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爷话音刚落,许管事的小厮进来传话:“我们家老爷有事不能来了。”
那小厮神情不太好,传完话就要走。
董老爷忙起身迎过去:“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
小厮摇头,许管事方才被大爷的人带走了,这种情形不要说这些商贾,就算是老爷亲自开口要人,大爷也不一定会听。
眼见今日的银子是白花了,谢二老爷一阵心疼,想要见宋家人怎么就这般难。
“好事多磨。”董老爷刚要安慰谢二老爷几句。
谢家的管事就找了过来:“老爷,大小姐要回陈家,二太太请您回去一趟。”
谢二老爷一路向家中赶去,路上管事将家中的情形大致说了。
“二太太被磨得没法子,将大太太的嫁妆找了出来。”
如果苏家肯将婚约换到茹岚身上,拿出那些嫁妆也还算值得,不过谢二老爷心中还是不痛快,今日他已然损失了太多银钱,大嫂那些嫁妆最好少给一些,至少该弥补他今日酒席的花销。
谢二老爷下了马径直走进院子,当看到谢家二老太爷亲切地与陈子庚说话时,谢二老爷不禁皱了皱眉头,族长怎么会来得如此快?
听到动静,谢家族长也看向谢二老爷。
谢家族长目光中颇有几分不悦,辰丫头想要与外祖母回家,乔氏也没有阻拦,如果没有谢二的同意,乔氏也不敢这样,看来二房早就想要将辰丫头撵出家门。
既然这样,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谢家族长将嫁妆单子递过去:“这些嫁妆乔氏让人去寻了,你也看看。”
谢二老爷心口一滞,没想到乔氏居然不等他回来,这么快就着手准备,看在族长眼中还当是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将谢良辰送出门。
事已至此,再解释也是没用,谢二老爷只好忍下来。
有了嫁妆单子,东西自然就不能少,谢二老爷想要浑水摸鱼的事也就做不成了。
眼看着又有一笔银钱要拿出来,谢二老爷想着与苏家的婚约,才稳住烦乱的心情。
谢家族长道:“陈老太太说你大哥还留下了一些财物,按照本朝户令,长房无子嗣承继,财物要分成四份,辰丫头得三份,剩余一份入官。”
谢二老爷下意识地道:“大哥、大嫂出门寻良辰时卖掉不少家财做了盘缠,着实没有更多……”
“这天还没黑呢,就说上瞎话了,”陈老太太快步走进屋子,“霸占大哥、大嫂的财物,就不怕天打雷劈?”
谢二老爷没说完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
陈老太太掐腰:“我那女婿出门前与我说的清清楚楚,他买了山地,文书就放在你这里。”
谢二老爷脸色一变,没想到陈老太太会知晓山地的事。
陈老太太伸出手:“谢族长,你看看,这亏不亏心都写在脸上了,还不是欺负辰丫头没人护着。”
谢家族长看着谢二老爷:“那些山地你知不知晓?”
