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得志怒道:“你这老叫化笑什么,你别要自恃武功高强,纵然你胜得了我,你一个人能敌得住我这许多手下么?我告诉你,他们手中的弓箭可是见血封喉的毒箭!这地方已是绝地,几百张弓向你攒射,总有一支射到你的身上!”此时那队苗兵已是来得近了。

  张大颠笑道:“蒙寨主,老叫化可并不想和你打架。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对你可的确是一番好意呢!不过,你若一定要和我拼个死活的话,我纵然死在毒箭之下,只怕你也逃不过我的双掌吧!”

  蒙得志已经领教过他的厉害,深知他说的绝非虚声恫吓。心里想道:“不错,这老叫化若是当真发起狠来,只怕毒箭未射死他,我却先要毙在他的双掌之下了。”如此一想,不觉气馁,但仍是不甘就此低头,冷笑说道:“还说什么好意,你冒充总峒主的使者,来我这里捣乱,这可又该怎么说?”

  张大颠笑道:“我这使者虽是冒充,但却也并非完全假的。我是你们总峒主的好朋友,我到你们这里,他曾经许我便宜行事的。你若不信,请看这个。”说罢拿出一块竹简,竹简上添有花花绿绿的图案,蒙得志接了过来,吃了一惊,说道:“这块绿玉竹符当真是总峒主给你的么?”

  张大颠笑道:“若不是总峒主给我,我怎么知道你们苗家有这竹符?我即算有妙手空空的绝技,也不会去偷一片竹片呀?”

  原来这“绿玉竹符”是只有总峒主才能颁发的一种“护身符”,是只给汉人用的。

  要知苗人和汉人之间,由于汉族所设的治苗官员往往对苗人采取高压政策,把苗人迫得躲到深山里去,苗人不懂得欺压他们的只是一部分当权的汉人,这就造成了民族的仇恨。汉人进入苗寨,往往给苗人杀掉。

  “绿玉竹符”的作用就是证明这个汉人是苗人的好朋友,是总峒主的贵宾的!持有竹符的汉人,到苗人任何地方,苗人都应该对他尊敬。

  张大颠说道:“我知道辛十四姑曾经医好过你的病,但这个人却不是好人。总峒主怕你上了她的当,叫我来打听她在你这里捣什么鬼的。她果然胡作非为,利用你的势力,来和汉人的侠义道作对,我告诉你,这可是要给你招惹大祸的呢!”

  张大颠说苗峒的总峒主派他调查这件事情,其实也还是假话,不过他有了这块“绿玉竹符”,蒙得志却是不敢不信他的话了。何况张大颠的武功远胜于他,他自己的性命也在别人手中,当然是要硬也硬不起来了。

  此时那队苗兵已经上了山头,把他们团团围住了。正是:

  幸有竹符能弭祸,愿同联手斗强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只为孽缘施毒手

  莫提恩怨总伤心

  蒙得志连忙叫道:“别放箭!”回过头来,说道:“好,你既然是我们总峒主的贵宾,我们当然不能伤害你。但辛十四姑是我的恩人,我可也不能伤害她!”

  张大颠道:“我不会令你为难的,只要你不插手这件事情就行了。我们和她的事,我们自己了断!”

  蒙得志道:“辛十四姑,不是我不肯帮你的忙,但我不能得罪总峒主的好朋友!”说罢把手一挥,叫那队苗兵退下,随着自己也下山了。

  武玄感、邵湘华二人喝了葫芦中的药酒,精神业已恢复了,在张大颠和蒙得志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上去和辛十四姑动手了。龙天香、杨洁梅二人的晕眩之感亦已消除,但一时之间,功力却尚未能够恢复,还在运气养神。

  张大颠见石棱等三人联手,已经稍稍占了一点上风,心里想道:“韩大维也应该就可以来了,我倒不必着忙啦。”

  韩大维听了孟七娘的话,真相业已水落石出,叹口气道:“七娘,我一向错怪了你,你不恨我吗?”

  孟七娘道:“只要你明白就好了,其实我也做错了事,对不住你,我不该和西门牧野勾结,和你为难的。”

  韩大维说道:“咱们都曾经做过错事,过去的事不必提了。如今紧要的是找那毒妇算帐啦!”当下一跃而起,大踏步跨出囚房。

  忽听得一个人叫道:“咦,你怎么能行走了?啊,快来人啊,这两个囚犯也要逃啦!”

