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下,那伽兰天师一脸淫邪的笑容,眼神直往辛鹤与喻剪夏身上打转,似要将她们活吞了一般,那张擦了白粉的脸在斜阳中令人作呕,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喻剪夏呼吸一颤,按住肩上的药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身旁的裴云朔大手将她一拉,护到了自己身后,“夏夏别怕,有我在。”
辛鹤与骆青遥亦是后背相抵,全神戒备,骆青遥昂首望向那伽兰天师,咬牙切齿道:“老畜生,够胆子就上来试试,怕你没命消受!”
“大言不惭,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呢!”那伽兰天师道袍飞扬,在风中冷冷一哼,“美人送到我房里,你们这两个臭小子,就给我留下来试丹药吧,敢闯我的地盘,叫你们生不如死!”
他话音一落,庙中机关霍然启动,冷箭如雨,团团包围的弟子们群起而攻,刀光剑影一触即发。
劲风烈烈,裴云朔白发扬起,铁钩杀意冷冽,将那些袭来的暗箭一把击开,挡在喻剪夏身前,铁钩狠狠朝一个逼近的弟子挥去,那人顿时惨叫着摔出了半空,几丝鲜血溅上裴云朔的脸颊,他眸中是从未有过的狠绝。
喻剪夏吓得脸色一白,肩头发颤,叫了一声:“哥哥!”
裴云朔一脸冷峻肃杀,大手直接将喻剪夏眼睛一捂,“夏夏,不要看!”
骆青遥也将腰间缠住的那柄软剑一抖,在风中舞如蛟龙,将靠近辛鹤的几个人齐齐打飞出去。
“青瓜,小心!”辛鹤却也是目光一紧,一把拉过骆青遥,想也不想地一脚抬起,将他背后偷袭的一个弟子狠狠踹了出去。
两人在风中后背贴着后背,望向四周阵势,出手又快又狠,配合亦是愈发默契,抵挡住了一轮又一轮袭来的攻势。
他们早已不是第一回并肩作战了,只是这一回,情况凶猛至极,当真如同陶泠西所言,机关重重,危险万分!
喻剪夏被三人保护在中央,看着他们与那群弟子打得不可开交,激烈无比,却为她筑起了铜墙铁壁,叫那些人一点也无法靠近她,伤她半分。
她眼眶发热,心中热血翻涌,长发在风中飞扬着,双唇煞白:“不要,不要……”
浑身颤抖间,她终是再也忍不住,霍然打开药箱,几把毒针握紧在她纤细白皙的指间,如血残阳中,她长裙猎猎,手中毒针飞射而出,双眸精光迸射:“不要伤他们!”
那张秀美的脸上一扫柔弱之色,陡然升起一股狠绝的杀意,周遭不少袭来的弟子突然中招,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夏夏好样的,今日跟这帮恶狼拼了,咱们杀出去!”骆青遥高声喊道,衣袂染血,一双眼也因激动而泛红了一圈。
四人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在阵中配合默契,打得滴水不漏,竟是势如破竹,转眼间四周倒下一片,他们竟在层层包围中打出了一个缺口!
阵外的伽兰天师瞪大双眼,一时间看得难以置信,做梦也没想到这几个“外来人”竟会这样厉害,将他精心布下的埋伏打得“溃不成军”,眼见他们就要突围而出,逃出这长生庙了!
伽兰天师眸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精光,掌中蓄起内力,忽然飞身掠入阵中,劈头袭去,“哪里逃?!”
他掌风烈烈,出招狠辣,杀机毕现,骆青遥几人瞳孔骤缩,闪身向后避去,却哪知,这伽兰天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道袍扬起,宽袖之中忽地飞出一片迷香粉末,朝骆青遥他们迎面袭去,骆青遥几人防不胜防,脚步踉跄后退,口鼻吸进了不少迷香粉末,霎时头昏脑涨,身子乏软,猝不及防间竟是遭了暗算!
“妖道卑鄙!”
骆青遥咬牙切齿,手中软剑颤抖得厉害,四人退到一处,浑身乏软下皆无力支撑,周遭击退的弟子立刻趁机又围了上来,先前好不容易打开的一丝缺口瞬间又合拢了,再难寻出一条生路来!
“你们不是很能打,很厉害吗?”
