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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素也不生气,嘿嘿道:“你看我长得也挺美的,想得美点儿多正常!”
何纵拿她无可奈何。正如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也吹不得,打也打不得。板着脸要走,却又止步望着她说:“你怎么不请张尚书去递折子?”
赵素但笑不语。她怎么会去找张煜呢?一来这种事是个麻烦事,二来何纵又是老古板,顽固派,他上折子比张煜有说服力得多。让这老爷子出马,多合适。她才不会跟自己人过不去。
何纵哼道:“你也就这么点出息!”
赵素想起来:“您来这儿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何纵抬起手里一卷卷宗:“我找张尚书。正好,你给我带个路。”
赵素道:“我可是准皇后,您让我给您带路?”
何纵又没好气了,扬手道:“你还知道自己是准皇后呢?怎么也没点正经?”
这手一扬碰到了廊柱,卷宗掉在地上,呈弧状躺在了地上。
“大理寺的卷宗?……威远侯府?”
赵素眼尖看到了封面上的字,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你别瞎看。”何纵把卷宗又夺了回去。
纵然他手快,赵素也还是看到了里面几行内容,正是威远侯府丢失的案情的抄录本。
“大理寺的案卷抄录本,怎么会在何大人手上?您拿着这个去找张大人,又是为何?”不管是工部还是礼部,很显然都跟威远侯府这事不相干。
“因为张大人会想要知道。”
说完何纵深深看她一眼,然后就卷着卷宗走了。
张煜会想知道威远侯府这案子案情?
赵素完全没听懂这什么意思。在她眼里,张煜一向都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从来不伸手身份以外的事,他这怎么要破戒了?还是说威远侯府这事还牵扯到别的事?
她对着何纵离去的方向耸了耸肩,转过身来,就见花想容引着罗翌从那边厢走来了。这个十五岁的威猛少年脚步匆匆,仿佛深怕走慢一步就误了大事。看到廊下的赵素,他眼里绽亮,喊道:“小臻姐,不好了!”
“顺天府查到你了?”
“不是!那个段疏,今日请奏皇上允准威远侯进京协理此案,皇上答应了!方才威远侯府的人已经快马加鞭地赶往广西了!”
威远侯要是回来,那此事自然就得有个结果了。罗翌自然着急。
赵素却没有想到短短几日间,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这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偷盗的人不可的意思吗?
“怎么办?我肯定会被查出来,我肯定要被我爹打死了!”罗翌急得快哭出来。
赵素横他一眼:“你爹要是从前多打你几顿,你也干不出这事来!”
说完也懒得再看他。想起先前何纵拿着案卷去找张煜,又不由纳闷,这案子怎么连不搭干的大臣都给牵动了?这长公主的魅力如此之大,这都快赶上玛丽苏太后了!
她道:“你这几日忙什么?”
“……不忙。”
“不忙就干点正事,威远侯要有消息,肯定先是侯府那边有消息,段疏现如今不就住在威远侯吗?你去那外头盯着些,有事就来告诉我。”
“我怎么找你?”
“到衙门来也行,上侯府找小花也行。”
“好嘞。”
罗翌拿了定心丸,大步走了。
赵素坐了会儿,想等方清雪回来,看看他怎么处理的孙秀兰那事儿,探头瞧着他人还没回,就掸掸袍子起身进宫去。
路过乾清宫,里头有大臣,她没进去,直接去了慈宁宫。
陆太后气色竟然不是很好,一向拾掇得水嫩嫩的脸庞,看着有些憔悴,看到赵素来,就把自制的一罐面膜往她手里塞,让她带回去。赵素碍着面子接了,然后道:“太后,威远侯府这事,好像闹得挺大。皇上当真答应让威远侯回来了吗?”
陆太后嗯了一声。
赵素又道:“威远侯不是戍边大将么?怎么可以轻易走开?”
“也不算是轻易。”陆太后说道,“长公主当年没有留下多少东西,她是个这年头里难得的好女子,上对得起家国天下,下对得起家人子女。就是我们朝中,也有不少人打心里的钦佩她。当年她在战场万劫不复,为了她的遗物,于情于理都该破个例。”
赵素听闻喃喃道:“难怪连张尚书都在关注此事。”
陆太后望着她:“张煜?”
