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坐在廊下,盘算了一会儿,出来找支周娥,和她商量,想到离金县一百二三十里路之外的庄子里去看看。
周娥立刻愉快的站起来,扬声叫人,吩咐备马。
在金县还要外面很远的这座庄子,是十五六年前,太子打发人过来,用谢泽的名义买下的。
当时朝廷和蜀地还在这一带拉锯般进进退退,这一带百姓逃难,田地荒废。
太子用谢泽的名义大张旗鼓的买下这座将近两万亩地的大庄子后,有胆子有银子的买家立刻蜂涌而至。
朝廷军队一点点后撤,一直撤到金县一线,蜀地也默契的同时往后撤,在金县和扬县之间,留出一两百里的一道空白,两家各自派兵巡逻,这条巡逻的线,贴着谢泽那座庄子,往两边延伸。
众人出城,纵马而行,很快就进了庄子地界。
李苒勒缓了马速,一边缓步往前,一边仔细打量四周。
这里刚刚收割完,地里还跑动着拎着篮子拾麦穗的小孩和老人,看到李苒一群人过来,老人扶着腰直起身打量着,小孩子拎着篮子跑过来些,就不敢再近前。
苗忠赶上前,略落后小半个马身,和李苒笑道:“这庄子买下来那年,小的就过来看过,当时这一带,还有那边,都抛荒好几年了,也就是南边那一处水田,黄庄头一家,和十几户佃户守着,还在耕种。
后来几年,小的年年都过来,黄庄头很能干,再加上王爷的威望。”
苗忠笑起来。
“头一年来看过庄子,从这里回去,一路上,小的碰到流民,就让他们到这里来,一听说是谢将军的庄子,心急的,当时就开始往这边赶。
黄庄头又能干,不过两三年,小的再过来,这里就没有荒地了。
咱们府上这些庄子,若论打理得好,头一个是沈庄头那里,其二,就是黄庄头这里了。”
“你上次跟我说,有几家的帐不怎么清爽,我记得就有黄庄头。”
那些帐本太多太厚,李苒还没看到黄庄头的那几本帐。
“是,也不能算不清爽,帐上的收成收益,跟小的看到的,对得上,支出也不算多,就是有一笔支应散兵流勇敲诈勒索的银子,实在没法查。
头四五年里,要应付散兵游勇,还要安置投奔而来的流民,开荒买种等等,不光半分富余没有,还借了不少银子,是从金县陈家老号借的,年年借新还旧。
借据,还有还银子的收据,一张张一件件,都十分齐全,一张不缺。
前儿到金县,我就到陈家老号对过了,张张都对得上。
之后四五年,少了安置流民和开荒这两样支出,勉强能打平支出。
也就是去年,庄子里才交了些银子上来,一共两千三百两。”
苗忠听李苒这么问,想到了她应该是还没看过帐本,解释的极其仔细。
“你觉得哪儿不对?”李苒微微蹙眉问道。
“安置流民和开荒的支出,都在常理之中。散兵游勇这一件,实在不好查对。
咱们这边,都知道这是咱们王爷的庄子,哪有敢上门敲诈勒索的?
黄庄头那个人,王妃应该有印象,精明能干,可不是个能随便欺负的。
至于那边,从扬县到金县的商队,天天来来往往,可热闹得很呢,极少听说哪家商队被那边敲诈勒索,或是劫货什么的。
不过,这个也说不准,也许那边知道这是王爷的庄子,特意过来勒索。”
“嗯。”好一会儿,李苒嗯了一声。
前面,远远的,两匹马冲着众人疾驰而来。
☆、第155章 黄庄
周娥催马往前,眯眼看着疾冲而来的两匹马。
李苒勒停了马,落在周娥后面,看着两匹马很快就冲到了能看清楚人的距离。
马上两个男子都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看长相象是兄弟两个,都是一件熟罗长衫。
两人转眼间冲到离周娥几丈外,勒停了马。
看起来年青些的男子不怎么友善的从周娥看到李苒,年长些的男子带着笑,一只手倒提着马鞭,拱了拱手,“诸位是走错路了吧?”
“是走错了路,看到有庄子,就找过来了,喝口水,歇一歇,再问个路。
这是两位的庄子?”周娥也拱了拱手,大大咧咧道。
“算是吧。”年长的男子挨个打量着众人。
“我们从曹县过来的,要往金县去,本来想抄个近道,没想到迷了路,这儿离金县还远不远?”
