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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疏道:“这几把锁乃是赤铜制成的大锁,在下不敢说无人能打得开,但是外间是有人值守的,能在有人值守的情况下不动声色把东西给劫走,这样的人却绝不多!这么重的锁,要强行打开它怎么可能不牵动锁链响呢?”
说到这里,他布满着红血丝的双眼顿时闪烁着激动的光。
赵素抬头看向窗户,这窗户不算大,两尺见方,进个会功夫的人还是绰绰有余。可是连段疏本人都在怀疑这案子的可能性,也委实让人费心量。
“这么说来,船上的人都盘查过了。”皇帝围着箱子开始踱步。
段疏跟上去:“都盘查过了,船上所有人都在,都不具备作案的条件。包括守夜的三个人。而且当时在下正在楼上,听到吆喝也下来了,也确实看到有人越窗而逃!只是追了一阵,到底还是没追上。”
皇帝把锁和链子都拿在手上反复看了看,也没再多说,起身后环视了一圈,便道“把这屋锁上,不要放人进来,等官府的人来了再打开。”
“……是。”
段疏揖首领命。
皇帝跨出门槛,与侍卫道:“去备马吧,回城。”
段疏岂敢多留?听闻此言,连忙在前引路。
顿时一船人皆出来恭送。
赵素随着侍卫折出,刚走出甲板,忽被抓住了手腕,一看是罗翌,正大汗涔涔地望着她:“你们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赵素未及说话,旁边的韩骏已经插过来,目光如刀瞪了眼他,又移目到他抓在赵素手腕的手上:“再不放手,我们公子就会来亲自告诉你他是谁。”
明明是如往常一样波澜不惊的一席话,罗翌听闻手下却一颤,立刻弹了回来。
赵素看了眼韩骏,清着嗓子,与追上皇帝。
……
一行人随着码头人流上到岸上,虽然尽量低调,但皇帝的出众气质和身后英武的侍卫们还是引来一些人侧目。段疏一直送着他上了码头,走出他视线范围后,赵素便赶到皇帝跟前:“看出什么来了吗?”
皇帝回头看了眼船上,伸手拂袖,等韩骏颇有默契地带着侍卫们退开老远,便说道:“我记得段疏武功不错。”
这不奇怪,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威远侯的弟子,如今又跟着威远侯在广西戍边,武艺怎么着也磨炼出来了。不然威远侯也不会放心他出来押船。赵素等着他下文。
“总共就一条船,锁了还能被盗走,要么是与此有瓜葛的是了不得的人,要么,就是他们监守自盗。”
赵素凝眉:“可是段疏说全都审过,没有人有问题。”她顿了下,又道:“我看他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段疏也就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人,如果说他脸上的憔悴,眼里的红血丝,还有在面见皇帝时的激动,全都是装出来的,那赵素是很佩服他的。何况有些疑点,还是段疏自己提出来的。
“如果真要那么做,那段疏当然也不会知情。”皇帝把马鞭折在手上,又说道:“事实上,长公主当年刚刚好牺牲在天下大定之前,这个时间也确实让人有些痛心。而且据先帝说,那一战原本是不需要做那么大牺牲的。”
赵素知道二十三年前先帝在燕京定都登基时,南边还有几处余寇作乱,那时候长公主与威远侯主动请缨南下,立下军令状要扫清乱党后再回京受封放马南山。谁知道后来……当时大梁王气震四野,扫清乱党确实不算大问题,可长公主还是出事了。
连赵素这个外人都会为她感到惋惜,威远侯幼年丧母的心情,可想而知。
“可惜再也没机会瞻仰到长公主的风采了。”
皇帝闻言:“宗正院有她的画像,西洋画家画的,画的还挺像,有机会也可看到。”
赵素点头。
皇帝又道:“不管怎么样,这件残甲的丢失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在的。至少对于偷走它的人而言,它一定很重要。”
“那怎么捉住他?”
皇帝抬脚踱了两步:“段疏不是会报官么?是先交给三司去查,然后再听凭身为物主的威远侯怎么说。这件事虽然我不能不理会,但也不能越过他来直接作主张。何况,这战甲于旁人而言有何价值,我们还不清楚。”
赵素深以为然。总归这首先是威远侯府的家事,是不是于朝廷有关,还得听威远侯怎么说。
她看着天上星辰,问道:“那我们还回去吗?”
