些势单力孤的感觉。
大洋外来的摆钟“哒哒”的响着,而张氏始终都没开口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氏才道:“张嬷嬷为人肃穆,绝不会做下那等事。只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这流言传来倒去的也就成真了。玉儿,你身为咱们镇国公府的嫡长女也该为咱家的名声想想,出来替张嬷嬷澄清下。”
左玉总算知道张嬷嬷这处事不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从哪来学来的了。
这是家传的啊!
“叮!现发布一个临时任务,请让睁眼说瞎话的张氏尝尝三纲五常的厉害!任务成功奖励中医教学300小时、后世过冬面料所制春夏秋冬衣各十套、十二件高档护肤品(含护手霜、润体乳、洗发水)两套套、零食大礼包十箱!任务失败:循环播放礼记(24小时无间断)十天。”
狗屁系统果然又出来搞事了!果然,这狗屁系统就不是什么辅助系统,就是个搞事系统!
不过……
这个任务正合她意!今日要输了,不用系统念经,她以后在这府里也别想好过了!


第16章 你也给我禁足吧!
“母亲可知张嬷嬷做了什么?”
“我自是知道。”
张氏冷着脸道:“嬷嬷虽肃穆,可心是好的。她见公主送来衣物上的芍药绣工有差错,只是想补补好罢了。可你倒好,不问原由便是要作规矩。这下可好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左家下人没规矩了,你开心了?”
“母亲,左玉今年不过十三岁,这样大的帽子女儿戴不住。”
左玉不慌不忙地道:“再者,君子论迹不论心。那朵芍药明明是被破坏了,我眼神不好,难道公主殿下也眼神不好吗?”
“你少拿公主压我!”
张氏重重拍了下扶手,“张嬷嬷丢了人你以为丢的只是张嬷嬷的脸面吗?是咱们左家的脸面!”
“那敢问张嬷嬷,做这事时可想过左家脸面?”
左玉冷笑了声,“母亲,这等刁奴依女儿看还是打一顿,发卖了吧。”
“我还没死!”
张氏气得脸都扭曲了,“这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女儿不敢。”
左玉道:“奴婢有错,皆是为上者管束不力。在公主府时,女儿便恳请一起受罚。既然张嬷嬷是母亲的陪房,又是我的管教嬷嬷,那么……”
她跪了下来,“便开祠堂,请家法吧!”
“你,你说什么?”
张氏瞪大眼,“你,你难不成连我也想打?!”
“母亲误会了。”
左玉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打女儿的不是母亲,而是家规,是法度,是圣人教导之言!请母亲开祠堂,惩罚女儿!”
好一招以退为进!
张嬷嬷是她管教嬷嬷,张嬷嬷不对,她得受罚。问题是,张嬷嬷还是自己陪房,要是左玉挨打,那她不也得受罚?
好哇!
生了一场病倒生出心眼来了。小小年纪就这般算计,这般狠毒,这要再养几年还得了?!
刚要发作,却见左林走了进来。这些天,张氏还是头次见到左林的面,激动之余,再一瞅左林那脸色,顿时不安了起来。
她起身上前,福身道:“夫君……”
可左林却未理她,走到上首位置坐下,问左玉道:“为何要跟犯事的奴仆一起受罚?”
“回父亲,是因我管束不力才导致嬷嬷犯错。”
“人心隔肚皮,你怎知她的心是红还是黑?”
“父亲,女儿刚对母亲说,君子论迹不论心,嬷嬷的心是黑是红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跟着女儿,哪怕非女儿之过,也应一起受罚。”
“为何?”
左玉抬起头,道:“父亲,毕舒被革了功名,连带着首辅也遭了殃。子不教父之过。毕舒德行有失,别人会觉得只是毕舒一人的错吗?门第越高,越要谨言慎行。
再者,昔年齐桓公好服紫,一国便尽服紫;邹君好服长缨,左右皆服长缨。这说明了什么?上者为事皆有表率之用,若为上者不讲德行,则上行下效,败国乱人,淫俗将成。(注1)故,嬷嬷之事,女儿理应同受罚。”
左林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一个十三女孩的嘴里!