伽兰天师阴狠毒辣地一笑,道袍飞扬,步步上前,一张涂满白粉的阴柔面孔得意无比,如邪魔一般,在如血残阳中走近受困的骆青遥四人。
“再逃啊,再接着挣扎啊,看看还有没有力气动弹,不知天高地厚,想跟我斗,简直是做梦!”
骆青遥四人愤恨交加,死死抬眸望着那身走近的道袍,浑身颤抖着,眸欲滴血。
他们初次涉身江湖,毕竟心思单纯,都只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少年,只凭着一腔热血,满胸正义,却毫无江湖经验,果真就如付远之所担忧的那般,不知人心险恶,终究还是着了这等奸邪之人的道!
“美人不愧是美人,狼狈落魄也惹人怜爱,别着急,本天师这便将你们带入房中,好好疼惜一番。”
伽兰天师一脸淫邪之笑,如猫戏老鼠般,慢慢走近夕阳中那两道无力支撑的纤秀身影。
“妖道,滚开,不要靠近她们!”
骆青遥与裴云朔急得满脸通红,热血翻腾,却被庙中弟子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辛鹤头脑发晕,呼吸紊乱,冷汗涔涔间,身子摇摇欲坠,却仍是咬紧牙关,下意识地拦在喻剪夏身前。
“别过来,你别过来……”
她发梢被汗水打湿,护着喻剪夏步步后退,一只手不易察觉地摸到了袖中,那藏着的箭匣成了她此刻最后的一线希望。
残阳如血,风掠四野,院中草木摇曳,金色的薄光笼罩在少年少女的身上,刀剑喑哑,归鸟悲鸣,天地间一片肃杀。
“两个小美人,别害怕,本天师会好好疼你们的……”
湖水波光粼粼,暮色四合,鼻青脸肿的徐坤,终是不情不愿地带着那身白衣,到了长生庙前。
“坤哥,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那门前看守之人见到徐坤,吓了一跳,徐坤却摆摆手,嘴里含糊道:“没什么,怎么将门关了,今日不是送神仪式吗?”
那看守之人左右望望,凑上前压低了声道:“坤哥你不知道,庙里出大事了,有几个外来人扮作了湖仙娘娘,潜在香车之上,要破坏送神仪式,还好被师父发现了,正在院里布了阵捉他们呢!”
徐坤听得一愣,身旁的骆秋迟更是暗自惊奇,心中一时间感叹不已。
原来那姑娘不是这璃仙镇上的人,而是混进来破坏送神仪式的,目的竟然也与他一样,着实令人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竟还有这般胆识,真是让人钦佩万分!
刹那间,各番词语涌入骆秋迟脑海中,什么路见不平、侠肝义胆、豪情万丈、江湖儿女……他百感交集间,又隐隐浮起一股担忧。
“这样胆识过人的侠女,万一看不上我家那傻小子怎么办?人家已经出来闯江湖,管天下不平事了,他还在皇城里读书玩泥巴呢!”
一时间,骆秋迟在斜阳晚风中,升起一颗从未有过的“慈父”之心,为“不争气”的骆青遥憾恨不已。
夕阳漫天,院里长风掠过,金色的薄光笼罩着辛鹤纤秀的身影,她满头冷汗,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一步步上前的伽兰天师。
“两个小美人,跟我走吧!”
就在那伽兰天师只在几步之距,一只手便要伸上前来时,辛鹤长睫一颤,说时迟那时快,捏紧袖中箭匣,瞅准时机,按动机关,箭矢飞射而出!
伽兰天师脸色一变,这么近的距离里,他原本避无可避,奈何辛鹤身中迷药,内力难以提起,手间颤抖着,竟然射偏了三分,只堪堪擦过那天师扬起的道袍,没能一击即中!
“哐当”一声,那伽兰天师眼疾手快,踢起一个石子,猛地将辛鹤手里的箭匣打落在地。
辛鹤手上吃疼,倒吸了口冷气,脸色瞬间惨白一片,汗水涔涔间,再没有力气挣扎了。
她如坠深渊,心中一片绝望。
“小鸟!”旁边的骆青遥嘶声喊道。
“没想到,你竟还留了一手!”那伽兰天师躲过一箭,冷冷一笑,看向斜阳中的辛鹤,啧啧道,“好烈性的美人啊,待会儿到了床上,你可千万也要这般才是啊,老夫最讨厌死鱼一样的女人了,会动会挣扎才有趣呢!”
