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知道这样很好,但心中莫名的不舒坦,她的孙儿活的好像没有人气儿似的。
宋羡难得目光柔和:“祖母安心,这么多年,我都忘记了。”
宋老太太道:“救你的那一家人还没找到?”
宋羡眼前浮现出谢良辰的模样,不过他还是道:“没有。”
“希望他们一家人平安顺遂,”宋老太太握紧了宋羡的手,“我这身体愈发不好了,只盼着还能有机会当面谢谢他们。”
宋羡胸口一滞,他安慰宋老太太:“祖母好好将养,身体也会慢慢好转。”
宋老太太这次只是笑着点头。
祖孙两个一起吃了饭。
厨房送了熬好的鸡汤,管事妈妈盛了两碗,一碗给宋老太太,一碗端到宋羡面前。
管事妈妈知晓,大爷胃口一直不好,从来不喝汤,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大爷低头尝了一口。
管事妈妈面上掠过一抹惊讶,宋老太太也看到了,等到孙儿抬起头才道:“怎么样?可好喝?”
“好喝,”宋羡道,“祖母多喝些。”
宋羡方才想起了谢良辰煮的那碗黄精炖鸡,眼前这一碗好似也放了药材,但入口有些麻、苦,没有谢良辰那碗好吃。
用过了饭,宋老太太又问起:“彦昭怎么不来看我?”
宋羡道:“他知道我回来陪您吃饭,最近他胃口不好,怕坏了您的兴致。”
宋老太太总觉得孙儿心情不错,还与她这样说起了程彦昭。
宋老太太欢喜过后又为程彦昭担忧:“我见过那么多孩子,属他胃口最好了,若是不舒坦要请郎中看看。”
宋羡耳边回荡起程彦昭的声音,说不出的聒噪:“祖母安心,他就是吃多了。”
撑的。
宋老太太累了,让宋羡扶着躺在软榻上。
眼看着孙儿要离开,宋老太太道:“那件事我听说了,是你父亲和三弟不对,你父亲说,过些日子他会去定州,也会教训宋裕和宋旻。”
宋启正这是通过宋老太太的口,将决定告知他。
退去定州,将镇州给他,这就是宋启正的交待。
宋羡并不在意,前世他拿下了宋启正所有的兵马,将宋启正送去了晋城休养,他起兵之前,宋启正就病故了。所以拿下镇州,委实算不上什么。
宋老太太叹息:“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你父亲很是喜爱你,从乳母手中将你接过来,直说你生得像他,你三岁时,他从一百多个家将子弟中挑选了常安、常悦,让人将他们养成你的亲随。
常安、常悦倒是一直跟着你,你们父子却……唉……”
宋老太太不想说太多乱了宋羡的心情,儿子她说不动,总不能让孙儿一直受委屈。
宋羡从宋老太太院子里出来,没有停留直接出了镇国将军府。
他是宋启正的嫡长子,但镇国将军府却不是他的家。
宋羡一路前往衙署,刚到了门口,就看到程彦昭。
程彦昭满脸笑容:“李佑让你接手镇州的驻防,镇州是你的了。”
李佑来北方时,手中握着权柄,将镇州给宋启正还是宋羡,他可以做主,先让宋羡接手镇州,吏部、兵部的文书随后就会到。
宋羡对李佑这样的决定不意外,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宋羡隐约觉得这桩事与东篱先生和那婆子有些关系。
接手驻防将士不是件小事,宋羡无暇去陈家村,吩咐常安将那婆子的事告诉谢良辰:“不用遮掩,径直说给她听,她知道该怎么办。”
常安应声,还是提醒宋羡:“我们要去镇州军营,要不要让常悦跟着。”
“不用,”宋羡没有迟疑,“他办事我放心。”他不放心谢良辰才会让常悦前去盯着,眼下那老翁可能是东篱先生,就更需要常悦时时刻刻地在一旁,洞悉她所有的举动。
常安则是另外的思量,他与常悦是大爷的亲卫,亲卫就是大爷的另一条命,虽然大爷与寻常主子不同,经常在危难时救下他们兄弟。
但到底亲卫是旁人无法替代的,更别说常悦手下还有一干人手为他效命。
如今大爷还没有将常悦召回的意思,这着实让常安惊诧。
宋羡与程彦昭忙了三日,才算将镇州驻防换上自己的人手,宋羡心中牵挂宋老太太,想起祖母喜欢吃城中“泰和居”的饭菜,于是带着常安一路去了“泰和居”。
走到门口,宋羡就看到“泰和居”外,不远处蹲着两个人影。
一大一小。
少女梳着两个鬏鬏怀里抱着只木匣子,右手捏着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蹲在她旁边的阿弟则摆弄着手中的算筹。
正是谢良辰和陈子庚。
宋羡不知晓她在酒楼门口做什么。
伙计上前迎着宋羡上楼,宋羡身后的常安揣摩着大爷的意思,开口道:“门口有两个孩子是做什么的?”
