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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前,孙秀兰年方十八,在当时各家闺秀还都不敢抛头露面的时候,她因为未婚夫婚前暴毙,而被扣上了克夫的帽子,便瞒着家中参加了这场擂台。而且夺了魁。
“孙家知道后觉得有辱门风,本要将她逐出家门,但礼部官员恰巧带着帝后的诏书以及各种赏赐前去宣旨,她这才化险为夷。
“后来就名动京畿,当然也很快就再次成亲了。成亲后生了两子一女。其余不必多说,她这个女儿,也是自幼受她栽培教育,长大后十分有主见。
“但成了亲后,却并没有像她的母亲一样过得舒坦。女儿叫庞淑云,庞氏倒也自尊自爱,与丈夫也算和睦,就是一点,与公婆处不来。
“她头胎生的是双生子女儿,公婆不待见,连满月礼都不曾有所表示,这庞氏便与公婆起争执,她怨公婆看不起女儿,公婆则怨她不孝,后来争吵的时候庞氏竟然小产了,原来不觉中她已有了第二胎。
“现如今公婆便又责怪她没护好夫家的血脉,而庞氏的母亲孙秀兰,则认为女儿受了委屈,告到官府。
“官府断不清他们这家务事,何况小产这种事在衙门里来说也不算大的伤害,所以不曾理会。于是就递到了我这儿。
“我们理不理,恰巧赵大人来了,便请拿个主意。”
赵素听完之后想了想,随即朝方清雪瞅去一眼:“我算是听明白了,方大人这是捡到了烫手山芋,正在顺手抛给我呢!”
方清雪略顿,随后也嘿嘿一笑:“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这也是因为赵大人正好来坐镇了,所以一起来拿捏一二。关系到花月会魁主,此时到底不能小觑。”
第257章 越仪
赵素耸了耸肩膀。就说嘛,怎么会有事之前不说,这会儿忽然能说了?还不就是看在她将快当皇后了,有权力了,能干事儿了,这才说出来。
不过这也属人之常情,连他一个侍郎都觉得不好办的事情,一般人肯定也办不了。
她想了想,就说道:“这女子小产怎么就不能算实质伤害?落了胎,不对妇人身子伤害也很大吗?官府这是不是懒政啊?”
方清雪嗐了一声:“衙门里经手的案子少则成百,多则上千,都是人命关天的大案,他们无暇理会,便是接了,也不知会拖到猴年马月。”
赵素翻开卷宗看了看,然后又合上来。“这事儿咱们如果管,那该怎么管?”
方清雪捋须沉气:“这状子递到我手上还不过三日。倘若要管,那么首先当然是先把事情弄清楚。由于这孙秀兰性格强势,究竟事情是否如她所说,我们也不能听信她一面之辞,早前余青萍那件事之后,许多人都在等着抓花月会的把柄,若此事有岔,搞不好有人就要以孝道来说事了。”
“那可否传孙秀兰来一趟?”
“孙秀兰的丈夫因此事气病在床,她走不开,状子都是差家里人送来的。”
“那咱们派人去呀!”
“只能如此。但是也还得去个机灵的,能办事的。”
通州到京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要是派个没啥眼力劲的过去,那只能是耽误工夫罢了。
这事儿还是得方清雪来。赵素道:“那就大人去派遣,回头有消息了咱们再议。”
方清雪便把卷宗留下来,然后走向门口,赵素送了几步,刚出门槛,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赵素瞧着原本站在门下的衙役都全被吸引住了目光,不由问道:“什么事?”
“姑娘!”花想容走过来,“都察院几个御史反对朝堂任用女官,跪在乾清宫外逐条陈词,皇上不予理会,只召内阁前去处理!外面喧哗,是张尚书正赶往宫中!”
赵素听得心头一紧,朝堂女官,那不说的就是她么?
她下意识地跨下院子。
方清雪将她一把拉住:“这个时候你去,只会火上浇油。还是凭太后与皇上处理吧。”
“他们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我当这份差事碍着他们什么了吗?又没抢他们饭碗!”
方清雪深深道:“倘若朝廷坚持贯彻任人唯贤,那大梁朝野内外无数拿俸禄的官员,至少有一半被被踢下去。而若任人唯贤又不分男女,那空出的这一半差事,至少又要被妇人女子揽去一半。这天底下多少尸位素餐的人,都是因礼教而受益。”
“……”
所以说是赵素的存在让他们有了危机感。反对朝堂有女官只是个由头,为的是反对她这个准皇后和未来可能会有的女官!
