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姨妈怔住。
宁珵仍看着她:“母亲好像从来没为我想过,从前带着我去侯府,一进不走,我一个有钱有家族的人,原本可以堂堂正正住在京城,拜师求学,还有个当朝权贵表亲,却活生生开始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生涯。
“而同时因为年幼,我还得努力配合你贤良的名声,在侯府乖乖顺顺,默许你把当上庆云侯夫人作为目标。如今咱们出来了,我为了修补关系,要费尽心力与侯府保持联系,还要随时应对你不管不顾捅出的篓子,母亲也不年轻了,行事就不能考虑周全些吗?”
宁姨妈神色突变:“你是在教训我?我还不是为了你?侯府要关照你早就会关照了,那死丫头打从咱们搬出来就再也没有与咱们联络过,她眼里压根没有咱们,我今日不把她是个白眼狼的事抖露出去,外人还道我们有多对不起他们呢!”
“难道你这么一说,世人就能帮着你跟宫里告状,不让她当皇后了不成?”宁珵深深不以为然,“他们随便动个小手指,就能把我给踢了,到那时我该上哪儿哭去?母亲还指望封诰命,难道你的意气用事就能换来诰命?”
宁姨妈从未见儿子这么严肃地说过话,又羞又怒的她说道:“你先前不也对着罗家姑娘殷勤有加?你那么做就不怕外人说你别有居心?!”
“我为什么那么做?”宁珵横过来的眼神里竟然带着些凉意,“我不过是在替母亲收尾,你以为你撞那一下我没有看到吗?我是息事宁人,不愿你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那些人都没一个糊涂的,回头弄清楚了,能有我们好果子吃么?到时候不想吃亏就还得去求姨父出面周旋,可你诬陷的是他的女儿!就更别提还有一心一意要与素姐儿成亲的皇上了!”
宁姨妈恼怒冷笑:“我倒不知道你还这么贴心,可真是委屈你了!你爹那么早死,我想找个有权有势的人家改嫁,对你有什么不好?那些年也不见你说什么,如今没办成,倒事事都成了我的不是。要不是我拉扯着你,你如今还想进六部观政?做梦吧!”
宁珵倒始终不曾动怒,即便听到这里,他也保持平静地说道:“母亲的恩情,儿子自然不敢忘。只不过,要想儿子有好前程,就还请母亲不要再像今日这般任性妄为了,对你对我,都不好。
“不过母亲倒是可以换个角度想想,你养育过十二年的外甥女,如今要当皇后了,你如果对她好些,与她多亲近亲近,旁人自然也会高看你几分。你跟她当街吵闹,旁人只会觉得你配不上。”
宁姨妈怒道:“那你是还要我去赔个不是不成?”
“那是当然的。这件事本来就是母亲不对。”宁珵抬头扫了眼外面店堂,说道:“我着人去买些山珍海味,母亲则在铺子里挑几匹上好的绸缎——多挑些,回头咱们一起去赵府,您往各房婶母伯母那儿也去串串门。”
“我才不去!”
宁珵站起来:“必须去。”
“你这是在胁迫我?!”
宁珵回头:“母亲既然顾及不到这一层,那儿子之后帮母亲做决定了。”
宁姨妈惊怒地望着他,脸色都白了。
……
赵素进了宫,运气不错,乾清宫只有皇帝一个人在。
看到她手上纸鸢,皇帝先打起招呼来:“这是哪来的?”
“买的。”赵素上了炕,把纸鸢一一摆开在他面前:“是裴湛介绍的,他就是在那儿学的手艺。”
皇帝瞄了眼她,然后拿着看来看去:“就说嘛,凭这上头的字也不像出自你那双爪子。”
“瞧不起人是不是?”赵素梗起脖子来,“再给我十年功夫,你看我写的好不好?”
“十年,搞不好咱们的儿女都七八岁了,我七岁的时候,临摹秦王的字迹就能以假乱真。你还好意思说让我十年后再看?你是打算到时候跟孩子们一较高下?”
赵素顿一下:“你想的可真远。”
“我这个身份,也不容许我太过风花雪月。”
“那行吧。”赵素耸肩,“那你也别随便拿我跟你比,谁能比得了你啊,这全天下也就你这么一个皇帝不是?我要有你那能耐,我也能当君临天下了!”
