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这边,姚庭抱进来一摞折子。
“还是递上来的反对皇上册立赵姑娘为后的折子。”他把折子呈到御案上。
皇帝随手抽了两本在手里,翻看两眼,凝着眉又放下:“这两个都是世家一系的。”
姚庭颌首:“这九道折子,全都是世家门生。”
皇帝瞄他:“有何纵吗?”
“何尚书反而不曾表态。”
皇帝沉吟,慢慢展开扇子:“不过是些推出来问路的。等有份量的出来了,再来告诉朕。”
姚庭深躬身,退去了。
皇帝盯住桌上那堆奏章凝眉看了会儿,然后道:“今日是阿愚最后一班?”
四喜走上来:“素姑娘眼下在御膳房,给皇上做饭呢。”
皇帝扇子停下,片刻后道:“御膳房怎么走?”
……
皇帝虽是宫中之主,但偌大个宫城,譬如膳房,医所等处他不见得去过。
由四喜领着到了地方,一进门便见屋顶炊烟渐起,空气里传来食物诱人的香气。
厨子们看到皇帝,全都愣了,好些人是进宫至今都没见过天颜的,哪里料到皇帝竟会驾临这地方?
四喜挥手让他们散去,他们便求之不得地走了。原本在看灶台的几个人,也匆匆地封了炉子出了门。
赵素望着太阳走过来的穿着金光闪闪龙袍的皇帝,也是不敢置信。
皇帝弹了下她的发髻:“愣着干什么?几天没见,就不认识了吗?”
“那倒不是。”赵素把和着的面团放下来,“只是觉得这地方跟您这身装束不配。”
皇帝端详她片刻,点点头:“还知道打趣朕,看来心情尚可。”
“我现在就等着进宫享福了,怎么会心情不好?天天计划着到时候怎么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好看呢。”
皇帝微扬唇,没说什么。
忽然想起什么,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两颗鸡蛋大小的金黄的杏子:“内务府刚采办进来的,这个甜。”
赵素接了,抬头道:“你特意带给我的?”
“你几天不来,我怕再收就收坏了。到时候你连口吃的都落不着。”
何至于就捞不着一口吃的?
赵素心潮涌动,咬了一口,果然甜。想去抱抱他胳膊,发现自己身上系着围裙,围裙上还沾着许多面粉,便收住势,退开了些。


第253章 宫闱与朝廷
皇帝却将她一揽,扣在胸前。
然后两只手在她背后把袖子互卷起来,说道:“要给我做什么好吃的?我也来帮忙。”
赵素猝不及防嗅到了他身上香气,顿了下说道:“拉面会做吗?”
皇帝手顿住:“不会。”
“那就坐着。帮我盯着灶膛里的火。”
她三两下把杏子吃了,然后指着旁边的小板凳。
皇帝这才看到灶上的汤,走过去挥了挥飘出来的蒸汽:“好香。”
“是海参。很久没有做海鲜了。做了今儿这顿,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做给你吃了。”
皇帝在板凳上坐下,看着背朝着这边揉面的她:“虽然不能在禁卫署当差,但你还是能进宫的,没有人说待嫁期间不能见面。”
赵素说道:“那也还是等内阁那边消停了再说吧。这当口去拱火,没必要。”
皇帝支腮看了会儿她,伸手扯了扯她袖子。
赵素扭头。
他说道:“你是不是为了这个,几天没进宫来?”
“才不是。”
皇帝微笑。
赵素顿了下,把面团放在案板上。回转身说道:“那些说我举止乖戾,不配当皇后的家伙,是不是早就憋着一肚子坏水了?”
说真的,她憋不住了。那些酸秀才,一日复一日地制造舆论,为了让世人回忆起她本性是多么顽劣,竟把她从小到大干过的事全都翻了出来,包括她三岁时把人家花盆倒了这种事,这京城里本来就有许多原主的仇家,还有她穿越后结下梁子的仇家,有了这机会,还会不落井下石?这样一来,很多捏造的事情也出来了,听得人当真冒火!