“回去吧,”皇帝果断道,“给了朝上这么多日缓冲,立后的诏书也该下发了。”
“……”
赵素常常会被皇帝过于敏捷的思维而弄得措手不及,比如说她以为这个时候提到去留的问题已然突兀,谁知道皇帝就已经跳到了立后的事上……
“这个,其实我觉得倒也不急。”她说道,“反正你都单了二十年了,也不在这一时。”
皇帝睨她一眼:“我虽然已经单了二十年,不急着成亲,但婚约却是得先立了。”
“为什么?”
皇帝抚着马鞭,慢吞吞道:“自然是因你有个爱叫小倌侍宴,还有爱摸人胸膛的臭毛病,关键是酒量还不好,我不得不防着点儿。”
“……”
赵素再度无语。跟着他往前踱步,一面吐槽:“那我岂不是也得防着你,先前上码头的时候多少女人看着你!
“虽说你答应不纳妃,但也没说过不在外捻花惹草,历史上有个汉武帝,去一趟姐姐家就临幸了个卫子夫呢。”
皇帝咧开嘴,伸手轻按住她的后脖颈:“所以说咱俩半斤八两,早点把婚约立了该多好。前后准备起来也还得一年左右才能成亲呢!”
第266章 人情
皇帝那么一打岔,威远侯府这话题也就中断了。
一直打量着他们那边的罗翌额上汗珠越发密集,一双衣袖往头上抹了又抹,没一会儿便湿透了。韩骏冷眼瞥着他,不说话也无表情。一会儿远处哒哒传来马蹄响,到了跟前,灯火照亮了面目,韩骏那万年冰年脸方有了点波动。
“韩……护卫,我们姑娘呢?”
花想容直接到他跟前站定。
韩骏朝前方一扬下巴,然后牵马道:“走吧,差不多该回城了。”
……
进城门的时候已近子夜,罗家住在外城,分道的时候韩骏不动声色地随他去了,而皇帝他们继续前行。
不用说,这一定是去封罗翌的嘴去了。罗翌也是官家子弟,这么一趟下来,他就是还猜不到皇帝是皇帝,也至少能猜到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皇帝把赵素送到庆云侯府门口,看着她进了门,才换马车坐进去。
静谧京城的夜在这短暂的动静后又恢复了安静。
回府之后,赵素听花想容说完打听来的事情之后才睡下,在床上睁眼了小半宿,脑子里的事情来来回回地转动着,鸡鸣时分才隐约睡着。
忽然又看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骁勇女将被困在重围里厮杀,那嘶哑的声音震破苍穹,刀枪刺在她身上,疼痛却在自己身上产生,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天明后她坐了好一阵,又把心口揉了会儿才起来,收拾收拾去往衙门。
看着早朝的大臣开始退散,她又折去了工部。
何纵进了公事房,还没来得及落座就喊了人来分派差事,外面人来通报说礼部衙门赵素到了,何纵话音戛然中止,然后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说道:“请进。”
赵素惦记着近来身边事,特地先来工部转转。与官员们擦肩而过,然后进了门槛,她咧嘴跟何纵行了个万福:“何大人好久不见,近日安好?”
何纵深吸气,淡声道:“赵大人有何要事?”
赵素走到他书案这边,说道:“我来跟大人打听打听造船的事。如今进行得怎样了?”
何纵捧茶喝着:“皇上让你来问的?”
“不是。我问的。”
“那老夫就有权不答。”
赵素仿佛习惯了他的臭脾气,说道:“我又不打听机密,就想问问工部辖下这些作坊,船坞什么的,除了造船的船工之外,打杂的有多少人?”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有用。”
何纵也知道被她缠上就没好事,还不如痛痛快快打发了她。“像邬家那样的船坞,里里外外少说也得有两三百人打杂。”
打杂的就有两三百,再加上船工那不得上千人?也就难怪当初邬兰凤母女急着求个继承人来保住这家业了。倘若她们倒了,那就有上千人即将失去活计。只要船坞一代接一代有人经营下去,那总归还是有他们的饭碗的。
赵素想了想,再道:“这两三百的杂工,要做重活的多么?”
