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战马没有骑兵,守不住边疆城池,就算再厉害的将军也要打败仗。
关键时刻将战马给予他们,让他们拿下军功,渐渐成为大周股肱之臣,接受了战马的人也等于交上了投名状,从此同生共息。
多么完美的一局棋。
虽然这一切只是猜测,但她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是谁在下棋?如果是太子,那么太子十分聪明,如果不是太子……那就更加可怕了。
顾明珠还是周如珺的时候在长公主府见过太子,太子行走在公主府中,看着高贵、谦和。
不过,等到长公主府中有了异动,太子脸上的表情立即为之一变,眼睛闪动着对权利的欲望,要知道那时许多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大局还没有定下,就忍不住露出端倪的人,能有多少的城府?
那一刻她虽然没有见过宫中的贵妃娘娘,但看到其子就能了解其母。
这母子两个的脾性同出一辙,就像朝臣说的那样张扬,虽然他们也收敛,但那终究是假的,藏不到骨子里。
之后太子想要借长公主、二皇子案铲除异己,最终被御史言官抓住把柄,太子不得不上书请求皇帝不要牵连太广。
所以,顾明珠不认为太子有这样的眼光和魄力,或许有人也在利用太子。
顾明珠这样想着一步步向后退去,忽然之间脚下一软,仿佛踩到了什么东西,顾明珠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了身后站着的……魏大人。
冤家路窄,喝水都会塞牙,她不过就是在路上走着,也要无辜地被绊一跤。
以蒋师妹胆小、柔弱的性子,被这样一吓,手中的灯立即掉落下来,灯在地上滚了几圈灭掉了。
衙差拿搬光了东西后,屋子里的灯也都被带走了,所以顾明珠手里的就是唯一的一盏。
灯灭了,周围一片漆黑。
第90章 精彩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魏元谌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这样能更快地适应光线变化。
此时此刻若是有一盏灯能照亮魏大人,一定会看到他那如千年寒冰般的脸上,正丝丝地冒着凉气。
顷刻之间魏元谌再次睁开眼睛,隐隐约约能瞧见不远处那纤弱的人影,那人影看似十分惊慌,正猫着腰向旁边靠去。
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这装模作样的本事,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得知她来了密室,他就跟了进来,想要看看她是否查出些什么,虽然他与顾家此时的目的都是为了查明战马案,但顾大小姐身上显然还有其他不能告人的秘密。
他当然不会指望,这比泥鳅还要狡猾的顾大小姐,查到任何蛛丝马迹都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走进密室之后,只见她端着灯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墙壁,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旁边的柳苏见状咳嗽一声试图提醒她,她却依旧没有回过神。
是什么让她陷入了深思?难不成她真的找到了线索?
他顺着她的目光向墙上看过去,她手中那盏灯委实太过昏暗,根本看不清楚,于是他走上前几步,没想到这时她突然后退,结结实实地踩中了他的脚。
接下就更精彩了。
顾大小姐惊慌失措转头,丢下了灯,无缝衔接了弱小无助的可怜性子。
“大……大……大……人……对……对……对不起……”
略带嘶哑的声音从她嘴里吐出来。
“我……我……不是……故……故……故……”
结结巴巴的言语冲进他的耳朵,好像只要他不打断,她就会“故”个没完。
“故……故意的……我……我……再……再……再……去找一盏灯……”
惊慌之中,她却走错了方向,不小心撞到了墙壁。
看到这里,他忍不住再次冷笑。
这一撞看似用力,其实轻得很吧?