皇帝敛色,牵起她手来:“让你受委屈了。”
“也不关你的事。”赵素在他旁边坐下来,沮丧地道:“他们本来就看我不顺眼,这次也不过是刚好抓到了一个机会。”
皇帝扬唇:“不是那么简单。比起打击你,他们大概更想反对朕。”
“你?”
皇帝把手收回来,望着地下日影:“从当太子的时候起就开始了。或者——又更早。”
赵素支楞起来:“怎么回事?大梁不是一直挺太平吗?”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十年前围场我曾遇险的事吗?”
赵素点头。这怎么会不记得?他口中那个疑似穿越的老人家还下落不明。而这个人,也成了赵素的心结。
“那次遇险,我其实怀疑不是意外。”
“……”
赵素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
皇帝原本平淡的神色,此刻也略显凝重。“那时我虽不是太子,在先帝仅有三个皇子的情况下,我与二哥实际上也都是有禁卫严密守护的。因为我最小,甚至大哥还不放心我,时常亲自检验侍卫的能力。但是那日,我却成功避开了侍卫,还在发生事故后好几个时辰都无人寻找。”
赵素当日在听说这件事时,心思全放在那疑似穿越的老人身上,并未去深想其它。此时听来,竟不知如何接话。
“虽说我偷跑出行宫时为了避免阻挠,确实是花了一番心思,而我对自己的手段也有十足信心,可即便如此,我失踪半日也无人出来追寻,后来想想,还是有些费解。”
“你回去后没问么?”
“当时年纪小,不知险恶,又因为带着延平一起出去,担心母后责怪,又因为有惊无险,所以并没有说。”
“那你后来也没有问问侍卫们怎么回事?”
皇帝看到这儿目光就投向了她:“侍卫们说,他们都以为我在行宫里,并没有人发现我出去。”
这真是个死局。
年少的皇帝想跑出去玩,能出得了门,必然是费尽了心思。
既然费劲心思,以他的才智,那么侍卫们确实没有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赵素默了会儿:“你后来是怎么发现的?”
皇帝目光深深,把剩下那只杏子的皮剥了,递给她:“是后来大哥去了趟西北,回来就决定要易储,而我们本以为太平的朝廷,忽然涌现一批人嚷着不许。
“看到本来是我们自家的事情,结果他们一群外姓人争得面红耳赤,我这才知道,原来开国的皇帝平定的只是国乱而已,朝堂斗争,是无论何时都存在的。
“暂时的太平,不过是因为己身利益没被损坏罢了。
“事实上,每一朝被推上去的新君,哪里不是各方势力盘算后的结果?龙椅之上的皇帝,永远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一言九鼎,他只能够努力再努力,用谋略来平衡各方,捍卫政权。
“所以我就起了疑心,当然,目前为止也只是疑心而已。””
皇帝脸上浮现出比平时更明显的肃穆神情,他的语气是果断笃定的,他的忧心也是存在的。
赵素道:“可是你也是先帝和太后的嫡出,都是一个爹妈,而你也实力不弱,立谁有那么大区别吗?”
皇帝微哂:“这只是表面。实际上,他们反对的是违反祖制,允许立幼而不立长。帝后率领各部创立新朝,我们三兄弟由他们俩悉心教导,没有谁是不配这个位子的。
“你以为他们当真在乎这皇位落到谁手上吗?他们其实在乎的是,世道在帝后手上越来越偏离他们预想的轨道,变得不受控制。”
说到这儿他看向赵素:“这股力量不容小觑,他们当然不会谋反,但是不加理会却会逐渐形成暗流,等成了气候,国家也就完了。而这股影响,你应该能猜到,正是和你一样来历的我的母后带来的。
“原本像过去每一位开国皇帝那样,先帝平乱,定国,组建新朝廷,沿用前制设立各大衙司,这些都很符合礼制。太后在平乱定国的过程里虽有些挑衅礼教之举,当年在立储事上依然遵循立嫡立长的原则后,也被忽略了过去。
“这二十多年,她并没有急于颠覆这个世界,而选择了潜移默化的方式。她也没有告诉我们这些,是在知道你的来历之后,我花了很长工夫,才梳理清楚她的意图。”


第254章 嫁给你是刚好也喜欢你
关于陆太后的一切,赵素倒不算意外,毕竟她看过原著,对她的行事有基本了解。
而大梁现状也佐证了陆太后当初的话:改革不是那么容易,凭一己之力实在是太难了。
“在明白这一切之后,所以你就不再反对太后对花月会的那些举措了吗?”
