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走。姨母口口声声说对阿娘和朕有多大的恩情,朕还没糊涂呢。嫡母手段高明,王府管得井井有条,哪轮得到他们接济。反倒是他们一袋小米卖了阿娘,等阿娘有了朕,又
凑上来吸血。什么姨母,不靠着阿娘和朕,她就算做继室,也够不着温府的大门。”
“爱妃也逼朕、老四也逼朕,朕清楚得很!老四府里的侧妃是怎么死的,皇长孙的名分是怎么来的,老大媳妇被人口诛笔伐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朕一清二楚!爱妃倒是好心思
,什么都不让老四掺和,这是想着有个万一,还能保全老四吗?她倒是慈母心肠,怎么没想想朕?朕该如何伤心?她又要哭求朕看在往日情面上高抬贵手吗?朕抬了多少手,后
宫里凭她怎样打压潜邸老人、漠视朕的儿女,朕都忍了,她怎么不为朕想想!”
“还有老大,他这时候请罪,怎么不来当面请,他也算知道要脸面,懂羞臊二字怎么写。他这是请罪呢?这是逼着朕给个说法!他这是翅膀硬了!逆子,逆子!那些大臣,只想
到自己官帽子,什么时候想过朕的大业,蛀虫!糊涂鬼!”皇帝一口气呛住,咳嗽不止。
大总管连跑带跑去旁边桌案上取了温茶水过来,服侍皇帝用了,才渐渐止住咳嗽。
“罢了,朕骂他们有什么用,个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老二上窜下跳的联系,老三守着赵氏装深情,勋贵家里没少去。老五还给朕装幺儿撒娇呢,平时怎么不来彩衣娱亲,朕的
亲儿子都这样,旁人又复何言?”皇帝长叹一声,“朕这个皇帝做的窝囊,只能跟你这老东西啰嗦几句,出了这道门,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
“不是,不是这样,老奴知道陛下窝囊。要是像南盛那个享乐皇帝一样,还考虑这些做什么,怎么舒服怎么来。正因陛下是明君,有匡扶天下的大志,才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为
常人所不能为。”大总管语带哭腔道。
皇帝自嘲一笑,“没想到到最后,还是你这老东西知道朕。是啊,做皇帝难,做明君更难。”
“陛下,您打骂奴才吧,奴才皮糙肉厚不怕疼,您发泄发泄,别憋在心里闷坏了。”
“朕打骂你做什么,朕是明君啊,无故鞭打宫人为何?”
大总管哭得更大声了,胡乱出主意道:“那您就再骂骂,大皇子妃还没骂呢,没有她弄出这座金人,陛下也不至于这么难。”
“朕骂她做什么,本就不是自己人,她做什么朕都不奇怪。自来都是自己人捅的那刀最深、最痛,她从来没有掩饰那勃勃野心。可叹的是老大,看到自己有机会,就全然不顾分
裂大梁的危险,站在背后出力。那是他媳妇儿,他若是不想,还能控制不住一座王府吗?消息是怎样传出去的,传得这样快?”
皇帝冷哼一声,重新躺回贵妃榻,任由夏日猛烈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自己脸上。皇帝闭着眼睛躲避太过刺眼的阳光,五官仿佛融在阳光里,看不分明。
“他们能不管不顾,可是朕不行。南北一家是国策,朕要一统天下,就不能有对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的治下都是朕的子民。温府的案子,无关案子本
身,既然他们要拿他做拔河的旗杆,朕就立起一根高高的杆子,谁也不能碰,谁也越不过的杆子。”
“悔矣,朕不该小瞧了贞静的野心。以为她有了我大梁皇室的骨血,心就向着大梁了,是朕给了他们时间机会扩张。年前与西羌那一战,朕居然为了消弭老大与旧勋贵的矛盾,
让花渊波配合肃侯,白白给了他扩大地盘的机会。他这个做舅舅的姿态摆得足,给外甥女撑腰?呵呵,南盛皇帝这个亲爹都没发话,他跳的倒快。所以,贞静对这块越来越大的
地盘掌控力度不弱,听闻边境上已经是一片繁华。这样的民政长才,怎么不是我大梁人?不,既然嫁进大梁,就该为我大梁鞠躬尽瘁。”
“他们若是一怒之下干脆竖起反旗,朕怕是不能活着见大梁一统天下了。所以,要拉拢,世上没有利益不能拉拢的人,朕舍得,为了大业,朕舍得……”
皇帝痛骂发泄的话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后面几乎听不见了,和外面的阳光融为一体。
金人在城外高台上只立了一天,皇帝就亲自召见了使者。既然台阶已经递下来了,一切都好说。送金人来的使者自然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止,诉说自己初听到消息的惶恐和
无依,说自己从来都是相信陛下的,可上官心疼自家外甥女啊,没办法才来这一趟。为人臣子,居然无形中做了逼迫君主的事情,我有罪,我罪不可赦,请陛下赐死我啊!