信口说完,突觉这话说的不对,赶紧又朝皇帝瞅过去。


第274章 翩翩佳公子
皇帝倒是波澜不惊:“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赵素全当这话是在夸她了。
皇帝信手把另一边的茶挪给她,然后看回手上:“但一个手艺人,怎么能写出来这么好的字?”
“不知道啊。”赵素喝完茶,也凑脑袋过来看。这字确实写的好,几个上面的字还不是同一种字体,有的行书,有的草书,还有小楷,但是每一个写的都笔力深厚,棒极了!可以让赵素这种人直接拿来当字帖的那种。
“怎么想到买纸鸢?”皇帝扭头,“想出去玩了?”
“不是,就是路过那儿,然后想到几日没见你了,买了几个。”
“都买回来了,那还不是想去玩儿?”
“我也不敢老是撺掇着你出去呀,你毕竟是日理万机的一国之君。我要是老耽误你,那不是成了祸国妖姬了?”
皇帝搓搓手直起腰来:“史上的皇帝绝大多数都是三宫六院,我却只有皇后一个,难免单调。”
赵素警惕起来:“你啥意思?”门都没过他就想往宫里拉人了?
“意思就是,如果一定要有个妖姬,那就只好委屈你兼任这‘妖姬’了。你让四喜去备车,远处不能去,但城里去吃个饭,遛个弯还是不难的。”皇帝说完,又邪魅望着她,“从此以后,朕的贤妻是你,知己也是你。皇后是你,妖姬也是你。”
赵素目瞪口呆:“你好有才!”
皇帝薅了她一把头发:“快回去把你这身官服换了。”
……
赵素屁颠屁颠地出了宫,回到府里,花想容也回来了。
“先跟着宁家母子去了绸缎铺,发现没一会儿宁珵就出来了,然后打发人上街去买鱼翅燕窝啥的,铺子这边他母亲一脸不忿,但是也在打发人挑拣绸缎,也不知道是要送去哪儿。”
早就听说了今天事的小菊道:“还能去哪儿?肯定是去罗家!”
“去罗家那就不对了,她可不会有什么不忿。”云想衣吃着瓜说完,又哼道:“侯府这十二年真是把她这气劲给养没边了,真当侯府是欠她的呢,她也当全天下的人都跟侯府一样能纵着她忍着她呢,瞧着吧,迟早得吃个大亏。”
赵素听完,又问花想容:“罗家那边呢?罗夫人怎么回事?”
花想容好像就等着说这茬,当下瓜也不吃了,说道:“我打听了一轮,罗夫人先前还真是去游家了,但不知为何,她绷着脸进去,又气急败坏的出来——是游家门炸油条的小贩亲眼看见的,而且进去也没多会儿就出来了。”
赵素直腰:“这是有事?”
“必定是有事啊,罗家进京这么长时间,罗夫人都没与游家接触过,一去就闹红脸,还不是有事?关键她还撇下罗婷如单独去,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就是罗夫人有秘密的意思,但罗夫人有什么事情,是连儿女都要瞒着的呢?如果她与娘家闹矛盾,又是什么矛盾?
“姑娘,要不要去弄弄清楚?”花想容咬了口瓜又问道。
赵素沉默了一下。按说这事跟她不相关,打听人家隐私实属不道德。不过想到罗夫人对她的莫名的敌意,她心里又有些不踏实,细究起来,罗家从进京起,利用家里两个小姐在城中混得名声大噪,一点不亚于从前还在京时,还让罗嫣如私下接近皇帝献殷勤,本身就透着不对。而自打她跟皇帝订下来,罗嫣如姐妹几乎不再出来应酬了,这消停得也够快的。
罢了,不道德就不道德,过往的经验早就给了她教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为求自己处世不被动再说。
她道:“你去看看,这游家怎么回事?”
花想容立刻把瓜吃完,出去了。
云想衣望着她背影说:“小花最近好积极,这么大热天地竟然主动请缨去跑腿。”
“也是啊,”赵素看看明晃晃的太阳,“真该留她歇会儿再出去。”
“我也回去了,”云想衣站起来,“我晚上还有约呢。”
赵素抬头:“你有约?”