伙计一时没明白常安的意思,伸头看了一眼才恍然大悟:“是卖药的,等了掌柜一整天了,您觉得碍眼,我立即就将人撵走。”
常安心被吓漏了一拍,忙开口道:“谁让你撵人了?”这谢大小姐怎么又将药卖到酒楼里来了?


第55章 赤诚
常安陡然变脸,旁边的伙计忙战战兢兢地赔小心,是他会错了意,就算挨顿骂也是应该。
常安接着道:“你家掌柜要见他们?”
伙计抿了抿嘴唇:“等掌柜忙完了,可能会见。”
常安和伙计的话传入了宋羡的耳朵,宋羡不以为意,一路走到二楼坐下,透过窗子看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外,好像也站着几个人,相隔的略微远些,并不能看清楚他们的面容。
宋羡目光在他们身上略微停顿了片刻,常安就心领神会:“常悦在附近,我去让人问问。”
其实不必都此一举,常悦看到他们前来,必会过来说话,但是宋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依旧没有阻止常安。
大约是仍旧不放心谢良辰。
常安很快去而复返,跟在常安身后的正是常悦。
常悦似往常般面无表情:“陈家村收了不少药材,但是药铺却不收他们的。”
常安忍不住道:“为什么?”
常悦道:“城中药铺都有固定的药商送药,现在又不是缺药的时节。陈家村的人将整个镇州的药铺都问了,只卖了些许柴胡,眼看着药材越堆越多,陈家村手中也没有多少银钱再收药。
谢大小姐就带着人去酒楼里询问,酒楼做药膳会备些药材,虽然的远远不及药铺,但药膳用的药材大多昂贵,若能卖了,对陈家村眼下的困境也有所帮助。”
宋羡神情平静,依旧不动声色,从前打理宋家在北方的药铺,手中还有商队的人,会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收药?
正是药材收获的季节,怎么可能不缺药材,应当是药商联手药铺,要让陈家村知难而退。
是谁在背后鼓动?
宋羡摩挲着手中的杯子。
常安和常悦立在旁边不敢打断宋羡的思绪。
换做别人大约宋羡会插手去查问,但想到谢良辰,以他对她的了解,不至于只有这点的本事。
素来了解宋羡的常安,心中开始盘算要如何帮陈家村卖药,甚至连派谁去药铺都想好了,却没想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知道了,你去吧!”
常安一惊,怔愣地看向宋羡,旁边的常悦已经应声退了出去。
常悦走了之后,宋羡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茶。
常安终于忍不住:“大爷,我们不管?”
宋羡掀开眼皮,清冷的眼眸一片幽深:“是他们为我做事,还是我为他们做事?”