她怎么舍得让自己受苦。
魏元谌眯起眼睛,脑海之中忽然浮起那狡诈医婆的影子,她们仿佛十分不同,一旦将她们联系起来,就能体味儿到她们“芯子”的相似之处。
关键时刻看似惊慌,其实比谁都冷静,总能第一时间想到脱身的法子。
医婆他是没有得到证实,却亲眼看到她“变成”了胆小可怜的结巴。
如果不是他发现了端倪,必然会被骗。
他现在越来越肯定,那医婆与她有关,那医婆落入湖中以后,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看那张脸,这就是最大的蹊跷。
仔细回想那医婆的身形,与这黑暗中畏畏缩缩的体态也十分相似。
所以医婆的哑巴、不识字也都是假的,他曾费力地想要从医婆那挥舞的手势中,读懂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甚至还仔细查看她药箱中那张鬼画符的纸笺,试图弄清楚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这些费了他不少心里和精神的东西全都是障眼法。
看到那只黑兔子之后,他还以为揭穿了顾大小姐,现在才知道,之前的发现不过就是冰山一角。
顾大小姐骗人,医婆骗人,这胆小的坊间女子骗人,所以目前为止她们最大的共同之处就是:骗子。
那么顾大小姐的医术是从何而来?给她治好病的人,难不成就是她自己?既然这样为何要瞒着自己的母亲?
她身上的疑点比这战马案还要多,却偏偏能让人以为她只是个单纯、善良的内阁小姐,任谁都不会对她有所防备。
不上台扮起来,真是屈才了。
大周能人异士千千万,顾家父女硬是靠着这个一路顺风顺水,日子过得平安舒泰。
终于她和柳苏在黑暗中会合,然后被柳苏搀扶着向外走去。
魏元谌恨不得现在就揭穿她,叫她一声“顾大小姐”,那么一切定然会立即变得有趣的很。
现在还不是时候,虽然看似他吃了亏,只要想到她定然沾沾自喜,觉得将他耍得团团转,他就还能忍受她继续的装神弄鬼。
毕竟只有将一切看清楚之后,才好算账,到时候大家全都不冤屈。
“咦!怎么不点灯,三爷……您这是在做什么?”
初九走进门,眼前的漆黑让他不禁有些怔愣,这是怎么回事?三爷啥时候喜欢黑了?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除了三爷之外还有那顾家出来的小娘子吧?
初九脑子开始动起来,三爷总不会……故意的……
最近到底是在闹什么,三爷怎么突然变得不正经,让他都不好意思去深想。
初九正思量间,柳苏扶着那小娘子先走了出来。
初九将脸转向一旁装作没有瞧见,这种事真好被撞破,那柳苏比他更加没有眼色,将来必定是没媳妇的命。
不对,三爷看中的不是顾大小姐吗?怎么好这么快就换了人?一股强烈的正义感从初九胸口冲出,让他这样一个忠肝义胆的人如何能看得下去?
初九心中开始天人大战,作为贴身的随从,他有责任及时规劝主子,即便要承受主子的怒气……
他得向三爷好好说道说道,千万不要学那五黑鸡,
初九正胡思乱想,感觉到那小娘子停下了脚步,似是在看他怀里的匣子。
这匣子他是从赵家正房内室中发现的,匣子外面嵌着一只类似蝴蝶般的铜锁,只不过这蝴蝶有八片翅膀,看起来是个机关锁,于是他立即拿来给三爷查看。
这种机关锁的匣子,里面放着的都是极其重要的东西,若是强行打开,里面的镪水或火器会立即将其中的东西毁坏,好在机关锁还会用来传递消息,只要了解其中关窍就能将锁打开。
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这样的能力,巧在他家三爷的聪颖无人能及,这东西该是手到擒来。
顾明珠仔细看了看匣子上的锁,这就是严探花说过的八簧锁,这种锁有八个机关,每片翅膀下对着一个,翅膀下有可以滚动的转环,转动到相应的位置,锁簧才会一一打开。
