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起初是陪着师妹一起去宅子的,早在之前就感到了那魔尊身上的魔气,且那魔尊虽伪装成普通修士的样子,却行事不正,引起了师姐的怀疑,师姐才会去一探究竟。
“师父本来就是为了师姐,才专门会去仙盟取缉魔令的。幸好那晚知命知理就在附近,我就直接从他们手上借了一块。”
说着,师弟从袖中摸出那晚用的缉魔令,放在桌上,可证所言不虚。
女弟子想听的正是这些细节,从少主口中说出来,顿觉可靠性很高,不由惊呼一声。
她钦佩地道:“雾心师姐好厉害!真不愧是雾心师姐。当年雾心师姐才修炼四年,便能在清光门的弟子大比上夺魁,当时我便觉得,师姐将来必不是普通人!没想到短短十多年过去,师姐居然已经是独自杀掉魔尊的英雄了!”
接着,女弟子仿佛受到了鼓励一般,坚定地握拳道:“我日后也要好好修炼,尽可能为守护世间安宁尽一份力才是。”
雾心只觉得师弟这番话好像用了些春秋笔法,事实确是事实,可侧重点仿佛有些偏离。
雾心想了一下,可又觉得师弟说得也没错,便没有纠正,算认下来了。
女弟子望着雾心的眼神,则愈发充满敬意。
这女弟子受到激励,很快就拿着她的箫,自己修炼去了。
待女弟子离开后,雾心问师弟:“你怎么过来了?”
“我担心师姐第一日到清光门,还住不惯。”
师弟回答。
他眼中明明有关心的神色,可偏雾心一看他,他就飞快地隐去了,换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他冷硬地说:“师姐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适应,今日奔波一路,师姐想必也累了,趁早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言罢,师弟转身要走。
雾心看他。
趁师弟转身的功夫,她伸出手,戳了一下师弟的后腰。
“!”
师弟抽了口气,他跟平时一样,雾心一碰他,他就浑身肌肉僵硬。
师弟回过头,干巴巴地问:“师姐,你干嘛?”
雾心倒没别的意思,只是终于找到机会,和他像以前一样两个人说话了。
雾心望他,问:“原来,你就是清光门的少主啊?”
“……是又怎样?”
师弟好像不太喜欢这个话题,道:“难道我是清光门的少主,就不是你的师弟了吗?”
他话中隐隐带刺。
雾心原本没有别的意思,却被他刺了一下,微愣,问:“你生气了?”
“!”
师弟好像也意识到他刚才的语气有一点反应过头,态度略微回转,说:“那倒也没……”
他抿唇,逐渐让自己的状态松弛下来,解释道:“我没有怪师姐的意思,只是太多人对这个身份敏感……就连我自己也是。过去做错过的事,我不想再一遍一遍重复。”
师弟的话语平淡,眼底的情绪却很深。
像是平波如镜的湖水,实则早已历经过万千日月,正是风斜浪之后,方能将砂砾瓦土沉淀,留下一片清波绿水。
不知怎么的,雾心想起先前记忆中一闪而过的华衣傲气少年。
雾心想了想,问:“师弟,当初,在你来花醉谷拜师之前,我们是不是就见过?”
雾心不问这个问题还好,她一问,师弟一双丹凤眼看着她的眼神,顿时变得一言难尽,隐约之中还夹着一丝嫌弃。
师弟没好气地说:“我们当然见过,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你怎么会现在才意识到?”
雾心:“呃,因为我刚才才听那个女弟子说,我以前来过清光门,还参加过弟子大比。”
师弟愈发惊愕:“所以你其实还是没有想起来?”
雾心:“这个……”
师弟盯了她一会儿,但最后意外的没有生气。
“算了。”
他肩膀微松,有些无奈,语气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老实说,我刚到花醉谷的时候,发现你居然不记得我了,确实很不高兴。但后来,我觉得,其实你不记得我也好。”
师弟面对雾心站在门边。
清光门已然入夜。
小园中几盏孤灯光意阑珊,小池倒映月影,水中的月华倒洒在池边的桂花树上,照亮树梢上点点的金色,伴着暗香袭来。
师弟今夜站得笔直,屋外的夜色凝练在他执着的眼眸中。
他说:“我想,如果师姐不记得我,那我与师姐的重逢之日,就是我们相识的第一日。
“我与师姐初识之时,我给人的感觉大抵狼狈,印象大概也不好。
“这是我的机会,我与师姐之间,可以再有一个开始。”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瞬,才往下道——
“我其实也希望,师姐第一眼见到的我,就是我后来的样子。”
他说得较真。
师弟明明有点害羞,却没有移开目光,反而一反常态直视着她。
雾心平日与师弟来往,还是两人打打闹闹居多。
师弟忽然如此严肃,她居然不大习惯。
这时,师弟凝视她的肩头,道:“师姐,你头发上沾了桂花。”
雾心一滞,垂眸瞥去,自己却看不到,但能猜到清光门到处桂花都这么多,大约是来回走动的时候落到身上的。
师弟问:“我能帮师姐拂掉吗?”