谢二老爷强稳住心绪:“方才我没有提及这些山地,那是因为大哥没有将买地文书交给我,若不然我打发人去衙署问一问?”衙署文房的人与他有些交情,文房失过火,只要说山地文书不见了。
谢二老爷就要唤管事前来,就看到陈老太太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函,陈老太太翘着下巴,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不辛苦谢二老爷了,我们已经去过衙署,衙署帮忙誊抄了一份文书,往后这山地就是辰丫头的,与别人没有半分关系,谁也别想再惦记。”
谢二老爷一惊再惊,怎么他出门的功夫,陈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虽说那些山地不过是薄田,却也能得些银钱,谢二老爷胸口一闷,差点就喘不过气。
“既然这样,”谢家族长看向谢二老爷,“你就来做文书。”
谢二老爷走上前去,当看到文书上衙署的官印时,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眼看着一切顺利,陈子庚快步去给谢良辰报信。
“阿姐。”陈子庚推开门。
谢良辰已经下了床,坐在八仙桌旁的锦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子庚脸上本来堆满了笑容,看到谢良辰额头上满是冷汗时,立即变了脸:“阿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良辰听到陈子庚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方才做了个噩梦,梦见被一只母大虫扑倒了。”
“怪不得阿姐害怕,护崽子的母大虫最凶。”陈子庚小心翼翼地用帕子为谢良辰擦汗,阿姐这么厉害,能吓到阿姐的都不是凡物。
谢良辰暗自摇头,哪里是什么护崽子的母大虫,她是梦到了债主,宋羡一言不合,就一刀戳进了她的胸口,死亡的恐惧牢牢地将她笼罩住,到现在还没散去。
她是真怕宋羡,至少现在没有能力与他抗衡,将来有了本事,定会设法从他身边逃脱,让他再也寻不到。
这个梦也提醒了她,她要从谢家离开,需要事先知会债主,免得债主以为她要借机潜逃。
她可不想面对宋羡手中的利刃。
可是要怎么知会好呢?谢良辰看向门外,这里定然有宋羡安排的人手,明日她会与祖母、阿弟回到陈家村,今夜她就要设法向宋羡传消息。
希望宋羡的心情比之前好一些了。


第11章 又见债主
陈老太太亲眼看着谢家族长签下文书,又一遍遍检查了谢家二房找到的嫁妆,熬到二房的管事都回去歇着了,她这才回到谢良辰的屋子。
天已经黑了,陈老太太看看头顶的一轮明月,好像到现在才回过神来。
今日,她见到了辰丫头,还将女儿的嫁妆拿回来了,还有女婿留下的两片山地,明天一早她就带着辰丫头一起回陈家村。
陈老太太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厉害。
这些年,顶多就是打打嘴仗,这回让谢家二房将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出来。
当然,这些都是辰丫头教她的,说到底还是辰丫头聪明。
陈老太太又不禁想起自己那苦命的女儿、女婿,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站在穿堂里准备将眼泪吹干净再进屋。
门口传来谢良辰的声音:“外祖母,穿堂风硬,我们进屋说话吧!”
谢良辰端着灯站在门口,她旁边的是个头小小的陈子庚,这姐弟俩好像当年她的一双儿女,让她心里一亮,日子好像也有盼头了。
“没事,”陈老太太刚强,“老婆子身子骨还壮实着呢!”
祖孙三个坐在屋子里,谢良辰倒了热茶给陈老太太。
陈老太太骂了一天的人,嗓子早就冒烟了,一杯茶下了肚,觉得不如自家的大碗痛快。
陈老太太想起什么,扭头去看陈子庚:“明天查看你姑姑的首饰时,你也咬一咬,从前你姑姑带来的簪子都是银的,她们找了差不多的放进去,不知是真是假。”
陈子庚认真地点头。
陈老太太道:“今天晚上谢二老爷一家肯定睡不着。”
陈子庚摇头:“明晚他们才会睡不着。”
说完话,三个人分头去休息,谢良辰躺在床上准备先睡一觉,等到晚一些再出去寻她的债主。
谢家二房还没有睡。
谢茹岚兴奋的睡不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宋怀清似的,三年前年关时,宋怀清拿着礼物前来,她躲在屏风后偷偷地看着。
那芝兰玉树般的身影,朝着她走过来,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她说不出的紧张和激动,只想要走出去与他说句话。
后来她故意在院子里撞见宋怀清,她躬身行礼,他也回了礼数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眼睛里没有她,她因此难过了好一阵,后来想通那是因为他有婚约在身,所以见女眷要格外小心。
如果那婚约是她的就好了,一切就都会不同。
谢茹岚深吸一口气,只要等明天苏家退了亲,她的愿望就会成真。
比起谢茹岚,谢二老爷的心情不佳,宴席出了差错不说,还要搭上大嫂的嫁妆和那两块山地,这些都不在他的打算之内。
乔氏见谢二老爷脸色不好,忙上前道:“老爷,您怎么了?”
