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岺一听左玉掉书袋,好感立刻去了一半。他都听不懂,就不能说点人话吗?刚要发作,却听那女子道:“小侯爷虽能愿赌服输,有上古君子风范,然,强求云英未嫁女与之过招,实则失礼。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再倚强凌弱,下次你的鼻子就该塌了……”
她口气肃穆,语气阴森,本想发作的陆岺不知怎的,竟觉头皮一麻,刚涌上来的不满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恐惧。
一拳就能将打遍京城无敌手的自己打倒,若真惹火了她,恐怕真会被打死。
古怪的念头压制住了脾气,但眼里的星辰也消退了。
“哼!少对我说教!”
他哼唧着,但对上左玉那冰冷的眼,气势不由弱了几分,“算了,小爷我才不跟女子计较。伴伴,走了,我饿了,找东西吃去!还有,小爷我是愿赌服输的人,你们谁敢告状或者为难人家,那就是给小爷我丢脸,听懂没有?!”
“懂,懂了!”
一场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人走远了,向氏才拍着心口上来,面有惊惧地道:“妹妹,你刚刚真吓死我了。都,都打出血了,殿下与圣人可是很宝贝小侯爷的,要,要不,咱,咱们去请罪吧。”
左玉也想啊,但是她不能去。
她已经摆出刚毅不屈的人设了,怎么还能再去求饶?而且向氏这话一出口,狗屁系统又开始叨叨了。让她别去,不然崩人设。
行走江湖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人设了!自己凹出来的人设,死,也要装到底!
“不必。”
左玉依旧肃穆着脸,道:“天下最大莫不过礼法,我并未失礼,也不必请罪!”
为儿担忧,前来花园散心的公主恰好就瞧见了这一幕,本也有些生气的。到底是自己儿子,被打出血了,怎能不心疼?可听到左玉这句话后,不由惭愧。
左玉不但有上古君子之风,还有一身铮铮铁骨,相比之下,自己儿子简直就是糟粕里的糟粕,太不是东西了!
自己也不是东西。别人都说自己公正,可到了儿子身上就没公正,与左玉这个小姑娘一比,相形见绌,自己真是太卑劣了。
一股自我厌弃涌上心头后,另一股冲动又再次涌现:想拿鞋拔子抽儿子的脸!
她转身离去,未惊动花园里的人。
左家女今年十三了,若是能嫁到自己家来,必能管好儿子……
一个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可尽管她自己也觉荒唐,但这脑子就是控制不住地去琢磨其中的可能性。
然后,她便开口吩咐了,“我看左家女倒是个规矩的人。”
“何止规矩?”
掌宫王嬷嬷道:“还大有古时君子之风。就是这般不知弯折的性子在女子身上似刚烈了些,将来怕不是要吃亏。”
“若是那等人……”
公主不屑道:“她又怎会替向氏说话?又怎会在公主府?”
王嬷嬷伺候公主多年,自知其秉性。一听这话,便知公主是看上左家女了。她连忙道:“殿下说得是。只是女子总是要嫁人的,若是婆家开明,倒也不会起风波。就怕婆家不开明,这性子嫁过去了,怕是要吃苦头。”
公主没有说话。王嬷嬷抬眼稍稍观察了下她的表情,便又故作玩笑地道:“不过要是能嫁到咱们公主府来,倒不会有这问题。”
公主猛地看过来,王嬷嬷赶紧跪下,“老奴失言,请殿下责罚!”
“你刚说什么?嫁到公主府?”
“奴,奴……殿下恕罪!奴,奴就是觉着殿下是公正开明之人,那左家女性子刚烈,不懂变通,嫁到别府必是要受苦,但若是有殿下这样的婆婆,必能幸福一生。殿下,奴婢失言了,不该……”
“不。”
长公主嘴角慢慢扬起,“刚刚你可看见了?快起来。”
“是。”
公主见王嬷嬷起来了,便继续道:“岺儿天不怕地不怕,已无人能管束,可刚刚却是怕了呢。”
“殿下的意思是?”