他想起女儿自幼爱读书,茹娘在世时也总说她聪慧,可现在看看……
这何止是聪慧?!这是将圣人言都读懂了!不仅读懂了,还落到了行动上!
这已有君子之风了啊!
左林久久不语,而张氏则以为左玉言语冒犯,左林生气了。她立刻呵斥道:“住口!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圣人之语?!那是你能懂的?!”
“圣人曾言:人人皆可成圣,人人皆可成尧舜。既如此,向学之人亦人人可懂圣人字,圣人言,不分男女。”(注2)
“你,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母亲,圣人亦教导,亲有过,谏使更。”(注3)
左玉道:“母亲,女儿没有态度不恭,只是在按圣人说的做。母亲莫生气,女儿不说就是了。”
这句话将张氏堵得,都没法反驳。她大字都不认几个,哪里会去仔细通读这些经典?
她觉得自己要心梗了,不骂几句,自己得气死!
“好好好,我不是你生母,你对我有意见便有意见吧,何苦拿张嬷嬷撒气。”
开始一哭二闹套路。
抹着眼角,“我早知继母难当,可我自问也未曾亏待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
“你给我闭嘴!”
左林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听了张氏这话心头便涌起一股怒火,“你是非不分,颠倒黑白,还好意思说玉儿对不住你?!我都打听清楚了,本来公主是要亲自派身边嬷嬷惩戒的。是玉儿求公主,这才让她来惩戒。
若不是玉儿,你这好陪房恐怕已经没命了!你现在还好意思指责孩子?出这等事不去管束犯错之人,只想着狡赖,难怪张嬷嬷胆敢害主!”
“夫君,你,你!”
张氏又惊又惧,瞪大眼,不敢相信左林竟会一点面子都不给她,更是直接将张嬷嬷打成了害主之人!这,这,这让她以后还如何在府里立足?
左林不管她怎么想,喊道:“来人!将这几个恶奴拖出去,各上二十板后,发卖出去!”
“夫君!这是我的陪房!不看僧面看佛面,求您给妾身留一点体面!”
张氏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道:“妾身入府至今一直兢兢业业,自打姐姐去了后,日日请安上香从未间断。还请夫君给妾身点体面,饶过张嬷嬷!”
“你还敢求情?”
左林彻底怒了!
他以前觉得张氏温柔小意,茹娘在时对茹娘也很恭敬,故而茹娘去了后才将她立为正妻。
他不想门第太高的女子再嫁过来,不然他这嫡子嫡女将来怕是不好过。将张氏抬为正妻固然是他别有用心,可这些年他又何曾亏待过她?
将一个小妾抬为正妻知道需要多少勇气吗?他图什么?不就图她温柔懂事,身份不高,不会对挚儿的继承权产生威胁吗?
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她有野心也就罢了,可有野心还蠢,那便是要惹祸的!
想到这里,他便道:“你管束不力,我尚未问责,你竟还敢求情?行,你要留下张嬷嬷是吧?那你便收拾东西回去吧。”
“夫,夫君……你,你……”
张氏瘫坐在地上,两眼空洞地道:“你,你说什么?”
“哼!”
左林冷哼了一声,未做回答。那边的张嬷嬷等人早已吓成一摊软泥,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人这会儿竟是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回屋吧。”
左林道:“自省一月再出来,家里的事就交给孟姨娘吧。”
“夫君!”
张氏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孟姨娘出身低贱,商贾之女如何管家?”
左林眼里涌起更多的失望。茹娘可从来没嫌弃过她,让她帮着管家,从来不会因为她父亲是小官就有所歧视。
这张氏……
的确是差了些……
左林身为一家之主,他的话就是圣旨。无论张氏怎么哭闹都是没用的。很快,张氏就被押回了房,而回过神的张嬷嬷哭着大喊,“大姑娘,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求您救救奴婢啊!”
