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之将她搂到怀中,柔情的安稳,“别哭了,你送她走了就是,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让人把她带到哪去了。是不是崔家?”
贺兰妙善头埋在他肩膀处哭啼了一阵,仗着顾行之看不到她诡谲的脸色,道:“不是崔家,我让侍卫将她随意丢到城里,谁知道她是去哪儿了。”
顾行之从公主府出来,眼见夜深,不好再去崔府以免打草惊蛇,于是让下属出门到城内寻人。
他又让伏缙审问府里的下人除了崔樱不见还发生了什么事,他这座宅子隐秘,却也不是没有人知道,伺候的下人多是不会说话的哑奴,唯有几个伺候他的婢女会说话,只是那几个婢女都被贺兰妙善打发了,当时没有其他人在,再问就就问不出别的了。
过了一夜,顾行之的下属也没找到人,崔府那里更没打听到崔樱回去的消息。
就在崔樱不知踪影的时候,伏缙审问到门房,才知道当天夜里太子竟然来过。
于是电石火光之间,顾行之心里多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他目光似要穿透贺兰霆的背影,想要看到他此刻的神色,顾行之眯起眼,压低声音问:“殿下见到臣的未婚妻了吗。”


第29章
顾行之这回称呼变了,他不再跟贺兰霆以表兄弟相称,而是自称“臣”,就是想贺兰霆以公事公办的态度来对待。
他是顾家的幺子,上头两个姐姐,一个做了圣人宠爱的皇后,一个嫁给镇守北鲜的亲王当王妃,他同样是这一后一妃最喜欢的外甥,说宠爱他不比贺兰霆得到的少。
虽然太子伴读不只他一个,但恰恰因为他顾家人的身份,顾行之往往比其他伴读得到率先重用的机会,不然也不会占据了太子权利中心最重要的一个位置。
贺兰霆是一国太子,顾行之也是天之骄子,他们关系匪浅,是君臣也是表兄弟,往往在相处上他比张幽、王石巍还有另一个伴读,都少了几分谦卑。
也不知他察觉到没有,每回他都是恭敬有加谦逊却不足。
贺兰霆耐心地擦拭完每一根手指,任由顾行之盯着他的背,等到擦拭干净才将手帕丢在桌上,回身对顾行之道:“你说的是崔晟的孙女,那个崔樱?”
“是。”
贺兰霆:“崔樱既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与孤何干,你来问孤作甚。”
顾行之仍不放弃,“殿下当真没见过她。”
贺兰妙善的话顾行之不过信了一半,人既然不是在她那儿,那崔樱能去哪儿?
结果审问时,从门房嘴里得知太子来过,顾行之便怀疑昨夜他走后,确实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或许太子来时正好撞见妙善为难崔樱,于是劝说妙善放了她。至于崔樱,会不会是被太子带走了。
可下一刻对上贺兰霆的目光,顾行之又隐隐不确定了。
太子在审视的看着他,肃仪严正的问:“你又将那个崔氏女怎么了。”这一下,反倒显得顾行之才是被质问的那一个。
贺兰霆:“听闻舅母几次进宫陪母后谈心,说你一个月里有三五次才回顾家,大多时候不是在六率府,就是在外满过夜,孤怎不知,六率府有忙到令你不能归家的地步,还要让舅母进宫哭诉,以至于母后以为孤苛待了你。”
顾行之:“这,我……”
他当然不是不能归家,而是以忙碌为由,找的寻花问柳的借口。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为了让他多回家,跑到宫里去跟姑母诉苦,反倒让他表兄看了笑话。
这次的话头被贺兰霆占据了上峰,“上回孤不知你做了什么事,让她跑回家里闹着与你退亲,这回再折腾出了什么事,孤可不会帮你去崔府说情了。”
顾行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是,臣知道了。”但是他心里并不服气,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被教训了一顿,顾行之压着脾气道:“表兄,姑母也常跟我娘提起你的婚姻大事,不知你心中可有人选。”这回他又称呼“表兄”了。