“她乃是镇国公嫡女,其外祖亦是国公。一门两国公,这家世放眼全大昭那都是一等一的。而且,今年已有十三岁,这两年也该说亲了。若是真能结成亲事,倒也不错。”
王嬷嬷明白了。公主的确是看上人家了,而且是非常欣赏,非常喜欢那左家女。
想来也是,左家女这性子别人看着要蹙眉,但偏偏公主就爱这样的。公主小时候受够了算计的苦,最爱坦诚之人。像左家女这等不畏权势,又尊圣人教导的……
怕是在毕家门口第一眼时就欣赏上了吧?
想到这里,她便立刻道:“若说身世的确般配。就是其生母早早去了,京中一直有传言,说她克母,若是……”
话未说完,便觉一股阴冷之气传来。刚还笑语吟吟的公主立刻冷了脸,道:“本宫母亲也早早去世了,难道本宫也是克母之人吗?王嬷嬷,你宫中老人了,怎也听那等市井流言?
左家女来公主府都穿得这般寒酸,这等流言如何出来的,你不会不清楚吧?去,现在便去将裕芳斋的玫瑰冻都买来。我瞧她爱吃那个,多买些来,本宫就瞧不得这些人欺辱一个小姑娘!他们欺人,本宫偏要护着!”


第14章 捉贼捉脏
当玫瑰冻送到左玉屋里时,宫里也来了消息。
毕舒被革除功名,永不叙用。而向氏,天子则赐予了三千两黄金,许她和离。
这对向氏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好消息。向氏来寻到她,这下也顾不上吃玫瑰冻了,两人纷纷去了正院,给公主谢恩。
公主表示不用在意,反是问道:“向家女,你这下有何打算?”
向氏想了想,道:“殿下,昔年陛下赏了父亲宅子,虽不大,但也足够容下臣妇了。”
顿了顿又道:“昔年我也陪嫁了些铺子,圣人又赏赐了这多钱,应是生活无忧了。”
说着便擦了擦眼角,再度朝皇宫的方向拱手作揖,“臣妇能有今日全赖天家庇护,臣妇感激不尽。”
“天子仁善。”
公主道:“未传你上朝询问,保着你的体面,你是该向皇后递个折子,入宫谢恩去。”
“是,臣妇省得,这便回去写折子,求见皇后娘娘通融,让臣妇好亲谢隆恩。”
“倒也不着急这一时。”
公主摆手道:“等会本宫派人送你回毕家收拾东西。这几日你事多,先安顿下来,陛下那儿也得缓一缓,多少要给点首辅面子。”
向氏也是聪明人,忙点头,“多谢殿下提点。”
“客气了。咱们女子在这世上行走本就不容易,是该互相帮衬的。只是你也该清楚,毕舒被革除了功名,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向氏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臣妇如今已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能这样想便好。”
公主点头,“这世上最大的还是道理,只要不怕失去,便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说了会儿话,向氏便起身朝左玉行了一礼,道:“能有今日这结果也多亏妹妹替我说话,请妹妹受我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
左玉忙起身避开,“就像殿下说的,咱们女儿家本就该互相帮忙,不然如何在世上行走?”
顿了下又道:“姐姐若是还有难处,尽管开口,只要能帮的,妹妹一定帮忙。”
向氏擦了擦眼泪,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说来的确有件事要麻烦妹妹。”
“姐姐请说。”
“能否请妹妹再去我府上住几日?忽然要搬回去,许多事要做,我不如妹妹聪慧,也没妹妹的胆魄,想请妹妹给我镇镇场子。”
话一出口,长公主就笑了,“向家女,你这就找对人了。”
她说着便冲左玉道:“左家女,去住两日吧,你们年岁相差虽大,但却有缘,也应珍惜才是。”
这便是话里有话了。
左玉一时没想明白,但是身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她很乐意帮助一个古代女性独立起来。因此便点头,“向姐姐客气,我回去跟父母说一声便过去帮你忙。”
“如此便多谢妹妹了。”
“也不着急。”
长公主道:“你们在我这儿再住上几日,白日里我让人陪着你们过去先收拾,等收拾差不多了再过去也不迟。”
“多谢殿下!”
