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贵人怀孕了!
佟佳氏气得撕碎了张手帕:“一个辛者库贱婢!就凭她也配!不就仗着一张脸吗!”
春莺躲在后头,噤若寒蝉。
卫贵人确实长得美!细眉杏眼,顾盼生辉;贝齿樱唇,欲语还休。尤其是一行一步,低头福身之间都自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不说男人,便是许多女人见了都难以忘怀。因着这个,皇上很是宠幸了一段时间。去的次数比自家娘娘都多。
但美则美矣。后宫美人比比皆是。若只有这一点,时间一长,皇上也就厌了。她虽如今承宠已不如当初,却也没让皇上忘了她去,每个月里总要那么几天翻到她的牌子,可见还是有点心机的。
从今日之事便可看出一二。
太医回禀,卫贵人已有孕两个多月。宫妃但凡有承宠的,每个月都会请平安脉。明明上个月就知道的事,偏偏隐而不报,硬是拖到现在,为什么?不就是瞅准了这个好时机吗?
前有七阿哥残疾,皇上正失望呢。这边就传出有孕,皇上不得更高兴?
佟佳氏嗤鼻:“捡芝麻丢西瓜。不论什么时候曝出消息,总归都是龙种。皇上就没有不高兴的。她偏要耍小机灵。哼!这会儿戴佳氏还不恨死了她!她这一招可是往戴佳氏心窝里捅!本宫且瞧她这小聪明能护她到几时!”
虽是气话,春莺却松了口气。自家娘娘没再犯傻,不准备出手就好。
那可是皇嗣!真要在这上头动手脚,被查出来,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
钟粹宫。
惠嫔的面前放着许多东西,琳琅满目,有珠宝首饰,也有绫罗布匹,更有燕窝人参,皆是各处得闻卫贵人有孕后,给的赏赐。
惠嫔笑看着卫贵人:“既是赏给你的,让奴才分拣好登记造册收起来就是。你送来我这做什么?”
卫贵人低头,一派恭敬:“妾身能有幸常伴圣上左右,多亏了娘娘。妾身自婢女晋封贵人,得居钟粹宫,这些时日娘娘诸多关照。妾身铭感五内。
“娘娘也知,妾身平日里手头没什么好东西。现今托腹中孩子的福,得了些赏赐,便想着给娘娘送过来。娘娘可有看中的,只管留下。”
惠嫔目光扫了一圈,随手挑了串碧玺佛珠。
“这是太后宫里送过来的吧?太后常年礼佛,本宫就拿这个吧,也沾沾太后身上的佛气。其他的都拿回去。你如今是双身子,不必在本宫跟前伺候了。平日里也少外出走动,多呆在院里养胎。皇嗣最重要!”
卫贵人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是!妾身知道了。只是这些东西,娘娘不再挑几样?”
惠嫔摇头:“回吧!”
卫贵人很是踌躇。
惠嫔却已经合目养身。卫贵人咬牙,便是不愿,也只能告退。
待她离去,惠嫔重新睁开眼睛,芳蕊递上茶盅:“娘娘,卫贵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惠嫔一嗤,“她能得圣宠不过仗着一张脸,可是以色侍人,能持续多久?这宫里头皇上妃嫔众多,即便容貌及不上她,也都更有特色。谁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这些日子荣宠不衰,早就惹了人嫉恨。如今又怀了龙嗣,岂不更打眼?
“你当她真的愚蠢,偏在戴佳氏产下有疾的七阿哥时曝出有孕来压戴佳氏吗?她得知有孕,秘而不宣,是怕有人动手脚。可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总归要说出来了。恰巧七阿哥有问题,她便想着趁此机会曝出,多得皇上几分关注。
“皇上高兴了,来看她的次数多了,别人就算想出手,也得掂量掂量。”
惠嫔顿了片刻,看着手中的碧玺佛珠道:“她自然也不敢把希望全寄托在皇上这边。今日之举是在想我示好呢!想求得我的庇佑,保下自己和皇子。当然,也是在表示,她愿意为我所用。能想到这点,也算她乖觉。”
芳蕊眼珠一转:“卫贵人在宫中根基浅薄,便是皇上一时喜爱她的颜色,以她的出身,也爬不了多高。若娘娘能将其收入麾下,未尝不可培养成一大助力。”
惠嫔点头:“话虽如此,我也确实有这个打算,却不能太快让她如意。总得先磨磨她的锐气。”
芳蕊轻笑:“还是娘娘心有成算。奴婢瞧着您刚才态度冷淡,卫贵人可急了呢。她啊,还嫩了点,哪里比得过娘娘。”
惠嫔睨了她一眼,笑骂:“就你这张嘴会说话!”
