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你们订了哪个雅间?今儿天热,挤不下,我跟三郎送你们过去。”李清宁也赶紧接话,他后腰硌的生疼。
“我们是来找三哥的,三哥得陪着我们。”
李清柔可没打算走,她也没觉得挤不下,就是挤不下,也不该她走!
“行行行,三哥陪你们,你们订了雅间没有?哪一间?”
李清宁挪了挪,还是硌,疼!
“就是隔壁丑字号!”一听李清宁说要陪她们,孙妙娘答的快极了。
“我送你们过去,咱们到隔壁。”李清宁呼了口气,想往外走,可李清柔、高桂英堵着门一动不动,他也动不了。
“三公子也跟我们一起。”李清柔说着三公子,却紧盯着她三哥。
李清宁看向霍文灿,霍文灿下意识的看向李苒,李苒缩在椅子里,正屏气静声,等着眼前这一团热闹过去。
“要不,叫管事儿的过来问问,这两个雅间能不能打通。”霍文灿急中生智。
“对对对对!”李清宁用力拍手赞成,他后腰疼得很,怎么都行,先让他出去!
“六合!”霍文灿一声吼。
不用他吩咐,外头的小厮早就听明白要干什么了,立刻叫了管事儿和几个伙计过来,利落无比的搬开两个雅间之间的木隔断,两个雅间连在一起,就是这么多人,也十分宽敞。
李苒郁闷无比的看着合在一起的两个雅间,这福子号是她订的,怎么没人问问她的意思呢?
算了算了,这是小事,她今天这场戏,还能不能听下去,才是大事。
打通后的雅间一通乱。
李清柔一定要让三公子坐下,她再坐下,霍文灿无论如何也不肯挨着李清柔,坚定不移的要坐回他原来的位置,一边是李苒,一边是曹茗。
李清宁揪着霍文灿,说什么也不让他坐到李苒和曹茗中间,硬扯着按在了周娥旁边,自己紧挨着霍文灿坐下,话里有话的警告着霍文灿,惹哭了三妹妹,那就是给四妹妹添麻烦添堵!
李清柔挨着她三哥坐下,虽然不算十分满意,也有七八分满意了。
孙妙娘和高桂英只好挨着李清柔坐过去。
“三公子没订雅间么?那三公子是来找四娘子听戏的?”高桂英隔着千山万水,冲霍文灿喊了句。
“找什么找?正好路过,听说四妹妹在,过来看一眼。”李清宁先接了句。
“若论折子戏,四娘子是行家,这听戏,懂和不懂大不一样,跟懂行的在一起听,当然比不懂强。”霍文灿摇着折扇,一脸严肃道。
听霍文灿夸李苒是行家,李清柔用力横了眼李苒。
下面戏台上,第二折已经开始了,李苒收拢心神,专心看戏。
身边这一片乱相不算什么!
当年她挤在人群中看戏,旁边你搂我抱说情话、骂架打架撒泼哭,都不能影响她,现在这点子小乱,不值一提。
“这戏不通!刚才那个穷绣娘哭,那个有钱的听的多清楚呢,怎么这会儿这个有钱的说这说那,那个穷绣娘偏偏听不到了?又没换地方,这怎么可能?根本不通嘛!
这个编戏的昏了头了。三公子你说是不是?”
高桂英觉得若论看戏,她更得是行家啊,她得把她的懂行,展示出来!
李苒咽了口口水。
真乃真知灼见!
“就是啊,我也是这么想。三公子觉得呢?”李清柔伸头看向霍文灿。
她最不耐烦的就是听戏,听了这一会儿,她压根没听明白什么哭什么说,她也没听懂高桂英这一通话是什么意思,她就是实在无聊,当然更想跟三公子说说话儿。
曹茗拧过头,用力抿着笑。
“还有这个,真是瞎编!从来没见过新嫁娘随身带珠宝的,那得多重啊!
编戏的好蠢噢,他该多读点书,他这样瞎编,这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三公子你说是吧?”
高桂英再次发表高见。
“就是啊,我们从来没见过,怎么可能有?瞎编也得编得象样儿啊,写戏的人蠢死了!”孙妙娘觉得她也必须发表一下见解。
“对啊对啊!三公子你说呢?”李清柔越过她三哥,再次看向霍文灿。
李苒再次想捂脸。
曹茗屏不住了,赶紧端起他那杯茶,凑到嘴边,掩饰着笑。
“这是蜀中风俗,这戏开头就说了,是发生在前朝蜀中的事儿。”李清宁实在忍不住,解释了句。
“蜀中有这样的风俗?我怎么没听说?我觉得不可能,我都没听说过,怎么可能有?
