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人道:“来人的声音正是我那徒儿。”

  阮伟道:“你们的徒儿是个女的?”

  屋里人急急道:

  “不错!她的武功甚为高强,阁下要救兄弟们,可要小心点……”

  就在这短短的说话时间,来人飞快奔至阮伟身前陡然停住,阮伟后退一步,凝神戒备。

  那人身着红装,背挥宝剑,娇美的面容与窈窕的身材,无一不酷似阮芸三分,阮伟看她

那样子,记忆中十分熟悉!

  阮芸忽然娇唤道:“大姐!大姐!你是大姐……”

  阮伟霍然忆起面前这红衣女子就是关闭自己五日的蒙面女盗,想到她的残酷,任性,不

由大怒,一掌拍去。

  红衣女子轻身闪开,大叫道:

  “妹妹,大哥打我,你还不快来帮我!”

  阮伟收掌,停身道:

  “谁是你的大哥?”

  阮芸急忙上前道:

  “大哥,她是萱姐,难道不认识吗?”

  阮伟仔细一瞧,见红衣女子虽如芸一般娇美,却无芸的灵秀资质,满面透出佚荡飞扬的

神情,一看便知性格十分放任,正是阮萱小时候的神态!

  阮伟凝重道:

  “你可是我的萱妹!”

  红衣女子笑道:

  “怎么不是!大哥,在四川乐山城小妹多有得罪了。”

  突见阮伟又是一掌拍出,这一掌出手好快,幸好阮萱武艺不凡,翻身跃起,但她一落

地,阮伟另几掌紧跟而上。

  阮伟的掌法已至上上之乘,只见一掌快过一掌,攻的凌厉已极,掌风呼呼,劲力之强只

要阮萱挨上定要毕命!

  阮萱毫无还手抵御之力,竭尽所能让开了阮伟五掌。

  阮伟五掌攻毕,停手站住。

  阮萱掏出丝绢抹去满额满面的香汗,要知她躲过这五掌,不但尽出所学而且吓也吓坏

了!

  她抹着抹着忽然掩面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哭的十分伤心,似是受了无限的委屈。

  阮芸望了阮伟一眼,走到阮萱身旁,低声道:

  “姐姐!姐姐!你不要哭了……”

  阮萱呜咽道:

  “大哥好坏,我为了他好,关他五天,想不到如今他还还我五掌,差点就把萱萱打杀

了……”

  阮伟见她此时的娇态,正是小时受了自己委屈的样子,忆起那时的倩份,顿起情怀,叹

了一口气道:

  “我不是为了你关我五天才打你五掌,只是你的行为太乖戾了,我不好好管你,谁来管

你!”

  阮萱抬起如花带雨的面容道:

  “自从在乐山城与大哥会了面后,我就不敢再抢劫镖局,最近我尽心学好,大哥您说,

小妹有何乖戾之处?”

  阮伟怒道:“暂且不管在乐山城以前的事,最近你做了罪大恶极的事还敢不承认吗?”

  阮萱茫然道:“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阮伟气的脸色苍白道:

  “你再故作不知,莫怪大哥不客气了!”

  阮萱道:“小妹确实不知,只要大哥指出我最近做的坏事,任凭大哥贵罚!”

  阮伟道:“真的吗?”

  阮萱满不在乎道:“自然真的!”

  阮伟忽然双手摆出掌势道:

  “这十三栋屋里的人可是你的师父!”

  阮萱笑道:“大哥准备杀我吗?”

  阮伟瞪眼道:

  “你答得一个不好,我有把握在一招内杀你!”

  阮萱仍不在乎的笑道:

  “大哥舍得杀萱萱?”

  阮伟正气凛然道:

  “大义灭亲,我怎么不舍得,别再说废话,快快回答!”

  阮萱道:“这屋里的十三人正是萱萱的师父……”

  阮伟气势威严道:

  “他们十三人教养你有同父母,你为何师恩不报,反而残害他们?”

  阮萱道:“师恩一定不可不报?”

  阮伟道:“当然!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师恩那有不报之理,倘若师恩不但不报反而杀

害,此人便要十杀无赦!”

  阮萱道:“大哥可知小妹为什么将我十三位师父关在这屋里吗?而且……”

  阮伟愤怒得几欲出手道:

  “而且你将他们一一废了武功,教他们再也无法走出这十三栋怪屋,你这罪恶还有何可

饶恕之处!”

  阮萱徐缓道:“我将他们十三人,关在这里便是报恩……”

  阮伟怒极哈哈大笑道:

  “天下有这等报恩法吗?你将他们永远关在这里老死便是报恩吗?”