常安半晌反应过来,这话似是没错,难道是他想的太多?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切依旧。
谢大小姐带着人依旧守在酒楼下。
伙计提了食盒进门:“这几道菜做好了。”
常安将食盒接过去,就要跟着宋羡一起离开,“泰和居”的掌柜匆匆忙忙进门向宋羡行礼。
丁掌柜一脸歉意:“家中有些事,因此来晚了,没能亲手给老太太做菜,还请大爷见谅。”
宋羡平日话就不多,十句有九句不应声,丁掌柜也早就习以为常,他继续道:“老太太还喜欢吃我做的几道点心,我现在就去做来。”
宋羡看了看那食盒,想了想丁掌柜做点心需要的时间,几乎没有犹豫:“这些足够祖母吃,不用再浪费功夫,去忙你酒楼里的事。”
不用再浪费功夫?丁掌柜下意识地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绷紧了精神思量,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
大爷平日来酒楼里,就算开口说话,也不过就是几个字,真可谓字字如金,这次却难得的说了一整句,如果他不能领会大爷的意思,恐怕会一直惴惴不安。
丁掌柜待还要开口说话,宋羡却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俨然是不想再看到丁掌柜在这里。
丁掌柜看着宋羡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宋将军今日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宋羡来的时候,谢良辰在教阿弟筹算,等她回过神,宋羡人都到了酒楼里,也就没能上前说话。
等到宋羡出来,碍于周围人多,谢良辰也就带着阿弟上前躬身行了礼,然后眼睛落在丁掌柜身上。
比起见宋羡,此时此刻她最想找的还是丁掌柜。
不等丁掌柜挪动步子,谢良辰就走上前攀谈。
宋羡离开泰和居门前,有意地转头回看了一眼,刚好望见谢良辰和陈子庚将丁掌柜围住。
那模样,比方才向他行礼要赤诚的多。
也不看看是谁将丁掌柜带出酒楼的。
……
谢良辰将怀中的匣子打开,递到丁掌柜面前:“掌柜的,您看看这制黄精。”
制黄精这种药材,丁掌柜平日里都是从药铺里买来的,眼前这两个分明是农家的孩子,怎么会卖这种药?
“丁掌柜我们是陈家村的,”谢良辰道,“我曾去纸坊里献方,眼下纸坊的杨桃藤和黄蜀葵,大部分都是我们采来、收来的。”
谢良辰神情诚恳,脸上挂着的一抹期盼的笑容:“在镇州城,您的药膳做的最好,也最为识得这些药材,您看看这制黄精如何?”
药材好不好,会影响药膳的口感,所以每次丁掌柜对药材都是精挑细选。
眼前这黄精……
至少是十年以上,通体黑亮。
丁掌柜伸手取出一块来看,是黄精没错,炮制的方法应该是先蒸后晒,不过蒸晒的法子不同,最终得到的药材也会不同。
丁掌柜知晓炮制药材一向是秘密,便只是问谢良辰:“你如何懂得这些?”
谢良辰道:“与那造纸坊的滑水方子一样,家中长辈教的,这黄精是我们上山挖来的,也是我亲手炮制,您可以尝一尝味道。”
黄精炮制的好,就没有了药材原本的麻味儿。平日选制黄精,就是要靠尝。木匣子里有切好的小块,方便人品尝。
丁掌柜拿起一块放在嘴里,不但没有麻味儿,而且软糯而香甜。
丁掌柜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暗自惊讶。
“掌柜的,”谢良辰道,“我们村子还有纸坊的生意,绝不敢欺瞒别人,这匣子里的黄精就给您试药性,不用给银钱,您若是觉得好,就打发人来陈家村,我可以带着药材来酒楼中,现为您炮制黄精。”
没有要银钱而是先留下药材,丁掌柜望着眼前的人,虽然他们是农户却心胸宽广。
丁掌柜向周围看看:“附近的酒楼你都送过药了?”
谢良辰颔首。
丁掌柜接着问:“都不收银钱?”
谢良辰点头:“不收,我们与他们说的也是一样,用过若是觉得好,想要买就去陈家村。”
丁掌柜又问:“没人买的话,你们岂非要损失不小?”
“定会有人买,”谢良辰肯定,“我相信我的药。”
丁掌柜答应下来:“我会试试。”
丁掌柜话音刚落,旁边的陈子庚也从怀里拿出一只匣子:“掌柜的,蛤蟆油您收吗?”
