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看他从不回头。
那时候,望月已经意识到——也许她永远得不到他了。
她花了长达五年的时候,去追一个不能回头的人。每次听到一点他的消息,她都要停步。每次多知道一点他的品性,她便要发笑。这不是最折磨人的,最折磨的是,他的消息,越来越少。
就好像,整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永远得不到你,但我永远追慕你。”
望月一直那样想。
临死前,她也没有等到他。
她迷恋一个男人,总共只见过他两面。一次是初识。另一次,像是在做梦。
死前,除了怨恨杀了自己的姚芙,最可惜的,仍是没能见他一面。
望月有一腔热忱心,心有千言万语,都想说与杨清听。想来她也是极品,竟为一个尚不了解的男人,只为他那张脸,就疯狂至此。死前,她想到:“杨清没有欠我,没有对不起我。他又不是我爹,不能我说爱,他就必须回应。我只是很难过到死前,我都不能跟他好好说说话。我喜欢他,他真的真的知道吗?”
雨淅淅沥沥地下,一如两人初见时那样。
疾风已起,那长又折的人生,那想念的爱人,那满城风雨,那遍体冰冷
说这人心,想这情爱。
纵是十分向往,也不过是浮生一望。
幽黑深处,静静观望自己一生的少女望月,痴然半日,缓缓转身,重入一团黑光中。
她有点害怕。
“新世界轰然而来,杨清的风采让我着迷,我心中害怕又恐慌。他打乱了我的世界,让我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追慕一个人,是要靠近的好,还是远离的好。”
以前不知道,现在也是不知道的。
第19章 你是不是偷偷爱慕我?
客栈房中,门窗紧闭,少女昏迷不醒,青年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一截衣袖被姑娘紧紧地抓在手中,他试着拽了两下,都拽不出来,只好任由望月了。
杨清心情微妙——
望月因为躲他跳了水,还因不识水性而把自己搞得这样凄惨。何必呢?
杨清一直以为,望月脸皮很厚,自己怎么说,她都不放在心上。原来,她是放在心上的。她真的以为下次见面,自己会找她麻烦?
床上闭目的少女脸色煞白,额上有细小的汗珠,唇瓣干裂,一尾乌发凌乱地散在身下。杨清取出床边水盆中的湿毛巾,给她擦汗。越是擦,少女明媚如春的容颜,越是在他眼中深刻。
杨望月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但杨清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她跟记忆中的某个人长得相似,且越来越相似。
是他的错觉么?
明明已经证实过,两人毫无关系。但如果真的没有关系,杨望月又为什么出现在“清来城”?到底,这里直通魔教总坛,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该来的地方。
杨清青玉一样的手指,在她面上擦拭,之后收起毛巾,袍袖一展时,他愕然地发现少女抓着他衣袖的手一松,好像有自我感觉一样,紧紧抓住他搭在床沿的手腕。
力气很大,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杨清半晌后失笑,垂下眼,目光温凉地看着少女的睡颜,低喃自语,“真是我的魔星啊”
是的,魔星。
他真有这种感觉。
丢又丢不开,管又不想管。
常说他本性淡漠,可他偏偏又没有淡漠到对杨望月完全无感的地步。
麻烦啊。
心不在焉地想着,坐在光影中的青年颊畔酒窝微显,觉得有趣——真是让他观感复杂的姑娘。她几乎是在他心里横冲猛撞,挤走所有人,非要自己待进去最重要的部分。
正这时,他听到屋外的敲门声,杨清似噙笑的嘴角收了一收,起身欲走,手腕被紧拽。他想了想,在她手腕上轻点几处穴道,小姑娘立刻吃痛松手。可就是昏迷中的望月也磨人,松开了青年的手,却还不死心地抓来。杨清动作极快地将自己的袖子拖过去,被她握住。
杨清抬眼看她两眼,心想:这反应能力,一点都不像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偏偏,杨望月就是不会武功。
手在袖上一划,与少女手中抓着的袖子割分开,杨清这才抽身,出去开门。
几个师侄站在门外等师叔,江岩甚至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杨姑娘还没有醒?”