  阮萱冷冷道:“我就是将他们十三人放了,他们也不敢走出这里,宁愿住在这里老

死……”

  阮萱见阮伟怒容越来越甚,不敢再大意,赶忙接着道:“因为他们离开这里走到江湖,

一旦被人知道丧失了武功,马上就要惨遭杀害!”

  阮伟道:“纵算他们是江湖恶人,但他们武功是被你废的,这间接弑师之名仍不可

饶!”

  阮萱悲凄道:“但是他们不但是江湖恶人,而且是我杀母仇人!”

  阮伟大惊道:“什么?他们是十三公子太保吗?”

  阮萱道:“大哥难道不知当年是他们将我掳掠去的吗?”

  阮伟略有不信道:

  “当年果是十三公子太保将她掳去,难道他们不但没有杀害你,而且皆将全身武学传授

给你!”

  阮萱笑道:“他们见我丧失母亲丝毫不悲,便以为我不是娘亲生的,说我是什么教主的

女儿,我也就不承认,他们那知在掳去我的那一天,我已便下定决心报此杀母大仇!”

  阮芸忽然悲泣道:

  “大哥!大哥!娘死的好惨呀……娘死的好惨呀……”

  这一悲泣勾起阮伟的恨仇,思起那日亲眼见娘被“神龙手”李民政一掌击毙,顿时热血

沸腾,只见他满面杀气向十三栋怪屋走去。

  阮萱闪身拦到阮伟的身前,哀求道:

  “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阮伟想到刚刚说的话,师恩不可不报,暗道十三公子太保于萱妹有大恩,这个仇不能再

报了,不觉停步深深叹了口气。

  阮萱体会到阮伟的心情,接道:

  “他们皆已被小妹伤了大脉,纵使是华陀再世也无法治愈,这生再也无法用得力气,活

着只如行走肉一般!”

  阮伟心想给他们十三人这样的下场也就够了,当下消了杀他们之心,倒庆幸阮萱的心肠

并不太残酷,可是却想不透萱妹怎么有能力将十三公子太保全部废了!

  阮芸停住了悲泣道:

  “姐姐,你怎么将娘的仇人都关到这里呀?”

  阮萱笑道:“这还不容易,我若不是想学全他们十三人每个的独门武功,早就将他们害

了,自然在四川与大哥会面后,他们的武功全部被我学完了,于是有一天我整备一桌精美的

酒宴,等他们吃完后,便一一昏倒……”

  阮伟轻叹道:

  “于是你就一一将他们废了,然后关到这里!”

  阮萱道:“暗箭难防,他们那知唯一的徒儿早已深种了报仇之心,还说我是天下恶人萧

无的女儿呢,好叫我以为不是娘生的,再不会反叛他们……”

  屋里人突然大声道:

  “你怎么不是萧无的女儿,只有萧无那恶人才会生下你这弑师之徒!”

  阮萱道:“你……你……放屁,我娘是萧南苹,我爹是蜀中有名的伏虎金刚阮大成!”

  屋里人大笑道:

  “伏虎金刚是条没遮掩的汉子,会生你这狼心狗肺的臭货!你照过镜子再去找萧无,看

是不是一样的坏蛋!”

  阮萱气的急叫道:

  “你放屁!你放屁!”

  屋里人又是笑道:

  “好臭呀!臭呀,想不到我“神龙手”教了个会放屁的徒弟!”

  阮萱被激起野性,但见她纵身一跃掠进怪屋内,拔出宝剑,朝向一幢怪屋走去。

  阮芸见姐姐动了杀心,她的轻功得自妙手许白真传,胜过阮萱甚多,只见她单足轻点,

身如飞鸿跟着掠进怪屋。

  阮萱正走到怪屋前,阮芸急快赶上,转声道:

  “姐姐!姐姐!你不要杀他们……”

  这时每幢怪屋内走出一位老人,个个老态龙锺,满头满面散乱着枯燥无光的白发白须。

  阮芸惊道:

  “他……他们就是十三公子太保吗?”

  第一幢怪屋内走出的那矮胖老者道:

  “好!!咱们能死在自己的徒儿手下也好!”

  另十二位公子太保齐声道:

  “大哥,我们跟这臭货拚了!”

  话声中气息喘喘,想是功力不及,“神龙手”李民政连大声说话都不行了。

  阮萱想不到数月时间,自己的十三位师父会变成这样,心中虽然难过,但她生性悍泼,

倔强的向阮芸道:

  “为什么不杀他们?”

  十三公子太保似有默契般,缓缓向阮萱围拢,他们明知不是徒儿的对手了,但也要拚着

最后一口气向阮萱索仇!

  阮芸看他们每个人杀气满面,怪里怪气的样子,颤声道:“姐姐……我……我们走吧!