仔细回想,在会同馆事件之前,他不是也曾因为要坚持己见而在慈宁宫外不顾一切地拦截她向陆太后送证据吗?
那不能够说明他是支持陆太后的吧?
而之后他则几乎没有再有过绊脚石行为。
皇帝沉吟片刻,说道:“作为一个母亲,她尊重了大哥二哥的选择,然后把懵懂的我推到了皇位上。当时我对她只有一个请求,请她不要干涉我的政务。
“是为了尊重我,这些年她不但做到了,连很多从前的属下都疏远了联络。唯一坚持不放手的,就是花月会。”
“她对花月会的执着,其实是我之前一直都疑惑的一点,我甚至曾与你父亲讨论过。
“除了花月会,在立国之初,太后还曾趁热打铁立下过多项国策,但是在皇储易位之后,在各种权衡下还是陆续被取缔了。
“听你说过你们那里的世相,我便明白,倘若花月会没了,她与礼教的这场博奕,也就输得彻底了。
“其实站在我为君的立场,不是非要与你们同一阵线不可,但是太后与我身为母子,唇齿相依,她执着于花月会,对我来说是没有直接影响,但如果她败在礼教手下,那么终有一日,击败她的那些人便会乘胜来追击我——
“扶立一个傀儡皇帝,比自己越位称帝还是省心许多的。如今想来,当年她和父皇答应大哥去西北,也应该是她有意立威。
“那场较量里她赢了,后来也就太平了这些年。直到……”
直到立后。
他不说赵素也能明白。
谁说太平盛世就没有争斗?那不过是搞事的人没找到机会罢了。
这次终于他们又看到了希望。先帝英年早逝,膝下仅有三子,太后是个被他们礼教束缚的女流之辈,秦王端王远在天南地北,老家伙们借事搞事,齐心合力把皇帝架空多好,就是架不成,那也造不成什么损失。
赵素吃了两口杏子,抬头看着窗口,忽然道:“所以皇上不惜立誓不纳妃嫔,仅仅相识三个多月时间便决意要立我为后,其实不是因为情有独钟,而是只想来自未来的我成为你的左右,为你效力,以便政敌们找不到机会利用成为你施政的阻碍——这才是真正原因吧?”
皇帝目光骤敛,在她脸上停驻不动了。
赵素捏着没有肉了的果核,静静看向他。
皇帝收回目光,片刻后缓缓出声:“阿愚。”
赵素没动。
他继续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欣赏你一样的去欣赏另一个姑娘。我喜欢你的不做作,不功利。以往对你的好,也全都是出于真心。
“我也有我的傲气,没有必要为朝堂之事赔上自己的终生。
“但既然你问到了,我也不想否认,你说的这个,确实是促使我决心尽心立你为后的原因之一。
“本来我没有想这么快成亲,但在听到你吐露心意之后,我便觉得没有比即刻就成为夫妻再好的办法了。
“毕竟你我相互属意,不存在强迫谁。”
地下有透过窗棱照进来的光影,赵素看着它,没有说话。
皇帝道:“阿愚……”
她这才抹了下头发,抬起头来看着略显焦虑的他:“看呢,所以我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傻。”
皇帝默语。
赵素把他的手拿过来,翻开他手心向上,将果核放上去:“立皇后是多么重要的事,你拖到二十岁都没成亲,对我又不曾一见钟情,哪里可能这么短时间就突然爱上我了,还非我不娶?