“是啊。方才何纵拿着大理寺的案卷抄录本往张尚书那儿去了,看模样应是自内阁转过去的。”
陆太后移目看向窗外,目光深凝:“他到底还是放不下。”
“什么?”赵素不解。
“没什么。”陆太后止住话头,说道:“我听说那天夜里你和皇上正好碰上了这件事,那么若有闲暇,你也可帮着找找线索。”
赵素点头,又看向她:“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陆太后双唇微抿,半晌道:“最好是找到。”
严肃起来的陆太后令赵素也不敢像平日一样插科打诨。而且今日的她看上去也有些没精神,末尾的话更像是还别有深意。
赵素走出东华门,站在门下看一看远处熙攘的人群,说道:“皇上提出要立我为后到现在,有一个月了吧?”
花想容想了想:“三十二日了。”
赵素点点头:“该知道这消息的人,应该也都知道了。”
第270章 嫁妆
赵素出了宫门,跨上大街的时候,停在大街旁侧的一辆马车里,罗夫人的脸庞正从撩开的车帘后露出来。一直到赵素二人融入了人海里,再也看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倒是难得,赵姑娘已经成为了准皇后,但她行事还是一如往常。”同排坐在软榻上的罗婷如说,“以往我见过嫁了个三四官户的女子,都神气得不行呢。”
罗夫人放下帘子,看着她道:“朝上反对的声音这么多,便是她不收敛,庆云侯也得逼着她收敛。——可惜了。”
罗婷如像是听明白了她这句“可惜”,撅嘴:“可我也不想嫁给皇上,皇上连个笑容都没有,冷冰冰地,在一起肯定无趣。”
罗夫人面色忧郁,说道:“你让丫鬟伴着去对面铺子吧,我去前头办点事,回头来接你。”
罗婷如听话地下了马车。
罗夫人看着她进了铺子,然后吩咐马夫:“去游家。”
马夫听到这儿,回头看了眼她,然后才点头称是。
游家是罗夫人的娘家,只不过家世没有罗家显赫。何家当年还在京师时,罗夫人嫁了给罗老太师的儿子,与娘家本来也来往正常。但是这次回来,罗夫人却还连一次都没有回去过——至少府里这帮车夫没看到有。据说老太太也提醒过她,但她却都说暂且还忙,等忙完罗睿的婚事再说。怪的是,游家知道这姑太太回京了,却也不曾登门作客。
马夫依言把车赶到游家门口,罗夫人先撩帘看了看,然后打发银河下车。
银河去叩门,一会儿门开了,门房走出来。
罗夫人凝眉:“你们老爷呢?”
门房赔笑揖首:“原来是姑太太,多年不见,您还安好?老爷还在衙门,没回来。”
“是么?”罗夫人冷笑,“我可是刚从衙门那头过来,没听说他还在那儿呢。”
门房面上微僵,又扯了扯嘴角:“那兴许是有别的事耽搁了。”
罗夫人推门下车,看他一眼,然后径直朝角门走去。
“姑太太!”
门房追上去,却被银河横眼挡住了:“怎么,太太归宁,你敢拦着不让?”
门房被瞪得无话可说,只能赶上前去引路通报。
游家三进院子,原本就是中路三进,这几年看起来了又扩大了,东西两厢另开了门,门墙还挺新净,显见是又建了两边跨院。
罗夫人只在门下扫眼瞧了瞧,然后就大步朝着正院方向去了。
门房腿脚也快,这么会儿工夫,已经通知了内宅,很快一名中年妇人就匆匆地步了出来,看到罗夫人时面色一紧,但也还是迎了上来:“大姐怎么没吱个声儿就回来了?好歹让我们去门口迎一迎。”
罗夫人道:“我倒是不敢吱声,派了送了这么多信,你们不也是没搭理过我么?——游从安呢?他在哪儿!”
游夫人道:“大姐与从安到底是亲姐弟,怎么就这么连名带姓地呼叫起来?”
“这会儿知道跟我是亲姐弟了?”罗夫人冷笑,然后抬步向前,不管不顾地跨进院子,丫鬟们都来阻拦,罗夫人却透过她们看到了院子里花丛后的一个男人,当下二话不说把丫鬟们瞪开,然后大步冲了进去:“你躲也没有用!我既找上门来了,便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你给找到!”