又过一晚,左家派人过来送衣服。料子都是好料子,这回有便宜爹开口,张氏自然不敢再敷衍了。
两日后,公主让人给左玉做的衣服也做好了。不仅如此,她又额外赏赐了她与向氏布料,都是蜀锦,可珍贵着。
左玉将蜀锦放到自己卧房里,看着张嬷嬷那直勾勾的眼神,心里一动:这货跟着自己来这多日都没作妖,莫不是在憋大招?
别怪她心眼多,实在是原主记忆里的张氏太不堪了。固然还没到下毒害人那地步,但恶心事可是做了不少的。
这张嬷嬷是张氏的人,原主信她,她可不信。这好的机会都不下手,除非张嬷嬷的芯子也换了,不然绝不可能。
想到这里,她便将蜀锦放进柜子,也未上锁,道:“嬷嬷,向姐姐可怜,我得帮帮她。你也不用跟着去了,你便在这儿看着这些东西。公主赏赐的东西可出不得差错……”
她抚着蜀锦,“尤其是这蜀锦和这两件蜀锦做的衣服。要是有个闪失,可就有大不敬的嫌疑了。”
“姑娘放心,奴会好好守着这儿的,绝不会出差错。”
“嬷嬷仔细,您亲自坐镇我自是放心。”
左玉笑着点头,一副信任张嬷嬷的样子。张嬷嬷心里一动,前几日盘桓在心头的怪异感消除。
什么嘛?亏她担心了几天,这左玉还是那个左玉嘛!又傻又蠢!
左玉与向氏走了。
等人一走,张嬷嬷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她寻了把剪子,拿起衣物,将上面的绣花挑开。如此不会很显眼,但用来害下左玉也足够了。
而另一边左玉才出门,便对向氏说:“姐姐,我有东西掉屋里了,我去拿下。”
向氏笑着道:“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折返回去,待到门外,见左玉停下脚步,向氏好奇,问道:“妹妹,怎么了?”
说着便探头,见到左玉身边的嬷嬷拿着剪刀在搞破坏,她直接惊呆了。
这家仆脑子有问题不成?不对,不是家仆脑子有问题,是她背后的人脑子有问题!
一个家族在家里怎么斗都没事,但是对外时若不团结便只会给人看笑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得就是这道理。
她望着左玉的眼里露出了同情。继母恶毒还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继母不光毒还蠢,那真真是要命的事啊!
左玉一脸的“不敢置信”,颤着唇,喃喃道:“她,她为何要,要这般……”
几日下来,左玉的人设已凹得非常成功。在向氏、公主以及公主府一干人等的眼里,左玉就是个刚正不阿的君子。她这样刚正不阿的人怎会想到人间的阴私?
便是仆人故意怠慢她都看不大出来,如何能想到人心会是这般险恶?
向氏想起自己在毕家时的处境,再听听这话,便觉火蹭蹭地直冒。她抓过左玉的手,拍了拍,道:“人心隔肚皮,妹妹如兰如芝的人哪里懂这些阴私?若不是回来拿东西,怕是永远都撞不上。妹妹不急,待我进去问问她。”
“别!”
左玉一把抓住向氏,道:“许是那绣娘出了差错,嬷嬷心慈,怕绣娘被责怪,应是在补救。”
说着便福了福身道:“姐姐,您先去外面等我,我问嬷嬷几句话,等下就过来。”
向氏本不想答应。这种奴大欺主的事她见多了。左玉年岁小,性子又耿直,真要交锋起来,怕不是这老虔婆的对手。毕竟,这老虔婆背后站着的可是张氏,哪里能买左玉的账?