雾心并未觉得哪里不对,应道:“好。”
师弟上前一步,略微倾身。
他帮她取下落花,难免要靠得近些。
师弟的手落在她肩膀上,触碰的时候,微微有点发痒。
雾心挪动了一下。
师弟说:“好了。”
说着,他手上果然多了两朵浅黄色的小桂花。
他并未将桂花丢去窗外,反倒敛袖收了起来。
这时,雾心想到什么,问:“对了,我当年来清光门参加弟子大会的时候,与师弟你比试过吗?”
师弟摇头:“不曾。”
他一顿,解释道:“我十岁那年便在弟子大比中夺得过一次魁首,因为赢得太容易,便觉得没意思,从此就不愿再参加了。师姐来的时候,我已经三年不曾参加比试。不过……我知道师姐的实力,必然在我之上。”
雾心“哦”了一声。
然后,她又问道:“对了,你们仙门中是不是还有个叫守山玉的弟子?我当时与他比试过吗?”
师弟听她提到这个名字,明显一怔,回答:“师姐与他倒是比过,是师姐赢了。不过……师姐怎么会知道这个人?”
接着,师弟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变得酸溜溜的:“师姐该不会不记得我,反倒记得守山玉师弟吧?”
雾心并未觉察到师弟情绪的变化,只说:“那倒不是,我是刚才听那位女弟子说的,听她的说法,这个弟子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原来如此。”
师弟缓和下来。
只是提到守山玉,他的脸色又有几分微妙。
他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提。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
师弟凝了凝神。
他最后道:“师姐,那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好。”
雾心应下。
师弟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旋即转身离开。
说是回去,但他其实只是开了隔壁的屋子,跨了进去,又关上门。
雾心以前不曾与师弟住得这么近过,倒有三两分新鲜。
她看了看师弟的房门,也转身回了自己的住所。
*
次日。
雾心约莫卯正转醒,起来练剑。
雾心自从拜入花醉谷后,遵照师父的安排,每日日课都是照着做的。
她对此谈不上有什么追求,只是习惯使然,今日亦是如此。
师弟的庭院瞧着就挺不错。
她随便找了块空地,随意地舞起剑来。
雾心剑光粼粼,舞得秋风潇然。
约莫过了三刻钟,忽地,雾心感到有人过来,流利地挽了个剑花,将蒙尘剑背在身后,朝院子外看去。
来人本已有意地屏息凝神,不想打扰她,却没料到雾心如此敏锐。他明明一点生息都没发出,只是静悄悄地靠近而已,可还离得老远,已被对方轻易察觉。
那人猝不及防与雾心对上视线,忽然慌乱。
他忙后退一步,对雾心浅浅行礼,保持谦逊礼貌状,表明自己并无恶意。
那人道:“在下无意冒犯姑娘,在下原本是有事来求见少主的,没想到还会有其他人在少主的院落中。在下原本打算先行回避,但姑娘剑术实在高超,在下便忍不住驻足……”
这人的身体伏得略低,本意是降低自己的姿态,表达没有冒犯之意,但这时,他看到雾心腰间那块通透的青色本命玉,还有手中雪亮的蒙尘剑。
那青年略愣了一下,好似反应过来。
他迟疑了一瞬,抬头慢慢往上,去看雾心的脸,问:“姑娘难不成……是花醉谷千州上君门下的大弟子,雾心仙子?”


第54章
雾心听到一个陌生人竟准确地说出了她的名字,颇感惊讶。
她端详对方的长相。
眼前之人,是名青年男弟子,显然是清光门中弟子。
男子剑眉朗目,下颔微方,五官端正,虽不能说貌比潘安,但正气凛然。
他身着青色长衫,衣袂宽大如碧水青岚,腰间佩玉。
雾心以前听师弟说过,这样的玉佩,是嫡传弟子身上才会有的。不过,若真要说对方是普通的清光门嫡传弟子,似乎又有不同之处。
这位青年额顶发冠比寻常男弟子更高半寸,冠上的纹饰是一只银色仙鹤,有白鹤凌云之意蕴,且衣衫上的卷云绘纹也更为繁丽细致,隐约透出几分身份的差异。
他并不回避雾心的打量试探,知是自己打扰在前,十分坦荡地让雾心审视。
雾心问:“你是何人?”