说时迟那时快,她冲到了男人面前,咬牙切齿瞪起他来:“你昧了我的银子,合着是拿来扩院子了?你倒住得舒服,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当初我是瞎了眼,才会相信娘家人能依靠!如今你姐夫不在了,你不帮衬我也倒罢了,反过来还把我的银子给昧了!你就不怕遭天打五雷轰!”
花丛后的游从安被骂得灰头土脸,扫了眼围观的下人,他咬牙走出来:“我不说了这钱拿不回来了吗?我也是被坑了!那钱被劫走了!你找我有什么用?就是拆了这宅子我也拿不出来钱来!我这宅子也不是你的钱盖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罗夫人咬着牙,“这太平天下,京畿重镇,还有人劫财?我告诉你,做人得有点良心,这些年我在罗家受尽冷眼,你没帮我争过一口气,眼下睿哥儿他们兄妹正在议婚,是我该给他们添置嫁妆的时候了,你再跟我耍滑头,仔细我跟你拼命!”
游从安拍起了大腿:“我的大姐!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这钱真没落我手上,你要说京畿重地没有劫匪,那威远侯府的镖船又是怎么被劫的?连威远侯府的东西都敢劫,咱们那十来万两银票,怎么就不能被劫了?”
罗夫人面色青寒,逼到他面前:“即便是被人劫走,那也是你的失误,我那五万两,你也必须还我!”
“我哪有那么多钱?”游从安正了正衣襟,负起双手:“你也看到了,我连新宅子都置不起,只能在这地基上扩建两间。我要拿得出来五万两,不是早搬家了?没错,银子是从我手上没的,我也很替你痛心,但我爱莫能助啊!”
“你这个混蛋!”
罗夫人气得怒骂,扬手就要打人。银河眼疾手快拦住她,这边厢游夫人与丫鬟们都涌了上来:“大姐可讲点道理,我们都解释明白了,你怎么好说歹说就是不听呢?你冲咱们动手,莫非是不想要娘家撑腰了?”
银河正色道:“舅太太就少说两句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我们老爷虽然不在了,但好歹还有少爷在,太太只身前来,就是不想把事闹大。二位这态度,就当真不怕罗家找上门来?”
银河身为罗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向来严肃,游从安夫妇在她这番话下竟也怵了,不再多话。
“婷姑娘想必也挑得差不多了,太太,我们也先走吧。”
银河转向罗夫人,搀住两眼都瞪红了的她。
罗夫人咬牙道:“你们不过是欺我如今势单力薄,但也别把我看扁了,那五万两银子是我的嫁妆,跟你没有一文钱关系,你休想侵吞我一毫一分!”
说完她转过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第271章 煽风点火
出了游家,罗夫人还气得不能自持,上马车后铁青着脸,手攥得生紧。
银河跟上来,劝道:“太太要不还是去报官吧?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舅老爷摆明了是不想掏钱了,报了官,也有个说法。”
“要是能报,我还能等到如今吗?”罗夫人脱口说道,“若是报官,我把银子拿回娘家的事便瞒不住了,当年我爹硬要罗家践行这婚约,攀上这门婚事,打我进罗家就没有挺起腰板做过人,要是这事传开了,不要族里的人来说我,便是老太爷和老太太都会饶不了我!”
罗夫人字字果断,银河也不好再劝。只是道:“那此事又该如何解决才好,太太可有打算?公子的婚事已经在顺利进行了,虽然总有公中出钱,但太太也不能分毫不拿。再说公子这里成了亲,大姑娘也该开始了,堵得了东边也堵不了西边呀!”
罗夫人深深咬牙。
银河接着道:“报官虽然有风险,到底还有一半把银子追回来的概率。不报官,那就摆明什么都没了。”
罗夫人紧攥的双手反复地绞着,未等出声,跟来的随从已走了上来:“太太,二姑娘那里好像碰上点麻烦。”
“什么麻烦?”
“方才小的在胡同口,看到跟着二姑娘的人在沿着街找咱们,模样还挺着急的。”
罗夫人听到这儿,当下吩咐银河:“赶紧去把车夫叫来!”