  原来来的是蒙得志的两个女婿,蒙得志和三个女儿都出去搜索敌人了,两个女婿留在寨里巡逻,恰巧在韩大维要走的时候经过这里。

  孟七娘身手何等敏捷,后发先至,一出手就抓着了蒙得志大女婿的琵琶骨。

  韩大维道:“七娘,别伤了他的性命。”说话之际,他亦已出手点了蒙得志二女婿的穴道。

  韩大维说道:“念在我和你们多少也有点主客之情,我不伤你们,你们也休想阻拦我。韩某告辞啦!”

  孟七娘大喜道:“大维,你的轻功恢复了!”韩大维笑道:“老叫化给我的天山雪莲,功效当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韩大维功力已经恢复了六七分,那些苗人哪里还赶得上他。不消片刻,他和谷啸风、孟七娘已经出了苗寨。

  辛十四姑正在吃紧,突然看见韩大维来到,虽然吃惊,却也有意外之喜,忙叫道:“大维,你快来帮我!”

  韩大维冷笑道:“好,我就来帮你了!”

  张大颠叫道:“石兄退下,对付这女魔头的人来了,他的仇恨比你更深!”

  辛十四姑见韩大维目露凶光,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只见孟七娘和谷啸风跟着出现,心里立即知道不妙,再听张大颠这么一说,更是吃惊,慌忙一个转身,青竹杖向邵湘华点去,这一招乃是“围魏救赵”的打法,用得十分精妙,石棱怕她伤了自己的儿子,扑去救时,辛十四姑已从缺口窜出。此时韩大维刚刚来到。辛十四姑叫道:“大维,你就不念我的恩情了吗?”

  韩大维冷笑道:“亏你还有脸皮说这个话,好呀,我来‘报答’你的恩情吧!”距离三丈之外,一记劈空掌发出,辛十四姑的背心好像给人打了一拳似的,隐隐作痛。这还是幸亏韩大维的功力未曾完全恢复,否则这一记劈空掌就可以令她受伤跌倒。

  辛十四姑竹杖点地,翩如飞鸟般疾掠起来,一掠数丈,张大颠喝道:“哪里走!”双臂箕张,扑向前来,但辛十四姑的轻功实在超妙,张大颠这一拦也没有将她拦住。杨洁梅道:“啊,谷少侠,你也来了。韩老英雄,那次你喝的九天回阳百花酒是辛十四姑下的毒,我可以做证人!”

  韩大维说道:“我已经知道了!”想起新仇旧恨,不由得怒火如焚,立即向辛十四姑追去,叫道:“你们不必插手,让我和这毒妇算帐!”他们所在之处是一个陡峭的山坡,辛十四姑无路可逃,唯有仗着超妙的轻功跑上山顶,明知到了山顶也是无路可逃,但总可以拖延一些时候。

  韩大维的轻功本来比不上她,但因辛十四姑和石棱剧斗了一场,气力却没有他的悠长,韩大维在怒火焚烧之下,跑得又特别快,风驰电逐,辛十四姑未到山顶,他们的距离已是渐渐接近了。张大颠等人还在山腰。

  辛十四姑蓦地回转身来,凄然说道:“大维,不错,那次是我在酒中下的毒,但我只是不想离开你呀。我下了毒,我也救了你性命,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韩大维道:“我的妻子是怎样死的,你说给我听!哼,你害死我不打紧,我的妻子无辜受害,这笔帐我可不能不和你算了!”

  辛十四姑道:“你的妻子是盂七娘下的毒,她诬赖我,你就只相信她的话吗?”

  韩大维大怒道:“你还要狡赖,嫁祸别人,不错,什么人的话我都相信,就是不信你的话!”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辛十四姑情知逃不了,狠起心肠,说道:“大维,你迫我太甚,我只有和你一拼了!”

  竹杖轻轻一抖,迎风发出“嗤嗤”声响,左刺“白海穴”,右刺“乳突穴”,中刺“璇现穴”。这一招三式,飘忽莫测,似左似右似中,当真是奇诡变幻,令人难以捉摸。

  韩大维见她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招数,果然是拼命的打法,冷笑说道:“反正我这条性命是拾回来的,与你拼了,又有何妨!”要知他虽然是恨极了辛十四姑,但毕竟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倘非辛十四姑先下辣手,只怕他还狠不起心肠杀她。

  韩大维杀机陡起,冷笑声中,中指弹出,“铮”的一声,把竹杖弹开,飞身猛扑过去,左掌向她天灵盖拍下。

  辛十四姑虎口发麻,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翻出去,恰恰避开了韩大维的一扑一掌,这一震之力,震得她竹杖几乎脱手,她却哈哈大笑。

  韩大维怒道:“你死到临头,还笑什么?”