左玉冷着脸,没有去看张嬷嬷。
作恶的时候就该想到这天。害自己,坑原主时怎么没怕过?活该!
左林这一举动,让府里的下人顿时心思活络了起来。
看起来……
大姑娘要翻身了?
孟姨娘福身感谢左林的信任,并表示一定会努力替主母管好家。左林点点头,道:“你明日拨几个人给玉儿,带她去人牙那儿挑几个懂事的人,都要她自己可心的。”
这是要去外面找了,这是彻底不信任张氏了?
孟姨娘心里一动,连连道:“老爷放心,贱妾陪着大姑娘去,一定帮大姑娘选几个称心懂规矩的下人。”
孟姨娘出生商贾之家,做事素来八面玲珑又细心,因此这般说后,左林便点点头,“嗯,你办事我放心。”
几句对话间贬张抬孟已是很明显。左玉将老爹的招数记心里。这些驭人之术她可不会,好好记住,将来也许就能用上了。
处理完糟心事,左林冲左玉招招手,“上前几步,到爹爹这儿来。”
左玉依言上前。
左林将女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道:“等会儿再去账房支两百两银子,明日跟着孟姨娘出去多转转,带着挚儿,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父亲,女儿有钱。”
左玉仰头望左林。也不知这便宜爹吃啥长大的,在这普遍一米七就能称魁梧的年头,这老爹身高目测都超过一米九了。因此,她与老爹说话得仰望。
“上回您给了我三百两银子,还有很多金叶子。公主待我极好,都不用花钱。”
左林一阵心酸。
多懂事的孩子?可他的嫡长女是不应该这么懂事的。哪家的嫡长女会这么懂事?像他家这种门第的孩子,这个年纪不懂事才正常。
左玉不知自己老爹的脑回路如此诡异,她的“懂事”让自己爹更心酸了。
他又将自己的钱袋拿出来,“带着弟弟买几身好衣服,别亏着自己。”
“那,那……”
左玉故作为难和羞愧的低下头,小声道:“女儿可以不要吗?过了母亲忌日能让我和弟弟吃点肉吗?不要大肉,有点鸡汤喝就行了……”
“你,你说什么?”
左林震惊了!
自己的女儿怎会馋荤腥?她平常都没肉吃吗?!


第17章 府里要变天啦!
“你,你平常吃什么?”
左林的语气有一丝丝颤,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的女儿儿子居然连肉都没得吃?
这,这怎么可能呢?
“母亲说,我命硬,弟弟生来克母。”
左玉按照原主的记忆,实话实说,未添油加醋。
“名声不好。将来一个难嫁,一个难娶,所以要为母茹素,这样孝顺的名声传出去,大家就会忘记我们克母的事了。”
说完这句,左玉才开始了她的表演。她“局促不安”地捏着衣角,低着头,一副心虚愧疚的模样,“母亲是为了我们好,可,可,可……是女儿不对,不,不要吃肉了。”
“这贱人!”
左林气得猛地一拍桌子,“她怎敢,她怎敢……”
“父,父亲……”
左玉忙跪下,“女儿知错了,父亲莫要生气,伤身子。”
左林那个怒啊!女儿如此乖巧懂事,她怎能下得去手?这孩子小小年岁没了娘已经够可怜了,这张氏居然还拿克母二字扣她身上?
他恼张氏两面派,也恼自己心太大。的确,对于姐弟俩外面不是没有风言风语,自己也是出于这个担忧才想磨练下孩子心性。只有心志坚毅了,将来的路才不会太难走。
可他哪里会想到,他这想法竟害得儿女这般惨。堂堂国公嫡女嫡子竟是连肉都没得吃……
这张氏!