转环的内容,或是筹算,或是天干地支,或是古篆字……想要打开,的确要费些精神。
“三爷。”
初九总算见到魏元谌,立即将匣子递过去,魏元谌没有多问拿着匣子前行,顾明珠立即跟上了魏元谌的脚步。
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尾巴,魏元谌不动声色,她还真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拿到线索的机会。
想到珍珠大盗可能用过带机关的袖箭,留下她或许还能印证他的猜疑。
走进书房中,魏元谌发现身后的尾巴不见了。
真是谨慎得很。
“聂忱呢?让聂忱过来。”魏元谌吩咐道,避免她会心生警惕,他替她找个人来遮掩,这样她就能放心地跟在聂忱身后来偷看。
听到魏大人唤聂忱,顾明珠心中一喜,有聂忱在,就不用她去涉险了,聂忱会将看到的事告诉她,在魏大人身边晃总归危险得很。
聂忱快步进了门,那条尾巴却依旧在门外。
魏元谌挪开视线,给了她机会,她不肯来看,他也就不用再去费心,就算她是八条尾巴,还不是被他攥住了真身。
“你可见过这样的锁?”魏元谌问聂忱。
聂忱城内城外跑了一圈,气刚刚喘匀,就又被魏大人唤到跟前,听到这话立即屏气凝神的望过去。
这种精巧的锁……
聂忱摇头:“不曾见过。”
魏元谌拨开一只蝴蝶的翅膀,开始滚动转环,这是古篆字,只要将字对齐锁就会打开,古篆字很多人不识,他从小有先生教导,这对他并非难事。
“咔”地一声,第一个锁簧已经开了。
魏元谌打开另一只翅膀,下面是筹算,也不难。
聂忱还没看清楚上面的题目,只听“咔”地一声,在魏大人的拨动下,第二道锁又打开了。
初九看着聂忱脸上惊异的表情,心中万分满意,坊间人总算看到三爷的手段了,照这样下去,三爷打开八簧锁也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
站在门外的顾明珠也正在想那八簧锁,严探花最通机关术,打开的机关无数,也靠着机关做辅助抓住不少凶徒,直到遇见一个机关,让他双臂尽失。
严探花的话响彻在耳边。
“我以为那其中放着重要的物件儿,谁知就是个陷阱,为的是引我打开它,打开一格混入火药,再一格混入硝石,然后是木炭等物,最后一格会撞击出火花,设置机关的人,引着我亲手走好了霹雳珠,又亲手点燃……
手指拨动后,便一下子炸开了,不给我任何机会躲避。”
顾明珠想到这里,立即向书房里看去。
第91章 似曾相识
“咔”第七个锁簧已经弹开。
魏元谌伸手转动最后一个转环,眼见就要大功告成,他手指拨动的速度忽然慢下来,哪里似乎有些不对,魏元谌正要思量。
一个略微沙哑的女声响起:“大人,您先别动,这锁可能有问题。”
魏元谌目光一敛,抬起头看到了匆忙进门的顾明珠。
仿佛怕吓到他,她的声音很轻,语调尽量轻缓,却能感觉到她很紧张。
顾明珠道:“是不是第八片锁簧了?可发现了异样?”如果魏大人手里捧着的匣子真是霹雳珠,即便他身手再好定然也会受伤。
火器在这样狭小的屋子里爆开,后果不堪设想。当年的严探花绝非寻常之人,还不是丢掉了一双手臂。
魏元谌的手已经停下来,方才他一直在专注解锁,有些事没有来得及深想,眼见就要大功告成却隐约察觉出蹊跷。
这锁好像是为他配备的,从古篆文到算术、乐理,每个都正好是他学过的,不止如此,最后一片锁簧手感有些奇怪,那转轮只能向前不能后退,尤其到了后半圈,那转轮就像卡住了机关,自己向前转去,若非他按住,只怕它已经自动转到了属于它的位置上。
这不合情理。
如此费力地做出这样一个机关锁,最终却能自己打开,岂非本末倒置?除非做此机关的人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想要这机关锁在他手中弹开。
最后一片锁簧归位会如何?