周娥一边再次拱手,一边说个不停。
“再有一百来里路就到了。”年长男子挥着鞭子,往金县方向指了指。
“那就好!歇一歇,喝上两杯茶,一气儿就能到了。
你这两匹马养的不错!我们的马也饿了,要是有大麦、黑豆,最好再加几个鸡子儿,两位贵姓?”
周娥说着话儿,仿佛刚想起来,随口问了句。
“免贵姓黄。”年长男子还是迎着周娥勒马而立,并没有转身带她们进庄子的意思。
“黄庄头是你什么人?”周娥喔了一声,突然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年青男子一声呵问。
年长男子抬手示意年青男子,再次打量着周娥和李苒,“是家父。几位是从京城来的?”
“京城王府。”周娥答的极其爽快。
年青男子脸色微变,年长男子脸色微僵,一瞬间后,拱手欠身笑道:“是周将军?还请见谅,这一带散兵游勇极多,就是妇人,也不容大意,这位是?”
年长男子看着李苒。
“我姓李。”李苒微笑答道。
“我们王妃。”周娥紧接着李苒的李字,笑道。
“快下马!”
年长男子用马鞭点了下年青男子,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年青男子长揖下去,直起身,看向李苒,迎上李苒的目光,立刻避开,往后两步,站到了年长男子身后。
“在下是黄庄头次子,名泊元,这是在下幼弟,泊君,不知是王妃到了,刚才失礼。
老三,快去请阿爹出来,迎接王妃!”
黄泊元长揖起来,笑着陪着礼,吩咐了黄泊君一句。
黄泊君一声没响,转身上马,往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这里,大家是怎么称呼您父亲的?”李苒没看疾驰而去的黄泊君,只看着黄泊元笑问道。
“阿爹上了年纪,又有几分人望。”
顿了顿,黄泊元补了句。
“加之,领的又是王府的差使,乡下人多数会尊称一句。”
“很应该。”李苒微笑。
“就到前面吧,歇歇脚,喝杯茶,赶紧就得走。”
周娥转着马鞭,一幅浑不在意、大而化之的模样,看着李苒说话。
“你骑术不行,跑不了马,到金县还有一百多里呢,再不赶紧,天黑前进不了城就麻烦了,咱们可连顶帐蓬都没带。
这里可不比京城,象曹县金县这些地方,晚上到了点,城门一关,我跟你说啊,就是王爷到了,也叫不开门!
不过王爷肯定比咱们早到金县,王爷要是在城里,这城门,倒是你一叫就得开了。”
“王妃是从曹县过来的?”黄泊元牵着马走在李苒侧前,仰头笑问道。
“咦,我刚才不是说了,从曹县往金县去,抄近道抄到你们这儿来了。”
周娥瞪着黄泊元,一脸的你怎么还问。
“我以为是周将军掩饰的话。”黄泊元一脸笑。
“掩饰?掩饰什么?你这话说的,被散兵游勇吓傻了吧?
这一带,再往西……得有几十里吧?才是那边能巡逻到的界线呢,这儿正正经经是朝廷的地界儿。
在朝廷的地界儿,王妃这身份,要掩饰什么?显摆还来不及呢!
再说了,这会儿,从曹县到金县,再往那儿,往那儿。”
周娥手里的马鞭东一划拉西一划拉。
“密密麻麻,都是朝廷的大军,李侯爷是先锋,王爷是主帅,王妃这身份,在朝廷地界,自家庄子,还要掩饰?
你这孩子,不是长大的,是吓大的吧?”