“是啊,”云想衣得意地道,“说起来还是托你的福,自从你成了准皇后,我这皇后的女师也水涨船高,如今每日里约我的都排成了长队。我么,当然也不可能个个都赏面,挑着当中几个有趣的去坐坐,听听八卦,日子过得不要太精彩!”
她不说赵素倒差点忘了她的梦想就是让自己嫁个好男人,她好谋求下家。想到这儿她问:“你就没想过找个靠谱子弟发展发展吗?”
“我?”云想衣笑了,“我可不嫁。”
“为什么不嫁?”
“这不明摆着吗?要是碰上个我爹那样的烂人,我还不如一个人呢。自由自在地,多好。”
极少听云想衣提到她的家人,乍然说起来,赵素才忽然意识到她不是侯府的人,终有一日她也是要走的。这个一天到晚浑没正经的女人,伤口好像都已经被笑容掩盖了。
赵素歇了会儿,估摸时间差不多,换了衣裳,小兰就来说韩骏在外面等着了。
哪里是韩骏在等?分明就是皇帝。她还打算进宫去呢,没想到他自己来了。
跨出门槛,只见韩骏站在门前大凤凰树下,花想容正好也回来了,正跟他比划着啥。他们身后不远还有辆大马车。
赵素直奔马车,半路顺带跟韩骏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登了车。
皇帝白衣墨发,手里一柄骨扇,风流倜傥宛如画上人儿。
“我们去哪里?”
赵素坐下来。
皇帝目光也如水样潋滟:“去潜云观。”
“道观?”
“潜云观的千莲池里开了几朵并蒂莲,我们去观里赏莲,顺道吃老道做的砂锅鱼。”
“这么说你去吃过?”
“小时候去过,好多年没去了。”说完他看着赵素,“观里的老道是先帝亲手救下来的贫民,为报皇恩,他就在观里出家了。如今里面还挂着先帝一柄断剑,回头带你去看看。”
观里的老道是先帝亲手救下来的贫民,为报皇恩,他就在观里出家了。如今里面还挂着先帝一柄断剑,回头带你去看看。”


第275章 怎么能瞒得过我?
“是了,”皇帝道,“上次去通州,原本说是要吃鱼的。”
“后来不是耽搁了嘛。”
“所以今儿必须履行诺言。”
“必须滴!”
由此可见赵素是个实诚人,答应了的事情就得做到位。
同时由此可见皇帝也不是个吃素的,说出口的要求从来也没有不算数的。
赵素不知潜云观来历,既是这位真龙天子指定的地方,少不得在去到之前打听了一番。
原来潜云观这位擅做砂锅鱼的老道,早先是个渔民,前朝恶吏杀了他的家人,他也倒在血泊里,是先帝顺手救了他,后来他也不成家了,成了道士,大梁立国后,他也到了京城,在这潜云观做了道长,坚持为先帝一家念长生经。
只不过因为大梁信佛的人多,道长这种事搁在改朝换代的巨大时代浪潮里,也算微不足道,所以只是少数人知道罢了。
“这观里还有一把先帝用过的断剑,当年先帝丢在地下,被道长拾了,与其余一些物事供奉在观中,还专门建了个小阁,那个地方挨近荷池,是赏月绝佳之地,回头你要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
下马车后皇帝这么说到。
赵素跟着他到了观门前,十分怀疑:“大晚上的能看清楚荷花吗?”难道看荷花不是个借口?实际上是要跟她约个会?
“你想看,那就肯定能看。”
这个她倒不怀疑。
跟着走了几步,皇帝停了下来。原来前方已经匆匆迎来个发须花白的瘦小道士,未至眼前一双手已经提袍,至跟前跪下。等他拜完大礼,皇帝指着赵素:“这是——皇后。”道士又转过来,略一看,又要跪下来。
赵素面红耳赤,慌忙去扶他,然后暗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倒像是得了什么逞,略有些得意地扬起了唇,正色道:“唤赵姑娘即可。”说完后又示意道长到身边道:“沏你们观里手种的茶,然后邻舍铺子做的小吃点心都上些来便是。然后把厨下收拾收拾,除了你今儿做的砂锅鱼,皇后也有雅兴,要从你这池子里新捞上来的鱼,做水煮鱼来尝鲜。”
“小的这就遵旨去办。只不过皇上——”道长说到一半又迟疑起来。
皇帝在柳树下转身:“如何?”