贺兰霆语气淡了,“没有。”
顾行之低着头扯了扯唇,知道太子无意娶亲,以至于没回在宫里都会惹得皇后不悦,令自己也不痛快,他这一问也算扳回一局。
见此情形,神色冷淡的贺兰霆将目光投向沙场里被他钉进去的长缨。
犹记得他十三岁那年宫中有变,皇子和亲王还有下臣与狄人勾结,是手握兵权的顾家做了他最硬的后盾,不仅将兵符献给了他,还让顾家军归顺于他任由调遣,再联合了北鲜王的军队从乱党中杀出一条血路。
从此护住了他的太子正统之位。
这样的恩情已经超越了顾家是他母族的亲情,朝廷一稳,他得父皇宠爱年年风光,顾家都有一份功劳在其中。
而贺兰霆给他们的,和他父亲给他们的,也都远远超过了当时顾家在朝堂上一切。
他们得到了属于他们应得的回报,身份地位已与皇亲国戚一般,手中权利更大,库房的赏赐渐渐都装不下。贺兰霆不仅退还了兵符,还让他外祖升了爵位,顾家其他子弟有官职的都被提拔了,顾家成亲了的女眷皆有诰命,未成亲的则赏了封号。
就连顾家军人数更是以往五倍,军饷充盈,下面出生入死的军士同样也得到了该有的嘉奖,与其他将军手下的军士相比,待遇极为惹人眼红。顾家的人每逢佳节雅座必在圣人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后宫中皇后更是荣宠不衰,顾家待嫁的女郎则是世家子弟们追捧的对象,儿郎更是世家贵女的目标。
这京畿之内顾家威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今天。
顾行之从小做了他的伴读,长于皇后和圣人眼睛下也得到了不小的看重和喜爱,不然他不会年纪轻轻及冠不久就成了他六率府的府君。
这一职位贺兰霆原本是打算留给另外一个不在京畿的伴读的,那人叫林戚风,罪臣之后。
不过是后来将功补过,得他父亲大赦天下时才保住性命的一家,是文臣出身,也通武艺,家中就只剩他一个独孙,亲戚不与他往来,可谓是除了皇家无依无靠。
那才是贺兰霆心中最佳的人选,可是因为顾行之,顾家来求他,母后也来施压,当初献给他兵符的祖父倒是以退为进,向他提出让林戚风担任,但贺兰霆知道那不可能。
顾行之与林戚风不和,若坐不上府君的位子,势单力薄的林戚风定然是坐不稳的,还会有性命之忧,于是他便借他父皇之手,定下了一位老干将作为主府君,顾行之便成了副位。
林戚风则被贺兰霆打发到了北鲜,避开针对他的顾家人,于是贺兰霆的退让,让顾行之及顾家的人,都认为太子是顾家的太子,在外人面前,太子始终是以顾家利益为先。
可是他们忘了,这些年贺兰霆给他们的,以及他们得到的东西都足够回报他们对贺兰霆的恩情了。只要不贪得无厌,急功近利,或是作死谋反,往下六代都能衣食无忧,仕途无阻,门楣不倒。
可是事实证明,人的欲望都是毫无底线地疯长的。
长久的利益与荣华富贵蒙蔽了顾家的双眼,熏陶了他们的野心,认为少了母族的庇佑,贺兰霆就会如同幼子般陷入绝路,直到他登上皇位之前都离不开顾家的扶持,甚至当了天下之主,也必然需要顾家为他分忧,宛若拿贺兰霆当做为顾家谋利的傀儡。
却不知道幼子长大成人,手中的木剑经历岁岁年年,已经被打磨成一把真的锋利无比的兵器,终有一日,会靠它来血洗一切束缚他的人。
顾行之在想什么,贺兰霆已经不需要去考虑。
他今日来,不过是来追查崔樱的下落,贺兰霆早有预料,可他哪会让他轻易就知晓崔樱就被他藏在后庭。就算崔樱是他未来弟妹,顾行之想要轻易将人讨回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贺兰霆:“你方才还没说,你又将崔樱怎么了。”
顾行之遮掩道:“不过是一点口角之争,她执意要闹脾气,过后我会将她哄好的,表兄放心就是。”
“是吗。”
被一打岔,顾行之心中想法已经开始动摇了。他不再问贺兰霆有没有见到崔樱,他现下该担心的是该去哪里把人找回来,若是动作太大,又担心会惊扰崔家。