谢二老爷皱眉:“今天的事,你应该等我回来再安排。”
乔氏也不生气笑着道,“苏大太太亲口说,如果谢良辰回去陈家,就要为苏家大爷另寻婚事,这么好的机会,我哪里能错过?我是怕谢良辰反悔,才会急着坐实。”
谢二老爷听到这话,面色好了一些。
乔氏笑道:“老爷自己算算,这些银钱换苏家这样的姻亲值不值?”
乔氏想到陈老太太和谢良辰得意洋洋的模样,到时候看到茹岚风光大嫁,陈老太太会恨不得一头撞死!
“有了苏家帮忙,老爷也不用这样辛苦,就算宋家也得给苏家几分薄面。”
谢二老爷听到这些话,心中的郁结完全被解开,他嘱咐乔氏:“明天将良辰送走之后,你就与苏大太太商量茹岚的婚事。”
“您就放心吧,”乔氏笑道,“妾身会办好。”
夜渐渐深了,谢家人终于都陆续进入了梦乡。
谢良辰起身穿好衣服,提起点燃的风灯推开屋门,走进院子里。
宋羡会在谢家安插人手盯着她,只要她院子里有动静,躲在暗中守着的人就能看到,谢良辰仰头看了看天,片刻之后,开始在院子里踱步。
被宋羡吩咐一直守在谢家的常悦,看到了一盏风灯在谢大小姐院子里亮起。
那盏风灯一会儿被点起,一会儿又熄灭。
常悦看了片刻,就发现了端倪,谢大小姐利用风灯在黑暗中写了个“宋”字。
常悦吩咐身边人:“去看看大爷回来了吗?禀告大爷一声,谢大小姐要见大爷。”
谢良辰在院子里转了三圈,写了三遍“宋”字,这才回到屋子里,重新躺在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谢良辰隐约听到有响动,她抬起头看去,瞧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隔着幔帐立在不远处。
谢良辰早有准备,心情还算平静。
“大爷要见你。”
谢良辰听到冷漠的声音传来,不用问这就是宋羡留下看着她的人。
从床上起身,谢良辰跟着那人向外走去。
……
宋羡从山中回来没有进宋家大宅,而是去了他自己置办的小院子。
常安等人满身鲜血,却十分的兴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总觉得大爷今日异常的厉害,带得他们也比寻常时候勇猛了几分。
将那伙占山为王的悍匪尽数拿下。
常安道:“大爷,二爷的人在四处寻找许管事,还问到我们这里。”
宋羡声音冰冷:“继续审,不必理睬他。”许管事招认之后,自然会让他们见到人。
常安等人十分欢喜,只想要庆贺一番,奈何大爷没有这个意思,他们也只好作罢。
小厮将干净的衣袍送进屋子,走到常安身边低声道:“我怎么瞧着大爷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常安摇头,他也弄不清楚,尤其刚刚常悦上前说了几句话,大爷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他总觉得大爷眉宇间的多了几分阴沉。
常安只能嘱咐小厮:“没事别往面前凑。”
这种时候,谁也别去打扰,等大爷自己慢慢消了气也就好了。
常安话音刚落就瞧见常悦走进院子,常安正要迎过去,就瞧见常悦身后跟着一个女子。
常安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谢良辰走进院子里,就瞧见了站成两排的护卫,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在她被带到屋门口的时候,周围就变得更加静寂。
谢良辰大概猜到,宋羡心情应该依旧不好。
“大爷,人带来了。”常悦低声道。
过了一会儿,宋羡低沉的声音响起:“进来。”
谢良辰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今晚风大,桌案上的灯烛跟着晃了晃,谢良辰忙转身将门合上。
宋羡正在看手中的舆图,灯光照在宋羡脸上,他垂着眼睛,敛去那深邃而凌厉的目光,此时的他看起来,竟多添了几分柔和。
宋羡本就英俊,只不过后来大家提起他,就想起他的威严和狠辣。
谢良辰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她却不是怯懦之人,既然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就会一往直前。
宋羡没说话,谢良辰就安静地打量眼前的人,试图猜测宋羡心中所想。
宋羡身上穿的是一件干净的长袍,右臂上有一圈暗色污渍透了过来。
“大爷,”谢良辰道,“您受伤了?让我给您看看伤口。”
宋羡微抬起眼睛,目光落在谢良辰身上,他的目光冷淡中透着几分危险,他就像没有听到她方才的话,不置可否。
谢良辰却没有等在原地,而是快步向宋羡走去,没有犹豫,伸出手利落地去挽宋羡的袖子。


第12章 日常还债
谢良辰将宋羡的袖子一点点地向上卷,一直卷到了手肘,露出了他结实的小臂。
手臂上有一道刀伤,大概有四寸长,伤口虽然不深却还在渗血。
宋羡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又去看桌子上的舆图,清冷的眉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谢良辰也没有出声打扰宋羡,转身推开门,找到外面的护卫:“有没有药箱?”