“既是打杂,自然只管伙食,传送茶饭,清扫等职务。哪有什么重活?”
“这就是了,”赵素没再继续跟他卖关子,“既然不是重活,那也就是说,身体健康的妇人女子也完全能胜任?”
何纵顿了下,满脸警惕:“你什么意思?”
赵素笑得甜甜的:“何大人,你看既然这些活妇人都能干,不如你来向朝廷提个建议,工部辖下有些活计匀出来分给女人家做?”
“这成何体统?!”何纵当下瞪起了眼,“分出的差事给女人做,那这些当差的男人岂非丢了饭碗?他们还有家小要养活,你这不是胡闹吗?!”
“怎么就胡闹了?他们不干,可以让他们的妻子或女儿来干,然后他们可以去学手艺,做那些更有技术性的、仅仅只适合男人来干的活计不更好吗?把人力都分配在合适的位置上,才能给民生发挥更大价值啊!”
“你可真是信口雌黄!”何纵指着她说,“自古以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你这是要反天吗?连老祖宗定的规矩你都不顾了!”
“老祖宗还说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记着了吗?您要是记着,怎么还把你犯了错的孙女儿当场踢出家门呢?合着您就光捡着老祖宗那些您听着喜欢的听啊?”
何纵噎住。然后拂袖:“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不跟你多话,还有事,你走吧。”
赵素也不生气:“既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那为什么最近大家都反对我来当皇后,何大人却一声不吭?”
赵素猛地捅出这句话,负手板脸的何纵也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赵素站起来:“何大人严守礼教,坚持女子该三从四德,而外面人把我批得一无是处,按他们的说法,别说当皇后,就是当个大户人家的宗妇都够呛,按理说何大人该起头反对我才是,为何这一次您却没出面?”
这番话明明不怎么委婉,让人意外的是,何纵听完却没有更生气,反而脸色还逐渐平静下来……
当初何婉瑜能洗清冤屈的关键就在于余青萍买通的那个妇人,而那妇人在伍家门外出现得蹊跷,人到底是谁送过去的?何纵琢磨过很久。
而与妇人的出现同样蹊跷的是,赵素在那宅子前的出现同样蹊跷,把事情前后仔细推敲,也就不难推测到这份人情是谁送的了。
赵素一个这么不着调的丫头,竟然会把事情做得这么圆滑,甚至始终都没有在何家面前邀功,提及,这是何纵没有想到的。不得不说,在惦记着她这份人情之余,他无形之中也对这个小丫头有了些他自己都没意想到的改观。
所以对于皇帝要找这么一个皇后,他并没有觉得哪里特别不妥。
“何大人?”赵素又把脑袋探到他面前。
何纵看到突然在眼前放大了的笑脸,顿时生出两分嗔恼:“那自然是因为我最近忙!”
“那你百忙之中抽出一空,向朝廷递个本子建议一下呗?”赵素道,“何姑娘在尚书府里娇生惯养长大,大人连送她进宫侍驾都舍不得,想来不是当真要看她死。
“倘若朝廷开了可以让女子分担一部分差事的先例,那以后说不定还可以进入衙门处理些力所能及的事务,凭何姑娘的学识,一定是有机会也有能力胜任的。
“可怜您这一片慈爱之心,难道不盼着孙女们好么?”
“一天到晚尽想些不着调的鬼主意!”何纵正色,“礼制岂是儿戏?这事儿能开先例吗?赶紧忙你的去!”
第267章 老成的少年
何纵把话说完,便高高举起一本卷宗,挡住了自己的脸。
赵素唤了两声“何大人”,见他不搭理,也只能走了。
何纵从卷宗后头露出两只眼,看她走出门,才把书放下,负着两手踱起了步。一会儿哼出两声,走上几步,一会儿又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摇一摇头。
赵素到了礼部衙门,方清雪就迎了上来。
“大人昨日去了趟通州,不知情况如何?”