“确实是受多了惊吓。”黄泊元笑着,爽快的承认他确实是吓大的。
李苒微笑着,听着周娥的胡扯。
周娥警惕紧张,她也觉得,这个庄子,至少黄泊元兄弟两个,不同寻常,她的到来,他们极其不欢迎,甚至是仇视。
黄泊元牵着马在最前引路,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走的很慢,众人跟着他,也就很慢。
走出去不过半里地,黄庄头就带着几个长工打扮的汉子,连走带跑迎上来。
苗忠跳下马,迎着黄庄头上前。“老黄。”
“苗管事也来了,我先给王妃见礼,咱们再说话。”黄庄头脚步不停,和苗忠交待了句,接着往前,迎着李苒往地上扑跪。
“快扶起来,不必多礼。”李苒忙示意苗忠。
周娥没看黄庄头,只斜瞥着黄泊元。
黄泊元将缰绳丢给一个长工,在苗忠之前,捞起了黄庄头。
“我们经过这里,正好过来看看。这会儿正是农忙,实在是打扰了。”
李苒在马上欠身,极其客气。
“王妃这话太客气了,担不起打扰两个字。
王妃请,王妃来得正好,粮食刚刚从地里收成回来,托王爷和王妃的福,今年风调雨顺,收成不错,正好给王妃看看收成。”
黄庄头欠身往前让了让,走在李苒马前,一边走,一边陪笑道。
“本来是要让苗管事过来和你交待一句,这会儿错过来,倒也好,正好和你当面交待。”
李苒看着黄庄头笑道。
“你也该知道了,朝廷要对蜀地用兵了,这一仗打起来,也许一两个月,也许要一两年,咱们这庄子,在两地之间,战场之上。
这几天赶一赶,把粮食收拾出来,分给大家,让大家撤到金县曹县以东,避一避吧。
跟大家说,非常之时,能顾住命最要紧,身外之物不要多带,您也是,庄子里的农具什么的,甚至耕牛,都不必多顾及,战事之后,再添置就是了。”
“是!”黄庄头连连点头,“这是王妃的恩典,都说王妃慈悲……小的多谢王妃,也替庄子里这些苦哈哈多谢王妃。”
一行人进到庄子时,黄庄头老伴带着一群婆子,已经等在村口。
李苒等人下了马,周娥的催促抱怨不断,挑着所有人的刺儿,催着赶紧走。
紫茄等人和黄庄头老伴和几个婆子低低说着王妃的挑剔,要了炉子,铜壶茶碗,王翠亲自从井里提了水出来,倒掉一桶,再倒掉一桶,打起第三桶水,才提过去给紫茄。
照紫茄的宣传,这是王妃的讲究,头两桶水不干净,到第三桶水才行。
等沏茶的功夫,李苒细细问着庄子里有多少佃户,穷富如何,都在哪儿有亲戚,各家好不好走。
再犹豫来犹豫去的和黄庄头商量,是把粮食分给佃户好,还是把粮食拉到曹县或金县,卖了钱把钱分给他们好。
一直商量到茶端上来,李苒也没能有个决断,只好犹豫难为的把这个难题交给了黄庄头。
一杯茶喝完,李苒又翻来覆去交待了一阵子赶紧走,只顾人别顾东西的话,在周娥一句紧过一句的催促中,上马出来,勒着马慢慢往庄子外走。
出了庄子,周娥环顾着一望无掩的四周,和李苒道:“让王翠她们几个护着你赶紧回金县,紫茄她们跟着我,在后头慢慢走,得看看有什么妖蛾子没有。”
“好。”李苒应的极快。
紫茄忙催马上前些,一边脱着最外面的衣服,一边示意李苒,“我跟王妃换换衣服。”
“你那衣服跟王妃的有什么分别?象我这种粗人根本分不出来,桃浓呢,你换换。”
周娥伸马鞭点住紫茄,示意一直跟在粗使婆子中间的桃浓。
桃浓一边笑一边催马上前,将身上那件灰扑扑的粗使婆子衣服递给李苒,“不用脱了,你穿在外面,我就穿里面这件就行,这么热的天儿,正好凉快凉快。”
李苒接过衣服穿上,夹杂在王翠等人中间,纵马往前。
周娥一边慢慢走着,一边警惕的环顾着四周。
……
庄子里,黄庄头等人送走李苒,黄泊君先长长松了口气,又往地上啐了一口。
“赶紧收拾东西,你和阿君带着你阿娘,还有你媳妇她们,赶紧走,今晚就走!”
黄庄头一脸冷色吩咐道。
“阿爹,她既然说让把钱粮分一分,让大家避开,不如就照她的话,走前再放一把火……从前岂不就彻底清结了?”
黄泊元走到黄庄头身边,低低道。
“这一仗打起来,到底打成什么样儿,谁知道呢,一把火烧了,咱们就是进也可,退也可,朝廷真要是打下了蜀地,咱们靠着王府这棵大树……”
“唉,你呀,这心太贪,就是这一条不如你大哥。
你听人说话,要用心!
照王妃说的,散尽钱粮,只要人命,其余都不必理会,这种一把火烧尽从前的好事儿,好得很,就是太好了!
你想想王妃这个人,只身一人,空着手进到京城,不过一年,现在是什么情形?这是个简单人物?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能让你便宜占尽?