再说,那么一袋子珠玉拿手里,多沉呢,手腕都要压疼了,谁会自己拿着啊,是不是,风俗也得讲理,根本不可能嘛。
三公子你说是不是?”
高桂英一向不怎么瞧得上李清宁和李家,李家的根底,她可是一清二楚!比她们家差远了。
“三哥多跟我们说说蜀中风俗吧。”孙妙娘从李清柔面前伸头过去,看着李清宁笑。
霍文灿猛一折扇捅在李清宁小肚子上,狠瞪了他一眼,真是多嘴!
李清宁捂着小肚子,一声不敢吭了,他刚才是不该接话。
“还有这个!牡丹花根本不香的噢,我从来没闻到过牡丹香,真能瞎编,编戏的肯定没读过书!好蠢噢!
还有这一句,她刚才说过一遍了,又唱一遍,节奏都乱了啊,好蠢!
三公子你说是不是?
你们听,这句又唱了一遍,第三遍啦!
这肯定是写不出词儿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噢,这就是骗钱!又蠢又坏!
你说是不是三公子?
这有这个,一句以后报恩不就行了,罗里吧嗦一大堆,这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写文章噢,真蠢。
三公子你说是不是?”
李苒深吸了口气,再吸了一口气,抬手捂在脸上。
好吧,她错了,她承认,她修为不够,远远不够!
☆、第69章 各家悲喜
没等这出戏结束,李苒就给周娥使了个眼色,找了个要更衣的借口,狼狈撤出。
周娥一出象棚,就哈哈笑起来。
李苒一头一脸的晦气,看着周娥,等她笑够了,点了点已经慢慢过来的大车,“回去吧。”
“你不是说想去吃软兜长鱼?”周娥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不去了,万一再跟来一群怎么办?”李苒上了车,两只手按着太阳穴。
“要不,去吃猪头肉吧,正好补一补,咱们绕点儿路。”周娥热情的建议道。
李苒斜着周娥点头。
吃猪头肉补一补,补什么?
周娥和车夫说了几句,跳到车前坐着,侧过身,和李苒说话。
“你从前一直一个人住着,没经过刚才那样的场面吧?”周娥看着李苒。
李苒嗯了一声。
她不算没经过刚才那样的场面,不过,作为亲戚以及,家人吧,确实是从来没经历过。
“你三哥,和霍家三公子,大约是听说你过来听戏了,特意过来陪你的,曹三应该是顺路,都是好意,这你应该能感觉得出来。”
李苒点头,她能非常明显的感觉到。
“三娘子她们,是奔着霍家三公子,大约还有你三哥,来的。”
李苒听周娥说的如此直截了当,笑起来。
“对你么,没什么善意,可也没什么恶意,人跟人吧,多数都是这样,没善意,也没恶意,这样挺好。”
李苒点头赞成,确实如此。
“那三个妮子,不懂装懂,自以为是,再加上一心一意卖弄点儿风情,确实,挺让人烦的。”
周娥想着高桂英三个,眉梢高抬,卖弄风情这事吧,只有桃浓那样的才好看。
“你只要跟人在一起,象这样惹人烦的,到处都是,到处都能找出来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甚至一堆两堆。
我当年刚当兵,编在女军里,一个伙十个人,十个娘们儿,都是走投无路投了军的。
有一个,一看到好吃的,就往里面吐口水,一大锅饭,她也敢吐,被我暴打了不知道多少回,就是改不了,一上阵也是,不停的吐口水。
还有一个,成天半夜钻百夫长的帐蓬,我们百夫长是个男的。
还有……不说了。
我嫌她们太下作,靠着一星点儿军功,要求调去跟男人一起打仗,就到了长安侯军中,那时候,李侯爷还只是个百夫长。
谁知道,搭的头一伙,有个屁精,只要睡着,就一个接一个放屁,放的屁还奇臭无比。”
李苒噗一声,笑喷了。
“没多久,有一战我们惨败,一伙人,死了七个,那个屁精,也死了。
我做了十夫长,我顶头上的百夫长,当兵之前,豆腐都没吃过。没见识不懂这不算啥,可不懂装懂,还非要他说了算,这就气人了。
有一回分战利,我们分了一头羊,活羊,他说他懂,要烤全羊,全羊么,就那么活生生架上去就烤,那羊一肚皮屎,烤的……呸!”
周娥啐了一口。
“我后来拼死拼活,就是为了赶紧当上百夫长,不用再受那蠢货的鸟气。
再后来,我发现吧,不管到哪儿,蠢货都是一样多,磕头碰脑,到处都是!”