萧……无真是你的父亲……”

  阮萱脸色惨变道:

  “天下第一恶人萧无真是我的父亲!”

  阮芸微微点头,阮萱紧跟道:

  “那你的父亲也是萧无!”

  阮芸轻叹道:“不错,我俩的父亲都是萧无,但……但……但是姐姐的母亲却不是

娘……”

  阮萱急迫道:“我娘是谁……”

  阮芸道:“姐姐的母亲就是大哥的母亲……”

  阮萱道:“那大哥的父亲是谁?”

  阮芸幽幽道:“大哥的父亲是天下第一好人正义帮主……”

  在这片刻之间阮萱得知身世之秘,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慨,忆起儿时难怪爹娘都不喜欢自

己,原来自己亲生的爹娘都是别人啊!

  十三公子太保缓慢的脚步渐渐围近,粗重的鼻息声都可闻及,阮萱既知自己的真实身

世,再也无心杀害他们,纤足一跺,飞掠而去。

  阮芸生性善良,见十三公子太保现在的惨状,虽知他们与自己有杀母之仇,也不忍再报

复,跟随在阮萱身后掠出怪屋。

  阮伟还在屋外,只见阮芸劝了一阵阮萱,阮萱就不再杀十三公子太保,但不知阮芸跟她

说些什么,还以为阮萱性情变的和善了,不再草菅人命,胡乱杀生!

  阮萱走到阮伟身前道:

  “大哥,你现在要到那里去?”

  阮伟道:“我与芸妹要回家看看。”

  阮萱道:“回家!什么家!”

  阮伟贡怪道:“自然是回杭州的家,难道萱妹离家数载,连家都忘了吗?”

  阮萱气道:“你我早就没有家了,那杭州的家不是我们的家……”

  阮伟厉声道:“胡说!说!你再胡言乱语,大哥要打嘴了。”

  阮萱倔强道:“大哥不信问芸妹!”

  阮伟自幼十分注重伦常,见阮萱连家都不承认,怒气无法再抑制,动念之间,举掌拍

去。

  这一掌快的叫阮萱根本无能闪躲,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响亮,阮萱被打,激起野

性,大叫道:

  “你……你……不是我大哥,凭什么打我!”

  阮伟怒道:“谁说我不是你的大哥!”

  阮萱气忿道:

  “你的父亲是天下第一好人,我的父亲是天下第一坏人,你打我,我再也不理你

了……”

  只听她说到这里飞奔而去。

  阮伟大声道:“谁是天下第一好人!”

  顷刻阮直奔的没了影儿,阮伟得不到回答,喃喃自语道:“天下第一好人!他是谁!他

是谁……”

  一侧阮芸突道:

  “他便是正义帮主吕南人!”

  阮伟大惊道:“吕南人!”

  阮芸道:“不错!大哥的父亲是正义帮主,我和萱姐的父亲是天争教教主……”

  阮伟急道:“谁说的?”

  阮芸道:“是传我武功的许老前辈说的。”

  阮伟失声惊道:

  “妙手许白!”

  原来当年萧南苹怀着萧无的身孕,抢走了吕南人的儿子及薛若璧与萧无甫生的女儿,这

件往事许白是当场目击者,知道得清清楚楚。

  妙手许白打听清楚阮芸的身世,便知她是萧南苹与萧无的女儿,他不愿和阮芸定师徒的

名份,就因辈份的关系,他长吕南人一辈,算来阮芸,阮萱,阮伟三人要此他矮两辈。

  这件事妙手许白一直没和阮芸说,到阮芸下山时才全盘告诉她,阮芸和阮伟在君山见面

后,本想告诉阮伟,但是阮芸怕说出自己父亲是天争教主后,阮伟会瞧不起自己,便不敢

说,现在情势逼得她不得不说,于是将妙手许白告诉她的,一一说出。

  阮伟得知整个事情的细节,苦笑道:

  “这样说来,我和萱妹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我和你……”

  阮芸突然红着脸,低头道:“和大哥没有一点血统关系。”

  阮伟握住阮芸的纤手道:

  “芸妹,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我虽不是你的真大哥,尔后也要把你当做亲生妹妹

相待……”

  阮芸忽然急道:

  “我不要你待我做亲生妹妹,只要你待我好……”

  说到这里,她的脸越发羞红,但一会儿就恢复正常,抬起头望着阮伟道:

  “大哥,我们去见你的父亲吕伯父,好吗?”

  阮伟放下她的手,走到“白蹄乌”身边,苦笑道:

  “我不愿意见他!”

  阮芸紧跟走上道:

  “为什么?江湖盛传吕伯父是天下第一好人……”

  阮伟激动道:

  “他的名声虽然,行径却和我死去的母亲一样……”

  他话未说完,想到“子不论父过”这句话,举手“啪”,“啪”打了自己两记耳光,跨

身上马道:

  “芸妹,你父亲不一定是坏人,去见见他告诉娘去世消息,大哥有事先走啦!”

