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留了名字,提拔自然接踵而至。二老爷本是战将,在军中素有威望,只要朝廷不忌讳冯家,二老爷又是敢战之人,又有岳父照顾,重为将官顺理成章。冯景英已调回京中,在

吏部做了六品,吏部这天官衙门,升一级都是难事,他外官入京按例该降半级,可冯景英就有这样的本事入了太子的眼,直接入了吏部。景秀、景明和景芳几个孩子,经此一遭

,都成熟不少,没有高门子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浮躁,更加务实了。子嗣后代才是家族传承的根本,从这方面来看,冯家的跌落也不全是坏事。
冯家重新站起来,最大的功臣回京,家中人自然无比欢喜,都聚到公主府来团聚说笑。没有人提东海一行的不愉快,大家都捡着趣事轶事谈笑。
还是大太太无意识叹了一句:“若是母亲在就好了。”
气氛突然为之一静,大太太手足无措想要弥补,却紧张得不知说什么。景华轻拍母亲的手,笑道:“是啊,我也想祖母了,不知她老人家在祖籍怎么样了?”
冯家祖籍,老宅。
冯老太爷躺在床上已起不来身,屋中没有丝毫久病之人居所的臭味,只有淡淡的药香。冯老太爷虽然病得两颊凹陷,可身上没有异味,衣裳干净整洁,一看就是被精心照料着的


丫鬟轻手轻脚进来,又到冯老太爷喝药的时候了。一旁歪在榻上打盹的老太太却立刻醒过来,“我来吧。”
“老太太,奴婢伺候就是,您歇着。”
“不必,你这小年轻,哪里受的。他被罢了官,又得了重病,脾气坏,你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哪受得这个。”老太太蹒跚起身,结果丫鬟手中药碗,轻轻舀了一勺,递到冯老太

爷嘴边:“老头子,喝药了。”
白发苍苍的夫妻,如此相濡以沫,相携白首,看得人心中感动,眼眶发酸。
冯老太爷睁开浑浊的眼睛,眼中全是恨意,他努力想要呼救,可嗓子只能发出赫赫的喘气声,他想写字,可无力的双手已经握不住笔,他只能努力积攒力气,撞翻了老太太手中

药碗,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舒坦。
“哎呀,老太太,烫着没有,奴婢拿药膏去。”
“别慌,老皮子不怕烫,幸亏没烫着你们年轻小姑娘。重新去熬一碗来,我去换身衣裳。”
那丫鬟看着老太太蹒跚的背影,再看床上老太爷丑陋的病容,心中升起无限感慨,转过屏风,小声和姐妹嘀咕:“老太爷脾气也太差了。老太太多大年纪了,日日熬着贴身照顾

,书里的贤妇再生也就这样了,老太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每次看到老太太受气又接着回来照顾的样子我都心酸。听说老太爷年轻时候偏宠妾室,削职为民也是受了庶孽连累,

多亏嫡房的老爷们,咱们冯家才不至于被欺负。你说,男人都是瞎子、傻子吗?这样好的妻子不珍惜,反而宠着那些窝三调四带累家里的妖精。”


第152章 抄家现场16
“老头子啊,有个好消息和你说说,你整天躺在屋里,说不定听到好消息,精神也能振奋些。大夫也说了,你这病啊,主要是放宽心胸。”天气有些热,老太太轻摇团扇给老太

爷扇风,可久不照射阳光的屋中清凉,老太爷不能活动身体取暖,本来就觉得冷,感受着凉风,心中更是一阵阵发怵。
“咱们大孙女儿回来啦,真是漫天神佛庇佑,虽然她已被陛下收为义女,可终究留着我们冯家的血。在东海受苦两年,终于回来了。东海逆贼服诛,朝廷感念她的功绩,在京中

赐下公主府,孙女儿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家里也都好,老大、老二都升了官,几个男孙女弟课业也出众,景秀明年就要回乡预备下场,老头子,你再熬一熬,不仅能再见孙儿

科举,说不得还能见到咱们冯家的第四代呢!”
冯老太爷躺在床上,仰视着老妻得意的面容,心中只有无限怒火,即便那也是他的儿孙。他们功成名就,不会感念自己的教导,对自己只有满心鄙夷。大房、二房如此显赫,幺

儿一家却齐齐赴了黄泉,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啊!冯老太爷想起幺儿还留下一儿一女,可惜都是庶出,又在老妻手底下讨生活,自己活着好歹是个威慑,若是自己去了,幺儿这丁