心神却是敛了下来。卫贵人这颗棋若用得好,对她有利无弊。尤其是卫贵人腹中的孩子。以卫贵人现在的位份,是没有资格抚养的。她为钟粹宫主位,这孩子大概率生下来会抱到她身边。
若为公主,往后成年不论是嫁入朝臣家中,还是抚蒙,都可为胤禔添加筹码。若为皇子,也可好生教养,培育成胤禔的忠心干将。
不亏!
作者有话要说:
①史载,七阿哥胤祐腿有残疾。有说是小儿麻痹症,也有说高低脚,更有说其他。具体原因没有明确可信的记载。大家不用纠结。我私设稍微有点高低脚。


第13章
时间进入八月,天气渐渐凉爽起来,等过了中秋就更明显了。胤礽已经褪去夏衫,换上秋衣,一身杏黄色绣银丝蟒袍站在康熙旁边翘首以盼,后面还站着后宫诸妃与诸皇子。
无他!太皇太后回京了!
仪驾入宫,众人跪拜。康熙上前亲自搀扶祖母下车。胤礽机灵地跑过去,搀住另一边,与康熙一左一右。
“乌库妈妈!您怎么去了这么久,都大半年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保成了!”
太皇太后低头看着他,眉眼弯弯:“我们家保成这么可爱,乌库妈妈怎么会忘了呢?”
胤礽双眼一亮:“那乌库妈妈有没有想保成!保成可是日夜都想着乌库妈妈!”
“想!当然想!”
胤礽更高兴了。
太皇太后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听说保成病了一场,可好了?”
“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已经大好了!叫乌库妈妈担心了!”
太皇太后见他精神上佳,面色红润,不但长高了,还壮实了些,放下心来。叫了诸妃起身,又点了几位皇子出来,问了几句场面话,已是露出疲态。康熙见此,吩咐众人退去,亲自送其回慈宁宫。
胤礽仿佛一条小尾巴似的紧跟在后头,待太皇太后褪去衣饰,靠在榻上,小大人般挥了挥手:“汗阿玛,您前朝还有政务要忙。这里有我呢。我来照顾乌库妈妈就好!”
康熙哭笑不得:“你还会照顾人?不让别人照顾就不错了。”
本还想训两句,太皇太后倒是笑着开口:“保成说得对。皇帝,正事要紧。你且去忙吧。”
康熙确实有要务,从善如流。离开前还不忘扫了胤礽一眼,“不许胡闹,你乌库妈妈累了,别打扰你乌库妈妈休息。你同乌库妈妈说会儿话就回毓庆宫去。”
等康熙一走,胤礽就跟太皇太后吐槽:“我都已经长大了,汗阿玛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呢。谁说我不会照顾人了!”
这话说完,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都低头笑起来。
胤礽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似是为了证明自己,使劲跟宫女抢活,给太皇太后倒茶递水,为太皇太后剥瓜果皮,甚至亲手为其宽衣。
太皇太后很是欣慰,躺在床上问:“保成困不困?”
六岁的孩子,精力有限。胤礽还真有些困,倒也不违心说谎,直接点头。
“上来同乌库妈妈一起睡!”
若是别的皇子,自然不敢的,怕是就要跪拜谢辞了。胤礽不同。毓庆宫今年才修建好。此前,他是跟康熙住在乾清宫的,也时常来慈宁宫小住。习惯得很。听了这话,把鞋子一踢,翻身上床,依偎进太皇太后怀里。
他是真心亲近这位曾祖母。因为这是整个宫里除康熙外,唯二对他好的亲人。与康熙不同的是。康熙即便最为疼爱他,对别的儿子也非无情。他的父爱分成了许多份。他运气好拿到了最大的那份而已。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早就不管事了。曾孙子再多,她精力只有那么点,顾不过来。再则康熙怕后宫诸人诸事扰了她的清静,等闲不让人随意过来,便是请安都省了。因此其余皇子见得少,在其面前只有面子情。胤礽是唯一的例外。
胤礽这一觉睡得有些久,迷迷蒙蒙间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挪到了软榻上,于太皇太后的床寝隔了一道屏风。屏风后可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床前,正是他的汗阿玛康熙。
“玛嬷,他还好吗?”