崔樱消失,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让他开始对她上心起来。
“既然你和她已经定亲,以往对她再有不满也该放下。今年正好有场春猎,届时待你将她哄好,就带上她一起同去,妙容在花会见过她,有交好之意,就让崔樱多陪陪妙容。”
顾行之并不是很想答应,春猎也是一场有危险的活动,崔樱的腿疾不方便她出行,她嗜好符合崔家家风,属于文雅娴静之流,让她打猎,只怕遇到只兽鼠都能吓得花容失色。
贺兰霆听了顾行之替崔樱婉拒春猎所说的话,眼神晦色的道:“她能让孤陪你到崔府赔罪,可见她也有胆大的一面。崔侯治家之下,她做什么都正正经经,心气也高,除了琴棋书画不曾接触过其他,你春猎带上她也可以让她多见见世面,正好与妙容作伴,她不愿与妙善玩,就会来找孤。孤没那么多闲情陪她,就让你那未婚妻代孤作陪。”
顾行之只好答应下来,“等回去之后,我就向她提起此事,要是她愿意,我就将她带上。”
贺兰霆没再说什么,余光扫了眼顾行之,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没……那我,”他正要告退,想到今日态度不好,恐会让贺兰霆对他有异议,于是宛如刚才没有针锋相对过一般打趣道:“已近隅中,表兄不留我一起用饭吗。”
贺兰霆:“不。”
被拒绝的顾行之直接愣住。
贺兰霆:“孤还有事,你自便罢。”武场内顾行之望着贺兰霆离去的背影形色莫测。
走出一段路后,紧跟贺兰霆脚步的魏科才在他身后道:“昨夜属下已经依照殿下吩咐警告过八公主,不许将殿下和贵女的事情透露出去,否则她跟府君的私情也保不住。”
贺兰霆:“看来她听进去了,替孤瞒住了顾行之。”
魏科:“可还是多了条漏网之鱼。”他指的是透露贺兰霆行踪的门房。
“无事。”贺兰霆面不改色,毫无心虚之意,“那是他的私宅,里面下人都是他的,漏了消息也算正常。妙善惧孤,她不会说,能暴露的就只有崔樱了。”
侍女告诉崔樱,午食贺兰霆会过来,于是一直在后庭里等他,得知顾行之来了,崔樱格外紧张,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她很安分的待在贺兰霆的后院里,有了前车之鉴,她的确担心路不熟会凑巧与顾行之撞见。
待她收拾好,侍女引她饭厅用食,就发现贺兰霆已经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等她。
崔樱一看见他的脸,就会想起昨天夜里差点颠鸾倒凤的事,面上羞涩没多久,就发觉贺兰霆俊眸一掀,睇了她一眼瞧不出任何喜怒的道:“顾行之在孤府上,此时应当还在中庭,你可要见他一见。”
二人好歹也是狎昵过的,贺兰霆昨晚还和她一起就寝,躺在一张床上过,崔樱还记得自己是枕着他的手,缩在他怀里入睡的,不想一觉醒来再相见,他居然跟她提起这个。
崔樱一身羞意刹那消失不见,逃避地道:“我,我不想见。殿下不是叫我来吃饭的?若不是,那我就走了。”
贺兰霆摁住她的手,不让坐在他身旁的崔樱离开,强势而低沉的说:“孤不过问你一句,不想见就不见,跑什么。”
崔樱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大概是被贺兰霆冷淡的态度给伤着了,夜里的他和白日里的竟是判若两人。
但她羞于启齿告诉贺兰霆原因,也察觉到自己方才过于矫情,于是避开贺兰霆的视线,将头低下去,望着他的腰腹,或是瞥着被他掌心压住的手。
然而贺兰霆分别将她五指分开扣住,手背相向十指交叉,“不想见他,又留在孤这里,这是为什么。”
崔樱抵不住贺兰霆的纠缠,尤其手被他这样抓着,心里像蚂蚁一样爬,实在没忍住抬眸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服软的道:“不是留,是躲,是逃,是求个殿下的庇护,是不想再被他私自囚禁起来。是怕他厌他,所以不想见他。”
见了顾行之能做什么,让他再将自己绑一次?还是让他的情人再羞辱自己一回。