点儿血脉,可能都保不住了啊!
看着冯老太爷冒火的眼睛和无奈的悲凉神情,老太太很满意:“老头子也为孩子们高兴吗?还有更值得高兴的呢!太子殿下监国威望日重,赢得满朝文武交口称赞,大哥儿有幸

得了殿下青眼,咱们冯家必不因你而败落。你也可以放心养病,不担心泉下无言见祖宗。”
老太太一言一行都往冯老太爷心口上戳刀子,来送药的丫鬟却不觉得,她们虽无多少见识,可看见老太太神情温柔,语气和缓,说的又是朝廷啊、太子啊,这等大事,她们光听

到一言半语都觉得荣幸。更别说自家出了公主这样的大喜事,不仅阖家全族,就是一县一府的百姓也跟着荣耀啊。
丫鬟轻手轻脚把药放下,得了吩咐,出了房门轻声吩咐:“咱们先去歇着吧。老夫人又陪老太爷说话呢,咱们别打搅了。”
“又说话呢?咱们老夫人真是慈悲,这么有耐心,对咱们又温柔,和天上王母娘娘一样。”
“你还见过王母?”
“虽没见过,但伺候过咱们老夫人,和见了王母娘娘又有什么区别。上回我娘病了,还是老太太帮忙请的大夫呢,是咱们全家的恩人。如今整个族里,谁不赞老太他的德行。即

便老太爷……咳咳,咱们冯家也无人敢欺!”
丫鬟们小声议论着走开,不幸的是屋中两位老人听力都很好,完全没有这个年纪老人该有的耳背等等毛病。
冯老太爷经常被这样的飞刀误伤,他不能忍受自己在从来瞧不上眼的丫鬟口中,居然是无用、无能、无耻之人。
老太太坐到床边,轻声道:“这就生气啦,刚刚的好消息还没说完呢。太子殿下威望日重,朝中已经在议登基之事了。对,你没有想错,陛下驾崩啦。有你的好儿子献上的腌臜

美人,龙体怎么能康健呢?你还盼着陛下起复的圣旨呢?你以为陛下会顾念你?顾念所谓君臣相得吗?陛下恨不得杀了你泄愤,你永远没有起复那一日!”
“若世上真有君臣相得,也是老大和陛下,是大哥儿和新君!你拿自己的龌蹉是想去揣度太子殿下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殿下早厌烦死你了。殿下和太子妃夫妻情深,最见不得你

这等人,私得不修,纲常败坏,有何颜面为官?”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冯老太爷不停咳嗽,青白的脸色咳得胀红,原本陷在被子里的身体,随着咳嗽不停起伏,最终,吐出一口血来。
“瞧,我什么都不用做,你就吐血了。天天做出一副绝境求生的样子给谁看,你的命,在你一次次纵容老三的时候就定下了,在你决定包庇老三的时候就定下了,在你推华姐儿

入火坑的时候就定下了。”老太太轻轻凑到冯老太爷耳边,几句话激得他咳得更厉害,一口气提不上来,喉咙发出赫赫的声音,如同水泵抽不上来水,只能发出难听的空鸣。
“来人!老太爷病情加重了!”老太太退开几步,避开冯老太爷难闻的气味和粗壮的喘息,随意弹了弹袖摆上的血滴,犹如拂落尘埃。
随着老太太的呼声,不远处候着的丫鬟立刻去请大夫和叫人,不一会儿,乌泱泱一群人涌入正院。
发须皆白的老大夫左手换右手的诊脉,最后无奈从药箱中拿出一根羽毛放在冯老太爷的鼻下,绝望的等了数息,羽毛连一丝微小的颤动都没有。
老大夫叹息一声,起身拱手:“老先生已经去了,老夫人节哀。”
冯老太爷去官为民,乡亲们只能含混得称一声老先生,老夫人之前的诰命随着冯老太爷没了,后来大老爷升任四品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和老妻请封诰命。曾经因冯老太爷

得到又失去的东西,如今已不需要依靠他。
“唉,生老病死自有定数,不怪您,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也怪老头子想不开。”老太太只要不对着无耻丈夫就是通情达理的好人。“春雨,送大夫出去,拿我的帖子,请族里