“嗯,”杨清慢慢引着几个师侄下楼,问他们,“让你们查的事情查到了?”
“我们还没有查,事情就找上门了,”江岩跟随师叔,盯着师叔垂在身畔的袖子看,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口上却不忘记回答师叔的话,“当时在客栈一楼吃饭的那些大侠公子们反应过来了,一个个带着伤瘸着腿过来,要我们交出杨姑娘。说当日若非杨姑娘,他们不会打成一团伤。”
性格耿直的尚淮嗤笑一声,“不害臊!离魔教总坛这么近,他们还能打成这样。还想摧毁魔教?现在还没见到魔教人的影子呢,他们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还有脸来说理,应该遮着脸回去,不要给自家长辈再丢脸了。”
杨清斥他一声,“不要这么背后说人。”
尚淮不服气地低头。
杨清说,“背后说人是长舌妇的行为,你应该直接当面去说。”
尚淮:“”
江岩等其余弟子:师叔你在逗我们呢?
江岩努力把话拉回来,“反正,几个门派的都过来要人。要杨姑娘去赔罪。”
杨清说,“不行。”
“是啊,杨姑娘昏迷不醒呢,我们怎么忍心弄醒杨姑娘,让她一个个登门道歉呢。”
杨清瞥一眼江岩,笑一声,“就算杨姑娘醒了。她爱道歉不道歉,也与我们云门无关。”
“可现在怎么办?”尚淮烦躁,“如果不让杨姑娘给个交代,那件事真的说不过去。”他回头看眼紧闭的门窗,踢了踢一旁的江岩,“师兄你总说杨姑娘是好人,现在一件两件的事下来,你还这么觉得?”
江岩低头不说话了,到现在,他自然也看出杨望月绝对不清白了。
杨清低头思忖一会儿,漫声,“我去道歉吧。”
啊?
众人傻眼:这怎么可以?师叔你刚才不还说杨姑娘的事情,跟我们云门无关吗?
杨清轻飘飘,“不是你们说不能现在喊醒她嘛。”
他这样说了一句,就下楼了。
被丢在后面的众人:总觉得师叔你只是随便给你的行为,找了个借口呢。
虽然像是开玩笑一样随意,杨清却当真去一一登门道歉了。
被望月之前挑衅的那些人,其实都是小门派的。大门派的,不会这么掉价,三言两语就被挑拨。现在一个个找上门来,除了要交出望月,还想试探云门的态度,或者想,想从云门这种大门派这里,搜刮些好处。
杨清考虑重重,鉴于他总在怀疑杨望月跟魔女望月有关,又鉴于现在出门在外,他是云门的门面。方方面面考虑下来,他亲自登门。
这些,放在外人眼中,就是杨清口上说不要、心中还是很在意望月的证据了。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起码过了一天。窗外的日光照上眼皮、刺得几乎睁不开眼,望月何等茫然。她呆呆地躺在床上,有些反应不过来。见到她醒来,在屋中照顾她的几个女弟子立刻围上来,“杨姑娘,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啊,白衣翩翩,云门的标配啊。
她又与云门弟子们见面了。
迟钝地想半天,猛然想到自己跳下河水前发生的事,望月的神情立刻紧张,变得不那么轻松了。
杨清呢?
杨清怎么不在这里?
“杨姑娘,要我说,你之前在客栈中挑衅那些人,真的很不应该。他们都是会武功的,万一反应过来,伤到你了怎么办?”
望月想,只要不是武功高强到你们这种正规门派这样的,一般的小鱼虾我不放在心上。
“就是师叔待姑娘你好呢。那些人天天来要人,如果不是师叔去登门道歉,你早就惹上大麻烦了。姑娘你真该感谢师叔呢。”
咦?!
“杨清?他为什么要帮我?”
望月很惊讶,杨清不是说下次见面绝不饶她吗?而且,她又刚做了坏事,就被他抓个正着。杨清那么聪明,总不至于迟钝到会认为杨家村的火是意外,那边楼下的众人打伤也是意外吧?