男子立即自报家门道:“在下守山玉,是清光门中弟子,与少主是同辈弟子。”
他有些不确定地说:“或许少主在花醉谷中时,曾经提到过我……”
师弟在花醉谷时,极少说清光门的事,倒是没有提过他,不过经过昨天之后,雾心暂时也算记住了这个名字。
原来这位,就是守山玉。
雾心稀奇地打量对方,问:“你认得我?”
守山玉正色:“雾心师姐当年在清光门,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更何况,当初少主能够平安无事,也多亏了雾心师姐。”
……多亏了她?
多亏了她什么?
参加弟子大比吗?
雾心正迷糊着,却听师弟的房门“咯吱”一声开启,师弟走了出来。
师弟玉冠华袍,仪态端雅,如一道清光踏月而来。
师弟到清光门后,一改昔日干净简单的马尾,竟也戴上了头冠。
雾心定睛一看,发现师弟这个头冠上的纹饰竟是白凤凰,隐隐比白鹤更高一重。
大抵是人靠衣装,师弟如此一立,气场比之平常更为矜高,看上去竟真像个少主了。
师弟俨然是听到院中的动静,出来看情况的。
守山玉见到正主出来,立即面向师弟。
他双手抱拳,郑重地低头道:“见过少主。”
师弟倒没有太大反应,只淡淡颔首。
他问:“山玉师弟,时辰还这么早,你过来做什么?”
雾心习惯了将师弟当作师弟,且这个守山玉身上的气息感觉上比师弟要年长一点,听师弟竟是守山玉的师兄,不免惊讶。
守山玉倒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在下过来,是为了交还掌事令牌。”
守山玉不卑不亢,开门见山。
他一边说,一边立即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玉令牌,上面刻有“掌事”二字。
守山玉将玉牌双手奉到师弟面前,诚恳道:“少主不在清光门期间,门主暂时将掌事令交给我,命我代管新晋弟子。但实际上,少主原本才是我们这一辈的大师兄、掌事弟子与首席弟子,我不过是代理。
“现在少主归来,理应完璧归赵。”
大师兄?
师弟在清光门,居然是大师兄?
雾心愈发稀奇,侧目去看他。
师弟垂眸盯着令牌,看不出内心什么想法。
片刻,他抬手一推,做了个婉拒的动作。
师弟道:“我先前就说过吧,我现在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剑修上,过不了多久就要返回花醉谷,本就在清光门中住不了几天,再接手掌事弟子一职反而麻烦。
“对我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继续拿着吧,没必要还我。”
“不行。”
守山玉言辞坚定,面上带有刚毅之色。
“清光门乃是仙门大派,礼数不可随意!
“我不过是代为掌事,怎么能在少主留在清光门期间,还照旧用少主的令牌。还请少主收回。
“少主若是嫌麻烦,或者离开清光门多日,不熟悉现在的情况,我可以从旁协助少主,但掌事弟子之事,还请少主亲力亲为。
“其实按照常理,我该昨日就守在仙门前等候少主,在少主归来时,立即将令牌交还给少主的。不过……”
大约是这桩事解释起来一言难尽,守山玉顿了一下,才开始说。
“前些日子魔尊被杀,魔界如今群龙无首,十分动荡。”
“先前那个魔尊不知怎么搞的,竟还将自己的宅邸安置在凡间,导致他身死之后,无数魔修竟在凡间乱窜,实在扰得苍生不宁!”
“我等身为仙门弟子,斩妖除魔义不容辞。”
“我这半个月直到昨日,都奉门中仙长的命令,在凡间抓捕出逃的魔修。我担心魔修一日不除尽,世人就一日不得安宁,总想着多抓一个是一个,昨晚仍在彻夜奔波,连累随我同去的师弟师妹们也累了一夜,这才回来晚了,直到两刻前才刚刚回到仙门中。”
“误了来见少主的时辰,还请少主恕罪!”
守山玉一番话义正辞严,极为正经。
雾心去看他的鞋底。
只见他鞋底、鞋跟、鞋尖皆是泥沙,连衣摆都略带了些沙土,确是风尘仆仆归来。而且,他大约一回清光门就立即奔来师弟这里还令牌,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一身。
师弟见他这般,同是一怔,道:“你……”
但师弟话还未说完,又有两人走到院外。
“见过少主。”
来者亦是清光门弟子,一高一矮,齐声在门口向师弟行礼,并未踏进院内。
师弟见被打断,只得先看向那两人,问:“什么事?”