他压下心里的怒气,道:“人都自己的缘法,哪有什么克不克的?张氏读书少,你莫理她。”
书读得不多,心倒歹毒。直接跟孩子说他们克母,这是杀人还要诛心啊!
“来人。”
“去跟大管事说一声,以后大姑娘和小少爷的饮食由他负责安排。饮食要清洁,搭配要合理,不能荤了,也不能素了。”
他目光阴沉地扫向屋内所有奴仆,一字一顿道:“若有怠慢,便出府与张嬷嬷作伴去吧!”
屋内奴仆皆是神色一凛,忙跪下,纷纷称“是”。
这是要变天了啊!大姑娘醒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竟是让张氏吃了这大亏,看来大姑娘也想通了,知道要为自己争了。
左玉回到自己屋里,美滋滋地清点着自己的战利品。张氏被禁足,还剥夺了掌家之权,以后如何还不得知,但起码自己这一月内可轻松点了。
通过几次强制任务和自己有意的刷经验,现在她已经非常富有了。这种富有不光是物质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一个网络时代的人离了手机来到这地方,那真是吃龙肉都没滋味。如今虽然没有手机,但系统奖励了不少小说,也算是一点慰藉吧。
除去这些外,她最看重的就是系统奖励的学习时间。在公主府时,她已偷偷尝试过。系统会把她弄进一个空间,然后会有个虚拟老师教她中医以及现代医学。
除去虚拟老师外,还有许多医学道具和课本,在这儿上学虽然孤独了点,但效率绝对高。
最妙的是,她进来后,外面时间就是静止的,她每天最多可以在这里学习四个小时。比起上辈子全天候的读书,这四小时看起来不多,但是左玉觉得也够了。
反正她在古代已经没啥娱乐了,出了学习空间,她还能继续自己钻研。以前觉得读书苦,现在倒不觉得了。实在是没啥事好干,还不如读书,起码这样踏实些,人不会因为无聊而疯掉。
将奖励品分类归纳好后,她从空间拿了一个土豆出来。系统培育的土豆比她所在的时代还要好。不但产量高,还不挑地,不损地,口感也是极佳。
系统是这样介绍的,左玉也不怀疑。系统跟她是一个战壕的,没必要骗她。
所以……
她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小说,盯着土豆的眼贼亮贼亮的。要是自己把这大杀器弄出来,还不妥妥立个大功?
农业为本的时代,土豆这玩意就好比蘑菇蛋啊!
想到这里,她兴奋起来。赶紧将系统给的种植攻略拿出来,反复研读。
只是读了没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孟姨娘的声音。
她将东西收好,出去开门。
孟姨娘带着好几个丫鬟,见了她便行礼。
“见过大姑娘。”
“孟姨娘客气了。”
左玉侧身,让她进来。她是嫡女,孟姨娘虽是父亲的枕边人,可在嫡女面前也不是主子,只能算个仆人。
左玉不用给她回礼,将人迎进屋后便道:“姨娘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
孟姨娘笑着道:“我看大姑娘身边的人都被赶走了,所以先挑几个机灵的人过来伺候。等明日牙人来了,您再好好选选。”
这孟姨娘倒是有心。左玉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发现孟姨娘在原主记忆里篇幅不多,不过几个小细节原主未曾注意,可她却注意到了。
记忆里,原主生病,张氏虽然延请名医,但依然不让原主沾荤腥。理由是,病了的人更要饮食清淡。有补品吃着,也不怕亏损了。
但孟姨娘有次来看原主,却提醒原主少吃些补品,不利于养病。
左玉是学医的,即便她未学过中医,也知道人在虚弱时,其实吃补品并非好事。肠胃都很虚弱了,这时进补,那可不是补品了,那是毒!
孟姨娘家里做药材生意,多少应该懂些药理。会对原主说这话,应该也有自己的考量。左玉不清楚她的考量到底是什么,但很显然,孟姨娘不希望原主被害死。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此人可暂信之!