  只见他马轻轻一带,如飞驰去。阮芸急叫道:

  “大哥!大哥!你不要走……我跟你去……”

  阮伟头也没有回,“白蹄乌”的脚程天下无敌,片刻后早已奔得无影无踪,阮芸自知没

法追上,走到坐骑旁,伏在鞍上忽然哭泣起来。

  她正哭的很伤心,耳旁听到一个女子声道:

  “妹妹,不要哭了,我们去见爹爹吧!”

  阮芸回身抱住去而复回的阮萱,泣道:

  “姐姐!姐姐!大哥走了……”

  阮萱道:“不要伤心,我们总有再见他的时候……”

  天空骄阳高照,照在这对重逢和好的姐妹身上,是那么的柔和,但照在另一个孤骑的身

上,却显得十分的寂寞。

  阮伟无目地的缓驰着马儿,伴随着他的只有一个影子,直走到黄昏才走到一个小镇,镇

上有家酒店,于是阮伟想到目前有酒才能解去自己的寂寞了!

  匆匆一月后,阮伟流落江湖到处飘走,鞍旁除了行囊外就是挂着一袋酒,他现在与酒已

分不开了。

  这天漫游到信阳州,阮伟进城后,只见街上到处都是挺胸拔背的武林豪士,纷纷向城西

赶去。

  阮伟心下奇怪,拦着一位老年侠客道:

  “敢问前辈,信阳城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年侠客急着赶路不拟回答,但听阮伟尊称自己为前辈,只得停身道:“这是一件轰动

武林的大事,你难道不知道。”

  阮伟恭身道:“在下孤陋寡闻,尚请前辈告知!”

  老年侠客精神一振道:“归隐江湖二十年余的南谷北堡突然宣布,今日在信阳州决一雌

雄,这件事轰传各地,凡是得知消息的武林人物,谁不想来见见这场睹的争斗!”

  阮伟听到南谷两字便知指的是温义父亲,不知他要和什么人决斗,想他数月前被自己成

重伤,怎会再是别人的敌手,当下急急问道:

  “北堡是谁呀!”

  老年侠客正要回答,前面一人道:

  “倪老!臭小子谈什么,快点走吧,否则赶不上看热闹,遗憾终生。”

  性倪的老侠客不好意思道:

  “我那朋友性格鲁直,说话欠考虑不要见怪,小兄弟若想知道北堡是何等人物,不妨赶

去看看!”

  说罢,快步赶上前面一位满面胡髭的中年大汉,阮伟见他骂自己臭小子也毫不在意,看

看自己身上褴褛不堪,已有月余没有洗换了,也难怪人家喊自己臭小子。

  阮伟心中急想见温义,现在既知身世便知她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统关系,更不是长辈了,

见了她得好好赔罪一番,于是牵着白蹄乌,跟着人群迅快向城西走去。

  来到城西一片广场处,只见人头钻动,顶前方搭着一个高台,台上两侧各坐着一位老

者,阮伟一眼看出坐在右侧的是温义的父亲温天智,左侧却是位从未识面的高大威猛老者。

  再见台中两人正在打斗,斗势正急,只见人影往来交手,分不出两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但是阮伟眼光锐利,瞧了一会瞧出一个是自己的意中人温义,另外一个是在开封府酒楼上打

败自己数次的花花公子简少舞。

  阮伟知道胖公子简少舞的掌法十分厉害,温义恐非其敌,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飞身上

台帮她打,但上去又怕温义见着自己,一个失神,就要伤在简少舞那凌厉的掌下,只得在台

下静静观看。

  看了数刻后,才知温义的掌法并不下于简少舞,尚且在身法轻灵上,要略胜胖公子半

筹。

  当下阮伟大大放心,暗知简少舞要想打伤温义决非可能,但是温义要胜得简少舞也非轻

易之事。

  台上南谷温天智也看出这点,一面看一面不停轻轻摇头,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女儿在功力

上稍强一分,定可胜得简少舞,可惜她离家一年余,否则在南谷不离开,专心练功,便不会

成今日胜负难料之局了!

  另一侧那威猛老者正是二十余年前江湖上成名赫赫的北堡简则民,只见他眉头紧蹙,显

是见自己的儿子如此不济,胜少败多,不禁深怪自己太溺爱儿子了,以致平日让他纵情酒

色,而令功力不能发挥出八成效果,看来三十年前睹的那口气,要输在对头温老儿的手上!

  台下各路武林人物却看的目瞪口呆,他们那会看到过这等招式奇幻,身法快捷的比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