门口的常安正在琢磨那位大小姐是怎么回事,他和常悦整日里跟在大爷左右,并没有发现大爷与什么女子有来往,怎么今天晚上突然就将人带了回来。
他都要忍不住问常悦,是不是他当值的时候睡着了,错过了些什么?
“药箱?”常安片刻后回过神,“大爷受伤了?”
大爷心情不好,将他们全都撵了出来,自己换的衣裳。他正想找个借口进去看看时,这位顾大小姐就来了。
“不严重,”谢良辰道,“但是需要上药。”
常安向屋子里看了看,大爷没有说话,那就是默许了。
“我去拿。”常安说着亲自将药箱拿过来递给谢良辰。
谢良辰道了声谢,关上门,提着药箱走到宋羡身边。
药箱里的东西十分齐全,谢良辰用带子将衣袖束起,净了手,找出外伤药和布巾开始为宋羡处置伤口。
前世谢良辰在苏家买卖药材,学了药理,还在药铺里帮着师父为人看症,宋羡这样的小伤,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谢良辰垂着头忙碌,她知道宋羡一定在看她,出于对她的不信任,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本来她就没准备耍花样,自然也不怕宋羡审视。
包好了伤口,谢良辰将宋羡袖子放下来,又贴心地捋平了褶皱,让衣衫看起来齐齐整整。
谢良辰觉得,自己这一波谄媚,可谓是仔细周到,像个狗腿子,谁叫宋羡认定她就是害他回到十二年前的罪魁祸首呢。
其实真相到底如何谁又知道,眼下谁拳头硬就只能听谁的。
“你对付季远时用了毒?”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如果这话是出自别人的口,谢良辰会有些惊讶,不过精明如宋羡,他没有亲眼看到,也能猜出大概。
谢良辰没有隐瞒:“是,不过我通药理本是为了救人,从未想过伤人。季远杀我阿弟,我为了报仇,只求与他玉石俱焚,便也顾不得那些了。”
宋羡道:“季远能上当,可见你的手段不错。”
谢良辰直言道:“原也是没什么本事,不过仗着季远好色。”
听到这里,宋羡眼睛一挑,向谢良辰脸上看去,少女长发乌黑如云,皮肤白若玉璧,黛眉红唇,长长的睫毛轻垂着,透出几分娇柔。
娇柔?就像她恭谨地向他回话,看似很听话,其实每个字都在反抗。
她那话的意思是,只要不好色,就不用担心中了她的圈套,这是在给他宽心,还是警告他不要打她的主意?
宋羡没有说话,谢良辰却感觉到他的不悦,太聪明的人通常都不好伺候,如果当年杀阿弟的人是宋羡,她就算想要搏命,都没有任何机会。
谢良辰接着道:“前世学药理是为了经商,因此学的不精,今生我会多注意,尽可能多学一些。”
宋羡淡淡地道:“为何?”