其中个子矮的弟子道:“少主,我们师父有事要寻山玉师兄,听说山玉师兄今早除魔归来了,便命我们来叫他。”
“什么?兴烈师叔有事叫我?”
守山玉一听,便着了急。
他显然是那种一板一眼的人,连忙回头催促师弟道:“还请少主收回掌事令。”
师弟先前看样子是真不太想接掌事令牌,但守山玉十分坚持,如今又有了急事。
师弟迂回不成,叹了口气,伸手道:“罢了,如果你非要还我,那我留在清光门这段日子,就还是由我代管吧。拿来。”
“多谢少主!”
守山玉见师弟接令,松了口气,将掌事令双手递还。
他亲自过来交还掌事令,竟反而还向师弟道了谢。
顺利还令之后,他又向师弟和雾心行了一礼,便跟着那两个来叫人的弟子,匆匆离去了。
待守山玉离开,雾心颇感兴趣地盯着师弟。
师弟手持掌事令,神情复杂,他见雾心这般看他,莫名道:“你干嘛?”
雾心道:“原来你在清光门,居然还是大师兄!”
雾心习惯了师弟当作是师弟,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也确实比她小,现在得知他在别的地方身份不太一样,雾心分外新奇。
只是提到这个,师弟并未像平常那样与雾心互相打闹,反倒有些沉默。
“……在清光门我同辈的弟子中,我确实排行第一,但其实本不应该是。”
师弟说。
“当年,我父母觉得我的排行不可屈居于他人之下,在我到年龄之前,硬生生压了五年没有招收嫡传弟子。直到我正式拜入清光门之后,他们才重新开放正常的弟子考核。
“所以门中有许多师弟师妹,实际年龄在我之上,或许本该是我师兄师姐的。”
雾心了然。
昨日看师弟父母的样子,确实是将他放在心尖上了,大约是事事为他顾虑周全、有求必应。师弟过往的受宠程度,亦可见一斑。
雾心问:“守山玉也是吗?”
师弟道:“山玉师弟与我同龄,硬要说的话,他确实比我年长几个月,但他并非是这种情况。山玉师弟要更特殊些。
“清光门外有五座附属仙城,因为此地修仙人众多,在仙境之外,凡人亦逐渐聚集过来,汇聚成大大小小的凡间城镇。
“山玉师弟原本就生活在清光门仙境之外、较偏远地区的一个村落之中。后来他所在的村庄因传闻藏有宝物,而受到魔修袭击,全村人除他之外,无一幸免。
“那些魔修走得很快,清光门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原本的村庄早已沦为尸地。全村上下三百余人,无一幸免,活下来的,只有被他母亲藏在柴火堆下面的山玉师弟。”
师弟轻轻叹息。
在两人眼前,仿佛浮现出那被魔修屠戮过的人间地狱之景。
师弟凝神,继续往下说:“那村落虽已不是清光门管辖之地,毕竟离清光门不远。
“而仙人护佑苍生,本是分内之事。
“山玉师弟在世间已无亲人。我祖母得知内情后,便去接了山玉师弟,将他带回清光门抚养。
“山玉师弟来到清光门时,门中已经进了一小批弟子了,山玉师弟便一同拜入清光门下。
“他虽然同我一般住在清光门中,但起初只是外门弟子。山玉师弟若论天赋,只是中上而已,并不算十分出色。但他想报父母之仇,相当刻苦,其坚毅韧性是数一数二的。
“短短半年之后,便成了嫡传弟子之一,是同期弟子中最为出色之人。嫡传弟子人数较少,以前的外门弟子,也就都要叫他师兄了。”
雾心“噢”地点了点头,算是听过了。
雾心在除了小师妹以外的事情上,向来都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师弟对此也习以为常。
只是师弟提起这些往事,脸色仍有些不自在。
雾心不通人情世故,但在她看来,师弟仿佛是有自责的神色。
“也罢,不说这些了。”
师弟把玩着手中的掌事令牌。
他拿掌事令牌的姿态甚为熟练,看着此令,眼神百味交杂。
他对雾心说:“师姐不是说来清光门中,是想听一些清光门内的心修讲习吗?母亲之前说给师姐内门弟子的令牌,就一定会给的,现在说不定已经可以去拿了。师姐不如去母亲那里吧,即便令牌还未拿到,也可以在清光门中转转。”
雾心见师弟心不在焉,问:“那你呢?”