的人过来吧。叫管家搭灵堂,把我之前备下冲一冲的寿衣寿材都抬上来吧。”
得到明确命令,屋中人的悲伤慌乱少了许多,秩序井然忙碌起来。
官家前来回报:“老夫人,之前寿材准备得着急,是不是换一换。”
“不换了,就这样吧。什么品级的人用什么样的东西,朝廷自有定制。他一普通百姓,不能因曾经的功劳而自矜,咱家正是需要谨慎小心的时候,不要做惹人注目的事情。”老

夫人连一个体面的葬礼都不愿意给他。逾制,自来民不举官不究,律法规定商人不能穿绸,满大街依旧是穿绸着锦的豪商。普通人的丧礼,只要子孙孝顺有这钱财,也能用官员

才能用的棺材和寿衣。
可凭什么呢?老太太冷哼一声,只吩咐人按规矩办。若非怕留下痕迹,老太太恨不得亲手掐死这老东西,何必这么水磨功夫,用尽心机,算计他至死。
在族人到来之前,三房留下唯二血脉——景安和景茹,怯怯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老太太拿扇子招了招,两个孩子才怯生生走到她面前行礼问安。
“你们孝服穿得很对,做人就该这样守规矩。知廉耻、辨是非,才是冯家的好儿郎好姑娘。老太爷不幸去了,你们专心守孝,不可马虎大意,有什么缺的,直接和管家说。”冯

老太太叮嘱了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几句,才被心腹嬷嬷扶回房间休息。
心腹嬷嬷一边给老太太换衣裳,一边抱怨她心太软,两个庶出庶出的孙子,搭理他们作甚,只要不管,再过二十年,和村里的族人有何不同?
“那两个也是可怜人,帮一把没什么。咱们每年往族学里投多少银子,置办多少祭田,想方设法提拔多少族人,不正是因独木难支,要找帮手。这俩孩子,和主枝血缘最近,失

怙之人,本该我来教养。既然养了,为何不好好养,占尽好名声。我就像看看,若真的泉下有知,三房的血脉,打心底瞧不起他们妖异、悖逆的长辈,那几个人在地下是什么表

情。”
京中,冯老太爷去世的消息很快就传回来了。大老爷拿着书信细细看了两遍,才叹息道:“父亲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听闻先帝驾崩,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去了。父亲身前仍旧

时时后悔为官不谨,辜负天恩,如今追随先帝到地下请罪,我们做儿孙的也不可太过悲伤,这于他老人家而言是好事。”
冯景英起身应是,问道:“父亲母亲可要回乡守孝?”
“国丧家丧两重孝,自然是要回去的。你只一年孝期,就留下……”
“父亲,我是承重孙,也该守孝三年的。”冯景英不想在孝道上被人诟病,他还年轻,以后受重用的机会还很多。如今在吏部也只是学习而已,在京中攒资历,不如回乡养望。
“可想清楚了?”大老爷问道,天子登基,自然要赏那些从龙之功,他们冯家虽是后来上船的,可儿女皆受重用,错过这个机会可惜了。
“想清楚了,儿子护送父亲母亲和弟妹们回乡守孝。”
见儿子坚定,大老爷不多说什么,只是拍拍他宽厚的肩背,叮嘱道:“去和你妹妹道个别。”
公主府中,景华也收到了老家来信。
“公主可要回乡守孝?”刘氏轻声问道。刘氏如今已经混到景华身边做二等,即便有景华另眼相待,刘氏的能力也不可忽视。
“回什么,我已不是冯家人。”
“就是,姑娘,陛下待你多好啊,宗室之中,头一个封的就是您。您之前不是说,一定要帮陛下稳定宗室人心吗?”小梨不甘风头被刘氏夺走,找着机会就开口。
“是,是,我府上的侍女张口忠君、闭口爱国,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啊。”景华轻笑,新帝没有同父同母的姐妹,就挑了景华做榜样,也是赏赐景华在东海一战中的功劳。
等天真可爱的小梨小萍退下,刘氏才小声道:“为公主挑选知情识趣之人的事情,是否先放一放。”
“嗯,等等吧。新帝登基,必然要开恩科,这么多举子、进士,总能找出可心的吧。”
“进士恐有些难。”刘氏实话实说。
“嘘~不要小瞧男人的野心,为了权势,他们能做的超乎你我想像,只要我一直保持现在的权势,可心人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好。”景华轻笑一声,眼波流转间全是笑意。
“若是朝中御史弹劾?”
“朝上立足之人,谁没被弹劾过?”景华满不在乎,她回忆起太子妃娘娘封后大典的盛况,不禁心生向往。她不能成为皇后、太后,可她能成为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她一