啊,莫非、莫非
几个女弟子疑惑地互相看看,不知道为什么才说着这两天的情况,望月姑娘周身的气场突然一变,垂下了眼,好像粉红泡泡都快冒出来了呢——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夜已深,当杨清拜访完最后一个受伤的人,行在镇上街道上,两边都是清风晓月。他风采出众,吸引了偶尔路过的街上姑娘们。但青年只垂着头,默默想着望月的事情。
他理不清她这个人。
这种感觉太陌生。
杨清是习惯万事自己有数的人,曾经魔女望月让他看不清,他曾特意想到过往一些事,杨清眸子暗了暗,心情有些复杂。
然后,他忽感觉到专注到几乎有了力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一抬头,就看到前方客栈外,站在柳树边上,那向他欢喜招手的少女。
“杨清杨清杨清!”
月光水波流动,她站在潮湿的青苔石砖上,一片暗淡光线中,风声、浓雾、水流、草动,尽数包围着她。
阒寂少人的深夜,她站在黑暗微光中,漆黑的长发,瓷白的肤色。那流光浮照的小脸上,睫毛轻柔如娥,眸子里星落成河,流丽异常。
那是一种春光乍泄的悸动,山鬼一样,被薛荔,带女罗。
“杨清杨清杨清!”
又是这种开心的语气。
杨清停住步子,望着她。
心口莫名空了一下。
就好像一路前行,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堵墙,头破血流。
他目光变了变,走过去。望月已经走了过来,在他挑眉的动作下,站到他面前。仰头,又害羞,又甜蜜。
忽见少女螓首微低,两颊晕红。她含羞带怯般,“你、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偷偷爱慕我啊?”
心里头的魔女望月红着脸:不然你干什么帮我这个大忙么?你干嘛这么闷骚呢,喜欢我直说啊。立刻成亲,上床,生孩子!我一点都不嫌快的!
杨清脑子里轰得一声,被震得头晕眼花。
少女打量着他,依然是那么的含羞带怯,“可、可不是据说,你有未婚妻吗?”
心里头的魔女望月眼睛眨啊眨:你真放荡不羁不过我喜欢哈哈!
杨清低头忍笑:
第20章 众人的质疑
两人在客栈门口对站,望月无武功没感觉,杨清却早已看到客栈的窗口有闪烁的人影,甚至有一个小胡子男人抱着一盘瓜子,边嗑边看戏——这是拿他当戏子呢。
杨清很少不给人面子,也不会当众给人难堪。他都很少生气,所以他就只是看望月一眼,提醒她克制,就绕过她,欲进客栈。
但望月的本领,就是在挖掘杨清隐藏的一面。他平时对别人多好说话,望月就是能让杨清挤兑奚落她;他很少不给人面子,但他对望月,就很少给她面子;他不跟女人玩暧昧,望月这是上赶着跟他玩啊。
杨清往旁边挪一步,望月就跟着动一步。他欲走快,她的反应也是快,直接伸手扣住他的手,且还是命门,让人轻易不敢挣扎的地方。
杨清眸子一暗,眼中气势一凛,警惕地看向旁边的姑娘。
小姑娘却像毫不知道她正扣着爱人的命门一样,在青年目光转冷地看来时,还向他飞个媚眼,娇嗔道,“冤家你肯定对我有感觉对不对,你喜欢跟我玩相爱相杀对不对?嘻嘻嘻。”
她的“冤家”,让杨清一抖。“嘻嘻嘻”出来,杨清一阵恶寒。
望月多大本领,明明手扣杨清命门,就能让青年上一刻警惕,下一刻被她逗笑。
杨清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
望月可能真的有病,她很执着,又很忧伤,“我真的觉得我们很适合啊。”
杨清:“我真觉得我们不适合啊。”
“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抬高了些,甚至带抹戾气。她想到当自己是魔女望月时,杨清就是说“我们不合适”,可他从没尝试过。
是啊,你为什么从不肯尝试?