……
东华门对出来的大街上,向来是人流密集之地。此时沿街的纸鸢铺子里,罗嫣如举着被烫红的左手,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而宁珵正挽着袖子,一面往她手背上涂药,一面喝斥着油纸伞掌柜:“这人来人往的地儿,你竟然如此不当心,婷姑娘这手上若是落下疤痕,你这赔上三个铺子也是不够的!”
掌柜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大约也是被这阵仗吓傻了,拍着大腿道:“今日集市,人是多了些,我这店小,先前赵大人进来的时候已经快站不下了,接着又来了这位姑娘,再之后没想到您几位也进来了,小的也是怕怠慢了诸位,这才忙不迭地沏了茶过来,谁知道竟弄洒在这位姑娘手上!——姑娘对不住,您大人有大量,小的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定然给姑娘看好不可!”
被点到名的“赵大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小心翼翼给罗婷如上药的宁珵,两刻钟前她从宫里出来,路过之前裴湛介绍的纸鸢,想到好几天没去找皇帝,便绕进来看看新鲜,想着挑两只纸鸢回头去宫里放来着,还没挑好,罗婷如就进来了,主动地跟自己说话,她只好聊起来。没聊上两句,宁珵和宁姨妈居然也来了!
碰见宁珵不要紧,这宁姨妈自打搬出去,赵素就没跟她碰过面,毕竟多少还是有些没必要的。忽然遇见了,也就浑如没事人一般打了个招呼,谁知道宁姨妈就挤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她不敢当这声“姨妈”什么的,这就算了,关键是她这一挤,胳膊肘顿时把店家捧来的茶给撞翻了!
“哪有什么不小心,这么大个漂亮姑娘在这儿你看不到吗?依我看,莫不是有人故意的吧?”宁姨妈尖脆嗓子拖得老长,边说边走到罗婷如身边,执起她的手来喊着“乖乖”,一面还斜眼瞪了赵素一眼。
赵素这就无语了,她这意思罗婷如被水烫到,还是她赵素使的鬼不成?
不是,他们母子怎么对罗婷如这么亲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人,是怎么认识的?
“出什么事了?”
正纳着闷,门外又来人了,罗夫人匆匆地跨进门,眉眼间十分担忧,但也还夹着些郁气。
“哎呀,夫人来了。”宁姨妈立刻迎了上去:“出了点意外,方才婷姑娘的手被茶水烫了,好在珵哥儿应对及时,正在上药。”
罗夫人走到罗婷如身边,看到正在殷勤往她手上抹药的宁珵,立刻皱起了眉头。“怎么能让宁大人亲自动手?银河,还不快把药接过来?”
宁珵揖首:“在下也是恰巧在这儿,看大家许是被吓到了,怕耽误了伤情,所以就接了过来。夫人不必担心,我已经让店家请了大夫,想必马上就要到了。”
罗夫人拿起罗婷如被烫红的手来:“好端端地,怎么会这样呢?”
宁姨妈那目光便又朝赵素斜过来了:“我也纳闷呢,那茶原本在店家手上端着,怎么就泼出来了?这要是没人使绊子,也说不过去呀。”
罗夫人顺眼看过来,这才发现赵素:“素姐儿?你怎么在这儿?”
赵素放开盘着的双手,行了个礼:“见过罗夫人。我路过这儿,进来挑纸鸢。”
罗夫人望着她,眉头更郁结了。
当初她使那么大劲把罗嫣如姐妹往宫里推,结果一个都没成功,却紧接着就让赵素捷足先登了,要说她心里没点硌应,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她才从游家碰壁回来,又看到宁珵这种小门小户毫无背景的子弟也敢在罗婷如面前献殷勤,再看到她这个准皇后在添堵,心里的浮躁便没个消停。
罗家想把罗嫣如姐妹送进宫的心思,朝中有不少人看出来的,她不信赵素没看出来,这会儿偏生罗婷如被水烫到的时候她也在场,真的没别的原因?
她深深看过去:“那可真是巧了,平时也难得碰见你一面,今日竟在这里碰上。”
赵素对罗夫人了解不深,也可以说没有了解,一直觉得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宗妇怎么说也有几份聪明,眼下听得这话,她顿时明白这位罗夫人竟然被宁姨妈给挑拨成功了!