李苒看着周娥,叹了口气。
“圣人说的那句,什么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说的都有,这些年下来,我就觉得,圣人要真是圣人,这句,那就是可由不可知,蠢人太多。”
李苒默然看着周娥。
“你以后,我觉得,只怕得嫁个人,你这样的,嫁的人家,十有八九是高门大户,那就不是嫁给一个人,而是嫁给一个家,一个族。
这一大家子人不说,还得沾亲带故,人多了,那可就是什么样儿的人儿都有了。
象那三个妮子今天这样,不过是小儿女情窦初开,不算太蠢,也不算太讨人厌,看着还能乐呵乐呵,所以,你得……”
周娥顿了顿,摊着手。
“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办。
可是,要是但凡你不喜欢的,你就拨腿就走,避之不理,或是发个脾气,把人赶走什么的,这都容易得很,可总这样肯定不行,那到最后,只怕你只能找个山洞躲起来了。”
“我知道,今天实在是太吵……是我不对,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李苒垂头认错,她借着方便逃之夭夭,确实不怎么对。
“我说的是以后,今天不错啦,慢慢来,这就跟打仗杀人一样,杀第一个,吓的夜里睡不着,杀第二个第三个,心里难过,杀到百儿八十再往后,就屁也不算了。”周娥愉快的挥着手。
李苒听的眉头高挑,拿杀人比喻这个?
嗯,这比喻真是风格清奇。
车夫赶着车,拐来转去,到了个热闹街口。
周娥示意李苒下车,带着李苒,穿过大街,再穿过两条巷子,进了她们去吃过一次猪头肉的吴嫂子脚店。
周娥走在前头,顺着一个婆子的指点,径直进了厨房。
“吴嫂子在……”周娥伸头进厨房,一句话没说完,就哽住了,“你这是?”
“是周将军来了,您那边屋里坐,这屋里又是烟又是火的,脏得很。”吴嫂子往上次的小隔间让周娥。
站在周娥后面的李苒看到吴嫂子,吓了一跳。
吴嫂子半边脸青紫肿涨,一只眼睛肿的都快看不见了。
“谁打的?”李苒进了屋,看着吴嫂子问道。
“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刚好,下午刚炖了两只猪头,再搭几样素菜?”吴嫂子避开了李苒的问话。
“上次的素包子要是有,我要几个素包子,再要碗汤,或是粥什么的就行,粥能薄一点最好。”李苒见她不愿意说,也不穷究。
“我就要猪头肉,再来一大碗粥,也要薄一点。”周娥神情淡然。
吴嫂子答应了出去。
李苒看向周娥。
“肯定是她男人,除了她男人还能有谁。”周娥语调神情都很清淡。
“上次桃浓不是说,这间脚店,全凭她一个人撑着,这间脚间从前不过是一间半破门面,是她做茶饭挣了钱,买下左邻右舍,盖起了这幢两层楼?”
“那怎么了?能挣钱就不挨打了?”周娥语气不善。
李苒不说话了。
她没有任何家庭生活的见识,和经验,也不知道吴嫂子的家事,不懂不知的事,她从来不敢乱说。
吴嫂子送进来猪头肉,包子和汤粥进来。
李苒闷头吃包子,周娥闷头吃猪头肉。
两人吃好出来,走出好长一段路,周娥突然道:“这天儿还挺早,你要是不累,咱们去瞧瞧桃浓回来没有,她家离这不远。”
“嗯?好。”李苒一个怔神,随即想到吴嫂子的事,桃浓肯定最清楚,立刻点头。
周娥带着李苒,从一条极小的巷子穿过,再过了一条巷子,到了青砖红门的一扇如意院门前,周娥上前拍了拍门环。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开了门,看到周娥,急忙冲院里叫道:“大姑娘,是周将军!”