陈子庚想起阿姐说制黄精的话,强忍着不适,从匣子里掏出一只晒干的蛤蟆:“掌柜的您看看,这是我们亲手抓的。”
陈子庚一颗心慌跳起来,他总觉得手指下的蛤蟆干好像会动。


第56章 不怕
陈子庚脑海中努力回想着阿姐说过的话。
“树林里有一群小蛤蟆它们……很让人欢喜。”
陈子庚违心地赞成,嗯,一点都不丑,大大的眼睛,鼓鼓的脸颊很好看。
丁掌柜接过陈子庚手中的蛤蟆干,蛤蟆干晾晒的刚刚好,将蛤蟆干掰开立即看到了里面黄色的蛤蟆油。
丁掌柜思量片刻道:“这蛤蟆你们有多少?”
谢良辰道:“晒好的不多,但我们还能再去抓来。”
看着丁掌柜的模样,陈子庚眼睛发亮,让人欢喜的小蛤蟆真的要变成了银钱。
谢良辰道:“掌柜若是想要,可以去村中找我,还能看看院子里晾晒的黄精。”
丁掌柜迟疑片刻点点头:“我想一想。”他要先用这黄精炖一只鸡,尝尝味道如何,然后再去村中看看。
谢良辰带着陈子庚离开酒楼门口,陈子庚肚子“咕噜噜”乱响,蹲在这里委实不易,总能闻到一阵阵的香气。
陈子庚胡乱想着,多亏他一直跟着阿姐摆弄算筹,这才能抵抗住那香气,不知道黑蛋他们怎么样,有没有口水直流。
眼见天快黑了,陈玉儿几个也找了过来,大家分别去酒楼里兜售药材,约好了时间一起回陈家村。
看着众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药材没有卖出去。
“没关系,”谢良辰安慰大家,“如果那么容易,就轮不到我们来卖了。”
陈玉儿红着脸道:“希望酒楼掌柜试过之后,会找我们来买。”
谢良辰很笃定:“药材好,价格好,自然会来买,就像我们收的那些药材,也能卖得出去。”
陈玉儿本来性子腼腆,这些日子跟在谢良辰身边胆子逐渐大起来,人也开朗不少,不懂的就会直接问谢良辰:“辰阿姐,我们还要收药吗?会不会太多了?镇州附近就那么大的地方,药铺不用的话,我们的药材能卖给谁?”
最近村子里的人私下里常常说这桩事,不过大家也是说说罢了,还是会听陈咏胜的安排,毕竟收药的银钱都是在纸坊赚的,纸坊的买卖又是因为谢大小姐,他们不过就是出了些力气。
“多了好,”谢良辰道,“攒一攒,说不得能一下子卖出去。”
谢良辰说完接着道:“到时候,我们修葺房子,买布做衣裳,再从集市买些肉回来,我给大家做肉臊子饭。”
“辰阿姐,什么是肉臊子饭?好吃吗?”
“好吃,”谢良辰道,“热腾腾的稻米饭上,盖上一勺炒的香喷喷的肉臊子,再放两只煎鸡蛋。”
所有人都在吞咽,就连陈子庚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回到了家中,身边没有了旁人,陈子庚才拉扯住谢良辰的袖子:“阿姐,你是要将黄精和蛤蟆油都卖给那个酒楼的掌柜?”
谢良辰摇头:“酒楼能要多少,整个镇州城能吃蛤蟆油的人也不多。”
陈子庚不明白了:“那阿姐是想要卖给谁?”
谢良辰道:“你有没有看泰和楼的菜品?有很多南北的珍馐,那些珍馐从何而来?是有人为酒楼采买,我拿这些试探着给酒楼的掌柜看,是想要通过他们认识采买的人。”
蛤蟆油、制黄精这样的药材,需要卖到京城这样的地方去,他们现在没有商队,但可以经别人的手先走这条路。
谁说她的药材就一定要卖给镇州府的药铺?