从一开始就否定我。
不过是正邪之分,以你我之能,只要想办法,难道还跨不过去?那算什么障碍,我恨姚芙恨到死,原映星不是在我眼皮下,把姚芙护的很好吗?原映星能做到的事,你凭什么做不到?终归到底,是你觉得不值得。
你认为我望月不值得你走那一步。
望月不过爱慕杨清的容貌,对他的品行也小小了解。她心里对他的执念,早已从最初的痴迷转为不甘:我做魔教圣女时诱惑不了你,我成为村女杨望月时,没有了立场之分,我还是要你!
我就是要你!
哪怕得到了,我不喜欢了,我就踹掉你。现在你对我爱答不理,杨清,我就想看看,当发现我是谁后,当正邪之分再次横跨你面前时,你爱我至深,你到底要怎么办?!
终归到底,望月是不善良的。哪怕喜欢,也抱着恶意。
当然,就算有恶意,至少现在,她也是真的喜欢杨清,真的想尝试这个人。
杨清望她半天,如蛾眼睫轻颤,眸色几变。他看着望月,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是你逼我的。”
什么?
迷茫中,见青年毫无逻辑性地、缓缓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望月诧异:啊?杨清这么好说服?
杨清上前一步,手腕轻轻一转,以巧妙的角度挣开了少女。他往前走,面向她。他伸出手,捧着她的面颊打量。他慢慢低下头,向着她的唇凑近。
啊啊啊啊!
刚才还想着要报复杨清的望月,现在在他毫无预料的靠近中,她的脚就开始软了,心扑通扑通跳,脸颊慢慢绯红。
这张清俊秀丽的面孔贴近她,望月站得笔直,仰着脸,专注地、一心一意地看着他。看他俯下身,看着他将贴未贴的唇。他的唇贴上来,离她的唇那么近。
空气开始变得燥热。
月光清河,青年捧着少女的脸,将亲未亲。
半晌,杨清一手抓住望月的手,向自己的胸口。望月目瞪口呆,自觉地贴上去抚摸,喃喃,“第一次主动亲,就做到这一步吗?杨清你看起来清冷,原来动情后这么热情。我喜”
她的“喜欢”没说完。
她想往青年胸口别的地方摸,杨清按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于是她的手只能贴着他的心口,望月摸着他的心跳。咚、咚、咚,跳的何等平稳啊。
杨清低笑,“你看,连亲你,我心跳都没变化呢。你说这样,我和你怎么尝试?”
望月木下脸,“抱歉,我就是这么一个没有魅力的女人。”
杨清再次被她逗笑,哈哈哈直起身,他手早已离开了她的面颊,却因为她的有趣想摸一模她。手指在袖中抬了抬,他终究没有动。少女瞪他一眼,重重踩过他的脚,往客栈那里去了。
杨清看着她的背影,月色下,她的身影在他眼中,艳而不咎。他抚上自己的心口。
如果望月慢一步,就能感受到杨清刻意压下去的急促心跳;如果天光亮一点,望月就能看到杨清的脸红了。
等望月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杨清才整整衣袍,悠缓往客栈中去。他想:杨望月是个麻烦,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这样做,应该能让她安静两天吧?
杨清还是低估了望月的厚脸皮,前一天跟他置气,第二天,在他忙碌时,又溜达溜达着过来,若无其事地继续调戏他玩了。曾经的魔教人士、现在自诩正道人士的客栈背后老板范浩对她不能理解:你不是说你要找原教主么?