说实话,虽说是朝着平权的路往前走,但赵素还真没想过从朝堂官位上动刀子,她知道要瓜分衙门政要的位置实在太难了,无异于虎口夺食啊!眼下她还只是一个与宫廷掌案女官平级的小官吏而已,还不与他们有冲突,就已兴师动众成这样!
她也不能干等着,打发花想容:“你进宫去打探打探消息。”
“好嘞!”
花想容一去,赵素也回了房。
看到摆在案上的卷宗,她皱眉拿起来认真翻看。
来回看了三四遍,又吃了两盏茶的工夫,花想容回来了:“御史们让吏部尚书给摆出文书,斥走了。”
这个结果不意外。这点事皇帝必然能解决。但赵素却有别的事:“你进宫去问问皇上,他什么时候能忙完?我要去通州,他若有空的话,倒是可以顺便去吃鱼。”
花想容道:“姑娘要去通州?”
“嗯。我想自己去看看。”
本来赵素还是没打算自己去的,衙门里有人,且方清雪是长官,用不着她越界。但是御吏们这一闹,却把她骨子里那点不服输的气劲给激上来了。他们这么不遗余力地要摧毁花月会,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卯足劲头杀他们的威呢?
像孙秀兰母女这样的人,是现成的可以团结起来的力量,要是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凝聚她们,重新找别人不是更艰难?
……花想容再度进宫,找到四喜后请他把话传了,皇帝很快便回了话,交代翌日早朝后可出城。
赵素有了准信,也就跟方青雪说了,然后回府了一下,到了翌日,便在城门下等皇帝。
北城门人流不如南城门多,听的八卦也要少很多,但胜在没那么嘈杂,大多能听个仔细。
近日这些事,赵素都只把目光放在宫里和朝上,在她没留意到的时候,各家大户内宅早把她爆了皇后大冷门的事给议翻了天。个中又有许多本来无所谓进不进宫的人,此时却不服气来,毕竟若早知道庆云侯府的赵素都能当皇后,比她强十倍百倍的她们这些小姐,不是更加能胜任?
赵素等来皇帝大马车,一路往通州去的时候,这边厢,给罗睿议婚的媒人也踏进了罗家门槛。
前厅里罗老夫人接了媒人递上的庚帖,点头道:“这属相生肖倒是极配。”又问罗夫人:“你意下如何?”
罗夫人恭顺地道:“母亲最疼睿儿,他的婚事,由您与父亲操持,儿媳再放心不过。”
罗老夫人含笑点头,便与媒人道:“如此,我们便也请人合合婚,过几日便回信给李太太。”
这里说定,罗夫人代为送客,折转回到房里,罗婷如跟上来:“母亲,大哥的婚事是否议下了?”
罗夫人面有寒色:“我不知道。”
“您是母亲,您怎么会不知道呢?”罗婷如排行最小,也最活泼,与端庄内敛的罗嫣如截然不同的性子。在罗夫面前,也数她最亲昵。
“我倒想知道为什么?”罗夫人冷哂,“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越不过父母去,到我这里,我这亲娘的意见却是最不要紧的。”说到这儿她转向罗婷如:“进京这么久了,你可有看中的子弟?”
罗婷如撒着娇:“我还小呢,大哥成了亲轮到姐姐,姐姐成了亲才到我。”
“话是这么说,越仪倒也不是不行。”罗夫人道,“听说年底秦王端王都会进京给太后贺寿,你小时候见过端王的,咱们家与王爷还有点渊源呢,你对他还有印象吗?”
第258章 贤妻
“端王?”罗婷如手缩了一下,“我只记得他喜欢养虫子,怪恶心的。”
“什么恶心虫子?那是桑蚕。王爷潜心丝织,他养的蚕都是心头宝,你竟然这样说他。”
罗婷如吐了吐舌头,又道:“王爷与我们家有何渊源?”