得出结论后的左玉便起身,福了福身,道:“多谢姨娘。”
“大姑娘莫要如此,使不得。”
孟姨娘忙起身回礼,“贱妾只是妾侍,当不得大姑娘的礼。”
“您是父亲枕边人,也算是长辈。”
左玉道:“以长为尊,行个小辈礼也应当。”
孟姨娘愣了愣。
以前左玉对她们这些姨娘都很冷漠的,没想到大病一场后,不但会争了,也比以前会做人了。
不过……
终究是好事吧?
要是让张氏将他们姐弟清除了,以后她和她的孩子处境只会更糟。
两人寒暄几句,便是告别。
第二日,孟姨娘便过来,询问了几个婢女后,有些纳闷。
左玉不让婢女伺候沐浴更衣,难道是因为张氏,所以对她也心有芥蒂吗?这可不行。好不容易让张氏禁足了,若不趁机与大姑娘打好关系,结成联盟,等张氏解禁再想与大姑娘接触怕是难了。
她稍稍想了想,便进了左玉的院子。
“大姑娘,贱妾思来想去的,既是给您和少爷挑人,少不得还是得亲自去牙人那儿看看。”
左玉有些不解地道:“他们不是会将人领来吗?”
“大姑娘有所不知,牙人挑人总是挑那好看的,但是姑娘,贱妾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些人都是要伺候您一辈子的,还是得自己去看。美丑不重要,关键是要合用。”
左玉想想也觉有道理。又注意到了孟姨娘另一个关键词:给弟弟选人。
是了,父亲虽然只说让她重新选伺候的人,但弟弟那边的人也都张氏安排的。若不是将弟弟身边这几个人拔掉,恐将来后患无穷。
这孟姨娘是在提醒自己趁着这机会一起把事做了吗?
挺好!诚意很足啊!
左玉不动声色地点头,“姨娘说得有理,那就让人备车,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行,那贱妾去安排,大姑娘您稍等。”
没多久,孟姨娘就安排好了一切,还将弟弟接来。
左挚生来母亲就没了,因此对长姐格外亲近,将所有对母爱的渴望都投射到了姐姐身上。素来胆小的孩子见到左玉便是猛扑了过来,完全没了平日的沉闷之气。
左玉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抱起,就这么抱着出了府,上了车。
左挚窝在左玉的脖颈处,只觉幸福极了。可惜,他满七岁了,以后能这样被姐姐抱着的机会不多了。
姐弟俩与孟姨娘坐一车里,没一会便到了西市。
还是因着西贵东贱的制度,西市所售之物的档次要远远高于东市,便是人也不例外。
而这里的人牙那都是官牙。国朝说起来不准奴仆买卖,但是你让大官们自己做事那也不现实。因此,奴仆便有了另外的说法,叫帮佣。
帮佣只能受雇,不能买卖。
这太祖定下的规矩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也不作数了,只是明面上还维持着,私底下哪个不是让奴仆签卖身契?官府还给予认证?
左玉上回来过这里。讲真,作为一个现代人看见人像牲口一样被挑选买卖她是很难接受的。但是她也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自己若是太另类,必然会被当妖怪打死。
她唯一能守住的底线就是依然执行太祖定下的规矩,只雇佣不买卖。圣人有句话还是说得很对的:君子慎独。
人平时谨小慎微,多守点规矩,关键时刻就能救自己。而且,她也不觉得一张卖身契能保证一个人的忠诚。君不见影视作品里捅刀子最狠的都是最亲近的奴仆吗?
因此当她说出自己的要求后,孟姨娘与人牙都傻眼了。
这用来贴身伺候的人……
居然还有人敢不要卖身契的?
这是哪里来的菩萨?


第18章 便宜爹的套路
“太祖曾立下规矩,不可有奴仆买卖。”
左玉解释了一句,顿觉不妥。自家大多奴仆都是买卖过来的,自己这样说不就把自己家给坑了吗?