“谁?”桃浓的声音刚落,人已经冲了出来,“怎么是你们?咱们出去说话。”
桃浓一把推进妇人,跨出门槛,反手带上门。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周娥伸头往院子里看。
“我跟男人上床都能见人。”桃浓一把扯过周娥,推着她下了台阶。
周娥被她这一句话怼的哈哈笑起来。
“我是个懒人,”桃浓看着李苒解释,“买下这院子后,就招了一家子琴师住在厢房,我不收他房租,这婆娘就替我打扫打扫,洗洗衣服什么的,这婆娘什么都好,就是舌头长了点儿。”
“人没有十全的。”周娥接了句。
“就是这话儿,她舌头长,好在从不无中生有,也就是避着她点儿,凡事不让她知道就是了。你们怎么来了?”桃浓这才想起来问周娥和李苒怎么来了。
“我们刚从吴嫂子那里吃了猪头肉过来。”李苒看着桃浓道。
“嗯?那怎么啦?”桃浓莫名其妙,不等李苒和周娥答话,噢了一声,“她又挨打了?她三天两头挨打,不算什么事儿。”
“不是说,钱都是她挣的?”李苒皱眉道。
“都是她挣的怎么啦?”桃浓斜着李苒,“我跟你说,这女人受不受气,强不强,跟钱是谁挣的,可没什么相干的。
我那院里那一家子,钱全是那琴师挣的,他在家,放屁都不敢大声。”
“这话是。”周娥看着李苒道。
“吴嫂子是跟我差不多时候,前后半年吧,逃到这京城的。
她从前怎么样,我没听她说过,她这个人话不多。就是从把她说给白老头的宋媒婆那儿听到了些,宋媒婆说是她自己说的。
她是从小当厨娘养大的……瘦马你听说过没有?”
桃浓看着李苒,问了句。
李苒点头。
“她长在养瘦马的人家,专攻厨艺,后来被卖到一家大户人家,再后来兵荒马乱,她就逃到了这京城。
到京城时,她那闺女还抱在怀里。
我不知道她怎么不去找户人家当厨娘,非得找个人嫁了。
白老头那时候刚死了老婆,留下两个儿子,家里穷的叮叮噹噹,爷儿仨饿的精瘦。
现在,爷儿仨都吃的肥头大耳,皮光水滑。
大儿子今年三十一,小的二十三了,都风风光光成了家,一大家子,都靠那家脚店养活。
从我认识她那时候起,白老头就成天打她,开始我给她出主意,还替她出面打过白老头几顿,不过,她自己立不起来,那就什么都没用,后来我就不管了。”
李苒听的沉默,周娥叹了口气,也没说话。桃浓也不说话了。
三个人并肩走着,拐进条热闹街道,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吴嫂子的那份灰暗,渐渐消退在喧嚣热闹之中。
每个人的苦难,都仅仅是自己的苦难。
……
曹茗回到府里,径直往正院去给太婆吴老夫人请安。
吴老夫人听曹茗说到今天被李清宁和霍文灿拉着去听戏,正好碰到了李家四娘子,笑起来,“李家那个四姐儿,是个好孩子,我挺喜欢那孩子的,你仔细说说。”
“是。”曹茗跟着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着李家三娘子和忠勇伯忠毅伯府两位小娘子也碰巧到了之后,怎么怎么的热闹。
吴老夫人侧耳凝神,听的十分专注。
听到李家四娘子借着方便,一去不返,吴老夫人上身往后,靠进靠枕里,笑起来。
“太婆笑什么?笑李家四娘子这个遁法?不能怪她,当时实在是……我也想逃了。”曹茗见太婆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解释。
“我不是笑四姐儿逃了,我是……就是觉得这份热闹有意思。”
“是有意思,可也挺……”曹茗摊着手,“根本没法听戏不说,那些话,无知而不自知。”
曹茗顿了顿,看着吴老夫人,落低声音道:“想想王家三郎,真是怪可怜的。”
“王家嫡支,三支,已经从根上折断了两支,还是最有出息的两支,唉。”
吴老夫人低低叹了口气。
“如今这一支,三个儿子,老大今年才不过三十岁,已经做了三年的安抚使,这一任之后,再做一任,调回京城,只怕就是个尚书了,也许不到四十岁,就能入阁拜相。
老二虽说腿不好,可这个腿不好,做士林领袖,倒比那腿好的,还要便宜不少。谢家老爷子又极力捧他。
五年十年之后,他这个学问大家,士林领袖,就能深得人望,站稳坐牢,在士子中间,举足轻重。
这样一朝堂一士林,十年之后,王家就能重新站回从前的位置。
王家积蕴深厚,再往后,就不怕了。”
吴老夫人细细的教导着小孙子。
“这中间,要说缺什么,那就是皇上和太子的信任。
王家老二极力交好谢将军,只怕一多半,是为了这份信任,王家老三这门亲事,也是为了这份信任,和长安侯府结亲,是王家的态度。
王家三哥儿过于书生气,前程有限,能为家族做的,也就是结这门亲事了。
生在这样的人家,一生下来就手可摘星,自然,也是要付出的。
咱们家,也是这样。”
“孙儿记下了。”曹茗郑重答道。
“嗯,李家那位四姐儿,怎么样?我觉得那孩子挺有意思。”吴老夫人笑着转了话题。
“是挺有意思。”曹茗笑起来,“高家二娘子说牡丹花儿怎么可能香,她一巴掌捂在脸上,我差点笑出来。
后来她说要更衣,那样子,简直就是落荒而逃,是有意思!”