贺兰霆偏还要问她为什么,崔樱声音又细又娇,透着酥人心尖的媚意,“你和他都欺负我,他嫌弃,你也瞧不起,可他待我的,我实在忍不得了。而你对我的……”她慢慢小了些许声音,“你欺负我的,我还忍得。”
她话说的整个气氛都染上了燥意,就连贺兰霆也在顷刻间攥紧了她的手,指腹用力磨着她的手指根,眼神又黑又热,“原来如此。他欺你,你厌他躲他。孤欺你,你就忍着。看来是孤欺负的不够狠,还需再用力些。”
“不要。”崔樱以为他要用力掰断自己的手,娇呼一声“痛”,趋利避害的从凳子上弹起身抱住贺兰霆,豁然女子的馨香扑了贺兰霆一身,然而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他威肃俊拔的脸上带着戏谑之意凝望着她。
“殿下为何又欺负我。”崔樱便知道自己又被他戏耍了,顿时想要坐回原来的位置。
然而想来容易,想走不行,贺兰霆眼神撩逗在她娇丽的容颜上逡巡,一手握着她的腰,一顿拉扯,反倒搂的崔樱更紧,“你已经说过,你在孤的庇护之下,欺负你又如何。往后,孤给你什么,就是痛,你也要受着。”
崔樱不安地问:“难道你要打我。”
贺兰霆深沉的看着她道:“对。不仅要狠狠地打,还要骂你。”
崔樱听了他的话,馥郁而绯红的唇吃惊地越长越大。
说罢贺兰霆演示的往她胯上拍了一下,“就像这样。”一下不够,他又对准其他位置拍了一下又一下,崔樱小声羞怯的求饶,“不要打了,够了。够了。”
然而贺兰霆犹不解瘾般,神色都变了,既霸道又冷漠轻佻,不再像是一个正人君子,而是像足了那等痞气的雅匪,一边撩她哄她,一边又轻狂不已的欺负她。“记住了么,在你像厌顾行之那样之前,孤日后就这么对你。你怕不怕,嗯?”
崔樱感觉到痛,但又不那么痛,过后又不知巴掌何时落下,是害怕中带着迷茫不安与一丝丝期望之意,贺兰霆含有热度的对她耳边呢喃,崔樱在这种招数中魂也丢去一般,迷迷糊糊道:“不。我,我怕,我不知道。”
“怕才正常。”贺兰霆停下手,意犹未尽般摸着她通红烧烫的脸庞,大力的擦过她的唇,“你要是喜欢不就是浪货。”
崔樱挡住嘴,不叫他在碰她,嘴角破皮的那处她还疼着,也终于明白了贺兰霆的打她骂她是什么样的。
发觉屋内还有侍女在,崔樱顿时觉得无颜面对,不禁怨声道:“顾行之风流成性,我原以为你也是正人君子,想不到你,你……”你花样比他更多,崔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贺兰霆目光梭巡屋内,侍女虽在却都低着头,即便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不会不懂规矩的窥探,“先下去,外面候着。”
崔樱等人一走,再没多余的人知道贺兰霆是怎么戏弄她的,心里顿时好受许多。
贺兰霆:“既然在你心里我与你四郎一般,为何不去找他,用不用孤帮你让人把他叫进来。忘了告诉你,他今日是来寻你的,知道孤去过他的府上,便猜测是孤将你从妙善那带走了。他猜的倒是准,不过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孤与你有不清白的关系。”
他问:“要不要孤帮你告诉他,我们背着他做了哪些事,你在孤身下又是怎么求饶,娇声说着‘不要’的。”
崔樱自然不肯让他说出去,“不行。不能告诉他。”
“我家里、我阿翁大母要是知道了,我,我怎么面对他们。”
贺兰霆口吻丝毫没有软化,“就因为这个理由。”
知道贺兰霆不满意她的理由,见他神色俊漠,崔樱飞快挽救,“不是,不止。”
“是为了……是为了能在出嫁之前,继续与殿下亲近。”观察到贺兰霆身上气势没有刚才那么冷酷无情,崔樱脱力般依偎在他怀里闭上眼表明心迹,“我说你与风流成性的顾行之一样,是因为你,你总是戏弄我。可你又和他不一样,他四处滥情被我发现的,已经不止一个了。你即便不是正人君子,可你也帮我过几回,在我心里,你就是衣冠禽兽也比他好的多。”
贺兰霆难得逼的她说出这番话,讽刺道:“所以,你到底是在褒奖孤,还是在贬低孤。”
崔樱难以为情的说:“当然是褒奖的,你知道我不会说话,除了我兄兄,还没称赞过其他年轻男子,你……你不要与我为难了,好不好?”