她说道:“我也是这么说呢,往常若无约见,根本见不着罗府的闺秀,先前我才光顾这小店,婷姑娘也随后进来了,想来是我的运气好。”
煽风点火的是宁姨妈,她没必要跟罗家过不去,事情说明白就罢。
哪料到罗夫人哂道:“你这意思,婷姐儿还是追着你进来的?”
第272章 夭蛾子
赵素没这个意思,听罗夫人这话的意思,倒好像是她还不该解释这一句?她在罗夫人与宁姨妈之间看来看去,虽然知道这事儿是宁姨妈搞的鬼,但罗夫人居然还追着不放了也是有趣!
她重新把手又拢了起来,说道:“是不是追着我来的我不知道,反正我进来的时候既没有罗家的人,也没有宁家的人,这个很多人都可以做证。店家,你说是不是?”
店家连声道:“是,赵大人最先进来,然后罗姑娘才进来的。”
罗夫人不满地看着他:“赵姑娘让你答话,你倒是答得利索。”
这话说的!
赵素道:“罗夫人,我跟你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们庆云侯府以往还与你们老太师一直有交情,我总不至于无端端地对令嫒耍手段吧?
当然,茶水确实不会无缘无故泼出来,但除了我之外,这里头就没别人了么?你是世家夫人,莫非连这点通透劲都没有?”
赵素目光直接是对向宁姨妈的,说真的,之前虽然把宁姨妈从家里赶了出来,但她还是看在亡母的面子上全了这份体面的,只要宁姨妈安安份份,她也断不会去跟她过不去。
但这位很明显不想消停啊,他们母子在侯府一住十二年,侯府怎么着也于他们有份庇护之恩吧?结果倒好,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竟陷害她这个表外甥女,而去舔着别的不相干的人了!
大家都知道赵素已经是准皇后,不过是本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原则,与她有这番言语往来,但当她露出锋芒,又无人敢与她硬碰硬了!
被教训了的罗夫人寒起了脸,不再出声。宁姨妈却瞪眼鼓腮,一副随时都要忍不住的样子。
“素姐儿,”宁珵走过来,跟她示意了一下,然后压声道:“你已经在议婚了,这里都是长辈,说话留点余地,让人看了笑话。”
赵素道:“我也想留余地,只不过经验告诉我,即便是我留了余地,别人也不会给我留余地。留余地这种事,得双方都答应才有用,你说是吗?”
看着她沉静的目光,宁珵一时也顿住了。
赵素转过来,再看向罗夫人,笑了笑:“夫人,方才店家端茶出来的时候,我姨妈刚好在他与婷姑娘中间站着,这茶水怎么泼出来的我不知道,但从他们几个人的站位,我觉得你应该问问我姨妈好些。毕竟我站的还是有些远,有些事就是看见了,怕是也难免眼花。”
话说到这儿,罗夫人就把寒着的脸对向宁姨妈了,而宁姨妈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把胳膊肘往后藏了藏。
赵素仍温声道:“方才泼来的水没伤到姨妈吗?要不我也帮你看看?”
宁姨妈的脸变成猪肝色:“死丫头片子!我这是养出头白眼狼来了,在你身上花下的十二年功夫,到头来你就是这么给我添堵的?你这含沙射影地是想说什么?”
“我这是关心你呀!”赵素道,“我这不正是看在你我十二年情份上,这才想起姨妈的胳膊肘么,姨妈还要骂我,我可真太委屈了。”
“怎么回事?”
恰恰这时候有声音插进来。紧接着掌柜地道:“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人群分开,陈菡带着女弟子走了进来,第一眼看到赵素和宁姨妈,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陈姨!”赵素迎上去,“你来的正好,罗姑娘被水烫了手。”
陈菡把医箱接过来:“怎么搞的?你可有事?”
“我没事。”赵素三言两语地就把来龙去脉说了。据她最近在庆云侯面前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消息,庆云侯跟陈菡处得还挺好的,大概就是陈家那边有些许麻烦。为了表示尊重,赵素和赵隅也早就改口称姨了,显得亲近。
宁姨妈自然不知道这一桩,听到她把个看病的大夫也叫姨,便脱口道:“你这乱认亲戚的毛病我可没教过你,怎么宫里还没安排教引嬷嬷过来教你礼仪么?也不怕丢了皇家颜面!”
赵素道:“姨妈这么操心我,要不你进宫去催催?”