  辛十四姑道:“大维,你我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你的火气还这样大,不可笑么?你试想想,你和我拼了有什么好处,你有女儿女婿,我却是孤身一人!”

  韩大维道:“你即使舌绽莲花,我也不能饶你!”

  辛十四姑连避三招,冷冷说道:“大维,你是武学大行家,你应该知道,你要杀我,恐怕也未必容易吧?你的武功虽然恢复,内力已是不及从前,三百招之内,你是杀不了我的。三百招之外,你纵能杀得了我,我看你也是只能苟延残喘,活不了多少时候了。难道你当真想要和我同归于尽么?”

  韩大维道:“不错,我就是要和你同归于尽!”

  辛十四姑惨笑道:“那也好,你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得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也不错!”她心中颤栗,自知韩大维不肯饶她,她还不肯放弃希望,还想动之以情。

  韩大维冷笑道:“我压根儿就没喜欢过你,你和我说这样的话,那是瞎了眼了!”

  辛十四姑面色惨白如纸,颤声说道:“好呀,原来你竟是这样憎恨我!今日你不杀我,我也要杀你了!”

  她口中说话,身形却又是一个倒翻,连连后退,把韩大维引到了悬崖上。韩大维喝道:“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何总是避而不战?”

  辛十四姑一声冷笑,说道:“韩大维,你瞧清楚,这里就是你我毙命之所了!”

  韩大维这才发现已是置身于绝险的悬岩之上,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幽谷!在这悬岩之上搏斗,辛十四姑仗着轻灵的身法,当然要比他多占便宜。韩大维虽然恨极了她,也不能不沉着气来对付她了。

  悬岩上再度交手,这才真正是豁出了性命的打法。辛十四姑展开小巧的身法,化出碧森森的一片杖影,从四面八方,向韩大维攻来,韩大维沉住气,双足牢牢的钉在石头上,双掌连环劈出,掌力恍如波翻浪涌,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

  张大颠等人到了悬崖之下,看见这个情形,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这陡峭的悬崖,只有张大颠或者还可以攀登上去,但那么一丁点地方,他上得去也插不了手。何况以韩大维的身份,也绝不能让他插手。而且他上到上面之时,只怕两人生死已判了。

  张大颠心里想道:“这毒妇端的是诡计多端,平地上她打不过韩大维,却把他引到悬崖上去。不知韩大维是否会上了她的当?”

  悬崖上的搏斗越来越是激烈,众人看得惊心动魄。正在手心里都是捏着一把冷汗之时,忽听得芦管吹奏的声音呜呜作响,对面山峰现出一队苗女。领头的正是这苗寨的“三公主”蒙赛花。

  他们搏斗的这座悬崖是在山峰上伸出来的,和对面的山峰相距不过十数丈之遥。蒙赛花叫道:“姑姑别慌,我发毒箭射他。但你也可得小心了!”

  辛十四姑大喜过望,叫道:“不用为我担心,你们尽管放箭!”

  蒙赛花深知辛十四姑的轻功了得,又擅于解毒,在毒箭攒射之下,她可能遭受的危险当然是比韩大维轻得多。而且训练的这队苗女,箭法又都是极准的,于是一声令下,数十张弓在对面的山峰上就一齐向韩大维射去。

  韩大维脱下身上的长衫,应得呼呼风响,扫荡箭雨,可是由于他要分神,辛十四姑就不但转危为安,而且抢了先手攻势了。

  辛十四姑衣袂飘飘,倏进倏退,偶尔有几枝冷箭射到她的身边,也给她的竹杖拨落。在箭雨间歇之际,她就闪电般的扑上去,攻击韩大维的要害!

  张大颠叫道:“蒙姑娘,你的爹爹已经回去了。他没有通知你吗?我是总峒主的朋友,你不信,我可以把绿玉竹符给你看!你们暂且不要放箭,我过去给你看!”

  蒙赛花冷笑道:“你这个骗子,总想再来骗我!哼,即使你有绿玉竹符,我也不理!”

  辛十四姑道:“对,赛花,不必理他!你帮了我这个大忙,我一定也帮你达成心愿。”

  原来蒙赛花私心爱慕辛十四姑的侄儿辛龙生,却不知辛龙生半年前和奚玉瑾已经成了婚了。辛十四姑有意瞒着她,为的也就是以侄儿为饵,钓她上钩!

  隔着一个山峰,张大颠武功再强,可也没有办法去制止蒙赛花发箭。

  辛十四姑展开小巧轻灵的身法,在悬崖上占了有利形势,迫使韩大维面朝里背朝外,自己则在内线作战,这样一来,毒箭射到韩大维身上的机会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