她刹那将身后的人忘了,姿态不意间亲昵起来,俨然将贺兰霆当做她大兄崔珣般蹭了蹭他的下颔。
过后崔樱显然愣住了,而贺兰霆总算暂且放她一马,轻佻之色褪去,恢复成威肃刚正的模样,“吃饭。”
然而翌日,在城内查找崔樱无果的顾行之再次上门。
彼时贺兰霆正在书房议事,魏科出来传话让他稍等片刻,可以到来客厅坐下喝茶,等太子召见再来请他过去。
顾行之猜测的问:“殿下在和谁议事,张幽还是王石巍?”
魏科不答话,他已经见惯了顾家人都喜欢探测太子的事情,不管做什么都想打听到一二。顾行之收回目光,慢悠悠的起身往来处走,“魏校尉,你且去忙,不必像守贼一般守着我。我去武场,殿下得空了再来叫我。”
顾行之走出魏科的视线,脸上的和颜悦色立马消失不见。他来太子府邸,是为了请示贺兰霆,允许他带人在京畿搜查,没有贺兰霆的口令他的权利没那么大,为此他找了个很好的借口,没想到时间赶的不凑巧,他表兄正忙。
接着又想起在武场与贺兰霆过招,一时大意被打断了长缨木仓,顾行之面色不佳的停住脚步,顿时对武场兴致缺缺,于是转身准备回去。
一眨眼,远处廊下的身影吸引了他,顾行之刹那以为自己看错了,“崔樱?”
那女子背对着顾行之,正在抚一把琴,隔着庭中的湖心传至他耳朵里,要过去最快的方法是走过湖边的一座桥,顾行之全神贯注的盯着琴音的方向,他一时又不能确定是不是她,崔樱擅弹的是琵琶,而传来的琴声却是一把筝。
而且她衣着头饰也有些不同,有些像宫廷出身,还很年轻。
光是看着都会让人情不自禁驻足,但她的背影实在是太像了,还有身段、气质都给了顾行之一些错觉,他宁愿认错,也不愿放过,于是面色凝重略有些迫切的,当即决定过去一探究竟。


第30章
“顾大人请留步。”
桥上的护卫将他拦下,顾行之看了游廊一眼,那道与崔樱相似的身影还在。
顾行之:“为何不让我过去。”
护卫:“前面是殿下后院女眷,顾大人该回避才对。”
顾行之似笑非笑的盯着护卫,“若我非要过去呢。”
“擅长太子府后院者,按罪论处。”
顾行之瞥见远处游廊下的女子已经起身,正在往院墙里去,情急之下他对着那道背影大喊,“崔樱!”
“府君大人在做什么?”背后一道声音兴味盎然的响起,顾行之紧盯着着院墙的方向,直到那女子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转过头来瞪着打搅了他的王石巍与张幽二人。
张幽:“他在惊扰殿下女眷,我都看见了,非常之无礼。”
“诶,”王石巍笑意顿失,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殿下方才还在书房向我们提到府君大人,说你有顾侯之仪,府君大人怎会这样呢,若要殿下知道了可不是件好事啊。”
张幽:“石巍说的对。”
顾行之听他们你来我往装模作样的惋惜指责他,面上的冷意越来越多,“小儿之行,本君不与你们计较。”
他现在无心跟张王二人纠缠,大半心神都在刚才那个女子身上,她会不会是崔樱?