胤礽正想开口叫人,听到这话,又将嘴闭上。
“挺好的。五台山上虽不如宫里富贵,却也没我们想的那般清贫。有你年年遣人送去的东西,他样样都不缺。寺里还指派了两个小沙弥照料他的生活。就是日子无聊些,除抄经念佛,无甚别的事。不过他倒是乐在其中,更觉逍遥。”
康熙松了口气:“那便好。等孙儿彻底平了三藩,抽出空来,就去看望阿玛。”
阿玛?世上能让康熙叫阿玛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顺治。再结合太皇太后说的话。胤礽感觉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史书记载顺治亡于天花,葬于清孝陵。虽有他出家的说法,但那不是坊间传闻吗?难道传闻竟然是真的!
胤礽背脊一僵,赶紧将眼睛重新合上装睡。
只听太皇太后道:“不必了。他在史书上已经是个死了的人。外人都当他葬在孝陵呢。我年岁大了,越发信奉因果,还可借礼佛之名去一趟。你是皇帝,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不合适。他的事不宜让外界知晓。”
康熙甚为犹疑。
太皇太后又道:“他也不愿我们前去。他说了,如今他已是方外之人,早就断了红尘妄念。见到我也只唤施主、善信。他让我往后不必来了,你也一样。就是来了,他也不会再见。”
话语中满是苦涩,又藏了几分心酸与自嘲。
“阿玛定是顾虑您年迈,不愿您长途奔波。”
太皇太后摇头苦笑。她与福临到底如何,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早年间她们母子在深宫中相依为命,感情自是不错。可后来福临做了皇帝,长大后亲政。她诸多不放心,借着与多尔衮斗智斗勇那些年攒下的权柄人脉,总想扶着他多走两步。然而她忘了,少年天子也是天子。就算是亲母子,某些东西也是没办法忍受的。
加之孟古青与董鄂氏的事,他们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以至于后来即便她醒悟过来,主动退让,甚至一让再让,还是让母子俩走到了近乎决裂的地步。
好在犯过一次的错误,她没有在玄烨身上再犯一次。玄烨也是个好的。
太皇太后拍了拍康熙的手背,不愿在他面前诉说其父的不是,干脆越过这个话题,问起这段时间宫中的事宜来。
康熙也识趣地顺着她的话头说:“孙儿有件事想问问玛嬷的意见。孙儿想将七阿哥过继给纯靖亲王。”
纯靖亲王隆喜乃顺治第七子,康熙异母弟,于去岁中元节病逝,年仅十九岁。他倒是生过儿子,却没养住,两岁上夭折了。因此如今这一脉无人承爵,算是断了。按照规矩,皇上念及兄弟之情,想为其续上这门血脉,把自己的儿子过继过去,并无不可。
但胤礽却知道康熙对这个弟弟的感情淡薄。而且就算要过继,怎么早不过继,晚不过继,偏偏在七阿哥出生后想起来过继?偏偏七阿哥胤祐还有天生腿疾。这就有点微妙了。
胤礽心里有些不舒服。哪有见儿子不好就把儿子送人的父亲!然而他也知道十根手指有长有短。自己还是被偏爱的那个。所以哪怕别人都能这么说康熙,唯独他不能。他所得到的厚爱已经让他失去了这份资格。
太皇太后蹙眉:“胤祐我今日也看到了。白白胖胖的,见了人就笑,还挺讨喜。皇上若是决定了,便按皇上的意思办吧。只是我觉得便是要过继,也不是非得皇上自己的子嗣,宗室子弟那么多,总有人选可挑。若是要选皇子以示恩重,胤祐便有些不合适。”
过继个残疾的给人家?是真心想要施恩吗?难免会有外人说道。
“玛嬷说得是。孙儿也有此顾虑。只是戴佳氏说纯靖亲王排行第七,胤祐也排第七,算是一种缘分。胤祐虽身有残疾,但并不严重,太医也说日后多多锻炼,问题不大,于骑马射箭上都不妨碍。”
“戴佳氏自己提的?”太皇太后愣了半秒。
胤礽更是满脑子问号:戴佳氏自己提出把自己九死一生得来的亲儿子过继出去?怎么想的!她怎么舍得!