样找到了通往权利大门的钥匙。


第153章 未曾寄人篱下1
一场大宴过后,开平侯府人人疲累,主子们都还歇息着,奴仆下人则早早起床开始一天的忙碌。
昨日开宴是为了庆贺开平侯得了兵部的差事,也是向京中亲友、故交、同僚宣布自家已经出孝,可以重新走动起来了。这两者相辅相成,一出孝就有了差事,说明开平侯府圣眷

尤在,否则,即便为了重新打入社交圈,侯府也只会低调行事。
早上起来梳洗好,景华被丫鬟簇拥着去给二婶请安。
上一任开平侯是景华的父亲,侯府军功封侯,亦以军功立身。就在三年前,边关险些被蛮人攻破,景华的父亲拼死力战,保住了满城百姓。可那一战太过惨烈,无数人埋骨边关

。其中就包括景华的父亲、母亲和幼弟。消息传来,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口气没倒上来,也去了。开平侯府一片缟素,全体守孝至今。
军侯府邸的男丁,自来少有安享晚年的,因此,偌大的开平侯府,能顶门立户的就只有次子和三子了。陛下感念侯府几代人忠君爱国、征战沙场的忠心和勇毅,把开平侯的爵位

给次子承袭,并未降等。原本老太太还在,二房和三房也未分家,如今更不可能分了。别人家谁不是七子八孙热热闹闹一大群,他们开平侯府却人丁凋零。如今只有承袭爵位的

二房有二子一女,三房有一双儿女,长房却只剩下景华这忠烈之后。大节下都不好分男宾女眷用餐,否则都坐不满一张桌子,实在有些可怜。
景华才到正房门口,就有大丫鬟春香早早得到消息,代表二婶出来迎接,笑颜如花:“大姑娘来啦,夫人正等着呢。今早可有些冷,昨儿个又累了一天,您也不说多睡些。”
“睡不着,早上还没醒就看见外面明晃晃的大雪,还有梅香扑鼻,忍不住就起来了。”
“可是守夜的丫头没照顾好,明知道下雪了,怎么不知用厚毡布把窗子糊起来,闹得您都没睡好。”
春香话还没说完呢,开平侯夫人就从里间走出来,微微蹙眉道:“你昨晚没睡好?待会儿吃了早饭再回去补一觉,那些不知体贴的丫鬟婆子我来教训。”
“二婶~~我可和二妹、三妹约好了去梅林采梅花上的雪水,才不愿意回去睡觉呢!您别听春香的,我睡得挺好啊,她们伺候的也好。一早上起来,裹成球才放我出门,瞧,我手

心都冒汗呢。”景华亲近的走到二婶身边拉起她的手,让她感受自己手中的湿漉。
开平侯夫人没有一点儿嫌弃,反而欣慰侄女儿和自己亲近,拿着手帕给她擦手心,笑道:“这才好呢。你们小姑娘就爱漂亮,大冬天也要穿苗条衣裳,让我说,暖和最重要,漂

亮管什么用?不当吃不当穿的。”
“噗嗤——别人说这话我信,二婶说这话我就忍不住拆台了,集梅花雪水的乐趣还是您教的呢!”这玩意儿儿也是附庸风雅呢。
开平侯夫人也笑起来,她本是文官家的姑娘,自小吟风弄月,爱这些奇巧。等接过开平侯府中馈之后,才知道为何自己当初做不了宗妇长媳,这当家主母、掌家理事可不是风花

雪月,如今她也开口规矩,闭口银钱了,实用至上。
“你这丫头,知道拆台还说。你们几个能去梅林玩儿,可一定要穿好衣裳,三丫头堆雪人不许超过一刻钟,你是大姐姐,只管管教她们,若是哪个调皮不听话,回我,我来收拾

。”
景华微微一笑,“我是真不热。怪不得二妹总说,世上有种冷叫你娘觉得你冷。我早上还去校场耍了一套枪,现在浑身都发热呢。”
“好啊,你们几个小丫头,背后编排我什么了?”二婶笑点她的额头。
“说道编排,这回真要做回背后碎嘴的小人了。”景华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二婶一定给你做主!”开平侯夫人一惊,一起生活这么久,她对侄女的性格是有了解的,不是那种背后说人的。能让她开口,难道自己管家有什么是疏漏的地方,让侄