道长露出难色:“沏茶不难,做鱼也不难,小弟子们都在张罗了。只是这邻舍铺子里的点心,今夜是没法办到了。隔壁的点心铺子关张了。”
皇帝顿了下:“那铺子朕记得是唐家的老字号,开了有几十年了,怎么突然关了?”
道长面色深凝:“皇上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这唐家铺子发生了一点事。约是一个月前,工部程谅程大人久病缠身的二公子夭折了。咽气前那几日,不知怎地就想吃唐家铺子里的点心,程家没办法,只好打发人来买。
“这铺子里的人大概是因为东家与程家的过节,也或许是不明白程家这趟生意的目的,加上程家来人也不敢明说自家公子如何,那伙计看是程家的人,就不卖给他。
“程家的人又急又怒,这就闹了起来,把店砸个稀烂,事后唐家当家的,就是吏部供职的唐由唐大人,又反过来把开在街尾的程家的饭馆也砸了,后来唐家索性把这铺子给关了,一直还没来收拾。”
赵素听到这里,问道:“在吏部供职的唐大人,是吏部郎中唐由么?工部的程谅,是工部员外郎?”
“正是。”道长转向她,“这二位在京城虽也是大户,却难与庆云侯府比肩,姑娘竟也识得?”
赵素纳闷:“这两位不是都曾是太后曾经收归麾下的才子么?按理说他们该同声同气,怎么也不该反目成仇啊!”她看过原著,对陆太后身边出现过的角色当然有印象。但她居然不知道这件事,皇帝看样子也不知道!
道长答道:“事发于去年,唐程两家原本要联姻,唐家的公子要求娶程家的小姐,婚约都定下了,程家突然悔婚退亲,唐家大怒,就此结了梁子。”
悔婚这种事,不管放在哪个年代都确实是背信弃义之举,难怪唐家生仇。
不过都是太后的人,也共事这么多年了,突然间退婚也太不厚道了吧?程家不知轻重吗?这是明摆着不在乎这份交情了?陆太后也不化解一下?还是说她压根不知道?
自己下面的人结了梁子,若身为玛丽苏大女主居然不知道,未免有些出人意料了。
“师父,鱼打上来了,厨下也收拾干净了。”
小道士沏了茶上来,顺道禀道。
赵素站起来:“我先去做吃的。”
小道士连忙带路。
身后露台上皇帝端起韩骏验过的茶,看向道长:“程家为何要退婚?”
……
道观里的荷花池不大,但竟然养了好些鱼,道长亲手捉肉厚的草鱼做了砂锅鱼,赵素又挑了两条肥嬾无比的鳊鱼做了清蒸。此外还就地取材炸了盘藕片,做了荷花羹,以及冰糖莲子什么的。
凉风习习,边吃边聊倒也舒爽。
顺带把并蒂莲看了,原来毫不相干的两朵花,居然变成了一朵,而且大小若等,平分秋色,果然稀奇。但是中途皇帝被四喜来催请了,说是有急件进宫,于是也没来得及去瞻仰先帝的短剑。
回府后花想容还没回来,赵素就先歇了。
翌日早上,她收拾收拾直接去了慈宁宫。
陆太后在抄经,长发没挽,垂在肩头,看着比平时精致的样子要接地气许多。她先问赵素:“你昨晚和皇上去潜云观了?”
赵素微顿:“您知道?”
陆太后鼻子里一哼:“这怎么能瞒得过我?”
赵素看着她,一时没吭声。
陆太后便皱眉:“瞅什么?不过就是还懒得梳妆,就这么惊奇?”
赵素摇头:“不是。”
她梳妆或不梳妆,全是她的自由,赵素想到的是,这么点事她都知道了,那唐家和程家的矛盾呢?
高述端了乳羹来。陆太后淡淡道:“放着吧。”等人退下去,她又道:“厨子们天天就那点花样。”
赵素看了眼惨白寡淡的乳羹,说道:“回头我给您做双皮奶试试。”
说完暗觑一眼她眼尾的沧桑,顺眼又落到她笔下的经书上:“太后近来好像抄了不少经?”