谢良辰没有将话说的太清楚,但陈子庚已经明白:“既然阿姐想将药材卖出镇州,为何又四处去药铺打听消息。”
谢良辰道:“我虽然早有这个打算,但借着这次机会,刚好摸清楚镇州乃至北方药铺的情形。”
宋债主想要将朝廷的第一个药局开在北方,弄清楚这其中的情形对她和债主都自有好处。
陈子庚听着阿姐的话,沉默了片刻,终于拿定主意抬起头来:“明日我和黑蛋带着村中的孩子们去抓蛤蟆。
就抓阿姐带我看的那种,个头大的,三年以上的。”
谢良辰笑着看陈子庚:“阿弟不怕了?”
陈子庚挺直胸膛:“不怕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子庚和黑蛋跟着陈咏义一起去了山中,孩子们去抓蛤蟆,陈咏义等人去采黄精。
陈家的院子里也晒起了陈子庚的被褥。
陈老太太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她的孙儿又尿炕了。
笑了一会儿,陈老太太又看着村中堆积起来的药材发愁,她缠在腰间的银钱越来越少,这些药卖不出去,这个冬天可就难熬了。
……
苏家院子。
苏大太太听着管事禀告。
“陈家村的人,除了纸坊的买卖之外,卖给药铺的药材加起来不过十多斤。”
苏大太太听着翘起了嘴唇,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药商们常年看货估价,到她这里想改规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苏大太太冷声道,“等他们手里没有了银钱收药,那些采药的人,最终还不是要将药材卖给我们?”
苏家的“百济堂”在镇州和祁州的铺面开了张,这下苏家南北都有药材铺子,他们在北方安心收药,多余的运送去南方的铺子里,南方的铺子也是如此。
如此互通“百济堂”必然能够做大。
管事道:“不少药铺收药都略涨了价格,我们是不是也要如此?”
“自然不用,”苏大太太淡淡地道,“我们不但不涨价,说不得还能降价。”等到陈家村的药卖不出去了,她可以看在与谢家的关系上,上门将那些药材接下来,不过价钱定不会高。
也算是给谢良辰一个教训,以后要本本分分地做事。
苏大太太至今还记得谢良辰与她谈婚约时的情形,虽然结果是她要的没错,但凭白压了她一头,又利用她去对付谢家二房,真当她能任由摆布。
现在好了,陈家村成了所有药商的眼中刺,动了别人的银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既然结果早就注定,便宜别人倒不如便宜了她。
“姑母。”林二小姐前来给苏大太太行礼。
苏大太太笑着将侄女迎进屋子里。
林二小姐道:“药铺怎么样了?我这一路走过来,看到集市上有陈家村的人在卖药,他们的药材卖出去了吗?”


第57章 找错人了
苏大太太没有回答林二小姐的话,只是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
林二小姐心领神会,登时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那些村民是怎么想的,以为药铺不收,他们就能在市集卖?药材又不是寻常的东西,就算有铃医愿意买,那毕竟也是少数。”
苏大太太煞有其事地道:“我也希望他们能卖出去,但这毕竟与纸坊的生意不同。”
陈家村能将药材卖去纸坊,那是有衙门的应允,自以为那生意做得好,就开始收别的药材,只能说他们不自量力。
林二小姐笑着道:“姑母就是心善,表哥就像姑母,明明是做生意开药铺,却每年都要施药。”
林二小姐提及苏怀清,脸颊上浮起一抹红晕。
苏大太太看在眼里却不说破,兄嫂一家喜欢怀清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她私底下也曾向老太爷说过,将侄女许给怀清亲上加亲,老太爷每次却都要提及谢家那个被人伢子拐走的孤女。
眼下苏家与谢家的婚约没了,或许能旧事重提,虽然哥哥如今只是个知县,但与横海节度使关系匪浅,嫂嫂娘家也殷实,能为怀清锦上添花。
苏大太太想到这里颇有深意地道:“怀清过些日子就会来镇州,我着急将两个药铺做好,还不是为了他,让他将精神都放在读书上,也好一举取了功名。”
林二小姐垂着头不敢去看苏大太太,半晌才声音轻柔地道:“父亲还与母亲说,以表哥的才学,这次定然能金榜题名。”
苏大太太颔首:“希望如此。”
林二小姐又想起什么:“祁州那边姑母也安心,父亲这两日就到祁州,若是有什么事,父亲都会帮衬姑母。”
苏大太太笑道:“难为你,还要为我思量这些。”
听到了苏大太太的夸赞,林二小姐捏紧了帕子,整个人难掩喜色,她只希望谢家那边不要再出什么差错,谢大小姐就安安分分地做个农女。
这样一来,以谢大小姐的身份永远不可能肖想表哥。
……
陈家村。
陈老太太看着满院子挂着的蛤蟆,心中五味杂陈。
看外孙女晒蛤蟆时那利落的模样,她又高兴又担忧,哪家的当家主母做这样的事?