但见左玉眼露哀求,她的心一下就软了。
家丑不可外扬,左玉真君子啊!
点了点头,道:“那我去外面等你。”
左玉点点头。
走进屋子,看着那专心致志搞破坏的老虔婆冷笑了声,道:“张嬷嬷,你在做什么?”
“啊!”
张嬷嬷惊呼了下,差点就剪到了手,好险!
她转过身,见是左玉,有些诧异地道:“大姑娘,您怎么回来了?”
“我东西掉屋里了,回来拿。”
左玉的神色很冷,“不曾想却撞见嬷嬷在破坏公主送来的衣物!张嬷嬷,你好大的胆子!!”
“姑,姑娘误会了……”
“误会?”
左玉上前,拿过衣服,见上面绣的芍药花已被破坏,她举起衣服,问道:“这是什么?”
“这,这,这……”
“这是什么?!”
左玉猛地一拍桌子,“你好大的狗胆!长公主是什么人?她赐的东西你也敢拿来栽赃陷害我?!张嬷嬷,我知你是母亲的贴心人,这些年来你虚情假意、阳奉阴违,我何曾说过你?概因你卖身与人为奴不易,所作所为皆不由本心,故而一直睁一眼闭一眼!可我万万没想到!!”
左玉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心痛地道:“为了一点私欲竟是要将我和整个镇国公府都推进火坑!来人!拿藤条来!”
张嬷嬷傻眼了!
左玉进来后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这一句句一字字扣下来,直接就给她打成了祸害国公府的害虫,这还了得?!
反应过来后,她便冷笑,“姑娘,大喊大叫可有失大家闺秀风范。再者尚未厘清事实前就下结论也有违圣人教导。”
“圣人还说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你怎么不记得?”
左玉冷笑着道:“这里你是尊还是我是尊?”
张嬷嬷心里一惊,实在想不通这个素来跟软面条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横起来了?
惊过后,她便梗着脖子道:“虽说尊卑有别,但是姑娘若是冤枉老奴,老奴亦可自辩。”
“自辩?”
左玉被这无耻的话都气乐了,“你被我抓了个正着,还想抵赖吗?”
“姑娘,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
张嬷嬷板着脸道:“这芍药绣坏了,老奴只是修补下,免得为您做衣的裁缝被罚。”
“你管这叫修补?”
左玉拿着衣服,“到底是你眼瞎还是我眼瞎?!好一个刁钻恶奴!你们都死了吗?!给我掌嘴!”
无一人动,所有奴婢都低着头,只当没听见。
张嬷嬷嘴角微微扬起,道:“姑娘,公道自在人心。”
“好一个公道自在人心!”
长公主的声音在外响起,屋里所有人都一惊,左玉忙上前行礼,“殿,殿下,你,你怎么来了?”
再一看她身后的向氏,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向氏果然厚道,也聪明,知道自己这几个奴仆根本不听自己的话,去帮自己喊救兵来了。
长公主冷着脸走了进来,见张嬷嬷还杵在那儿,便是冷笑,“之前便有人跟我说,左家女身边的奴仆奴大欺主。本宫本想着,这也非本宫家事,不便过问。不过本宫真是没想到,你为了陷害自己的主子竟是敢破坏本宫让人做的衣服……”
她走到上首,坐了下来,口气淡淡地道:“如此……便算不得是左家的家事了。王嬷嬷……”
“你便替本宫教教这嬷嬷什么是规矩吧。”
“是!”


第15章 打你打到我心痛
“公,公主恕罪。”
吓傻的张嬷嬷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跪下,“奴婢没,没有……”
“我都看见了。”
公主嘴角含着笑,身子朝前倾了倾,眉眼微微一挑,“怎么?这位张嬷嬷是要说本宫的眼睛也不好,也不明是非吗?”
“奴,奴不敢……”
“王嬷嬷,教教她吧。”
“殿下!”