赵素笑道:“方大人以后叫我的表字即可,皇上特意给我赐了字,叫小臻。”她边说边在自己掌心上比划了几下。
方清雪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又展颜:“既是如此,那也好。反倒更为亲切。”
两个人边说边进了屋,赵素就把昨天会见孙秀兰的经过跟他说了。“依您之见,孙秀兰提的这个要求,咱们有可能替他做得了主吗?”
“这自然是不行的!”方清雪断然道,“本朝虽然民风开放,但依然以孝治国,按世俗之礼,庞淑云嫁入马家,那就是马家的人,奉养翁姑是应尽之责,庞淑云觉得委屈,她可以告官,可以请甲长裁决,以不尽孝道来报复,这是不可能的。”
方清雪给了个果断的回答。
“所以后来我又打听了一下马惟卿,”赵素道,“出乎我的意料,马惟卿并没有孙秀兰所说的那么没作为。”
“哦?”
“马惟卿跟他母亲并不和睦。他母亲徐氏一直偏心小儿子。”
不和睦,还偏心,这就说明马惟卿在婆媳之间和稀泥的可能性不大。更何况花想容昨晚还打听出来,徐氏早早地就撺掇丈夫把家里好的田地分给次子。庞淑云过门的时候,马家就准备了三间屋,而在结亲之前,为着聘礼单子,徐氏还跟马惟卿红过脸。
也就是因为如此,庞淑云才会在过门之后掏出自己的嫁妆银子支持丈夫开私塾,白天离开家门在书塾里读书备考。
孙秀兰心疼女儿,给庞淑云的嫁妆是让她在夫家过的宽松点,体面点,看女儿这般地倒贴丈夫,未免对这女婿有些微词。所以这大概也就是她主张女儿硬气起来的原因。
说白了,马惟卿现如今没有正经工作,家里对他也就那个样,全靠庞淑云这份嫁妆在支撑体面。可是坐吃山空,娘家也并非大富之家,那么总有入不敷出的一日。庞淑云这样贴补着马惟卿考功名,一旦他高中了,舍下没有生出子嗣的庞淑云,届时岂不又是惨剧一场?
庞家的这份担忧,不能说没有道理,毕竟赵素从前就听说过很多这样的事。昨夜听花想容说完,她思来想去,种种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生产力的分配不均上。
如果女人不能从内宅走出来独当一面,学习自食其力的本事,那么她就是在强势,终究也还是如同纸老虎。
到底还是像邬兰凤那样的事业女性更有能力把握自己的命运。所以她就去找了何纵,不过结果很明显,她失败了。
“真是物极必反。这孙秀兰当年受家里管束过紧,才逃出来参加花月会,就此改变命运,她有志气自然是好事,但身为丈母娘,越过女儿的意愿,强行要求官府替她如何如何,这却过分了罢?”
方清雪打着手心,眉头皱的生紧。
赵素说道:“实在不行,你就按条例办事吧,虽然咱们都是花月会的人,但也不能不管是非。”
方清雪点头。“我再想想。”
赵素回到房里,一口气喝了半杯茶,想了想之后又把花想容传进来。
“咱们家不是有挺多护卫吗?待会儿我写封信,你打发个护卫往大沽去一趟。”
“是不是邬家娘子那儿?”
“是她。”
刚才赵素在何纵那儿碰了壁,也不打算去别的人那儿碰运气了。何纵的态度基本上就代表着朝廷里诸多老顽固的态度,没必要再费口舌。
但是邬家手上有三家船坞,都是私家产业,她不知道邬兰凤能不能做到她的设想,不过可以试试。
也必须试一试。妇人女子对这个社会而言最大的价值就是生育,能够使一部分人跳出后宅,提高生产力,那也是好的。
何况邬兰凤就是女子独立的典型,赵素觉得花月会也需要这样的人来加入。
衙门里待了一天,下衙的时候,就听到消息说威远侯府的人上官府报案来了。先报到顺天府,顺天府把折子往乾清宫一送,皇帝便下旨让三司协同追查。
赵素好奇,不顺道也往顺天府衙转了一圈。只见许多捕快进进出出的,六扇门的捕头挎着大道威风凛凛。
不由想到某个朝代六扇门里也有过不少女捕头,她这只不过是想分出一部分打杂的工位让女人来做,都被何纵给赶了出来,真是去他的封建社会!