魏元谌已经不必去想,既然是要害人,自然是杀伤力极大的东西。
隔着纱罗,顾明珠看到魏大人那双幽深的眼眸,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
不用魏元谌再说话,顾明珠转身跑了出去。
“院子里的人全都躲开,有火器。”
初九听到这话,也明白了三爷的意思,恐怕那匣子有古怪,
“快,”初九吩咐亲卫,“将人都带开。”
院子里有不少人在忙碌,突然听到这样的话立即向两边散去。顾明珠仔细回想严探花说过的话。
“我一直都在回想那一刻,为何最后关头我明明停了下来,机关最终还是爆开,我终于想了明白,第八片锁簧只是设下的障眼法,只要第七片锁簧归位,机关就等于被打开了,机关打开没有挽回的余地,你若是试图阻止第八片锁簧,完全是浪费时间,所以第七片才是你能操纵的最后一格……
如果你不小心遇到这样的机关,而且已经打开了前七片,不要想着如果解除机关,越快脱手越好,一刻也不要耽搁。”
顾明珠思量着快步向屋子里走去,不亲眼看看她委实不放心。
“师妹。”
聂忱没想到蒋师妹会去而复返,来不及上前阻拦,蒋师妹已经到了魏元谌跟前。
顾明珠目光落在那只铜蝴蝶上,魏大人紧紧捏着第八片锁簧最后一只转环,照严探花所说,即便控制住第八片也没有用处。
院子里的人已经散开,机会只有一次,不能犹豫。
顾明珠急着道:“第八片锁簧没用。”
魏元谌听到这里没有犹豫,果断吩咐:“你们向后去……”话音刚落,眼前的铜蝴蝶翅膀忽然开始扇动,齿轮齿条开始传动。
魏元谌皱起眉头,那齿轮眼见越转越快,霎时间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将一根尖尖的发簪利落地插进中心的齿条之中,
齿轮为之一阻,就在这一刻,魏元谌身形一动向院子里而去,手中的匣子也瞬间脱手丢进了院子中间。
“轰”巨大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火光、滚滚浓烟腾空,炸开的碎片借力向四周急射出,若是被击中要害必死无疑。
就在魏大人丢出匣子的那一刻,顾明珠下意识地蹲下身,等她再抬起头时,发现身前多了一个人挡在那里,正是魏大人。
魏大人丢开匣子立即返回屋子,不忘记护住她这个小女子,用坊间人的话说,算是个有道义的人,没有枉费她涉险相助。
不过,她方才生怕会被那些碎片误伤,特意向后躲避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按住了魏大人的脚背。
等她回过神时,整个人仿佛靠在魏大人的腿上,不得不说,许是这大腿够长,她还觉得有几分踏实。
毕竟这肉盾够厚实。
当然这与魏大人展露在外的威武有关,生死关头,谁也不想有人拖后腿。
为了避免魏大人因此想起金塔寺的经历,顾明珠立即松开手,躲开两步,幸好聂忱找了过来。
“蒋师妹。”聂忱伸手扶起了顾明珠。
顾明珠立即缩去了聂忱身后。
魏元谌敛目,顾大小姐冲进屋子里警示时,干脆利落,将头顶的簪子插入匣子缝隙更是透出几分果敢,若非心智聪颖、坚定,不可能帮他解除危机,所以方才那一刻才是真正的顾大小姐?