这伽兰天师一脸狞笑,各种淫言秽语,不堪入耳,骆青遥几乎是目眦欲裂:“老畜生,我要杀了你!”
裴云朔一头白发随风飞扬,也是拼命挣扎着,血红了双眼,嘶吼道:“滚开,不要过去!”
辛鹤与喻剪夏相互搀扶着,踉跄后退,脸色煞白,那伽兰天师一步步靠近她们,骆青遥与裴云朔心若滴血,声嘶力竭——
“小鸟!”
“夏夏!”
眼见那伽兰天师就要上前,伸手一把扣住辛鹤与喻剪夏肩头时,他身后忽然一阵疾风袭来,一把短刀寒光闪现,他脸色陡变,还来不及反应时,那股强劲的内力已猛地逼近,锋利的刀刃霍然架在了他脖子上,耳边响起一个疏狂不羁的笑声:
“老太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副模样还想吃天鹅肉?”
一袭白衣从天而降,翩然飞扬在风中,那张俊逸的脸庞在夕阳的照耀下,镀了一层金边般,光芒万丈,犹如神祗。
“你,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那伽兰天师被那刀子架住,脖子上陡然现出血痕来,吓得魂不附体,动也不敢动。
那身白衣还不及回答时,院里已响起少年难以置信的声音,一记呼喊划破长空——
“爹!”
骆青遥在夕阳里瞪大了双眼,呼吸急促不已,望着那身飞扬的白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人震惊得像在梦里一样。
“瑶瑶?”骆秋迟一怔,他一颗心都只在那“湖仙娘娘”身上,进了院里就只顾得上救人,此刻乍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少年声音时,才将脑袋一偏,隔着漫天夕阳,看到了那个阔别多时,被他扔在皇城里,久久未曾管过的儿子。
长空下,父子相见,大眼瞪小眼,俱是惊愕万分。
“瑶瑶,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宫学里念书吗?”
因为骆秋迟一直想要个女儿,在闻人隽怀孕时,便替她腹中的“女儿”取了个小名,叫作“瑶瑶”,等到孩子生下来时,才发现是个儿子,骆秋迟失落极了,却改不了口,仍旧习惯地喊着“瑶瑶”,还拉着闻人隽一道喊,似乎这样就能稍许弥补他没有女儿的遗憾。
骆青遥自然讨厌极了这样“娘们兮兮”的称呼,却从小到大,无论怎样抗议,爹娘也不肯改口,叫他又愤怒又憋屈,还好身边的兄弟们都叫他“遥哥”,这样血气方刚的称呼,方显他男儿气概,叫他心里平衡不少。
可哪里知道,久未逢面的老爹,一见面,竟又喊出了这个让他难堪的“昵称”,还是当着辛鹤他们的面!
骆青遥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眼神慌乱间,向那身白衣示意道:“爹,我是青遥啊!”
“是啊,瑶瑶,你怎么在这里?”骆秋迟还是一脸惊讶。
一大一小,两身白衣飞扬在风中,俊逸的面孔相似至极,只是成熟与青涩的区别,那徐坤愕然地望着这一幕,忽然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个是父子!”
难怪他说那么眼熟呢,这真是做年遇闰月,背到他姥姥家了!
他因为儿子给赶出了宫学,又被老子揍得鼻青脸肿,耍得团团转,他前辈子是跟姓骆的这一家有仇吗!
“瑶瑶,这几个人,是你朋友?”风里,骆秋迟却回过味来,隔着夕阳向少年问道。
骆青遥几乎欲哭无泪了,点点头:“是啊,他们也是宫学里的弟子,我们一起游历江湖,到处看一看,宛姐和小陶子也来了,在外面等我们呢……”
骆秋迟越听越惊,忽然一扭头,回眸望向长空之下,那位同样一脸震惊的“湖仙娘娘”。
他目光几个变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眉飞色舞,俊逸的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简直是欣喜若狂:
“太好了,老天开眼,骆家先祖显灵了啊!”