又想到这个封建社会还是跟她求了婚的皇帝的,心情便有些复杂。她倒是想一步步地把封建糟粕给去掉,但集权于一身的皇帝本身就是“封建糟粕”之一呀!
这事儿给闹的!
闹市里将马掉了个头,一晃眼就察觉人群里有个声音有点熟悉,扭头看过去,只见是昨夜里成了皇帝手下狼狈的俘虏的罗翌!
她停在马上朝他看过去。
罗翌对上她的目光,立刻躲闪着藏在了人群后。
赵素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我都看见了,你还躲什么躲?”
罗翌满脸通红。却梗起脖子道:“谁躲了?这不是人太多了吗?!”
赵素咧开嘴:“你跟踪我?”
“不是!”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街上人来人往,你走得我还走不得?”
赵素扭头吩咐花想容:“去告诉韩骏,就说这位罗公子他跟踪我。”
罗翌听到这里立刻支楞起来:“你别乱说!我真不是跟踪你,就是先前去兵部找我爹,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你,就……顺路到了这。”
“还‘顺路’呢?”赵素呲起了牙。
罗翌急了。慌不迭的朝她做了个揖:“赵姐姐!姑奶奶,我年轻不懂事,求你饶了我这一回!”
“你还叫我姐姐,你多大了?臊不臊得慌?”
“我?我十五啊!上个月才过的生日。”
“……”
赵素望着比自己高出了一整个头,块头也将及得上两个自己的他,愣住了。
第268章 死丫头的运气
这小子长得就不像是个才十五的少年!赵素还以为他少说得有十八九了呢,没想到比自己还小!
“那你跟着我干啥?”赵素道。说完她想起来:“你刚才说你去兵部找你爹,做什么?”
“还不是我爹叫我去的?”罗翌懊恼地抚了抚头,“我爹因为我昨夜晚归的事,特地把我传到衙门去狠批了一顿,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你,然后,我就跟过来了。我没想到你就是,就是庆云侯府那位小姐!”
赵素听闻,就拍了拍他肩膀:“你猜对了,我爹就是庆云侯。既然你比我小,那我就不得不训诫一下你了,人家惩戒了你二叔,你反过来去偷人家长公主的遗物,这哪儿跟哪儿啊?别说偷东西不对,就算对,冤有头债有主,你也报复错人了!”
罗翌低头剜了她一眼,却又在她的话下无可奈何。末了就嘴硬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以后别跟着我了。我走了!”
赵素拿着马鞭就要走。
罗翌连忙又把她拦住:“您先且慢!我还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罗翌看看左右,示意她到了个偏僻角落,说道:“昨日在通州,我不是被码头的人追着才遇上那位黄……公子吗?那些人回去后,竟然让人画了画像,要缉拿我。威远侯那个师弟,叫段疏的,今儿也上官府告状来了,他竟然把那画像也给带了来,还把跟我交手时发现我会哪些功夫也给写了上去!
“这可惨了!要是让我爹知道我去干了这种事,他一定会扒了我的皮不可!”
赵素环起了双臂:“合着你去做这件事之前,就没想过会被扒皮呢?”
“我当时只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它,让威远侯府的人也急一急,那曾想中间会出这样的岔子,事情没办成,还把自己也给暴露了!”
罗翌急得挠起了头来。
赵素斜眼睨了他半晌,看他是真着急,便就说道:“怎么人家跟你交过手,说出你会什么功夫,你就这样怕?难道你的功夫还只有你们家会不成?”
“可不就是这样吗?”罗翌道,“我们罗家有一套祖传的拳法,外人虽然不见得一眼就能认出来是罗家拳,但有些招式特点很明显,认真追查起来还是很有可能查出来的!”
“那这可真不值当,”赵素好整以暇,“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是不是这么说的?”
“赵姑娘,赵姐姐,你好歹帮帮我!”
看得出来罗翌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赵素想了一下:“那你这些天在家里关着不出来不就完了吗?”