“想到你打发我去礼部之前,还叮嘱我让我当眼线,就能看出来你还是有一番大志的。
“你突然决定下来,想必一来是看中我父亲的忠心,二来就是我或许真有点用处。就算没有用处,我至少也不会给别人当助力。”
“不是,”皇帝有些不悦。“我才没有那么不堪。我就算不娶你,你父亲也会拥护我。相反因为我的决定,这几天他对我好像还隐约有了微辞。”
“你想多了。我也没觉得不堪,有能够巩固的亲信,不巩固才是傻子啊。”赵素道,“我没有生气。”
皇帝拿起她的手:“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也可以不答应。我可以等到你答应为止。”
“我才不做那种言而无信之事。”赵素用大拇指反过来抚他的手背,“请你听好,我答应成亲,不是因为你这个皇帝喜欢上了我,而是因为你喜欢我,碰上我也刚好喜欢你。
“我不会反悔,但有一点,如果有一日我觉得过不下去了,要离开你,你必须放我走。因为在我们那边,过不下去是可以离婚的。”
那日在提出成亲的时候,他就说过希望她能帮他,这几日她反复思量,便想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但说真的,确定了这点之后,她反而整个人轻松了——她果然还是不习惯无缘无故的恩宠,一定要顺理成章她才踏实!
比起不明不白地入坑,基于相互有点喜欢的“闪婚”可让人信服得多了,最起码她嫁的是自己喜欢的人。
“我自然不会让你有过不下去的这一天。你有要求,我可以答应你。只是,你真的不生气吗?”
皇帝末尾的问话,气息略显浮动。
赵素摇头:“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那还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一直碌碌无为,能够在这里发挥一点作用,反而是我的幸事。”
谁也不知道她和陆太后的计划会推行到哪一步,也许会失败,也许又会成功。她们要的不是将大梁社会主义化,国家最终将走向什么样的制度,那是皇帝决定的事,她们只想帮助妇人女子把腰杆挺得更直,那么当上皇后,行事也更便利。
至于她和皇帝之间——哪怕眼下他们就已相互深爱,谁又能保证一定能善终呢?
像先帝与陆太后这样,早早的天人永隔,她也不觉得是完美的。
所以,很多事情确实不用去想太多,从心为之,努力去做就行了。
皇帝伸胳膊将她扣在怀里,下巴顶在她额尖上:“你这么一说,朕反倒觉得对不住你了。”
赵素双手也环住他的腰:“知道对不住,那以后就对你的老婆好点儿。她要的也不多,一个对婚姻忠诚,各方面都踏踏实实的老公就足够了。”
皇帝在她鼻尖上吻了一口:“那以后你也不要闷着闹别扭了,心里不高兴,随时来跟我说。”
“可我怕你嫌我吵得烦。”
“怎么会?你不在的时候,宫里也太寂寞了……”
日光将并排相拥的两个人投影在炉灶上,灶头的海参汤正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吐出了一屋子的人间烟火气。


第255章 表字
第二天开始,赵素当差的主阵地就转到了礼部。
方青雪特地让人把她的小房间换了个里外两间的大房,还给布置了一番,外面屋中间一张公案没动,靠墙放了一张书架,里外房中间放了张博古架作为隔断,糊了新窗纱,又换了匹配的新帘子。
赵素进了房间的时候,扑鼻而来一阵馥郁的花香,原来屋里还摆上了几盆正盛开的兰花。
“看不出来方大人还挺风雅嘛!”赵素心情也好,顺手捋了捋兰花叶子,又四面都看了看,“这比大人您的房间都精致了,这不太好吧?”
“赵大人是太后指派过来的贵人,又是千金,自然该比我这半老头子精致些。”
方青雪拢着双手,笑眯眯地说道。
赵素却道:“怎么还成赵大人了?”
方青雪便就从袖口里掏出一张文书,递给她看:“吏部才下发的委任令,赵大人现任礼部督察使,为正五品,即日起协理花月会规章,——可不就是赵大人了?”
赵素接在手上仔细看过,顿时明白一定是陆太后的意思。大女主果然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已经通过吏部直接任命她为女官了。
她想了一下说道:“衙门中可还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太后为此想必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方青雪捋须:“所以这是新任命的职位。这个督察使的官级跟慈宁宫女官同级,分管的又是花月会,倒也不是站不住脚。”
赵素不难猜到这后头肯定又有一番胶着,不过吏部已经发了文书,那她也没必要再去深究。当下把文书收了,然后跟方清雪行了个礼,笑道:“今后大人就是下官的顶头上司,下官自此之后定将精力全书附注于公布之上,就请多多关照了。”
“大人客气!”方清雪也拱手回了个礼。又道:“既然说到这儿,手头还确实是有件事情亟待办理,早前因为大人只是负责监督,我也就没提。”
“是什么事情?”