第64章 残酷的真相
云城官府,漫天夕阳笼罩,熠熠粲然如鎏金,风掠四野,天边一片火烧云,瑰丽至极。
那知府恭恭敬敬地跟在一位美貌妇人身旁,仍在苦苦劝说着:“夫人且缓一缓吧,何必如此心急?这一路风尘仆仆,已是疲惫不堪,如今天色已晚,不若先在下官府中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再随官兵去那璃仙镇……”
“不行,周大人,现在就派官兵出发吧,一刻也耽误不得,那璃仙镇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东夷侯一人孤身涉险,我实在放心不下……”
那坚持现在派兵的美貌妇人,正是随鹿行云来到云城官府的闻人隽,他们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才将那群混子送入大牢,还来不及喘口气,闻人隽便又急着让知府派兵,赶紧出发去璃仙镇救人。
“阿隽,你真的不要歇息一夜吗?身子吃得消吗?”府衙门前,鹿行云负手而立,也关切地问道。
“鹿叔叔,我不要紧的,咱们快出发吧,那里毕竟是那帮魑魅魍魉的地盘,我担心老大万一出什么事……”
闻人隽尽管疲累不已,却仍是坚持立刻出发,且冥冥之中,她不知为何,总觉得那璃仙镇里有牵引着她的东西,无论如何,她都想尽快赶去。
那云城知府见闻人隽如此坚定,也不再多说,低头恭敬道:“好,那下官这便去安排,立刻派兵去璃仙镇抓人!”
他转身进了府衙大门,却忽然又想到什么,跟身旁的师爷道:“对了,你赶紧写封信回皇城,告知付相大人,就说找到东夷侯与夫人的行踪了……”
付远之一直在找骆秋迟的踪迹,从皇城到地方,各处大小官员都接令知晓,并纷纷留心东夷侯是否到了自己管辖的区域,这云城知府也没想到,竟让自己“逮”到了,原来东夷侯与夫人竟到了云梦泽来。
残阳如血,薄光笼罩,长生庙里,因那身白衣的从天而降,局势陡然扭转。
伽兰天师被刀子架在脖子上,扭头看向长空下鼻青脸肿的徐坤,霍然握紧了手心,咬牙切齿,恨之入骨道:“孽徒,是你将人带进来的?你竟敢背叛我?”
那徐坤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浑身哆嗦着道:“师父,不,不是的,徒儿没有背叛师父,徒儿是被他胁迫的,徒儿对师父绝没有二心,绝不敢……”
“大侄子,你还求他呢?”骆秋迟忽地挑眉一笑,冷不丁打断了徐坤,一边握紧着手中刀刃,一边扬声道,“你那帮兄弟已经被送进云城大牢了,官府立刻就会派兵来璃仙镇拿人,这长生庙里的,一个都跑不掉,你这师父自身都不保了,你还给他下跪,当孙子呢?不如早些想想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争取将功抵罪,从轻发落,给自己找一条退路,明白吗?”
骆秋迟这话中意思再清楚不过,旁边的喻剪夏也连忙道:“对,圣水藏在哪里?你快带我们去取!”
“不能把圣水给他们,孽徒,为师还没有败,这里都是我们的人,整个璃仙镇百姓都将为师奉若神明,就算官兵来了又怎样,你看他们有没有命离开这里?!”
“老太监,还嘴硬呢,取了圣水,搜集了罪证,立马就能在百姓面前拆穿你的真面目,你就等着被他们剥皮拆骨吧,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神明吗?”骆秋迟将手中刀子又往前一递,更多血珠汩汩流出,伽兰天师吃痛不已,却仍是狠狠咬牙道:
“哪里有罪证?拿到圣水,配了解药出来又如何?我若说那是毒药,你看璃仙镇百姓哪个敢喝?”伽兰天师双眸精光迸射,站在残阳中,道袍随风飞扬着,涂满白粉的一张脸上,挂着狠厉而笃定的神情,“我来到璃仙镇十多年,威名早已深入人心,你以为就凭你们三言两语,便能够动摇这里的百姓对我的信奉吗?”
他这话一出来,骆秋迟几人倒是一怔,脑中同时闪过香车游街时,那群百姓下跪高呼,虔诚狂热的场景。
“天师法力无边,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若一个人已经被当作了“神”,被十年如一日地供奉着,该要怎样确凿无比的罪证,才能够让他无从抵赖,在他那群信徒面前戳破他,将他彻底扳倒?