“王爷小时候有一回受了惊吓,被高僧勘破,说要求得龙年马月虎日犬时之人,将王爷八字放入一斗米内,枕上三个昼夜作为破解。恰巧你父亲就是这个人,反正说也奇怪,依言做了之后,王爷就被收了魂,后年每年王爷的生辰,宫里都还要来府讨个吉利,直到你父亲过世为止。”
“怪不得小时候王爷常来我们家。”
罗夫人深深望着他:“所以,倘若王爷回京,你也可以与他叙叙旧。”
罗婷如已是情窦初开年纪,听到这里也意识到了什么,小声道:“姐姐年岁与王爷更相近,为何不让姐姐去?”
提到长女,罗夫人目光里添了些不耐:“你姐姐是被惯坏了,太有主见。王爷也不会耐烦与她在一起。你不一样,”她轻抚着罗婷如的头,“你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同样多才多艺,又天真烂漫,虽然少不更事,但现在开始学,也完全来得及。”
罗婷如道:“可是女儿也想自己选个中意的夫婿。”
“生在罗家,当下这景况,哪里由得你自由?谁又不是想自由,可谁又能自由?只有等你自己借风顺水地把路走宽了,那才有可能自由。””罗夫人幽幽说完,再看向她:“本来你们姐妹总该有一个进宫才是,但皇上立后的决定下得太及时了。端王尚未有王妃,这次回京,十有八九此事也得张罗起来,你最是聪明,便是不能进宫当娘娘,能当上王妃,也有你享不尽的荣华。”
罗婷如一脸懵懂,还想说什么,这时候门外银河却掀了帘子进来,看了屋里一眼后走到罗夫人身边:“宁家娘子送了绸缎料子过来,太太这会儿可要前去看看?”
罗夫人道:“让她放下便是,回头我挑好了再去回她。”
银河道:“娘子说,昨日游家舅太太也去过她铺子。”
罗夫人回头望了望,便站起来,再看看罗婷如,说道:“打今儿起,也跟着你姐姐学学,多去上房走走,让老太太带着你学习掌家之道。眨眼就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
罗婷如乖巧地应着,送她到门外,半天还不曾回转。
罗嫣如走进来,打量着她神色:“这是发什么呆?”
罗婷如沮丧地撅起嘴来:“母亲让我此后多去上房,学习持家之道。”
罗嫣如凝眉:“这些不是一直都在学么?怎地又要特地去上房学?”
罗婷如郁闷地看了她一眼:“母亲说年底端王要回京。”
能够被全京城的人认可的世家千金,自然是聪慧的,听到这句罗嫣如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她眉头越发凝紧:“母亲近来好生奇怪,像是铁了心让咱们攀龙附凤似的。”
“可不是?”罗嫣如也像是憋了许多话,张嘴就倒了出来,“进京之前,祖父祖母虽然也是想让咱们兄妹三个出去联姻,却也没说定要如何。譬如咱们若进不了宫,那么挑个世家也是不错的。母亲却一再叮嘱我们要努力表现,哪怕是万寿节上也是如此,看到庆云侯府的姑娘被太后抬举赐她同席,她也要咱们去当众献技,如今皇上立后了,她又看中了端王,这太不对劲了!”
罗嫣如下意识地朝院外看去,神色间满是疑惑。
“对了,”罗婷如忽又说,“方才我听说宁家娘子来了,母亲本来不想见,但银河提到了舅母,母亲就立刻去了。”
“舅母?”
“对呀,说起来咱们进京之后,还没去过游家呢,母亲不让我们去,也不请他们来府,不知道是为何。”
罗嫣如眼里的疑惑更深了。
……
赵素在马车上睡了一觉,午后就到了通州。醒来一看,把皇帝一边肩膀都睡出了褶印。她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抚了几下,抹不平。皇帝倒不甚在意:“既然出来了,反正也不可能平平整整地回去,皱了就皱了吧。”
赵素疑惑:“怎么就不能平整回去?”
皇帝侧首想了一下,没回答,却道:“说的也对,你现在是朕的‘贤妻’,回头可进宫替我熨平它。”
说完他就弯腰下车了,留下赵素在后头无言以对……
韩骏依然先找了个馆子垫肚,至于吃鱼,晚饭再吃也不迟。况且出来后皇帝压根就没再提起吃鱼这回事,故而也有可能时过境迁,他已经不再好那口。
无论如何,这番出来了,除了吃吃玩玩,赵素还有事做。
进了馆子坐下来,她就把话挑明了:“呆会儿你先找个舒坦的地儿坐坐,我带小花去办点事就回来。”
皇帝显然没料着这一层:“你去哪儿?”