左玉忙跪下,“张嬷嬷年事已高,又是母亲的陪房奶嬷嬷,她,她只是一时糊涂,无意冒犯殿下,求殿下开恩,容臣女亲自来惩戒。”
长公主看了左玉一眼,长长叹出一口气,摇摇头,道:“左家女,有些恶纵不得的。罢了,你是君子,本宫今日就给你个面子,由你自己来惩戒吧。”
“多谢殿下!”
左玉一脸感激,可等藤条递到她手上,转身面对着张嬷嬷时,脸上哪还有什么感激后怕?
她拿着藤条的手在轻颤,可背对着公主的脸上却挂着笑容。
张嬷嬷抬头,整个人都懵了。
她想不通,以前庸弱的左玉大病一场后怎么就变阴阳人了?
“阴阳人”左玉颤着手,对着张嬷嬷时是微笑,转头面对公主向氏时是不忍、犹豫……
表情到位,表演出色。
随着藤条抽打下时,她将演技发挥到了极致!
“嬷嬷,你忍着些,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今日真出格了!”
狠狠抽了三下,她便将藤条递给张嬷嬷,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道理一通百通,是我平日行事不周,苛待了下人,以至于你怀恨在心。你这便起来,抽打我三下,主仆共勉,以后莫要再犯了。”
左玉那三下可是用尽了全力了,张嬷嬷惨叫都来不及,哪还有力气来打她?她死死盯着左玉,眼里满是怨毒。
左玉红着眼,将藤条硬塞进张嬷嬷手里,“打吧,嬷嬷!”
长公主摇摇头,道:“你这般为她着想,她却还怨恨你。罢了,左家女,有些人是教不好的,我公主府也容不得这等人。来人,去挑几个贴心的人来伺候左家女,这几个……”
她眯起眼,口气冷冷地道:“便都送回镇国公府吧。”
“不,不要啊!”
张嬷嬷惊得都顾不上疼了,连连求饶,“求殿下恕罪,求殿下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啊!”
这要回去还能有好?这是直接挂了镇国公的面子了啊!老爷能饶了自己?
“殿下……”
左玉一副不忍心的样子。可她才说了两个字,长公主便道:“闭嘴!心怀慈心是好事,可一味只讲仁不讲罚,岂不是要乱套?!人人都可以贱冒尊的话,还要法度做什么?都愣着做什么?!给我轰出去,直接送回镇国公府!”
“是!”
几个粗使的婆子被唤了进来,三下两下便将左玉带来的人都给拉了出去。
左玉一脸不安,望着张嬷嬷等人的眼里也满是隐忍。
长公主见此,更是怜惜了起来。
多好的孩子?不但有君子之风还聪明。她必是知道这人被送回去的下场才出来阻拦的。
但是,这心太软也不是好事啊。
不过,要是给自己当媳妇倒也不怕。这天下谁能欺得了自己的媳妇?
长公主越看左玉越满意,便安慰道:“莫要担心。腐肉不去,新肉不长,该用雷霆手段时也不能手软了。”
“唯,多谢殿下教导。”
左玉忙福身感谢。公主笑了笑,道:“好了,本宫也不耽误你们了,你们有事便忙去吧。”
“恭送殿下。”
苍蝇被赶走了,眼线也被赶走了,左玉走出公主府时,看向天空,脸上露出了一丝忧郁。
生活,生生将我逼生了一朵白莲花,节操越来越稀薄了……
不过……
这感觉,真赞!