同为宫里女子,太皇太后惊讶过后,很快猜到了戴佳氏的想法。但戴佳氏这心思不坏,也不伤害人,成不成的也都没甚关系。她如今早已荣养,不理宫务,便懒得拆穿,只道:“皇上看着办吧!”
康熙点头:“过继是大事,不急在这一时。朕再想想。”
胤礽:……
前有顺治出家,后有胤祐过继。今天这信息量有点大,他得消化消化!
作者有话要说:
玛嬷是满语祖母的意思,乌库妈妈是曾祖母的意思。经常看清穿文的对这两个称呼应该不陌生。另外就是太后,太皇太后的自称。哀家这个称呼只存在于小说和影视剧里,历史上的太后是不这么自称的。她们一般自称予或者本宫。因此我也用这两个。碍于“予”这个称呼有点拗口,就直接改成“我”吧。
文中胤礽对宫女太监或朝臣自称孤。对康熙孝庄,自称儿臣或者我。跟系统对话比较随意,就孤和我随便用了。


第14章
太皇太后回宫后,胤礽每天的日常又多了一项,去慈宁宫请安,陪太皇太后说话。胤礽想得很简单。根据前世记忆孝庄死于康熙二十六年腊月。若此事不可违,也不过剩余七年。
七年看起来很长,但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在这个世上待他真心的人不多,他不想等到太皇太后去世后再来后悔。
但他刚进慈宁宫就懵了。戴佳氏站在太皇太后身旁,一会儿端茶递水,一会儿捶腿按肩,一会儿摆饭布菜。
胤礽:……这是把他的活给抢了?
宫女&太监:……感觉自己要下岗。
第一日如此。第二日如此。第三日还是如此。
尤其是她还十分勤勉,能不假手奴才的就不假手奴才。每次胤礽去,她已经在了。胤礽走,她还没走。每天就耗在慈宁宫。
这般过了十来天后,胤礽听到消息,戴佳氏遭了佟佳氏训斥,被罚跪一个多时辰。
承乾宫。
佟佳氏气得打碎了一只雨过天青色的茶盏:“不识抬举!”
后头小院里①,宫女香织看着戴佳氏的伤忍不住落泪:“小主②,奴婢现在给您上药,您忍着点。”
戴佳氏闭眼咬牙,全程一声不坑,等药上完才舒了口气。
香织很是委屈,哭声渐大。别看一个多时辰似乎不算久,可小主细皮嫩肉,从膝盖到小腿一片全是血,更因未及时得到医治,血肉已经与裤管黏在一起。她是拿了剪刀将裤管剪了才将其脱下来。
今日佟佳氏明显是故意找茬,还非得让小主跪在碎石地上!宫女太监人来人往。这不仅是要折磨小主,还要下小主的脸面。
“小主!不如您去服个软吧!”
戴佳氏摇头:“香织,服软就得听话。”
佟佳氏为何罚她?不就是因为她不听话吗?可佟佳氏想让她去跟卫贵人斗,撺掇着想借她的手弄掉卫贵人肚子里的龙种。
最初还只是旁敲侧击,使人同她说一些“卫贵人在她生胤祐后曝出有孕,明显踩着她往上爬”的话,暗示她以牙还牙。见她不接招,暗示几乎变成了明示。这种事,她敢听话吗!
戴佳氏苦笑。佟佳氏入宫数年没有孩子,最看不得别人怀孕。别宫主位娘娘都不可小觑,佟佳氏没法子,只能拿她们低位的撒气。说起来,她阿玛不过只是一个从七品司库,卫贵人跟她差不离,就是生下孩子,又对佟佳氏有什么影响?