谢良辰道:“方便为自己看病,等我恢复记忆之后,也就知晓那玉佩的由来。”
宋羡语气随意:“你倒没有忘。”
被那种压迫感笼罩,表面上轻松,心里就是绷紧的弦,谢良辰道:“不敢忘,大爷对我有恩,前世最后一刻,是大爷助我复了仇。”
屋子里的气氛稍稍好一些了,宋羡端起面前的茶杯来喝。
谢良辰这才将此行最重要的事说了:“大爷,我明日就要离开谢家,前往城西的陈家村,以后就带着外祖母和阿弟生活。”
谢良辰将自己拿回嫁妆和山地的经过禀告给宋羡,宋羡这样的人,无心理会内宅这些小事,但她不能不说。将话说清楚,会少了揣测和怀疑。
宋羡看向谢良辰,一天功夫她就退婚、离开谢家,看来她对谢家和苏家怨怼颇深。
他又想到自己围剿那些贼匪,抓了与贼匪有来往的许管事,那些碍眼的东西,一刻也不想多留。
话说完了,谢良辰也没有什么需要禀告,躬身道:“大爷,那我就先回去了。”
宋羡没有阻拦,谢良辰拿起药箱走出了屋子。
打开门,又吹到了冷风,谢良辰心头的阴霾也散了些,转身轻轻地将门关上。
心头忽然冒出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可不是吗?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是在与十二年后的新帝来往,兴许这一世他会更早登上皇位。
门没有完全关紧之前,常安顺着门缝看了看自家大爷,大爷似是在看文书和舆图,常安心中咋舌,越发弄不清楚这谢大小姐的身份,大爷处置公务都不避开谢大小姐,这是何等的信任?
这种事从前没有过啊!
谢良辰将药箱递给常安:“还有人需要看伤吗?”院子里这一群人,立在那里仿若雕塑般不说话,身上全都沾了血腥气。
常安向屋子里看了一眼:“不用了,一回儿郎中会来。”
谢良辰点头,第一次见面,他们自然更相信自己的医工,宋羡会让她动手,那是想要探查她的意图。
将要走出院子,一股浓烟忽然呛入嗓子,谢良辰一阵咳嗽,转头瞧见冒出烟火的灶房。
片刻之后,厨娘冲了出来,小声埋怨:“怎么打理的?柴禾都湿了,屋子里到处都是烟,让我何时能将饭做好?”
谢良辰询问常安:“我能过去帮忙吗?”
常安问了宋羡的意思,谢良辰才被带入厨房中。
“我给您打下手。”
厨娘开始还不在意,当看到谢良辰将面条拉的又细又长时,暗暗觉得这小丫头委实有几分本事。
面条滚入沸水,随着蒸腾的水气,面香四溢。
等到面条出了锅,谢良辰解下围裙,跟着常悦一起走出院子。
厨娘将面条和小菜送进主屋中。
厨娘向宋羡禀告:“小娘子帮忙做的,闻起来很香。”
不过那位小娘子毕竟是外人,厨娘又说:“面和菜都试过了,没问题。”
宋羡没有说话,厨娘躬身退了出去。
饭菜的香气渐渐传来,宋羡无心动那些,目光依旧落在公文上,突然回到十二年前,有些公务的细节他记得不是很清楚,现在都看一遍,不光是捋清思路,也是熟悉现在周围的一切。
“阿羡在哪里?”
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人推开门,大步走进屋子。
宋羡抬眼看去,却还没有将眼前人端详个仔细,那人耸了耸鼻子,将脸扭去了桌子上。
“家里来了新厨娘?怎么这么香。”
那人几步就跨到了桌子旁,然后抬起一双晶亮的眼睛:“阿羡你吃吗?”
“不吃。”宋羡听到自己的声音。
那人笑着道:“放着太可惜,我替你吃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屋子里传来吸面条的声音,或许是那声音太大,宋羡肚子里竟然“咕噜”一声。
他觉得饿了。
那人一边吃,一边模糊不清地道:“我刚才瞧见常悦带着一个女子离开,是哪家的闺秀?”