望月理直气壮:教主肯定跟姚芙有关,姚芙就是云门的人。找杨清,我也是为了正事。
杨清:“我真是服了你了。”望月以挑逗的媚眼回复他。
他能适应望月这异乎常人的神经,但他的师侄们,却没有师叔这么淡定的性格。看到杨姑娘毫无自觉地总是和师叔在一起,师侄们欲言又止。
一日午后,杨清与师侄们在客栈房中,围桌而坐。杨清低头在翻看信件,江岩正道,“这是姚师叔给的信,她说魔教情况有点复杂,让我们不要去总坛那边”
他正说着,见师叔猛地将手中不能为外人看的信件往袖中一收,外面门敲了两下,少女的身影就欢喜地“飞”来了。
“让一让,让一让!”望月挤开挨着杨清坐的人,硬是挤到杨清旁边。且因动作过大,急于护着自己坐在杨清旁边的权力,把杨清的肩膀撞了一下。
杨清吃痛地往旁边挪一挪,无语地看她一眼。望月心虚,“对不起对不起,碰到你了,我替你捏一捏”
“不用,”杨清制止她手在他身上的乱摸,“再这样就出去。”
江岩被望月挤得没地方坐,站起来,这时,幽幽道,“杨姑娘,你眼里有看到我们吗?”
是啊,一屋子人,望月只看到杨清。听江岩问话,想到在杨清面前,自己也不能寒了孩子们的心。毕竟她以后是要成为他们师婶的女人,她抬头,冲屋中其他人甜甜一笑,“大家好。”
尚淮忍不住,“杨姑娘,这是我师叔的房间,你怎么能说都不说就进来?”
望月:“我说了啊。我敲门了,杨清知道是我啊。”她嗔怪地白他们一眼,不顾低头看信的杨清,强硬地搂住他胳膊,炫耀道,“我和你们师叔的感情,你们小孩子是不会理解的。”
杨清说,“我也不理解的。”
众人:你们两个真的没关系吗?
她不开口了,这些云门小辈们却不放过她。江岩作为代表道,“杨姑娘,你是想追我师叔吧?”
杨清抬头,目光有些冷了,“江岩!”
江岩平时很听杨清的话,现在却当作没听到,勇敢地说下去,“你想追我师叔,其实我们都没意见,反正这是师叔自己的事。但是杨姑娘你太奇怪了,有几句话,我们想问清楚。”
“嗯。”
“你在陈老爷家时,明明不会武功,怎么能把所有人放倒?”
“我天生神力。”望月的眸子有些淡了,不那么高兴了。她甚至慢慢地坐直,不敢往杨清的方向看。
“清来城是去往魔教的必经之路,你比我们先走,为什么会在这里跟我们遇到?”
“我舅舅以前是魔教人,魔教出事后,他生死不明,我来找我舅舅。”望月警惕道,眼神越来越淡了,心沉了下去。
“你见到我师叔第一面,为什么害怕成那样,甚至怕得跳进水里?在一屋子的混乱下?”
“我见到你师叔,很害羞。”
江岩一声冷笑,不想问了。其余云门子弟,都基本是同样的表情。
杨清冷声,“江岩,够了!”
屋中气氛冷凝,杨清已经站了起来,气势骤强。江岩顶着师叔的压力,被青年的内力挤压的面色发白,却一句比一句急迫,“杨姑娘,你其实不是什么单纯小姑娘吧?你是想进魔教,与我们为敌吧?!”
第21章 我现在就觉得你有病
当江岩将众人的顾虑宣之于口时,面对四围的压力,望月有一瞬间的沉默。她其实并不怕他们的质疑,她与他们也没有关系。爱她恨她,她不在意。她侧身,目光上抬,看向旁边站起的杨清。终归到底,她最在乎的,不过是他怎么想。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视。
青年的眼神冷峻,却也有种平和。那刀光剑影在其中,却也有星光摇落。
望月的眼睛明亮,黑暗,带着深深的恳求。她专注于他,在她的世界中,他绝对不是最重要的,却是她绝对不会放开手的。永远追慕于他,永远期望于他。
被这样似情深似海的目光望着,本人又是美人,没有男人可以抗拒。杨清胸口微闷,有停顿了那么一瞬间,“出去。”
望月:“?”我这么深情地看你你就让我出去?
杨清的目光柔和了些:“江岩!”