奈何佟佳氏钻入牛角尖。偏偏她心思多,手段却不够毒辣。不敢直接对皇嗣下手。便是当初对付胤祚,都是绕了一圈,利用流言攻讦,并撺掇太子上阵。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没亲自动手,以她与皇上的情分,便是事发也有机会可以挽回。而一旦她亲自动手,除非保证一辈子不被发现,否则就是她死上一百回,皇上都不会再原谅她。
她都不敢做的事。自己区区一介庶妃又怎么敢呢?
香织满面愁苦:“小主,就没有办法了吗?她是承乾宫主位,只要你住在承乾宫一日,她多的是法子折磨您。”
戴佳氏叹气。当初她为了保住孩子,花了不少心思,可谓手段用尽。佟佳氏是承乾宫主位,抱养承乾宫其他低位妃子所出皇子顺理成章。如此便是看在胤祐的份上,佟佳氏也会待她和善些。可惜佟佳氏膝下已经养了四阿哥胤禛。皇上绝不可能再把胤祐给她。
戴佳氏咬牙站起来:“帮我更衣,我还要去慈宁宫呢!不能再耽搁了。”
香织劝道:“小主,您腿上有伤,不如今天就别去了?”
戴佳氏摇头:“我自己如何不重要,可我得为七阿哥谋一条出路。”
香织张了张嘴,又无奈闭上。
慈宁宫。
胤礽本以为自己今天见不到戴佳氏了,哪知他跟南怀仁上完课过来,戴佳氏已经在给太皇太后泡茶。随后几日,仍旧如此,风雨无阻,就是伤再重再痛也不露分毫,除非实在熬不住,才找借口坐下缓缓,片刻后又恢复笑脸。
这天,胤礽因撒娇卖乖得了太皇太后许可宿在慈宁宫没有回去,戴佳氏唯一一次比他先走。
看着她的背影,太皇太后直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胤礽:???
太皇太后笑着问他:“保成是不是奇怪她怎么突然喜欢上了慈宁宫。变得这么殷勤?”
胤礽略微猜到了些,但他不能暴露自己偷听,只能装迷茫。
太皇太后便招手让他坐到身边,细细与他说起胤祐过继的提议。
苏麻喇姑欲言又止:“娘娘,太子还小呢!”
言下之意,这种事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说不太合适。
太皇太后摆手:“宫里的孩子不能养得太单纯。别的皇子都有母妃教导。保成呢?皇帝虽疼他,毕竟是男子,哪能懂那么多女人家的心思。许多事情他自己或许都会被迷雾遮住眼睛,看不到真相,更别说教保成了。如今趁我还在,提早同保成说一说也好。”
她又搂住胤礽:“保成觉得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想让乌库妈妈说服汗阿玛过继吗?”
太皇太后笑着摇头:“她伺候我这些日子,从未提起过继之事,便是旁敲侧击都没有。”
胤礽有些诧异,“那她?”
“胤礽可知她为何提议将胤祐过继?”
胤礽眼珠转了一圈,“因为七弟有腿疾,汗阿玛不是很喜欢他。”
“不只如此。七阿哥有腿疾,在宫中地位尴尬。母妃不显,皇父不宠。这样的皇子留在宫中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按照规矩,戴佳氏位份低,不可亲自抚养孩子,七阿哥需寻别的养母。可几位嫔以上有资格抚养的娘娘全都躲了,你汗阿玛也在犹豫如何安排,以至于如今七阿哥还住在东五所,由奴才照看。”
太皇太后接着说:“若能过继,胤祐一去便能承袭纯靖亲王的爵位。皇子还得从贝子贝勒封起,最终也不过是个亲王。这点胤祐不亏。此为其一。其二,过继后名义上成了宗室,血缘上还是你汗阿玛的儿子。你汗阿玛必定会厚待,不会如对其他闲散宗室一般。
“其三,过继给纯靖亲王算是全了你汗阿玛的兄弟情分,与你汗阿玛名声上有益。胤祐算是为你汗阿玛做出牺牲。你汗阿玛自会心怀愧疚。如今的不喜消散,更会多两分偏爱。还有最后一点。”
太皇太后看着胤礽,神色郑重了不少:“不是皇子,也就代表及早退出了皇位之争。”
他是太子,若无意外,皇位日后自然是他的。太皇太后这么说,是告诉他,其他皇子未必会服气。
对此胤礽早有心理准备。
“汗阿玛还没决定是否过继!”