师弟道:“我拿了掌事弟子令,总要做点事情。我去翻翻近日清光门弟子事务的记录簿,看有什么要我做的。”
“噢。”
其实在雾心看来,师弟先前是真的不太想要这块掌事令,只是看守山玉的语气,这又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雾心指指师弟手中的玉牌,问:“这个掌事弟子令,很重要吗?”
师弟应道:“是。掌事弟子负责管理同辈弟子中的一众事宜,权力仅次于师父。在清光门,掌事弟子通常都由首席弟子兼任,唯有首席弟子不在门中时,才会将掌事令交由其他弟子代理。”
说到此处,师弟定了定,又补充道:“于普通弟子而言,持有掌事令,意味着将来有可能成为门中长老。但于我而言,掌事令还有另外一重含义——”
他说:“我的祖母当年是掌事弟子,我的母亲当年亦是。我现在是家中独子,将掌事令交到我手中,意味着我未来会继承清光门,是一种传承。”
听到这里,雾心明白过来。
难怪师弟一回到清光门,先前代为掌管的守山玉就要火急火燎地将掌事令还给师弟,是因为觉得这个东西对师弟来说意义非常沉重啊。
不过,雾心又说:“但你也说了,你只是回清光门暂住几天吧。这样将重要的掌管人换来换去的,也有点麻烦。”
“我也是这样想,其实拿不拿掌事令,只是个表面功夫罢了,不如不做。”
师弟摇了摇头,说:“不过,山玉师弟这个人有些死脑筋,若是认了死理,是不会妥协的。从我拜入花醉谷之后,即使我只是偶尔回来,他也次次要在我回来时将掌事令还到我手里。
“若是我今日不收,接下来他可以日日站在我院门口等着,直到我收下为止……刚才还有人来说有长老要见他,若是耽误他过去,以山玉师弟的性格,他不会怪我,反而又要一力承担下来,责怪自己没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这回,我还是拿下便是了。”
雾心颔首,只觉得师弟这个少主当得也不容易。
*
与师弟聊完,雾心看看天色,也不练剑了。
师弟说,他母亲承诺给她的内门弟子令牌,今日应该就能到手。雾心想想,便径自去拿令牌。
不过,她刚走出院子不远,便看到守山玉与另外两个弟子还没有走远。
守山玉问:“……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兴烈师叔在何处?不是说他有事寻我吗?”
“山玉师兄,师父没找你,什么事也没有。”
个子高的那个弟子担忧地道。
“刚才那个理由,是我们听说你又去见少主了,怕少主故意把你困住找你麻烦,随口编的。”
“什么?!”
不等守山玉惊完,个子矮的弟子亦关切地问:“山玉师兄,少主这回没有为难你吧?”
雾心听到他们在谈论师弟,立即掩住气息,躲藏起来。
守山玉听了他们的行径,大为错愕。
他说:“少主什么都没有做,我让他拿掌事令,他也拿回去了。”
“你将掌事令还给他做什么!”
个子高的弟子气得跳脚。
“他不过是生来就有个少主头衔罢了,怎么配当掌事弟子!要我说,就应该将他晾在那里不管,若是将来清光门交到少主手上,才是完了!”
守山玉一顿,说:“少主这些年脾气已经好了很多,我想应当是去花醉谷后,在千州上君与雾心师姐的耳濡目染下,性情有所变化了吧。
“再者,当年之事,少主私下早已向我道过歉,我们两人也已经和解。我们两人都早就不再介怀,你们也不用再纠结于此。”
“山玉师兄,你又在为少主说话!你不必为他遮掩,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像少主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向你道过歉!定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反倒是你主动为他打圆场了!”
高个子义愤填膺。
“他若是当真有心改过,平时怎么不见对你比以前亲近?”
守山玉摇头道:“少主本来就不是会随便与人称兄道弟的性子。我们二人虽和解了,但少主常年不在清光门,我们彼此也错过了能和对方结为好友的机会。现在能像这样相处,我倒觉得也不错。”
“我不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他是不是装出来的,会不会什么时候冷不丁坑你一把?”
高个子恼道:“这些年来,少主不常回清光门,年轻弟子不知道当年的事,竟将他当作好人。还有莲碧那些心软的人也是,因为少年这两年不怎么训斥人了,就轻易信了他,认为他真的改过自新了!
“旁人能轻巧地被少主蒙蔽,我们可不会信他!”
他叮嘱守山玉道:“山玉师兄,我们知道你人好,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不要太轻信少主为好。”


第55章
一高一矮两个弟子一人一语,个子高的激进些,个子矮的温和三分,但说来说去,两人都对师弟怀有戒心。
守山玉则无奈道:“少主并非是什么洪水猛兽,与其戒备少主,你们不妨多花些时间在修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