赵素少不得把来龙去脉说了,然后道:“我就去孙秀兰家里坐坐,去不了多久。”
皇帝直腰:“我不能去?”
“……你去也不合适呀!”屁股太大,请不动。
皇帝慢吞吞吃了两颗冰糖莲子,闷声道:“这天底下原来还有我不能去的地儿。”
这就不讲道理了不是?
“又不是说你不能去,主要是这小家小户的,用不着劳驾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找个地方消遣消遣,体验体验民生多好!”
她可没想兴师动众的,虽然他是微服出行吧,但说实话这种宫里极权氛围下长大的孩子气质还是很不同的,更别说还已经君临天下了好几年,气势早养出来了,去了的话孙秀兰那边会不自在的,会影响发挥。
皇帝又吃了几颗莲子,好在也没有纠缠。
这里吃了饭,韩骏就找了处戏园子让他坐着听戏,赵素特地点了几出风花雪月的话本子,然后就打听到庞家位置,带着花想容及跟随出宫来的佟绪他们几个侍卫,寻了过去。
第259章 匪徒
孙家在城东,赵素乘马车到了地方,且在车上看了看外面,这是座普通小富之家的民居,门庭还是挺洁净的,时下一株大香樟树正枝繁叶茂,遮住了半边大门。
花想容正想问问要不要去叩门,赵素却拦住她道:“我们先去庞淑云家看看。”
方清雪给她的卷宗上写的很清楚,庞淑云的丈夫姓马,叫马惟卿,住在城西,家里经营着两爿香油店,马惟卿在坊间书塾里教书,一面预备着下届的乡试。父亲人称马三爷,母亲姓徐,生了两个儿子,马惟卿为长,弟弟去年成亲,才得了长子不久。
马惟卿一介书生,又要备考,房里全是庞淑云当家作主。对于妻子与母亲之间的矛盾,他总是以此是内宅之事为由避而远之。
到马宅外头,赵素便打发花想容下去:“去问问周围人,这马家人平时的为人。”
花想容下去,佟绪也跟着下去了。一会儿拿了一大把烤串回来,给了赵素一半,然后每个人分了一点。赵素又分了一半留给花想容,然后才开吃。吃到了第八支,花想容回来了。张嘴回话道:“问了附近好几家,打听到了些。
“这马三和徐氏重男轻女情况属实,庞淑云四年前嫁到马家,里外操持,把马家打理得红红火火,又拿出嫁妆银子在胡同里租了个院子给马惟卿开私塾收学生,怀着孕的时候徐氏处处小心,让庞淑云好生养胎,但三年前双生子女儿生出来后,满心盼着长孙的徐氏态度就变了。
“庞淑云还没出大月子徐氏就让她断奶,要另找奶娘奶孩子,为的是催她尽快再怀。庞淑云情愿自己奶,这徐氏就不给孩子办满月礼,还以不孝为名压她。
“马惟卿的弟弟前不久不是生下了长孙嘛,最近这厚此薄彼更厉害了,不但是徐氏看不起两个孙女,就连这个次媳也为生了马家长孙得意洋洋。
“早前不久,三个孩子一处玩,那才刚站稳的小孩跌倒了,老二家的怪是两个姐姐推的,不由分说打了她们。庞淑云因气不过,与她们争执,结果就被小产了,这事街坊都知道。”
小门小户的,往常走动的多,谁家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不消半天工夫就能传遍整个胡同。
赵素问:“那庞淑云怎么样了?”
“在养着呢。可巧了,听街坊说,孙秀兰这会儿正来了马家看闺女。”
“马家什么态度?”
“马家又没功名,马三也就是个酸秀才,孙秀兰好歹是持有花月令的魁主呢,马家也不至于全然不顾。不过听说孙秀兰前脚到府,后脚徐氏就出门了,摆明是要避开不招待吧。”
赵素想了下,进了车厢:“我们回戏园子,你去送个信给庞家,让孙秀兰到戏园子来见吧。”
“好嘞!”花想容又道:“不过还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
戏园子里,皇帝已经听了三出戏,茶也喝了好几盏,正昏昏欲睡,准备打个盹,底下猛地一阵锣鼓响,又把他给震精神了。
他扭头:“还没回来?”