第276章 亲信
“嗯。”陆太后头也没抬。
赵素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看一眼别处,又收回目光来:“说到昨夜去道观,听到件八卦。那道长说吏部郎中唐由,与工部员外郎程谅,居然因为买点心的互砸了对方的铺子,到如今都没开张呢。”
扫在砚池上的笔尖停住了,陆太后抬起头,那向来沉静的眼神有了一丝短暂的波动。
赵素尽收眼底,面上却若无其事:“皇上昨儿还想吃唐家的点心呢,结果都没吃着。”
“为什么砸铺子?”
陆太后笔尖上的墨,啪地落了一滴在砚池里,同样地扬起了一丝轻微的晃动。
“听说是因为程家之前悔了与唐家的婚约吧?”赵素便把事由顺口说了一说。
陆太后眼里的波动更明显了,虽然消逝极快,但要让人忽略却完全不可能。
“是么。”片刻后她垂眼,把笔尖重新在砚台边上扫了几下,然后写字。
殿里忽然安静下来,赵素忽然也不知说什么,坐了会儿就悄悄起身走了出来。
到了甬道上,她脚步缓下来,回头又看了一眼慈宁宫方向。
她已经可以肯定,陆太后是不知道唐程两家事情的了。陆太后是一代成功的皇后,在这个时空里,甚至可以说,凭借着她穿越身份和出色的能力,一度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后。
但在原著里那么缜密有能力的她,仅仅是从后位上升至太后之位三年,居然连自己麾下一双干将反目成仇都不知道,这是老虎打盹,还是随着原文完结,她的玛丽苏大女主光环也在下滑?
而若如此,那为何先帝在时她还能一力支撑着秦王易储给皇帝?
没有些实力,这件事她不应该做得这么顺利的。
“赵大人,方大人在礼部等您呢。”
不知道哪里走来的小太监匆匆前来传话。
赵素收敛神思,点点头,走向东华门。
回到礼部,方青雪迎头与她说:“马惟清带着妻女搬出马家了。”
“如何?”
“孙秀兰近日隔三差王上马家看望女儿,应多少带点示威的意思,马母昨日待孙秀兰走后,便跑到庞淑云房外指桑骂槐地咒骂,庞淑云气哭了,惊动了书塾里的马惟卿,马惟卿回来便与其母据理力争,最后被马母打了两巴掌,而后夫妻俩就搬出去了。”
“那他们如何不去庞家?”
“孙秀兰倒是派人去接来着,但马惟卿放不下脸面,怕人说他入赘,庞淑云也要跟着丈夫,于是就这么着了。”
赵素想了下:“那孙秀兰又怎么说?是不是不必我们再调停了?”
“孙秀兰让我们帮马惟卿脱离马家。”方清雪轻哂摇头,“关键这事儿她还没取得马惟卿同意。”
赵素凝眉,作为一个女人能这么硬气当然是好事,但是涉及到他人,行事也这么强硬,是否就有些强势了?他们自然不可能帮她干这种事,这可是关系宗族的事情,一个不好能让言官把她和方清雪告到贬成平民的呢!
作为花月会的魁主,也算是花月会的形象和天下女子的表率,朝中暗地里不知多少人等着揪把柄,孙秀兰这种激进行为,可是对她们很不利的。
她想起来:“这历届魁主的近况,太后都知道吗?”
“以往都是胡恩胡大人率人负责监管。一直也没有出问题。”方清雪说到这儿皱眉捋起了须,“说起来,先帝在时,花月会运行都十分正常,很多不利声名的事都是这几年起的。孙秀兰也是这几年变得越发强势。”
赵素微怔:“这之间是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倒也说不上。只是让人感慨,先帝去了之后,太后一介女儿身,终究有些事不方便施为了。”
是这样吗?
赵素回想起陆太后先前未曾梳洗的样子。无论是原著里对陆凌的描写,还是她亲眼所见过的太后的样子,这位大女主都是时刻严格要求自己。
她不梳妆的样子不吓人,诚然还有另一种美,但是让人疑惑,这段时间的陆太后精神总有些低迷,几次都顶着脂粉也压不住的黑眼圈出来,今日更是连妆都不梳,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明明她在穿越过来刚看到她时,以及前阵子说到她和皇帝的婚事时,她不是还神采飞扬的?
“我先拟个文书回复下孙秀兰,这事咱们可不能干!”
方清雪边说边回了案后。
赵素望着他,说道:“方大人以前是先帝的手下,那么对吏部郎中唐由与工部员外郎程谅应该熟吧?”