真的让夫家人看到,还不吓一跳?
外孙女不怕也就罢了,还带着村中几个女娃娃一起下手,一开始院子里还传来几声惊呼,到了后来,全都埋头苦干,俨然是不将那些东西放在眼里。
辰丫头的胆子真是大,好像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这么连着做了几日,“泰和居”的丁掌柜带着人找上门时,蛤蟆已经晾满了整个院子。
丁掌柜带了一位田老爷前来。
这田老爷五六十岁的年纪,长得十分高大,脸颊上还有几道陈年伤疤。
谢良辰和陈老太太倒了热水待客,丁掌柜先开口道:“那制黄精我用过了,用来做药膳确实不错,我们酒楼先买十斤看看。”
听到与酒楼的第一笔生意就这样做成了,陈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她腰上的钱袋子也算是有救了。
丁掌柜说完,田老爷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那蛤蟆油现在能有多少?”
谢良辰指指头顶:“十天后院子里晾晒的蛤蟆能收大半,算起来大约有三百多只,您若是能再等十天,至少五百只。”
父亲留给她的那两块山地,三年以上的蛤蟆能有几百只。
田老爷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他向陈老太太道:“我能不能看看那些蛤蟆。”
陈老太太露出豁牙:“您随便看,这些都是我们亲手捉来晾晒的。”
田老爷开始在院子里走动,不时地就会拿起一只仔细查看,这种蛤蟆价格不便宜,他曾买过一些去京中,赚了一些银钱。
“田老爷是走商队的吗?”
田老爷正在思量,就听到少女的声音。
田老爷下意识地颔首:“是。”
谢良辰又问:“是要往南走?”
“对。”田老爷没有隐瞒,田家从前有一支上百人的商队,可惜这些年北方乱起来,不光是辽人来犯,还养了不少的山匪,田家的商队在押送货物时出了几次事,死了不少人手,商队差点就散了,他靠着向酒楼里送南方的货物,才得以苟延残喘。
现在朝廷打了胜仗,北方重新安稳下来,他又想重振商队,不过他手中能动用的银子不多,一直在思量送些什么去南方卖才好。
丁掌柜告诉他陈家村里有上好的蛤蟆油,他忙跟着过来看看,蛤蟆油这样的东西,在北方的府城中十分抢手,而且商队携带起来也方便。
田老爷道:“你这蛤蟆油准备怎么卖?”
谢良辰早就已经想好了:“四十文一只。”
田老爷的眼睛再次亮了,四十文一只的蛤蟆委实不贵了。
听到四十文一只的价格,陈老太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蛤蟆竟然如此贵?会不会是弄错了?如果抓到五百只,那是多少银钱?
陈老太太轻轻地拉扯了陈子庚,想要孙儿帮她算一算。
田老爷说完这话,陷入深思之中,他在算计自己手中的银钱够买多少只,如果这笔生意做成了,田家是否就能东山再起?
“田老爷,您的商队有多少车马?”
田老爷压不住心中的激动,半晌才听到谢良辰的问话似的:“十多辆车,几十人。”
谢良辰接着道:“田老爷久居北方?我听说战乱时,大部分商队都去了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