但很快,她就否认了这想法。
奴仆既是买来的,回去将他们卖身契都去官府销了,改成雇佣的不就行了吗?
至于爹同不同意?那没关系!反正她有预感,这波操作又能刷一波经验值,掉一堆装备!无论是为了正义还是奖励,她都没理由放弃呐!
这样一想,顿觉自己人格得到了升华!系统说的对,想要活得好,就得拿古人的矛去破他们的盾!就这么办!
牙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左玉。
这大千金该不会是脑子坏了吧?官府都给办卖身契了,你还拿太祖来说事?
似是瞧出了牙人的想法,左玉又加了一句“未写进法典的都不可作数”。
一句话,成功地给自己标上了老古板的标签。
孟姨娘想想左玉最近干的事,生出了一丝自我怀疑:找大千金合作到底对不对?
牙人带着左玉去挑人。他这儿虽也有帮佣,但那都是本地人多。卖身的那种,大多是外地来的。前些日子,漳州发水,逃了许多人过来。这千金要一家子一雇佣,本地的还真没合适的。
这些难民也都是牙行精挑细选过的,大多是青壮或已是能干活的小孩。
他们将这些人安置在牙行附近,待主家选定后,主家给予的卖身钱里要扣掉住宿伙食费和介绍费。最后落到手里,其实也没几个钱。
牙行就是吃这口饭的,心肠软点都干不了这活,哪怕是官牙。
左玉跟着牙人来到安置难民的地方。讲真,哪怕已经来过一次了,再涉足这里她还是感到不适应。
这些人虽然被喂养的不算瘦弱,但那麻木的神情让一个生长于盛世的人看着很难过。
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很难想象跟自己一样的人,自己的同类像牲口一样被拉出来,摆开唇,露出牙口,脱下衣服供人检查、观看。
左玉垂下眼,稳了稳心神后,才询问了起来。
最后经过一番询问,她挑中了两户人家。
一人叫王喜,一人叫何三。
王喜今年32岁,其妻李三娘今年30.两人生有一对双胞胎男孩,今年都12岁了。除去这对双胞胎外,他们还有三胞胎,是三个女儿,今年十四。
一共怀两次,就生下了五个孩子,哪怕家里曾经有二十亩地也承受不起这费用。王喜人善,不愿将女儿卖了,咬着牙硬挺。农忙时耕地,农闲时去城里给大户人家做帮佣。
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但总算几个孩子慢慢长大,也能搭把手了,日子也渐渐好过了些。
可惜今年一场大水将刚刚燃起的希望给灭了。娘老子被淹死、大哥一家不知所踪,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妻儿一路乞讨到京城,卖身为奴,就想活下去。
左玉听了他这经历,顿觉这是可用之人。莫说这年头卖儿卖女合法,便是她活着的那个世界还有黑心父母吸儿女血,推儿女进火坑的呢。
王喜穷成这样,还能保持本心,此人可用!
而另一个何三今年28,其妻陈女娘26。何三原本是走镖的,本有些手脚功夫,家里日子算不上多好,可也算过得去。哪里晓得今年一场水,把所在镖局给淹了。不仅如此,刚刚接手的镖物也毁了。
官家大老爷不讲武德,天灾也要人赔偿,东家家财都被水淹了,哪还有钱赔偿?当天夜里,带着一家老小投进了滚滚大江中,自尽了。
东家没了,吃饭的饭碗也没了,自己家也被大水冲了,无奈之下也只得到京城来寻寻活路。一路上,他不忍乡亲被饿死,将仅有的一点贴身银子拿出来,结果一番哄抢下,自己差点被打死不说,银子也被抢没了。
最后,只能乞讨到京城,想再寻个镖局走镖,可哪里晓得京城人眼光高,看不起他这乡下人。工作找不到,那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卖身。
他不想一家人分开,也不想将妻儿给典了,因此商量一番后,一家人决定即便为奴也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