韩骏颌首:“想必没有那么快。”
皇帝再坐了下,便起身去净手。
刚走出门槛,一道人影陡然间冲过来,皇帝迅速闪身,韩骏也疾速挡在前面,还是没来得及,这人抬起的脚撞上了韩骏的腿,啪嗒一声扑落在地上!
韩骏见皇帝已经退回包厢,便下意识去搀扶此人,岂料才刚伸出手,这人却陡然一扭头,双眼内迸发出灼人杀气,而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举起手里长剑便要朝他刺来!
作为一个御前侍卫,而且还是统领侍卫的头儿,多年来接受的最多的训练就是应对刺杀。
但见韩骏目光一凛,浑身上下陡然一股寒气升起来,一个错眼之间,他一伸手一抬腿,这人手里的剑便就飞到了韩骏手上,但他扫出去的那腿竟落了空——这人竟然在他快如闪电的腿下避了开去!
但韩骏并没犹豫,几乎是在落空的同时,他又屈起膝盖给出了一击,终听得这人闷哼一声,身子一软,缓了半步,在韩骏的胳膊肘下屈成一张弓,成功受制不能动弹!
皇帝看到此处,旋即往楼下一看,只见方才还平静着的戏台,这时竟已骚乱起来!满座宾客尖叫着四散奔走,而楼梯附近,正有一群着一色黑衣的持刀杀手一窝蜂地冲上来!
“快去堵住四面窗口!别让他跑了!”
就这么会儿工夫,楼梯上已经有人冲上来了!
皇帝走回门口,跟韩骏一使眼色,等他把人押着进来,便把门一掩。
“挨个儿地给我搜!定要看他逃到哪儿去!谁要是敢窝藏,便教他今日把胳膊腿交待在这儿!”
随着这震耳欲聋的叫嚣声,一排十来间包厢门皆被踢开了,没来得及逃走的宾客有的尖叫,有的求饶,还有的女眷竟然已经哭了起来!
到了皇帝这间,门开了,挎着大刀的彪形大汉跨进门口,看见还背对着门口安然坐着喝茶的皇帝,他走过去啪地拍起了桌子:“给老子起来!”
皇帝微微侧首,并未答言,这汉子便又抬脚来踢桌子,这一脚来势汹汹,汉子一条腿又足有有常人两条那么粗,让人看着都替这桌子担心,但皇帝只是将胳膊肘往桌面上一往,那只腿踹过来,这桌子竟然稳稳当当!
皇帝看着溅出来的几滴茶,抬目道:“弄洒了我的茶,可没那么好收场。”
汉子定了一定,目光对上他瞥过来的一眼,气势情不自禁短了些,但显然他还不想在身后那些喽罗面前掉面子,刀子拔出来,仍然粗声粗气道:“老子在追查匪徒,你在这儿摆什么谱?!要是误了事,仔细老子直接将你大卸八块!”
“匪徒?”皇帝端起那杯茶,眯眼站起来,“什么匪徒?”
“装糊涂呢?”汉子嘿嘿冷笑,“泊在码头的杜老板的镖船被劫了,内有皇亲的重要物件丢失,事情传遍了通州,你敢说不知道?老子看你怕是匪徒同伙,且跟老子去码头交代一番再说!”
说完便举刀杀过来了。
第260章 我叫宋酀
巴掌大的地方,刀子一甩就能杀上头了,皇帝眼看着明晃晃的刀刃到了眼前,还举着杯来啜茶,仿佛与韩骏有默契似的,他把喝完茶的杯子往前一掷,就听铛地一声,杯子刚好落到刀刃上,裂开两半弹向了两侧的打手,而那刀刃则在巨力撞击之下猛地弹回了汉子!
“啊!——”
就听一声惨叫,汉子捂着脸原地栽倒,旁边的打手群里也冒出几声痛呼,现场顿时出现骚乱,反应快的已经掉头朝皇帝杀来了,但听房门砰地一响,韩骏从内把门关上了,而这时候从楼上又蹿上来两个侍卫,三个人分三面将这七八个汉子顿时锁在了中间,仿如瓮中捉鳖,只见手起拳落,几个错眼的工夫,七八个人就已经被掀翻在地下,挎在腰间的长剑竟然都没有使出来!
皇帝手指着先前冲他叫嚣的汉子:“把他拎过来。”
人拎来了,皇帝问:“你方才说码头的船里有皇亲的物件丢失,是哪个皇亲?”