女儿受委屈了?
“很是,受了委屈,一定和二叔二婶说。”正在说话间,开平侯也从里间出来了。
“二叔安。”景华起身行礼,“不知二叔在,景华失礼了。”
“一家人不必多礼,坐。你刚刚想说什么,和二叔说,一定给你做主。”开平侯郑重承诺。他的爵位是从哥哥手中接过来的,怎么也要照顾好哥哥在世上唯一的骨血,这也是他

反复和妻子强调的。
“并不是什么大事,景华心里也有些拿不准,说出来,二叔二婶帮我参谋一下。”景华顿了顿,仿佛陷入回忆,慢慢开口:“昨天宴会,后院请的都是堂客,景华也跟着陪客人

们说笑。本带着二妹、三妹招待各家姑娘,后来姑祖母见了我,就拉着我的手说辛苦,说我以往金尊玉贵,怎么如今还要管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还说我受委屈了,若是在家里

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一定要遣人告诉她老人家。姑祖母还说她知道,祖父祖母生前最疼爱看重父亲,她也是,她老人家一定会照顾我的。”
“姑祖母心疼,景华心里感念得紧。可我总觉得姑祖母用词怪怪的,我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如意的?”景华微微歪头,好像是真不明白,“姑祖母当时想把那个叫红儿的丫头

给我,我没要。虽然以前我去姑祖母家最喜欢她伺候,可我身边丫鬟都满员了,再来一个,也不好安排。”
“都是些小事,我想不明白,只能来打搅二叔二婶了。”景华抿唇,颇有些不好意思。
开平侯夫人立刻道:“哪儿有打扰,你做得对,不懂的就该和大人们说。”
事涉女眷,乃后宅事,开平侯不好当着侄女的面说,只是点头表示赞同。
说话间,二房的兄弟姊妹和三叔一家都来了,一家子一齐用早膳。
用完膳,二妹不好意思蹭到景华身边,小声道:“大姐,我昨晚上贪玩儿,闹到三更才睡,现在是眼睛都睁不开。咱们明天再去集雪水吧,反正最近天天下雪,也不急在今天。


“行吧。不过你自己和三妹说去,她想堆雪人也想许久了。”
“大姐放心,三妹也迷糊着呢,我瞧她刚才吃粥,脑袋险些掉进碗里,咱们不说,她肯定记不得。只求你别和我娘说,不然娘又要念叨我了!”二妹双手合十拜拜,眼中全是请

求。
景华眼角余光一扫,二妹的奶嬷嬷正站在二婶身边呢,她怎会不知。既然如此,景华也不做恶人,笑道:“我不告状,可二婶总会知道的,事发了可别怪我。”
“不怪,不怪,能混一天是一天。”
姐妹间的活动取消,景华也回了自己的院子。惊涛院有一片不小的竹林,冬日里,翠竹依旧。惊涛院刚好在中轴线东边,以往是侯府世子的居所。只是父母疼爱自己,他们又久

久没有儿子,干脆让自己搬进来住了。如今二叔袭爵,也没有让她搬院子的意思。
“姑娘,您怎么把姑奶奶的话都告诉二夫人了啊!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是!”刚进门解了斗篷,墨香就急急打发人下去,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我要留什么后路?开平侯府是我家,我的后路就在这里。姑祖母语焉不详,说是疼爱,却有挑拨之嫌。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要说。你是我奶姐儿,又是母亲留给我的老人,

我盼你长长久久伴着我呢。”景华把手炉扔到一边,不高兴道:“还有,什么二夫人,二婶如今就是开平侯夫人,以后说话注意些。”
“奴婢一片真心,姑娘是知道的。奴婢只是担心,如今二老爷已经接替了老爷的爵位,若是什么都不管,姑娘地位堪忧啊。府上又不止您一个姑娘,若是三少爷还在就好了……


“行了,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以后也不要提这些混账话。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城头杀敌,他们是我一辈子的荣耀。弟弟不幸遇难,我也伤心。可开平侯的爵位也是父亲从祖父手

上接过的,那你的理论,父亲也不怀好意了?”
“父死子继,老爷是按规矩……”
“兄终弟及,也是规矩。别说三弟不幸,就是他侥幸回来,爵位也只能是二叔的。他才多大,有本事引领褚家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吗?爵位不是哪一房的,是褚家的。你只知道侯