第13章 合谋
宋羡看着吃面的程彦昭。
宋家与程家是世交,他三岁时就认识了程三,之后他们一起去军营,程三随他一起征战,帮他调动粮草。
他起兵的时候,程三也是与他南下。
如今又见程三,宋羡不禁一瞬间恍惚,他几乎忘记了,程三从前就是这个模样,在他面前话极多,就算吃东西也堵不上嘴,几乎到了让人无法容忍的地步。
除了带兵征战的时候,程彦昭俨然就是个纨绔,烟花柳巷、酒楼赌坊常见他的身影。直到程三喜欢上孟大小姐,孟大小姐嫁了人又死于战乱,程三就再也没笑过。
发现宋羡在看他,程彦昭抬起头:“怎么了?我哪里不对?”
宋羡挪开视线。
程彦昭将嘴里的面咽下,迫不及待地喝了两口汤,然后接着道:“说真的,刚刚走的是什么人?”
宋羡不答,将目光落回公文上,再世为人见过程三两个面孔,他依旧无法理解程三为了孟大小姐会变化那么大,孟大小姐在程三心中超过了家人、朋友甚至同袍。
程彦昭不知眼前的宋羡已经不同了,他对那位女眷的身份好奇的不得了,宋羡这里除了来侍奉的婆子,还没见过其他女子。
所以方才在路上遇到的那女子的时候,程彦昭不禁一怔,十分惊讶常悦会护送个女子离开。
当程三回过神想要仔细瞧瞧的时候,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那女子敏锐地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程三要打马上前,常悦却又将那女子挡住,告诉他:“是大爷唤来的人。”
程彦昭敏锐的察觉,这件事不简单,于是火急火燎地来问宋羡。
“什么时候认识的?”程彦昭继续道,“怎么还带来这里?这么晚了独自出来见你,她家里人不担忧吗?”
宋羡依旧没说话。
程彦昭觉得今日宋羡对他格外的容忍,难道夜会女郎心情好了?
“凡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才痛快。”程彦昭劝说着,将面前的饭菜吃了精光,然后拿起空碗,神情意犹未尽。
“还有吗?”程彦昭开门询问外面的常安。
“没了,”厨娘回话,“程三爷想吃,奴婢能再做一碗?不过可能味道会不一样。”
果然这些是别人做的,而且那人八成已然不在院子里。
程彦昭心头念头一闪,重新关好门回到屋中,接着问宋羡:“那位大小姐的身份你不肯说,这厨娘是哪里请的可以告诉我吧?”
宋羡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程彦昭道:“我用十匹战马换,让她去我那里做一阵子饭如何?反正你又不在乎,厨娘做出的饭菜你也不吃。”
宋羡并不动心。
程彦昭道:“那二十匹?三十……三十总行了吧?再多我可弄不到了。”
发现宋羡表情依旧冷淡,程彦昭觉得愈发不寻常,一个爱战马如命的人,会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听到这里,宋羡终于掀开眼皮:“你想要说什么?”
程彦昭道:“告诉我那位女眷是怎么回事,或者将厨娘借我几日,我拿战马来换,可行?”
宋羡重新见到程彦昭的喜悦,此时被磨得干净,淡淡地道:“不行。”
程彦昭的表情彻底僵住,他似是想通了什么:“新厨娘和那位大小姐……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宋羡表情依旧淡然,程彦昭却得到了答案,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宋羡。
宋羡在那目光中又抬起头,视线中露出询问。
程彦昭抿了口茶压压惊:“阿羡,你这是有欢喜的人了?”这么多年宋羡身边没有任何动静,他都要认为宋羡有隐疾。
宋羡皱眉,面色不善,他不说那是因为重生之事,程彦昭显然是想歪了。
宋羡淡淡地道:“将你的精神都放在政务上,也就不至于让宋二在城中兴风作浪。”
问到这个地步,宋羡这都不解释,程彦昭更为好奇,反正人又跑不了,下次有机会他定要亲眼看看那位大小姐。
程彦昭收回思绪,宋二爷让人四处拉拢官员和商贾,意图很明显,北方刚大定,谁能治理好北方,在朝廷中都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