王妃有一句话说得对,人活着最要紧。
再说,这十几年,银子也差不多了。
赶紧收拾收拾,你和你弟弟,带着你阿娘她们,赶紧走!我随后就到。”
黄庄头紧拧着眉头。
黄泊元不敢多话了,连声答应,带着黄泊君,赶紧收拾东西去了。
☆、第156章 取舍
李苒平平安安回到金县,等了一个多时辰,周娥一行人也平安到了。
周娥看着长长松了口气的李苒,笑起来。
“吓着了?没什么事儿,我看哪,十有八九,就是一窝子贪了你银子的恶奴。
从头一眼,黄家那俩小子竟然没认出咱们起,我就觉得事儿不大。
你想想,真要是谍报,你已经到了金县这么大的事儿,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装着认不出来可犯不着。
我瞧着吧,老苗说的那什么散兵游勇敲诈勒索银子什么什么的,全是鬼扯,这散兵游勇,就是他们自己。
那么大一个庄子,十几年收成,啧!这银子可不少。
我让老马和老韩绕个弯回去看着他们了。
不过我觉得你这银子十有八九追不回来了。”
周娥撇着嘴,啧啧有声。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给他们留了机会。”李苒再次松了口气。
对于周娥说的十几年收成,她没什么感觉,王府名下那十几万亩土地,在她这里,还只是个纸面数字,没能化成实实在在的银子,心疼不起来。
“你这是要既往不究?这可不好。”
周娥想着李苒和黄庄头说的那些什么分粮食银钱逃命的话,撇嘴摇头。
“不是,是怕他狗急跳墙。
当时咱们在庄子里,不能惹急了他们。现在,就算回到这里了,这会儿也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先稳住再说。”
李苒想着黄家父子三人,微微蹙眉。
“那个黄泊元,说他是次子,黄泊君是他弟弟,黄家长子呢?”
“死了?”周娥脱口道。
李苒斜了她一眼。
周娥一声干笑,“黄家长子小的时候,正是兵荒马乱,说死就死了。
要是没死,去哪儿了?”
李苒摇头,“不知道。黄家这事,要是只贪了银子,就不是大事,以后再说吧。”
“也是,你们府上不缺银子。等老马他们回来,看看情形,要是没什么大事,就暂时放他们去。”
周娥背着手答了句。
隔天傍晚,老马和老韩一前一后回到金县,仔细禀报:一早上,天还没怎么亮,黄泊元和黄泊君就带着二十来个健仆,五六辆车,往蜀地去了。
午后,黄庄头一把火烧了宅院,带着五六个护卫,骑着马,也往蜀地去了。
李苒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
一共只有五六辆车,那车上应该都是女眷孩童,银钱什么的,必定早就不在庄子里了。
都去了蜀地,也是,贪了谢泽的银子,他们怎么敢留在朝廷的地界。
大约也是因为有蜀地,他们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拿走整个庄子十几年的收益。
“黄家老大肯定没死,在那边呢。”周娥摇头叹气道。
人为财死这样的事儿,她见过的太多太多了,在活路和银子只能选一样时,毅然决然扑向银子的,也多得很呢!
周娥又挑了人悄悄去庄子外看着动静,李苒暂时放下了庄子的事。
第二天清早,李苒刚刚洗漱好,外面传进来一迭连声的禀报:王爷回来了。
李苒急迎出去,谢泽大步流星,已经冲进二门,一眼看到李苒,神情明显一松。
“你说要四五天才能回来。”
李苒冲到谢泽面前,提着颗心脱口道。
她感受到了他身上那份焦灼担忧,甚至有几丝恐惧的感觉,出什么事了?