“是二十年前,一个花月会魁主的事。这事说来还有点话长,我先回去整理整理,明儿再与大人详谈。”
方清雪说着便站起身来。
这一日赵素便没再有什么事,想了想张煜是礼部的大老板,既然正式在这里当官了,那她也得去拜拜码头。
便打发花想容回府,取了两盒好茶叶,拿着到了张煜的公事房。
第一次到大老板的地盘,果然气派,院子里虽然光秃秃的,但是站着许多衙役,还有好几个品级不等的官员大概在等着求见,拢着手眼巴巴地望着房间。
赵素还是面子大,门口人一通报,直接就让她进去了。
以为张尚书很忙,谁知道他只是坐在案后阅卷。顿时明白谦和儒雅的张尚书,也有他不耐烦见的人。
这次没说破,把带来的茶叶呈上,然后道:“素儿才疏学浅,日后还请张叔多多提点。”
张煜看了看茶叶,笑说:“果然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如今是越来越会说话。这茶又是顺了你父亲的吧?”
“张叔您又打趣我了。”
就此寒暄了两句,衙役捧了两盏温度合适的茶进来。赵素端茶来喝的当口,被书案上一架四寸来长的断剑吸引住了目光。
一个文人的公案上,却放着一柄武器,这怎么着都有点不和谐。
“张叔案上这边好像有点来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既然摆在了书案上,那应该没什么不能问的吧?
张煜笑了一下:“二十多年前,这剑差点要了我的命。”
“哦?”
“那个时候跟随先帝平乱定国,时有敌人潜藏在暗处。我为先帝出谋划策,自然也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就在定国的前一年,我们到达京畿,在城外遇到了刺杀,所幸我被人救了。”
赵素听到说定国之前,立刻道:“莫非是在李子坡那次?”
张煜微讶:“你也知道?”
赵素含糊道:“听说了一些。”
李子坡事件,是指发生在小说原文中后部,将要定国之时。张煜彼时与先帝,庆云侯他们一样,都是一群热血儿郎,驻扎在城外李子坡的时候,某天夜里集会,张煜走出营帐观望星象,被敌军突袭,这时候惊动营中几位将领,才化解了危机。
因为是配角戏份,所以并未详写,是哪几位将领,也没细述。与主角无关的戏份,这些被忽略过去的生死悲欢,只能由配角自己来铭记了。
门外还有一堆人等着,虽然张煜一如往常般雍容自若,赵素也能看出来他并没那么闲,坐了会儿他就告了辞。
出了院门回头一看,先前候着的那些官,也全都被打发出来了。
世人对张煜的评价无不是谦和儒雅高贵淡泊,完美得仿佛都不需要娶妻,赵素想了想,放眼天下,倒是也找不出谁能与他匹配,——比起同样不错的庆云侯,他还是头婚,这不就更难找了么?唯一卓绝的那个还成了太后,是了,当年追随在帝后身边的张尚书,该不会也是玛丽苏太后的拥趸之一吧?
赵素磕着这个八卦的时候,正好五福来了,说皇帝让他进宫去吃栗子。
吃栗子……
这是皇帝的浪漫么?!
然后她去了乾清宫。
皇帝打发走了臣子,就让她进去了。移步到榻上坐下,一面展开扇子给她扇风,一面把桌上还热乎着的一盘子糖炒栗子推给她:“在礼部这一日怎么样?”
赵素剥开了一颗:“别的都好,就是方清雪一口一个大人地唤我,怪别扭的。”
皇帝笑了:“你是要入主中宫的人了,大婚之后他们见了你都得下跪称娘娘,自然得尊敬点。”
赵素不以为然。然后道:“要不你再给我赐个给人称呼的表字吧,听着顺耳点。”
“这样啊,”皇帝想了下,“也行。”
赵素进一步谏言:“索性就叫小臻吧。”
皇帝没吭声。
“这是我奶奶给我起的名,我想留着它。”
皇帝看一眼眼巴巴的她,扇子轻敲一下她的头:“要是不准,你又会怎么样?”