接下来的日子左玉便帮着向氏开始打理新居。本来她想回去一趟,但是长公主却不让。她想了下,就明白了,这是长公主在给她撑腰。
如果她这时回去便只能说明长公主也不是太在意这事,那样的话,不一定能将张嬷嬷等人弄走。毕竟她是张氏陪房奶嬷嬷,都已经被惩罚过了,顶多再扣点工资,关几天,便没事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的目的就达不到了。所以公主不放人,便只能说明长公主在关注这事,要是没个满意的结果,怕是不会放人。
想明白这点后,左玉感动的啊。
虽然她也不知为啥公主对她这般好,但听了向氏说了公主的经历后,她觉得公主可能是跟她共情了,毕竟她也是被所谓的继母压了很多年呢。
向氏的家离着也不远。大昭以西为贵,所有高官府邸都在皇宫附近。长公主指派了一个外管事帮忙,没几天功夫便招了好些个帮佣,买了些奴仆,将向氏的宅子给整理了出来。
趁着这机会,左玉也记住了买卖奴仆的路数。虽然对这事很反感,但是既然都在这时代了,入乡随俗,矫情只会害了自己。
张嬷嬷这回保准没好果子吃了,自己也得为自己以后的“班底”动动脑子了。府里的人肯定不能再用,还是得想法从外面找。
买也好,雇帮佣也好,反正就是不能用家里的人!
新居落定,整个过程都异常顺利。毕家眼下在风口浪尖上,也不敢过来寻晦气。
将宅子收拾妥当后,向氏便下了名帖,邀请了京中一些姐妹过来。向氏的事被传播开后,得到了许多闺中女子和妇人的同情。因此这帖子一下,许多人都带着礼物过来。
向氏便拉着左玉,向京中的这些贵妇介绍。一听是敢为向氏出头的左玉,这些京中贵妇便纷纷夸赞,纷纷相互换了名帖,让左玉没事也过去串串门子。
左玉到了这会儿才明白公主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向氏虽已是下堂妇,但毕竟曾是毕家儿媳,还是靖国公唯一留存的血脉,其人脉也是非常广的。自己帮了向氏,她现在投桃报李,将京中这些贵妇介绍给自己,将来若是有个什么事也好有求助的门路。
吃完这顿“新生”宴席,左家也来了人。也不知跟公主说了什么,公主便让她回去了。
而就在她回家那天,她君子之名已传遍了整个京城贵妇圈。
小小年纪,进退有度。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行事风格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时间,京中与镇国公门第相配的夫人都在暗暗琢磨着左玉的年岁。
13了,现在就能下帖去说亲了吧?若是能到自己来当媳妇,那就是福气!
左玉不知这些人想得这么远,她与长公主告别后,坐着公主府的马车回到家时,受到了热烈欢迎。
真·热烈欢迎。
家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都站在大门口,等她回来。
她不明原因,但心里却格外警惕。这些日子在公主府那儿刷够了经验,得到了一堆物资不说,空间还增加了一倍,这让她有些得意忘形,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可当她走下马车,看着这阵势,所有的得意瞬间消失。
在这个家,无人可庇她,还不是得意的时候。
她肃着脸,赏了公主府的车夫后,走上台阶。
各种恭维声在耳边回荡着,而她只当未听见。
待到了花厅,见张氏端坐着,她便按照礼法行了礼,然后便垂手而立,也不再言语。
张氏也不说话,只慢慢地喝着茶。
这就是要作规矩了。
左玉这几日风头出尽,而向氏请了所有人就是没请她,她这心里的气也可想而知。
更别提张嬷嬷等人被公主驱逐,这面子上就更挂不住了。张嬷嬷是她陪房,那几个丫鬟也是她选的。尽管张嬷嬷声嘶力竭地辩解,可左林并不相信公主会冤枉她。
再者,即便冤枉了你又如何?能放你回来,已是公主仁慈了。
左父身为一家之主,自是要维护家族名声。自家奴仆在公主府做出这等丢人的事,他哪里还会给张氏好脸色?而且,真以为扯什么左玉任性的理由他就会信了吗?他这个国公是摆设?稍稍打听不就知道了吗?
你张氏到底想做什么?继母与继子女不亲他也能理解,但你这是什么?你这是害人啊!
因此,从张嬷嬷被送回来那天起,他便不再见张氏。这让张氏很慌也很气。今日左玉回来,可不得寻着机会作规矩吗?
屋子内很安静,初秋的暖阳从斜支起的窗洒进来,将屋内镀了一层淡淡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