一时间,骆秋迟握刀的手一动,辛鹤几人也是面面相觑,对视之间,纷纷露出复杂难言的神情。
残阳中,那徐坤却是呼吸急促,眼神变幻不定,他被骆秋迟一语惊醒,此刻正在挣扎之中,不知该倾向哪一边。
骆秋迟眸光一瞥,倏忽间,敏锐发现了徐坤这份“挣扎”,连忙道:“大侄子,你还知道些什么,统统说出来,我装了你一天表叔,总归有些情分在,若你能带我们找到确凿的罪证,准你将功补过,给你一条生路!”
“我,我……”徐坤头上冷汗不住流下,内心天人交战中。
“不能说,孽徒,你我同坐一船,将我供了出来,你也没有好下场!”伽兰天师看出徐坤似乎真要“交代”,脸色陡然一变,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
“果然!”骆秋迟目光一亮,更加对徐坤“鼓动”道,“大侄子,你快说,知道什么都说出来,这家伙的船都要翻了,你没必要给他殉葬,这可是你将功折罪的唯一机会了!我以东夷侯的身份来保你,给你一条生路,说到做到,绝不食言!你难道还真想一辈子窝在这种小地方,当神棍坑蒙拐骗吗!”
响彻长空的一番话,终是彻底击溃了徐坤的心弦,他霍然明白,伽兰天师大势已去,自己此刻不“弃暗投明”,更待何时?
“我,我招,我什么都招!”那张黝黑的面孔跪在风中,急切不已道,“我知道哪里有罪证!”
“孽徒!”伽兰天师两眼一黑,差点都站不稳了。
“一切都不关我的事,全都是我师父……不,是这丧尽天良的畜生干的!”徐坤指向伽兰天师,目光灼灼,“大义灭亲”,一字一句道,“在这长生庙的地窖里,地窖里还关了不少姑娘呢!她们全是这十多年来的‘湖仙娘娘’,其实她们,她们根本没有被沉湖,而是全部被关在了地窖之中,十多年来受尽折磨,不见天日,成为这个老畜生的性奴,供他玩弄!
“这老畜生还是一个,还是一个天残之人,下身比寻常男子短上半截,无法生育,算得上是半个太监!正因如此,他才这般扭曲变态,每日还涂脂抹粉,又将一切发泄在那些姑娘身上,将她们折磨得生不如死!”
恐怕璃仙镇上的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每年送出去的“湖仙娘娘”,其实都没有被沉入湖底,而是“偷天换日”,被藏进了长生庙的地窖中,日复一日地饱受蹂躏与折磨。
真正沉湖的,是从璃仙镇附近抓回来的一些乞丐、流浪儿,他们被抓回长生庙里,供伽兰天师试药,被当作卑贱至极的“药人”,生不如死,命如草芥。
每年送神仪式上,进行到最后一步沉湖时,便会将那些“药人”割去舌头,替代真正的“湖仙娘娘”,换上湖仙的装束,蒙上面纱,绑在船上,投以巨石沉湖。
由于整个过程都是长生庙在主引操办,百姓们只是在湖边远远观望,所以并不知道,沉湖之人其实早已被替换,那些面纱之下的“药人”,全身被绑,惊恐地瞪大着双眼,绝望地感受着自己一点点没入湖心,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痛苦无比地走向死亡!
而活下来的姑娘们,并不比死要松快,或许她们宁愿自己死在那湖底!
她们被困在地窖中,受尽折磨,痛不欲生,由于伽兰天师的先天缺憾,他在性事上比一般人都要凶残扭曲百倍,那些姑娘有好几个都疯了,困在黑暗中,披头散发如同鬼魅一般。
剩下来的也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每日都痴痴呆呆地念着:“回家,回家……”
可是这里本来就是她们的家,这是生养她们的一方土地,她们都是被自己的家人至亲,亲手送入这魔窟的!
还有烈性的姑娘想过要逃跑,却连长生庙都没逃出,就被抓了回去,当夜就挑断了脚筋,鲜血将那地窖都染成了炼狱,所有姑娘都吓疯了,再没有人敢逃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璃仙镇里最温婉美丽,最灵秀动人的姑娘,一个个被送了进来,供那老畜生折磨亵玩,如坠地狱。
他是整个镇子的神明,只要活着一天,就一天能够为所欲为,那些将女儿送去做“湖仙娘娘”的人家,还毫不知情,以为女儿已位列仙班,每日受世人香火供奉,却不知她们受尽了怎样的痛苦折磨。
镇上所有百姓都是“帮凶”,他们愚昧无比,可怜又可恨,被伽兰天师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虔诚地看着他的马车穿街而过,跪在那身道袍脚下,高呼天师大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而这其中,就有那些姑娘们的父母亲族——多么荒谬讽刺!