“是。”被师叔的内力挤得快要吐血的江岩,不情愿地带着诸师弟师妹退出去了。关上门,吐出一口血,江岩想:师叔不喜欢得罪人,可是杨姑娘的事情不问不行。既然他们师兄弟把那些疑问说出来了,希望师叔给力点,问下去。不要又轻轻绕开话题啊。
屋中给力的师叔正慢悠悠,“我其实并不想知道你身上的那些疑问。”
门外离去的江岩等人差点栽一个跟头:掌柜,你这楼梯该修了!
望月心忧,不知杨清什么意思。
杨清看着她,似乎笑了一下,“但既然江岩问了,你就说一说吧。”
望月脑海里开始编借口,表面却镇定得很,“这一切都是可以解释的。我舅舅在魔教,我从小跟他相依为命,可他常年不在家,我必须学会自保。因为我容貌和性格,村中人也不喜欢我。所以常年压抑,让我”
杨清似觉得她很可笑,平静地打断她的话,“你又骗我。”
望月呃一下,站起来,“我不是”
杨清靠在窗边墙头,睫毛在春风中似剪浮风。他语调悠缓,“你不要对我撒谎,杨姑娘,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一个很注重细节的人。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我知道的。和我说话,你可以沉默,但不要骗我。我对你一次次的失望,越来越失望,你认为这能弥补吗?”
望月呆呆看着他,心头麻乱。杨清知道?是的,他肯定知道。好几次他都有暗示,却没有后续,她以为他迟钝。但其实他只是给她机会。可是她怎么能承认?!
难道,她又要被杨清否定了?
果然,接下来,杨清说,“我们开诚布公,谈一谈吧。杨姑娘,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你脸长得好看啊。”望月诚实道。并有破罐子破摔的顿悟,觉得他靠着墙,那闲适清傲的样子,简直在发光,“你长这么好看,就算你十恶不赦我也喜欢你。”
杨清笑一下,他颊畔的酒窝闪晕一下望月的眼,“我猜也是。”他早发现了望月喜欢盯着他看。
杨清追问,“然后呢?就没有了?除了脸,我一无是处?”
“”望月窒一下,“你的身材我也喜欢。”
“”杨清停顿一会儿,“没了?”
望月眨眨眼。
杨清又是失望,又是忍笑。望月这样的姑娘,真是离他对爱人的期待差了十万八千里。三观不正,天生向恶,肤浅,厚脸皮,嚣张完全与杨清对爱人的期待是反着来的。
吐口胸中郁气,杨清往前走几步,整个人落在阳光下,自带柔光,清气卓然。在少女惊艳的目光中,青年并没有察觉,他在进行自我剖析,“杨姑娘,你行事特立独行,我行我素,与我相反。我纵是喜欢一个人,想要的那种纯粹诚挚,你带不给我。你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我并不是最好看的那个。我可以帮你留意,反正你的要求,不过是脸和身材。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从今以后,我们还是不要”
望月“啊”一声,听着不像是失望。
杨清抬头,对上少女痴迷的目光。他又被她气笑,“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在听啊,”望月脸红红的,咬手指,“你说话声音真好听。不紧不慢的样子好迷人。你连拒绝我,都拒绝得这么好看。”
“”杨清有一瞬间怔然呆住。
他抹把脸,败给她了——他真是没想到,望月肤浅都肤浅得这么深入。
“你对我到底有多痴迷,能一次性说清楚。我改了可以吗?”
望月支吾半天,“说出来,怕你觉得我有病。”
杨清慢悠悠,“我现在就觉得你挺有病的。说吧。”
“杨清,你完全符合我的审美观你懂么?”望月不调戏他了,眼睛有一眼没一眼地往他身上瞥,“我喜欢个子比我高半个头,一抬头一搂脖子就能轻易亲到的男人,你是;我喜欢娃娃脸,看着总是那么年轻,二十几岁也像十几岁的男人,你是;我喜欢说话、笑的时候都露出酒窝的男人,你是;我喜欢长得好看、宽肩窄臀、蜂腰长腿的男人,你是;我喜欢一扬眉就是一种风情,一笑就发光的男人,你是;我喜欢说话慢悠悠、动作却很快、连生气都好看的男人,你看你还是。”
在杨清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望月眨着眼,咬手指咬上了瘾,面上绯红一片,“你看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能不喜欢你呢?你整个人的存在,就是我的死穴啊。”
杨清问,“我该为了不让你喜欢,去死一死吗?”