“这就是戴佳氏聪明的地方。她只提一提,不多说,一切交由皇上做主。皇上便不会怀疑她别有用心。这些日子前来慈宁宫也只字不提。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已经多年不管事。若她真开了口,便算是把这份心思直接露出来了。我未必答应不说,还可能触怒我,触怒皇上。
“所以她做了两手准备。如果皇上答应过继最好。如果不答应。只要她能一直呆在我身边伺候,这宫里就没人敢欺负七阿哥。”
胤礽眼前一亮:“狐假虎威?”
“对!不过……”太皇太后倏忽停顿。
胤礽疑惑:“不过什么?”
“以我所了解的戴佳氏,虽不蠢也有几分手段,但过继这样的办法不像她能想出来的。”
“乌库妈妈怀疑她背后有高人指点?”
太皇太后笑着摆手:“我与这些妃嫔接触不多,许是了解不深也未可知。管她有没有高人。她虽有私心,却算不得坏心,罢了。”
又转头吩咐苏麻喇姑:“你到我暖阁的木匣子里拿瓶伤药送去承乾宫。记住!送到佟佳氏手上,让佟佳氏转交!”
胤礽眸光闪了闪,不直接给戴佳氏,而给佟佳氏,虽不说明,却已是表态,更是敲打。
太皇太后靠在软枕上眯起眼睛:“佟佳氏想做皇后,就得有皇后的气度。后宫妃嫔这么多,往后还会更多。皇子会像雨后春笋一样,一个一个往外冒。她得习惯。”
胤礽看着太皇太后,眼里冒着光。这才是真正的后宫大佬啊!沉浸后宫数十年,什么没见过。如今佟佳氏戴佳氏玩得这些,都是她玩剩下的!
承乾宫,不提佟佳氏心里如何怄如何恨,面上仍旧不得不对苏麻喇姑笑脸相迎。等她走后,又砸了个雨过天青色茶盏,咬着牙让春莺把药给戴佳氏送去。
戴佳氏谢恩后,随即吩咐香织:“明日找个机会,悄悄给德嫔娘娘送份礼去。”
戴佳氏握着药瓶举目远眺,看向永和宫方向。
这份情她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没有查到戴佳氏住哪个宫,但此时的戴佳氏还是个庶妃,肯定是不能住一宫主位的。我私设安排她就住在承乾宫,主位是佟佳氏。
②因位份低的宫妃是不能称娘娘的,影视剧中经常用小主一词。但从查询的资料上来看,这种称呼并不严谨,一般不这么叫。可具体怎么叫没查到。所以我就按影视剧来吧。反正就看个乐呵。


第15章
戴佳氏得偿所愿,却并没有懈怠,也不见半分得意。依旧日日前来慈宁宫,态度越发恭顺,做事越发麻利。康熙时常来请安,她也不往前凑,还主动退避出去。显然是打算一心伺候太皇太后,绝了跟其他宫妃争男人的心思。
虽说她目的不纯,但对太皇太后也算真心实意。人心都是肉长的。真心换真心。太皇太后渐渐接受了她,对她颇为关切,偶尔还会主动与她谈起胤祐,过问两句饮食起居,送些小孩子家需要的东西过去。
胤礽初时还有些吃味。不过他想得开,也明白都是曾孙,他没有立场要求太皇太后只疼他一人。加之他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索额图与刘太医回来了。
二人一去数月,走南闯北,这点时间虽不够跑遍全国,却也将几大地域广人口多的重要府郡都走了一趟。
索额图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得皇上允许,为太子办事。当地官员配合度非常高。往往是他们还在这个府,那个府就已经寻访查到了辖下的资料,只等着索额图与刘太医人一到就可直接去村子。
更有一些两人没来得及亲自去的,知府便通报知县,知县通报各镇各村,一层层传下命令,将曾出现过牛出痘的村子里的相关情况与事件一一记录在案,再通过驿站交到索额图二人手中。
因此,他们回京时携带的资料足有一大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