昨天夜里罗翌可是跟皇帝一起的,要是罗翌穿了帮,皇帝微服出行的事八成也得穿帮。身边近臣知道不要紧,无关的人要是知道了,那也必然会增加他下次出行的风险。
“就算我不出来,他们照着我的拳法来查,也能查到我头上来呀!”
这倒也是。
赵素沉吟片刻,问他:“那你想怎么着?”
他哼叽道:“到时若真被查到了,您能不能帮我作个证?”
“就这?”
“我也不敢要求别的呀。”
出息!
赵素翻了个白眼:“那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这把罗翌给难住了。晃晃脑袋,他说道:“您要是有什么差遣,可随时传我,此后我就是您的左右手,唯您马首是瞻!”
赵素还没想过自己也有收小弟的一天,目前她身边只有花想容一个,她要是走开了身边就没有得用的人了,要是有个将门子弟能够随在左右——虽然看起来他武功也不怎么样,但好歹比花想容还要更好一点吧?还是挺有诱惑力的。
她又斜眼道:“你能替自己做得了主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我爹娘只要我不在外面闯祸就心满意足了!”
赵素收回目光:“那行,以后姐就罩着你!”
“多谢姑娘——不,多谢姐姐!”
罗翌顿时高兴得挺直了身子!
……既然已经收了小弟,那当然就得见到大姐大的职责。回府之后赵素打发花想容出门,接下来这几日就等着邬兰凤那边来消息。
这是下晌准备去寻大伯母邢氏说话。才刚走到半路,云想衣就撒着脚丫子过来了:“姑娘!礼部来人了!说是奉皇上和太后的旨意前来正式提亲,侯爷和世子也都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是吗?”
赵素忽然顿住。昨日听皇上那么说,还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几天功夫就把旨意下下来了。这不她就已经成了皇帝的正式未婚妻了?
不过这是早就决定了的事情,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她说道:“人在哪里?”
“来的人由张尚书带队,已经到了大门外了!”
赵素抬腿跨出去两步,又收了回来:“这种时候我是不是该矜持点,回房呆着去?”
云想衣顿了下:“那这个倒是看您高兴。”
算了,想起这小半个月来庆云侯和赵隅那拉得跟冬瓜一样长的脸,这种时候她就不去前面凑热闹了,拐个弯她又回了房。
侯府门前这么一份敲锣打鼓,阵势大得临近三条街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可把混在人群里宁姨妈一双眼珠子都快嫉妒地瞪了出来。
“这死丫头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明明大字都不识一个,却偏偏即将成为皇后!这里头一定有阴谋!”
宁珵从旁看了半晌,凝眉道:“的确是出人意料。”
宁姨妈望着他:“罗家的两位小姐,你这些天有接触吗?”
宁珵收回目光,缓步往回走:“自从万寿节过后,罗家大小姐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见面也见不着。当是二小姐偶遇过两次,上次还夸赞了我的一幅画。”
“哦?”宁姨妈眼里的妒火转换为了希望,“那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罗家也正是要联姻巩固势力的,你虽然官职不高,但是最近已经成为娄尚书的得意门生,还是很有希望!”
宁珵没说什么,但是他微微扬起的唇角,又仿佛透露出一丝深沉意味。
第269章 他放不下
钦天监算出来了日子,还在一年半以后,大概是因为时间还早,赵素觉得订了婚也没啥太大不同,嫁妆什么的又还不着急,慢慢筹备,毫无气氛,也没有人像里写的那样,宫里慌不迭地派嬷嬷来管束她的仪态举止。十分自在。因而也就依然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这日听闻大理寺已经联同顺天府的几大名捕前往调查威远侯府那窃那案子,正想去各大衙门晃晃,套点消息出来,花想容就进来说:“姑娘,罗翌求见。”
赵素看了下所处的衙门口,没想到他还敢跑到这儿来,便摆手道:“让他进来吧。我在这儿等他。”
花想容出去后,她就在廊下踱步,一会儿转身,就见正好有人从后头走来,下意识让路的当口,看到竟然是何纵,她顿了下然后笑道:“何大人,是您啊。您怎么上礼部来了?莫不是想通了要替我递折子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