汉子们吃了亏,气焰低许多了,但嘴上还是恨恨的:“你要是没窝藏匪徒,那就跟你没关系!”
“但是我很好奇。”皇帝拿扇子轻抵着额角,踱起步来:“据我所知,目前朝中皇亲,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在京畿范围内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了,你说的这个皇亲,是谁?”
“我凭什么告诉你!”
汉子也看出来面前这青年人不会是匪徒同伙了,不然的话他犯不着浪费时间在这儿相问。
韩骏当即把剑一拔,明晃晃的银剑在半空挽了个花,就落在汉子眼前:“我们公子相问,你莫非还说不得?”
汉子被逼得后退,视线恰好对上皇帝——面前这青年身段英挺,气质冷傲,举手投足不慌不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汉子不得不屈服于这股威严,咬咬牙说道:“说出来不怕吓破你的胆子,洒家是替威远侯办事的!耽误了侯爷的事,洒家倒要看你有几条命来挡!”
“是他?”皇帝挑了下眉头。
……
“你是说,威远侯的镖给人劫走了?”
街头马车里,赵素吃着烤串重复了一句。
“就昨儿夜里的事,码头离城内还是有些距离的,但还是传到了城里。大家都在猜会是什么宝贝呢。”
花想容嫌弃地看着手里的串,挑着地方啃了两口。吃惯了赵素做的各种美食,街头这些都不大能勾起人的食欲了。
“那镖局的人呢?”
“现在都到处追贼呢,通州县衙知道了,也火速调动捕快缉盗了。”
赵素只觉真巧,就这么出来一趟,还能碰上皇亲失盗。
威远侯不是别人,他就是昭云公主的儿子,延平郡主的哥哥霍修,早些年老威远侯追随昭云公主仙去,霍修袭了爵,成了如今的威远侯。
按规矩,威远侯府还是建在京城,但是威远侯因为父母先后逝去,又为了继承父母的遗愿,自发请命去了广西戍边,过了几年又把被太后接进宫里抚养的延平也给接过去团圆了——按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当时太后念在昭云公主的份上,也放她去了。
所以,京中的威远侯府只有霍家的下人,并没有亲人,霍修这镖难道是要送给宫里的?
那可就大件事了!
“我们回去给黄公子报个讯去!”
吃完了最后一根串,赵素招呼花想容上马车。
……
皇帝坐下来,再问这汉子:“威远侯押的是什么宝物?”
“船上装的是威远侯的什么宝物?”
“是侯爷历尽艰辛找到的昔年公主的一件甲衣!”
皇帝深凝目:“侯爷身在广西,他为何会走水路运送进京?”
“这个洒家就不清楚了!皇亲贵胄的事,你识趣的就少打听!”
皇帝没把他的虚张声势放眼里,又问:“这么说你们是码头帮的人?”
汉子回了个忿恨的眼神。
“威远侯最为敬重爱戴的人就是公主,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能亲自送回来情有可原,但按理说也应该是谨慎再谨慎,他既然选择了这杜老板的镖局,可见这杜老板也该是行事靠谱的人。结果却偏偏出了事,你们没想过去查查镖局的人?”
汉子愣了下,片刻后他缓过来,又瞪他道:“一件甲衣于旁人而言又无过大价值,杜老板劫它作甚?!”
“那可没准。”
皇帝回了这么一句,又问他:“霍家有人随船吗?”
“那自然是有的!”
皇帝静坐半刻,便给了韩骏一个眼神。
韩骏走上来拍了拍汉子肩膀:“想耍威风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磕个头,滚!”
汉子也是膀大腰圆一两百斤的壮汉,被体形匀称精壮的他这么拍了拍,竟然整个身子都朝一边歪了下来,使劲也撑不起,知道这是遇上了高人,便顺势跪下,梆地磕了个头。
韩骏依约松手,汉子才缓神站起来,一挥手,带着一帮人又呼啦啦地去了。
皇帝唤回韩骏,刚要吩咐,门外又闪进来一个人,却是回转来了的赵素!
“皇……公子,我有消息告诉你!”
皇帝伸臂虚揽住她,掏出绢子在她额上印了印,柔声道:“乖,我有名字。”
侍卫未料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不及回避,便就带着满脸无措倏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