爵威风,却不知道做当家人多辛苦,父亲豁出性命才保得爵位不降等,二叔的辛苦,又岂是你我能想见的?”
“姑娘教诲,我都记在心里。我只是怕姑娘委屈,之前您想怎么指使小厨房都行,如今却要先打听正房用不用才敢吩咐,做了什么爱吃的,还一定要四处分送,处处周到,不如

之前随心所欲呢。”
景华捂着额头叹息,“有个故事叫疑邻盗斧,说的是有个人怀疑邻居偷了他的斧头,怎么看邻居都不顺眼,事事处处都能联想到偷斧子上去。可当他知道斧子是自己儿子偷拿了

,又觉得邻居怎么看怎么光明磊落。说的就是你!以往我在家里,也要打听母亲用不用,孝顺本就是我做小辈的义务,分送些点心果子能累着你?我是大姐姐,照顾弟弟妹妹是

应该的。以往我给三弟送,也给大弟、二弟、四弟送,你怎么没怨言?”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自己受了慢待。二婶宽和,觉得她想纵坏我,二婶严格,腹诽她严苛不近人情,二婶怎么这么难?我若像你这样想,日子还过不过了?

”景华总结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有下回,奶娘的面子我也不看了。”


第154章 未曾寄人篱下2
听完丫鬟的禀报,开平侯看着夫人,欣慰一笑:“看,我就说华姐儿是个好的。大哥大嫂把华姐儿教得很好,不负我褚氏门风。”
开平侯夫人也畅快笑道:“看老爷说的,难道我是那等无良妇人,就想着磋磨侄女儿不成?华姐儿这样明善恶、知是非,固然是大哥大嫂教导有功,也是华姐儿天生的性情风骨

。”
“都好,都好。”开平侯欣慰得直捻须,“不过姑母是什么意思?你找机会试探试探,华姐儿再聪慧,年纪在那儿摆着,孩子最容易受环境影响,别让心怀叵测之人在她耳边嚼

舌根,坏了家中和睦。”
“咱们这位姑母,手当真伸得长。当初大哥大嫂罹难,她就在三弟面前说有的没的,想让三弟同你争爵位。我掏心窝子说一句,爵位落到你头上,我自然是高兴的。可若用这爵

位换大哥大嫂死而复生,我绝不惋惜。多亏三弟明理,没受人挑拨。自来长幼有序,若三弟真得了爵位,你我如何自处,三弟如何自处?旁人不会觉得是三弟才高,或者你谦让

,只觉得必然是你有问题,才让爵位越过长兄旁落;只管猜测是三弟用了阴诡手段,才乱了规矩。如此兄弟阋墙,褚家在外人眼里,真就风雨飘摇了。”
“安心,这些都没发生,不是吗?自来真心换真心,咱们一家和睦,兄弟齐心,旁人就找不到机会。从华姐儿身上可就看出了教导的重要性。咱们闺女若换到华姐儿的处境可没

有这份坚定,平日你多教导,多让她和华姐儿学着。还有,更要厚待华姐儿,听涛苑在她出阁之前都让她住着,府上不许有闲言碎语,抓出一个惩处一个!开平侯府就是华姐儿

的家,千万别让一姓之人,活出寄人篱下之感。”开平侯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这是自然,还用你叮嘱。华姐儿是咱们家这一代的嫡长女,谁也越不过她。只是她房里的墨香,你看如何处理?”开平侯夫人是不喜欢这个墨香的,人都受环境影响,若是这

墨香时不时在华姐儿面前嘀咕,再好的关系也让小人挑拨坏了。
“华姐儿都给了她一次机会,咱们也再宽宥她一回。也看看华姐儿的处置,心性够不够。”开平侯虽是武将,也是读着四书五经长大的,深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意,

若是家中不睦,再大的功劳,也要被御史参个“内帷不修、家风不正”的罪名。
还有姑母的事情,开平侯连妻子都没有明说,只在心里盘算。姑母是上一代家中唯一的女儿,若不是今日华姐儿点破,开平侯还真没意识到姑母插手侯府事情太多。这很正常,

谁会莫名其妙怀疑自己的亲戚呢,尤其姑母是至亲之人,往常也十分爱护他们这些晚辈,有事姑母帮衬一把很正常,谁能意识到这是越过界限呢?
开平侯不想这样恶意揣测自己的姑母,忍不住一时软弱想着也许是女人敏感多思,或者姑母昨日情绪激动词不达意。唉,这样的谎言,连自己都哄不过。开平侯心中叹息,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