宁姨妈噎住。
陈菡给了赵素一个不要多话的眼神,然后给罗婷如看起诊来。
小姑娘皮肤细嫩,确实烫伤了好大一片,大半个手掌都呈现出起水泡的趋势来。陈菡娴熟地做了处理,又给了外敷同服的药,然后道:“这几天仔细别碰生水,也尽量不要出汗,天热,伤口照顾不好容易溃难。注意一下倒是不打紧的。”
接下来气氛也松了下来,陈菡怕罗婷如触碰到,给她手上松松缠了两圈布,赵素甚有默契地从旁打下手。宁姨妈看到了张嘴又想说什么,宁珵把她拉住了。
赵素和罗夫人都没有心思为这点事当面撕个鱼死网破,料理完了,罗夫人也就带着罗婷如撤了。
只不过走的时候有点急,连宁姨妈这边招呼也没有打。
宁姨妈追了两步没赶上,回来后就狠瞪起了赵素:“死丫头,我倒要看看你将来有何报应!”
收拾医箱的陈菡抬起头:“素姑娘已经是准皇后了,宁娘子说话还要顾些体面才好。”
宁姨妈瞬即掉转目光瞪向她:“我在训外甥女,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插手管我?!”
陈菡拢手在前,淡定道:“就凭我也是领朝廷俸禄的医魁,宁娘子只是个白身。”
宁姨妈顿时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看看她又看看宁珵,早已凝起眉头的宁珵搀上她胳膊,说道:“铺子里还忙着,母亲快回去罢!”说着把她往门外带,一面回头向赵素拱了拱手。
看着他们离去,陈菡道:“干嘛跟她撞上了?”
“嗨,就是倒霉!”赵素说着回头,看向花想容:“罗夫人方才从哪儿来的?我怎么看罗家的下人先前是上街去寻她来着?还有她来的时候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不是她洗白罗夫人——实在也没那个必要,但是她真觉得罗夫人今日格外浮躁的样子,跟往日在人前展露的娴静温和的样子很是不同。
第273章 被嫌弃的字
花想容想了下:“从东边来的,肯定不是从罗府里来。”罗府在西边。而且自府里来的,也来不了这么快。
跟女儿出来,居然却是分头行动?
“姑娘,我去看看,她们先前憋着气,这会儿指不定要背地里挖苦几句呢。”
“去吧。把宁家那边也盯盯,看看他们到底怎么跟罗家搭上线的。”
赵素摆了手。
陈菡一面收拾着医具,一面道:“这东边过去不远就是罗夫人的娘家游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回娘家了?我听说罗夫人这趟回来,一直都没有跟游家联系。上次他们家办寿宴,游家也没有来人,倒是挺奇怪的。”
赵素道:“您怎么知道?”
陈菡停看了眼她,嗔怪地道:“我成天都在各家各户内宅出入,便是我能管得住自己不去打听,也总有些风声传到我耳里,怎么能不知道?告诉你,这京城各家的秘密,我知道的还不少呢?”
赵素肃然起劲:“原来您才是这京城的八卦之王,失敬失敬!”
陈菡轻拍了她一下额头:“就你皮!”
赵素嘿嘿笑着,然后指着墙上挂着的几只纸鸢,跟店家道:“把这几只取下来给我,我买了。来了一趟总不能空手回去。”
陈菡道:“买纸鸢跟谁放?”
“皇上啊!”
陈菡欲言又止,然后点了点头。
……
赵素拿了几只纸鸢又进了宫。陈菡则回了医馆,坐下来后她对着门槛出了会儿神,才又重新站起来。
宁珵把宁姨妈带回了绸缎铺子,听了她一路的牢骚,进了铺子后院,他才说道:“母亲也太急燥了些,素姐儿如今是准皇后,你也敢挑她的理?您不靠朝廷过活,儿子我还在朝中为官呢。
“庆云侯府我始终不敢断了联系,是因为光姨父和子延我就架不住,您倒好,逮着素姐儿还动起歪心思来。”
宁姨妈冷笑:“我可是于她有养育之恩的,她要真敢对付我,我就告官去!有个‘孝’字当头,我闹得天翻地覆,他们庆云侯府还敢对我赶尽杀绝不成?”
“那您就不用管我了吗?”宁珵直直望过去,“母亲只管自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