赵素耸肩:“不准就不准,也没有什么。”
皇帝瞥她,伸手拿过来纸笔,把“小臻”两个字写在上面,扣上自己的私章,给了她。
赵素接来看过,美美的把纸收起来:“多谢皇上!”


第256章 烫手山芋
赵素承认自己有点小市民心理,摊上了这么个有权有势的未婚夫,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怎么着把那些小算计先实现了。上次把过不下去就离婚的权利争取到了,这次又争取回了自己的本名,她心里就有些小得意。
不过皇帝好像看出来了,斜眼瞅她半刻,就道:“我这任你予取予求的,你也不想想怎么回馈我?”
赵素立刻剥了颗栗子塞到他嘴边。
他把脸别开:“我不吃这个。”
“那你吃什么?”
皇帝手指头在桌面上磕了磕,然后道:“上次在沧州,你记不记得吃过一道油滚鱼,还不错。”
赵素专业做吃的,怎么会不记得?不过她说:“那是沸油烫熟的鱼片,得取顶新鲜的鱼才好吃,最好是一刻钟内上岸的鱼,那才叫讲究。外面运到宫里的鱼,即刻是活的,都放过一两日了,不是那味儿了。”
皇帝收了扇子,来了精神:“那等我忙完这两日,咱们出城去抓鱼。”
“……”
……
赵素在宫里混了晚饭才出来,饭不是她做的,但经过改良的御膳也挺好吃,她吃了两碗饭。
为了消食,车到府门外她就下了,步行进门。正好在前院看到一人上了马车,而后马车还往外驶来。而影壁下站着赵隅。目送马车走后,她走过去:“这是哪来的客人?你还亲自送,我怎么没见过?”
赵隅负手:“是三姑丈引荐过来的一个南边士子。”
赵素在京只有一个姑姑,就是上次庆云侯约陈菡在茶馆见面,用来托辞的孙夫人,她是二叔公的女儿,丈夫姓孙,叫孙廉在光禄寺任职,二叔公这一房回了祖籍,在京就与侯府这支最亲,所以关系还不错,平日也多有往来。
不过按理说在光禄寺任职的孙廉应该跟身为武将的他们没有什么公事上的交集才是。
“为什么会给我们引荐士子?”
“其实是皇上的授意。”
“皇上?”
赵隅看了看四周,在墙下停步:“你不知道吗?皇上早就想培养年轻士子效力朝廷了。朝中有些人已经仗着世族呈尾大不掉之势,早在两年前,他就与南边端王商量好里应外合,端王这几年在暗中替皇上物色有潜力的年轻士子,而前些时候我南下,也是为的办这件事。”
赵素恍然。“那姑父这是受皇上指派?”
赵隅重新举步:“最近为了立后之事,有些人不是坐不住了吗?当年先帝上位,也不全是一寸寸土地打下来的,前朝君主腐败,先帝又有皇族血统,反对前朝的那些世族选择拥护先帝,所以少去了很多战争。但他们自认为没有他们的付出,先帝便上不了位,这些年都以功臣自居,伺机把持朝廷。姑父虽不是受皇上指派,但他们随我们庆云侯府一系,都是拥护皇上的,所以这人才举荐,自然不奇怪了。”
“对了,”说到这儿他道,“等婚期一定,光禄寺负责婚宴事宜,到时候跟三姑父他们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真没想到当初让我们头疼不已,担心嫁不出去的你,结果一嫁就嫁了这么个夫婿!气死我了!”
赵隅末尾的话是真没好气。
赵素打了个哈哈:“我前番酿的果子酒应该能喝了,我去瞧瞧!”
赵隅一听追了上去:“给我留着!”
……
皇帝在朝堂上的压力,赵素能感觉到。当知道两个皇子都很支持他,还有像庆云侯,孙廉等这些大大小小的臣子在拥护他,赵素也逐渐放了些心。最近皇帝与庆云侯父子对于这些朝政之事,态度都比较主动地告诉她,大概也是为了让她尽快地习惯这氛围。不过显然他们也没打算让她插手,因为这些自诩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并不没想过让女人替他们分担责任。
赵素也不是那等不自量力的人,她致力于干好自己的份内事。
惦记着方清雪昨日说的那事儿,她早早到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