“果然是个好孩子,长的也好看?”吴老夫人一脸笑看着孙子。
“嗯。”曹茗有几分不好意思,“好看得很,我就扫了几眼,多看就失礼了。”
“那倒是。这孩子是个可怜的,以后,你能留心就多留心些,能照顾,就多照顾些,就当是替太婆照顾她。”吴老夫人笑眯眯交待道。
“好。”曹茗答应的极其爽快。
☆、第70章 一份感觉而已
夜色深垂,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李苒坐在廊下,喝着杯凉凉的桂花醴酒,看着微微摇动的灯笼下,细密的雨丝。
她喜欢看雨雪,是从她入伍后开始的。
到现在,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头一回发觉下雨天的惬意美好,是新兵训练第十天。
那天下起了雨,她们就歇了一天,班长叫她们到厨房帮忙包饺子。
窗外大雨如瓢泼一般。
她站着擀饺子皮,笑个不停的看着围了一圈的同伴夸自己包的饺子好,说别人包的饺子统统不是正宗,看着她们笑成一团,把饺子包的一团糟,偶一抬眼,看到窗外如注的暴雨,她头一回发现,这落雨真美。
后来她到了特训营,越是狂风暴雨,冰冻雪暴,越是要训练,她还是觉得雨雪很美。
她可以在雨雪泥泞中肆无忌惮的摸爬滚打,不用担心衣服脏了坏了怎么办。
训练结束,冲进温暖的宿舍,有热热的水,从头到脚痛快的洗,有热热的饮品,有热热的饭菜,有什么理由不美好呢?
入伍前她厌恶雨雪,不过是厌恶雨雪带来的困难和痛苦罢了。
现在,眼前,这细雨如梦如雾,美极了。
李苒直看到夜深,才站起来,进屋睡下。
细雨一连下了三四天。
雨停云散时,财喜班的新戏,正好又唱回头一场。
李苒决定再去听一回,这一次,总不能再一个接一个的巧遇了吧。
霍文灿和李清宁一早上就出城查看下了两天暴雨的汴河上游,李苒这场戏,听的舒舒服服。
从象棚出来,李苒犹豫了片刻,看着周娥道:“去八仙楼吃荷叶鸡?”
周娥斜瞥着她,点头。
车夫赶着车,慢慢悠悠到了八仙楼,李苒和周娥慢慢悠悠吃好喝好出来,暮色已经垂落下来。
“吃的太饱,走走吧。”李苒交待了一句。
“嗯。”周娥斜着她,片刻,移开目光,背着手,走几步斜一眼李苒,眉头微蹙。
过了万寿观,看着前面一片黑暗,李苒脚步微顿,心底那股期待涌上来,让她有了几分迫不及待。
巷子口的面馆灯笼明亮,灶火红旺,瘦瘦的老妪正将一把细面抖进翻滚的锅里。
灯笼下没有小厮,面馆内只有一个汉子,响亮的吸着酒。
李苒越过面馆往前,过了那条横过来的巷子,又走出去很远,巷子里只有她和周娥的脚步声,以及后面的车夫,和那匹拉车的马。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孝严寺的灯火了,李苒只觉得腿脚酸软,浑身疲惫,她走的路太多了。
李苒站住,上了车,坐在车上,看着孝严寺的灯光过来,再过去,怔怔忡忡。
不过是一回两回的巧遇……
她没想别的,不过就是想看看,是不是又能巧了,她只是,很想念那份踏实有靠的感觉。
周娥沉着脸,目无焦距的看着远方。
这丫头那份失落,让她心情烦躁。
汴河上游的暴雨,让朝邑县城进水一尺多深,霍文灿和李清宁留在朝邑县调度,指挥加固河堤,十分辛苦。
这些,都是付嬷嬷闲闲的说给李苒听的。
这一场事辛苦好了,可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功劳呢。
这也是付嬷嬷闲聊给李苒的闲话。
李苒第二天的戏,也听的十分愉快。
听好戏出来,周娥斜瞥着站在车前,犹疑不定的李苒。
李苒没留意到周娥斜瞥过来的目光,她正在踌躇,是不是去八仙楼吃饭呢?
周娥胳膊抱在胸前,一声不响看着李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