转眼之间,她就故技重施,变回了那柔弱、胆小,依靠聂忱的女子。
“救人啊……”
院子里传来喊叫声,还是有人不慎被飞出的碎片割伤。
初九先一步去查看情形,顾明珠与聂忱也快步走了出去。
放眼望去,院子一片狼藉,那火器就像严探花说的那样,威力很大,那些人是费尽心思要取魏元谌的性命。
她算不算又救了魏元谌?看来蒋姑娘这身份要一直用下去,魏大人总不能为难自己的救命恩人。
顾明珠正想着,抬起眼睛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婆子。
婆子靠着院子里的藤架,一脸的茫然,仿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鲜血沿着她的裙摆淌了一地。
婆子定是被飞出的碎片割伤了,眼下必须处置伤口,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忧。
顾明珠叫一声:“柳苏。”然后快步向前走去。
婆子摇晃了两下,眼睛一翻向地上倒去,幸好柳苏先一步搀扶住了她。
顾明珠顾不得别的,撕下一条婆子的裙子,绑缚住了她的伤口。
魏元谌目光落在顾大小姐身上,她正在给婆子绑缚伤口,她的一举一动明明看着那么陌生,却不知为何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92章 报恩
婆子的腿上的伤口还在淌血,压在上面的布巾很快就被浸透了,顾明珠望着那婆子,之前面对那些采石人时,是知晓他们病入膏肓,只好给一些补药作为安慰,现在这婆子的性命可以保住,她自然会竭尽全力。
顾明珠看向柳苏:“还得勒得更紧些。”
柳苏点点头。
两个人配合默契,同时用力束紧了布条。
被勒得太过疼痛,本来昏昏沉沉的婆子立即醒转,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抓向顾明珠的手,在顾明珠手背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柳苏大惊之下要去查看,顾明珠摆手:“再去给我找些干净的巾子,将赵家的外伤药也取来。”
柳苏点了点头。
顾明珠环顾四周,还好其他人只是受了些轻伤。
婆子这一会儿缓过神来,开始害怕,呜呜咽咽地哭着:“我是不是要死了……”她跟着衙门里的大人来押送女眷,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生死面前谁能不怕,顾明珠轻轻拍抚婆子的手臂:“已经好多了,等外科郎中来了,就会帮你缝合。”赵家宅子在太原府南城,周围十分繁华,想请个郎中并不难。
“小娘子没有骗我?我还抱到孙儿呢。”
“没骗你,”顾明珠低声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婆子似是信了顾明珠的话,情绪渐渐好了一些,嘴唇不停地哆嗦:“心肠好的娘子,老天……保佑……你多福多寿。”
“郎中来了。”
冯安平带着人走进院子,方才他听到院子里传来轰然声响,立即进来查看,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片狼藉。
陆大人生怕有人再趁乱行事,赵家几个管事还没有分别审讯,万一出了差错,对日后的断案不利,于是先将赵家几个管事带去大牢看管,他刚刚把陆大人和赵家管事送走,就看到魏大人的亲卫请了郎中进门。
“让我看看。”
熟悉的声音传来,顾明珠抬起头看到了孙先生,没想到衙门请到的是师父。
孙郎中仔细查看婆子的腿伤,伤口深可见骨,好在止血及时,否则不等他前来恐怕人已经不行了。
孙郎中立即打开了药箱,然后看向顾明珠:“你来帮帮我。”既然会止血,定然通医理,做他的帮手正合适。
顾明珠颔首。
冲洗、缝合、上药、包扎……顾明珠帮着孙郎中一气呵成。
完成之后,顾明珠看向孙郎中,差点脱口喊出:“师父。”虽然不能相认,但是跟着师父一起治伤那种感觉真的很幸福,他们师徒在大牢里认识,没想到还能有一天走出那牢笼聚在一起。
她很满足了。
为张师父翻案,看着孙师父行医治病,又能承欢父母膝下,老天真是待她不薄。
将婆子的伤包好,孙郎中也松了口气,这才仔细去看身边的人,虽然她穿着一身男装,却能看出是个姑娘。
孙郎中笑着道:“你做的很好,想必也是师出名门。”
可不就是师出名门,顾明珠在纱罗遮掩下抿嘴笑,师父这也算是自己夸赞了自己。