这残酷的真相终是被彻底揭晓出来,如血残阳中,莫说骆青遥那几个少年少女了,就连骆秋迟,握刀的手都骤然一紧,看向伽兰天师那涂抹白粉的一张脸,眸欲滴血,杀了这厮也难消心头之恨。
此番若不是机缘巧合,他及时出现,救下了辛鹤与喻剪夏,她们的下场简直不敢设想。
一想到这里,骆青遥与裴云朔几乎就克制不住满腔怒火,灼灼目光望向那身道袍,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漫天夕阳下,骆秋迟深吸口气,将手中刀子向前一递,厉声道:“老畜生,走,带我们去地窖!”
阳光炙烤着大地,璃仙镇百姓纷纷挤上街道,看着官兵将长生庙那群人押解出来,各种烂菜叶子砸了过去,群情激愤中,甚至有人搬了石头狠狠砸去,那伽兰天师被打得头破血流,躲躲闪闪,狼狈不堪,哪还有半分往日的风光模样。
一切终是真相大白,困在地窖中的姑娘们也被放了出来,这场笼罩璃仙镇十多年的“湖仙骗局”彻底被戳破,百姓们这才醒悟过来,这么多年来,他们有多么愚昧,助纣为虐,害了多少无辜性命,简直悔不当初!
云城的官兵也赶来得及时,将长生庙里一干人一网打尽,这便要押回云城大牢了。
一片喊打喊杀的长街上,那伽兰天师吓得浑身发颤,甚至还催促着押解他的官兵道:“快,快走,别留在这镇上了……”
多留一刻,那些狂怒的百姓们都可能会冲上来,将他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那官兵却毫不理会伽兰天师的请求,反而故意走得慢悠悠的,冷冷一哼:“你以为出了镇子,被关进大牢就没事了?我可告诉你,上头有人交代了,你没办法痛快受死,这后半辈子都得在大牢里,日复一日地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就慢慢熬着吧……”
长街上,一个清隽美貌的妇人忽地飞奔而来,扑进了那身白衣怀中。
正是随官兵一道赶来的闻人隽,她长舒口气:“老大,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自然没事了……不,有事,一件喜事,待会跟你说。”
骆秋迟与闻人隽牵紧对方的手,站在人群里,遥望着那些官兵押解着伽兰天师一干人远去,唏嘘摇头。
阳光洒在他们衣袂发梢上,这璃仙镇上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那喜事究竟是什么?”闻人隽迫不及待问道。
长阳照在那张俊逸脸庞上,白衣随风飞扬,骆秋迟凑到闻人隽耳边,一阵低语。
闻人隽眼眸一亮,抬头间喜出望外,问道:“真的吗?”
那身白衣扬起唇角,眉宇间的笑意都掩不住了,“是啊,那帮孩子正在长生庙里配制解药呢,我这便带你去瞧瞧……包准你一眼就会喜欢上!”
第65章 识破女儿身
乌云散尽,金色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清风拂过,湖水波光粼粼,泛起层层涟漪。
这片美丽的仙人湖,总算洗去了十数年的罪恶与污名,重回了昔日的安宁与太平。
骆秋迟与闻人隽来到长生庙时,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斑驳洒下,两道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坐在院里捣着药材。
喻剪夏得到了圣水,配出了药方,正在调剂量,熬制解药,准备将璃仙镇百姓身上的毒一次性肃清,让大家不再被所谓的“湖仙诅咒”所困扰,能够开始一番新的生活。
由于药量极大,众人都跟着一起帮忙,分工合作,每天忙得热火朝天。
裴云朔就负责帮喻剪夏打下手,一同熬药,姬宛禾与陶泠西则到了温记檀香铺,在铺子门前设了一个施药摊,将最新熬出来的药丸逐一分发给了璃仙镇的居民们,温家老小也跟在一旁帮忙。此番温若怜能逃脱一劫,安然无恙,他们实在感激不尽。
而骆青遥与辛鹤,则留在了长生庙里,马不停蹄地捣着药材,做各种粗重累活,一边也在庙里搜寻着跟《妙姝茶经》有关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