望月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杨清叹气,扶额,笑,“你真是真是”
望月注意到,杨清在笑的时候,他的耳根有些红了。他是皮相骨相难得都出众的人,气质更佳。当他低头浅笑时,春意相笼,暖意柔色全在他身上。那身形,那肩膀,那扬起的唇,滚动的喉结,飘逸的白衣
望月自在心中恨不得上他十七八遍。
杨清低着头笑。
见对面的姑娘好像灵光一闪般,上前一步,就拽上了他的衣袖。仰头欢喜,“我想到了,喜不喜欢,合不合适,睡一觉就知道了。不管走到哪一步,都是要上床的。万一你外表好看,实际苗而不秀、是个银样蜡枪头呢?你床上功夫不好,那我就只能遗憾与你分开了。”
杨清一顿,在这样火热的目光下,他微笑,“你做梦。”
话不投机半句多,杨清离去。
望月笑眯眯地欣赏他离开的背影,转过脸,走到窗前,打开窗,望着湖光山色,心情仍很好。杨清是很厉害,但她望月也不差啊。他淡定冷清,她时不时的调戏,真真假假,都会让他落网。
站在窗前的少女伸出手,纤纤玉手在阳光下似透着光,好像一道密网布开,就在她手中。
正在这时,身后的房门忽地砰一声打开。作为没有武功傍身的人,望月的反应已经很快,她回过身,看到青年向她扑来。白衣展开,在空中有破风之声,凌厉迅疾。
望月:杨清,虽然我知道你迟早是我的,但也不必要这么急吧
下一刻,她被青年紧紧抱住,顺势不减,冲着窗口。她这才看到,在杨清身后,砰的火光四溅。杨清动作很快,他是与身后的火在抢时间。在他扑向面向他而站的少女时,火在身后追逐,浓烟笼罩,大片弥漫。
那火势冲向他们,烈烈张狂。
破窗之时,望月被杨清抱得很紧。她瞳孔放大,在青年的怀中,从他肩头,看到身后,整个客栈,爆炸了一样,无数尖叫声求助声在身后。
是炸药!
这么快的速度,她肉眼微眯,看到火烧向他们,杨清以后背相挡。
火烧上他的衣袍,烧上他的后背
青年的脸色煞白,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他明明能带着望月纵河而逃。却在半空中功力一缓,摔下去。
噗通。
两人落水。
鲜血泼墨般散开,纷纷扰扰,就在面前,漫了望月的视线。
第22章 我亲晕了你吗?
当客栈被炸时,杨清尚紧紧抱着她逃生。而纵到半空,杨清的手臂就松了一下,望月向下掉。他很快回神,重新搂住她,贴着少女后背的手,有些发抖。而入了水,又是后面的大火冲击,又是身前的水压冲击,无声无息的,青年揽着望月的手,已松开。
不光松开,他向水下沉去。
略白的面孔,清淡的模样,闭着眼,宛无生气。
望月是不识水性的,可当杨清被水推着离开视线时,她比自己落水还要惶恐,水流被推后,她竟向前游了一步,将即将飘下去的青年搂抱住。
扑腾着,望月一边拖着人,一边拼命浮出水面换取呼吸。望月去看杨清,他面白如纸,靠着她的肩,完全是靠她搂着。两人沉沉浮浮,一只旱鸭子,一只就算曾经不是、现在也相当于旱鸭子的“死人”,掉到水里,几乎就是必死了。
“救命啊!——”望月又高声喊了几声,口里呛了不少水。她用了很大声音去喊,可是岸边的人都被客栈事故所吸引,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在叫了几声都无人回应后,望月死心了。她不能把全部力气放到求救上,她还抱着杨清在水里扑腾。现在她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再这么下去,两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