方清雪抬头:“有些交情。”
“唐程两家结仇的事你知道吗?”
方清雪吸气:“听说了一些。程家悔婚了。”
“程家的是女儿吧?他不怕有损女儿闺誉?”
“首先吧,作为太后提拔的大臣,其实也是也没太把这点看得像士族那么重的,其次,程家没说原因,但外面有人猜,程家的女儿出了点事,好像跟唐家还有点关系。
“反正也是捕风捉影,不知是真是假,而且唐程两家皆有默契地不曾对外提及,这事儿也就没什么说头。”
一个待嫁的大姑娘出了事,婚都不结了,那肯定是有关贞操方面的了。但跟唐家还有关?
“闹成这样,他们也没谁去向太后告状?”
“不太清楚。不过,皇上登基之前,曾得到了太后许诺,不会插手政事,这种官吏间的纠纷,想必唐程两家就是要告,也告不到慈宁宫去,且,太后怕是也不便处理,而只能交给皇上。站在唐程两家的立场,面对皇上又或许有不便启齿的内情,总之,太后不知情,也不奇怪。”
赵素不能言语了。
她知道陆太后答应过皇帝不插手政事,但是她是玛丽苏太后啊,对于自己的亲信,她就是关注一下,也是情理之中吧?
她开始回想从穿越到如今,陆太后一直在为花月会争取前进的路子,当初里说她帮着先帝广纳贤才,后来都成为了她的拥趸,但至今为止,坚守在她身边支持她改革的从头到尾也只有聊聊几人。
一个胡恩,他已经走了,一个方清雪,他是后进来的。
一个罗老太师,说是与她交情深厚,可是一回到京就开始打皇帝的主意,要送家里小姐当皇后。
其余自然也还能数得出几个,但认真算起来,这阵仗跟当初她当皇后时一呼百应的阵仗可相差太远了。


第277章 障碍
庆云侯应该算是最忠心的那批了,可是也曾因为史恩之事而险些与她打擂台。
细想起来,花月会成立都已有二十三年了。放在现代,从旧社会迈入新社会,也够时间稳固这个制度,妇女地位也该有显著提升了,至少不该再出现像邬兰凤这种事业女性,在公务场合公然看不起的事情了。也不该存在还有人挑衅君主制社会的至高权威。
她们应该做的是,该如何大力提高生产力,加大女性就业机会,审时度势进一步推动文明进程了。
但在二十三后的如今,她们却还要费心思争论新制度的合法与否。
这真的只是因为没有先帝撑腰了吗?
她不相信是陆太后这二十多年的工作没做到位。
这里头似乎总有啥不对,或者又太巧了些,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就比如程家退婚,他们家小姐出的是不能启齿之事,偏偏又事关唐家,而唯一有办法让他们握手言和的陆太后,却又早就对皇帝允诺在先,——这些前因后果,都是说得过去的。
“大人,花护卫来了。”
衙役又来禀报说。
赵素往门外看了眼,花想容正站在她那边的门口往这边探头,一只手叉腰,一只手还扇着风。
她收回目光,起了身。
她自然希望一切都是多虑,希望她们面对的障碍只有朝中这些食古不化的老头罢了,无非是慢慢麿。
但怕就怕的是有人在背地里玩阴招,唐程两家这种事是不是有人故意挑拨的呢?如果是,那陆太后会最先成为他们要铲除的眼中钉。
陆太后这个一力把花月会扶立起来的最大功臣要是被击倒,那自己即便能接力,要重新将之扶起来又何其艰难?
她跟皇帝虽说也交过心,但到底不如陆太后与先帝那样生死相依至死不渝的感情来得深厚,总之她是没有信心,将来在国事与花月会的冲突之间,皇帝依然会选择尊重理解她的意见……
“姑娘!”
花想容轻快地跨过栏杆抄近道过来:“我打听游家回来了!”
……这么想起来,跟暗地里盘算的小人相比,何纵他们那些糟老头竟然要可爱多了!
不,她得想办法留意着,究竟是巧合,还是真有人玩阴招。
“姑娘!”
当花想容的声音从后来传过来,赵素才猛地回头,一脸讷然:“你怎么去那儿了?”
“哎呀!我叫您几声你都没听见!”花想容又走到她跟前,“我打听到游家和罗夫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