“你师父是哪一位?”孙郎中道,“这止血的手法很是不错。”
顾明珠没有说话,转头向聂忱求助。
“先生,”聂忱上前道,“我这师妹胆子小,遇到外人就口吃,对不住先生了。”
孙郎中笑得如沐春风:“我也是看姑娘医术不错,才开口问问她的师承。”
聂忱立即道:“我师妹不太会医术。”
“哦?”孙郎中有些好奇,“那她……”
聂忱将顾明珠带出来的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各式器物:“我师父教师妹的是仵作的本事,我们坊间侦探之人查找线索,少不了这些。”
顾明珠跟着点头,这样就可以将医婆和蒋师妹区别开来,而且仵作不止是验尸,还要会验伤,所以必须通晓医理,虽然不给人开药方,但这种止血的方法手到擒来。
孙郎中捋着胡须:“原来如此,”说着他又亲切地看向顾明珠,“不管是仵作还是郎中,都是一样,今日多亏了小姑娘。”
顾明珠向孙先生行礼。
孙郎中转身去看其他人的伤势。
顾明珠看着孙郎中的身影,能见到师父也算是今晚的意外收获。
“多亏了小娘子,不然我这条命定然没了,”婆子感谢顾明珠,“你这个仵作可比衙门里的两个老头子好多了,就是看着瘦弱得很,等大娘伤好一些,给你炖些羊肉送去,让你补补身子,大娘的手艺可好了。”
顾明珠低声道谢,望着婆子的笑容,她心中更是舒畅,能帮到别人着实很幸福。
等到衙差将婆子抬走,初九也来道:“魏大人请几位过去。”
该是问她那匣子的事吧,顾明珠没有仔细去看那匣子,也想知道一些细节。
几个人再次走进书房。
魏元谌看向顾明珠,淡然道:“多谢蒋姑娘的提醒。”现在他就像与她在蒙着脸唱大戏。
顾明珠蹲身行礼。
魏元谌面色不变,不得不说这位“蒋姑娘”虽然“胆小”、“口吃”,好过顾大小姐的“痴傻”、“撒泼”。
想想他那手臂上的咬痕,他就忍不住眉头皱起。
魏元谌接着道:“蒋姑娘怎么知道那八簧锁有蹊跷?”
顾明珠沉默片刻,拉住了聂忱,踮着脚尖在聂忱耳边说话。
等到顾明珠说完,聂忱才道:“魏大人恕罪,我师妹与外人说话便会紧张,从来都是她告诉我,我再帮她转述。”
聂忱护在顾明珠面前,真像是处处为师妹着想的师兄。
这戏演得真真的。
魏元谌坐下来,也吩咐聂忱等人:“坐下慢慢说。”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他不着急,想必她也是一样,反正那密道不会见光就消失,她只要趁着没人注意,钻回家中,换件衣服,就重新做回顾大小姐,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聂忱道:“师妹听师父提及过,有种机关锁,看着是锁其实是伤人的机关,从前有机关高手因此受伤,所以师妹才会急着来提醒。”
机关高手?
魏元谌再次想到远在京城的顾侯,顾侯爷到底都请了什么人来教女儿?
不过有了机关高手做凭据,她的“珍珠大盗”身份也就跑不了了。
魏元谌道:“那八簧锁是冲着我来的,上面设置的题目,应该只有我才能打开。”
这跟顾明珠猜想的结果一样,魏大人出了事,这案子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魏元谌说完看向聂忱:“这几日注意坊间的动静,主要是赵二老爷的下落,也提醒坊间人不要轻举妄动,太子来了太原府,他身边耳目众多,你们招惹不起。”
聂忱点点头。
魏元谌站起身走到门口,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丢给聂忱:“想要查找线索,进出府衙,用我的腰牌。”
顾明珠惊讶,魏大人今日怎会如此的大方,难不成是要向他们报救命之恩?那也未免太简单了吧?
她得趁机提醒聂忱,多向魏元谌要些奖赏,免得魏大人贵人多忘事,随随便便就揭过了。
魏元谌走到院子里,希望她知道那块令牌是做什么用的,不要给他惹麻烦。
……
黑夜里,一条小船停在江边。
一个身影落在船头,低声向船舱里的人禀告:“失手了,魏元谌安然无恙。”
第93章 太子
那身影久久听不到回应,于是再次道:“魏元谌将锁簧打开了,不知为什么在最后的关头,发现了蹊跷。”
风吹动着河面,小船随着一起慢慢地起伏,船舱里的人将手里的茶杯丢在桌案上,然后道:“申先生不是说那机关很厉害吗?还花了不少银子去做,怎么到头来没有任何用处?”
身影不敢再说话,只是低着头,仿佛在等待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