顾行之下了桥,没想到准备离去的张幽跟王石巍又跟上了他。
顾行之冷冷地道:“你们无事可做是不是,跟着我作甚?!”
王石巍谦虚的回他,“哪里,我们也是去找太子,真不是跟着府君大人你。”
顾行之厌恶的看着他们,“你们才与我表兄商议完公事,为何又要见他。”
“这你管不着。”张幽比同僚要耿直的道:“你若是不走,就让开,不然我还要说是你跟着我们。”
这两人素来与林戚风交好,因顾行之抢占了原本该是林戚风的府君之位,对他非常不满。
顾行之自然也知道其中缘由,他冷笑:“走,为何不走。”他这回一定要亲眼见到那个神似崔樱的女子。
魏科刚推开门,就诧异的看见顾行之三人气势汹汹的站在外面,而早就走了的张幽跟王石巍也都回来了,神色都不大好看,更离奇的是三人衣服上都有混战过后的脚印。
天色朗朗,庭院气清。
贺兰霆抬脚跨出门槛,负手不咸不淡的总结了他们三人的战况,“二打一,输了。”张幽跟王石巍脸色瞬间挂不住,小声辩道:“臣,臣等都是读书人。”
贺兰霆连个眼神也未给他们,他停在顾行之面前,带着震慑之意低声道:“你还知道手下留情,有长进了,没把孤的伴读都打死,不错。”
顾行之:“那都是他们先挑起的。”
他这话像告状,贺兰霆薄情的脸上露出微微的嘲讽之色,这不免会令他想到受了委屈第一只想到与大人告状的崔樱。
她跟顾行之不愧是一对定亲的未婚夫妻。
“孤不想再训斥你们。”贺兰霆扫视他们,“谁先说。因何而起。”
王石巍咳嗽,张幽凛然无畏的道:“殿下,臣有事要向殿下禀告,方才我与石巍正在出府的路上看见了十分荒唐的一幕。顾行之他当众觊觎殿下后院女眷,且不听护卫阻挠,欲要擅闯。此人这么多年过去,依然为色所迷,当真是没有丝毫长进!请殿下将他按罪论处。”说完,满脸透着对顾行之的鄙夷。
“是吗。”
贺兰霆看向他,顾行之同他视线相对,温淡的道:“你喜欢孤后院哪个女子,说出来,想要孤送你就是。”
顾行之:“想要崔樱。”
他们眼神互不相让,旁边王张两人都皱起了眉。
王石巍:“顾行之,你在说什么,崔氏女是你的未婚妻子,她怎会在殿下府上,饭可以乱吃,话不得乱讲。”
顾行之一直盯着贺兰霆道:“我在跟殿下说话,哪轮的到你来插嘴。方才我在湖边看见一个女子,长相身段与崔樱相似,不过一时好奇才想过去看一看。我说想要崔樱,也不过是开个玩笑心里念着她罢了。”
他昨日本来已经打消了是太子带走了崔樱的念头,还派人私底下四处寻找她的踪迹。
今日一来看见那道身影,顾行之心头又浮现出疑云,会不会他猜的没错,太子从妙善手中救下了崔樱,只是为什么不送她回崔府,还瞒着他。是为了养伤?还是别的什么?
魏科:“顾大人刚才见到的女子,应当是宫中出身的婢子,皇后娘娘专为殿下挑选的美婢,您应该是认错了。”
宫中出身……没错,那个女子衣着打扮确实如魏科所说那样。
贺兰霆挥了挥手,突然吩咐道:“让方守贵把人带过来。”魏科领命很快就去了。
他侧首余光瞥着顾行之,漠然的说着:“人来之后你再认认,若真与崔樱相似,孤就将她送给你。下回再到孤这里找你那崔氏女,你该知道,孤不会像这次这般好脾性让你在太子府邸作威作福,藐视天威。”
顾行之在贺兰霆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他提起崔樱时更不曾有半分动容。
方守贵不多会就领了人过来,他在看到顾行之和张幽王石巍身上打架的痕迹后,十分夸张的对顾行之道:“府君这是怎么了,为了一个侍妾竟然闹成这样,可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