“嗯。”谢泽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声,站住,双手按在李苒肩上,推着她转了一圈。
“你昨天去看城外的庄子了?”谢泽推着李苒往屋里走。
“是前天去的,黄庄头烧庄子这事,你知道了?他们不是谍报吧?”李苒看着谢泽问道。
“周娥觉得他们是谍报?”谢泽反问了句。
“我和周将军都觉得不是,应该就是贪了咱们那座庄子十几年收成的贪财小人,我前天过去,吓到他们了。
说是走的时候,只有五六辆车,只有人没有东西,蜀地那边,肯定早就另安了家了。”
李苒听谢泽反问,忙仔细解释道。
“怎么突然赶回来了?你没什么事吧?”进了屋,李苒仔细看着谢泽问道。
谢泽低头看着她,突然张开胳膊抱住她,用力搂在怀里,好一会儿才松开。
“我没事,听说庄子烧了,担心你。”谢泽喉咙微紧。
“你连夜赶回来的?”李苒往前,挨在谢泽胸前。
“嗯,曹县的谍报,中间夹杂了一句,我看到的时候,有点儿晚了,想着有周娥,你必定没事儿……
你没事就好,让她们摆早饭吧,我吃了饭就得赶回去。”
谢泽露出丝丝笑意。
“好。”李苒忙应了,扬声叫进紫茄,吩咐赶紧摆饭。
谢泽看起来胃口不错,李苒只喝了大半碗粥,看着谢泽吃好饭,递了杯茶给他,坐到谢泽旁边。
“刚到金县那天,周将军和我说起金县屠城的事儿,说她有一回领兵出征途中,遇到胡老三,就绕了点儿路,剿灭了胡老三,报了屠城之仇。”
谢泽看着神情微微有些严肃的李苒,等她往下说。
“周将军说她这样容易冲动,爱感情用事的,只能为将。
为帅之人,得铁石心肠,六亲不认。
你不该象这样连夜赶过来。”
谢泽眼皮微垂,没答话。
“那些兵将,杀敌而死,死得其所,可要是因为你乱了方寸,死了,就是枉死,这样的枉死,太不应该了。
我身边有周将军,还有王翠她们,自保肯定是保得住的,你不用担心我,你平安,我必定平安。”
“好。”谢泽伸手握住李苒的手,看着她,片刻,露出微笑,弯腰在她唇上亲了下,“我走了。”
李苒笑应了,一直将谢泽送到二门,看着他从石南手里接过只板着脸的普通人脸面具戴上,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在那张面具上摸了下。
谢泽微微弯下腰,面具后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笑意,李苒再摸了下,笑道:“这张面具做的真好,远一点就看不出来是面具了。”
“嗯,我走了。”谢泽直起上身,出门上了马,纵马而去。
李苒站在门里,看到看不见了,才转过身,慢慢悠悠往里进去。
☆、第157章 两帅
杨县紧挨着栎城。
傍晚,紧挨着栎城西门的一座疏朗院子里,湖边的轩台上,在外行走常常化名何大公子的简明锐,和一个三十多岁、相貌普通的男子对面坐着,一盘棋已下到中盘。
“紧急军务!”离轩台一射之地,一个小厮扬声禀报。
简明锐看向对面的男子,男子冲小厮招了下手。
小厮身后,一个脚夫打扮的中年汉子一路小跑上前,离两人三四步,单膝跪下,看着男子禀报道:“禀大帅,黄庄头一家,突然放火烧了庄子,带着家眷,已经进了杨县地界。”
被称为大帅的男子,是蜀地这一战的统帅祁伊,听了脚夫的禀报,眼里亮光闪过,嗯了一声,脚夫起身,垂手退出几步,转身出去了。
简明锐看着祁伊,不明就里。
祁伊没理会儿,先招手叫小厮过来吩咐道:“让黄泊安回去一趟,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快去快回。”
小厮应了,垂手退出。
简明锐这才看着祁伊笑道:“黄庄头是谢泽那个庄子的庄头?出什么事儿了?”
“嗯,黄庄头叫黄富,很不简单的一个人。”
祁伊看了眼棋盘,落了一子。
“庄子归到谢泽名下第三年,黄富到栎城南面瓦子镇,用他妻弟的名义,买了三十亩地。
从那之后,每年秋天,黄富都过来栎城,添置些田地。
五年前,黄富开始陆续变卖栎城的田地。”
祁伊说着,笑起来。
“真是个聪明人,他买地的时候,人心还没怎么稳,地价极便宜,五年前,直到现在,栎城这地价,一年一个样儿,他卖的价,和买的价比,至少翻了一倍。
黄富一边变卖栎城的田地,一边在良城置买了大片良田。”
简明锐眉梢扬起,“良城可是好地方。”
“是啊,在良城置产前四五年,黄富已经将长子黄泊安送到良城,走了点儿门路,落了籍,黄泊安很会读书,隔年就考中了秀才,做了良城的禀生。
去年秋闱,我托人照顾了些,让他中了举,这个月初,拐了几个弯,把他请到我这里,占了个幕僚的名头。”
“去年秋闱……为了谢泽这个主帅?”简明锐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沉郁。
“嗯,宁家父子大张旗鼓的赐婚,又封了什么荣安王,这些都是为了他这次领兵造势,收拢人心。
唉,也确实让他们收拢了不少人心,仁宗皇帝,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