皇帝自然也要拉着使者的手相对而泣,连连宽慰,说你做的很好,国有诤臣不败其国,在这个关口,人人都只想着自己,你却能想着朕,这就是大大的忠心啊。对外甥女好的和
睦家人,为君主尽忠更是大义,这尊金人从此就是天下一家、南北一视同仁的代表,要为它专修一尊庙,好好供奉、日日香火不断。
又举行了一个盛大的仪式,把这尊金人安放好,使者就功成身退了。温伯爵府的案子从重从严,那些在边境、小村落掳掠良民的奴隶贩子,通通在菜市场掉了脑袋。温伯爵府戕
害百姓的恶贼也杀了首恶,罪行重的流放西北草原,没车轮高的卖为官奴。曾经在正大街聚众斗殴的人,死者由官府出钱安葬,伤者赔付一定银两,不论是什么地方的人。但事
情也就到此为止,不准再翻旧账。
从此,大梁唯才是举,读书做官,不看你什么身份,只看你的本事。做生意、种地、做手艺,也全凭本事,不管你是原来是哪国人,到了大梁,就是大梁人。
这是国策,要写在祖宗家法里!
随着皇帝陛下英明决定传到民间,紧张的氛围立刻松快起来,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庆贺,不用再担心自己被指认为什么人而从天上掉下个莫测之罪来。
百姓们不知道太后因亲妹妹流放西北草原病倒了,这次是真病,拉着皇帝的手哀泣:“你这是让她去死啊!她一把老骨头,怎么受得了路上辛劳和草原的风雪,死在大都还有我
给她发丧,死在草原上,尸身都要叫狼叼去啊!那是你亲姨妈,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即便如此,皇帝也没有收回成命。果然,三个月后,温家这些养尊处优的人纷纷病逝在流放路上。流放,原本就是找个偏远的地方死而已。
百姓们只知道陛下要立新皇后了,立新皇后的那天宫门口和许多衙门、寺庙、道观都要施粥舍药送旧衣服。只凭这些,新皇后就是个好皇后。
来赶赴加开恩科的举子们知道得更多些,立皇长子生母淑妃娘娘为皇后,那就是给了大皇子一个嫡出的名分,既嫡且长,太子的位置不是板上钉钉吗?淑妃娘娘是陛下在潜邸时
候的老人,也从没传出过不好的名声,又有大皇子这样能干的儿子,德行、资历、出身都压得住,这就是天生的皇后命啊。
李元妃跪在正殿外,请求皇帝收回她元字的封号,怕冒犯皇后。大总管出来转告李元妃,“陛下说昨晚已经说清楚了,您安心做元贵妃,陛下还是心疼您的。”
李元妃没有感到陛下的心疼,她只知道自己以为只有一步之遥的皇后之位,如今已是别的女人坐上了。且是与自己有仇的女人,当初在淑妃面前如何耀武扬威,如今就要如何卑
躬屈膝。李元妃忍不了,她想再搏一搏,陛下最看不得自己受委屈,自己已经跪在殿外把面子踩在脚下求他怜惜了,陛下怎么就不心软呢?
李元妃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新任皇后娘娘已经到了,她亲切地扶起李元妃,温声软语的宽慰她,没有丝毫得志便骄狂的姿态,反而比做淑妃时候更温和谦恭,对李元妃内也关
怀有加。
皇后带来了她做登上后位的第一份表章,她为皇帝的后宫集体请封。大封后宫的时候,把李元妃元这个封号重新确定,她继续做元贵妃。因她封无可封,还请旨封四皇子为郡王
。如今所有皇子名义上都是皇后的儿子,她当然有权利为他们操办婚丧嫁娶一应事务。
花花轿子人人抬,皇后向世人展现了母仪天下的气度,向皇帝表明她会善待他的宠妃爱子,皇帝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在册立皇后三个月后,正式册封大皇子为太子,大皇子妃为
太子妃。
如此,皆大欢喜。
忙完这些,皇帝肉眼可见的苍老许多,他把大皇子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尽量把自己一辈子的心血都教给自己的儿子。大皇子以往是作为武将扬名的,皇帝不担心他的武功,只忧
虑他在朝堂这个战场不能战胜自己。
皇帝把太子留在朝中观政,把几个儿子放到四方开疆拓土,一头雄狮即便老了,他也是山林之主,皇帝就是这头雄狮。一头乳虎,即便年幼,他也是百兽之王,大梁就是这头新
生的猛虎。
强大的国家机器运转起来,花渊波的那一州之地没有丝毫抵抗能力,顺服得选择辅助、配合,帮助大梁对战西羌和大盛。
还没等皇帝把自己毕生的心血传授给太子,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朕让你不要信任太子妃太过,你不听,任由她发展出不可撼动的势力。你猜忌你那些四方征战的兄弟,宁愿用媳妇顶上兄弟们的位置,朕劝不动你,可你要明白,现在你们是
一条心,等你登上皇位,她想要自己的儿子上位,你们就是敌人。你这些年连一个妾室都不敢纳,不就是怕她翻脸,你应付不来吗?这头你自己养出来的猛虎,要靠你自己驯服
了。”皇帝给太子留下最后的忠告,撒手人寰,比景华当年预料的时间还要早一些,劳心劳力果然容易短命。
太子灵前登基,奉母后为皇太后,册太子妃为皇后,立嫡长子为太子,一切顺理成章。老太后已几年前去世,后宫此时的主人是皇太后。
新任皇帝一上台,最大的挑战是重新巩固自己的权威。他立为太子好几年,在父皇的精心就教导下观政、监国,举国上下没有不服他的。可他认为,想要立威,还是从战场上来
最方便,刚好,大梁已经把边境线向南推到长江边上,若是他能御驾亲征打赢这场灭国战,这才是不世之功。新任皇帝也不愿意把灭国的破天功劳,加在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身
上。
这也是皇帝立太子的原因,皇后强势,本该缓一缓在立太子,可是没有太子巩固国本,最忠心、最老成持重的大臣也不会放任一国之君出征的。太子自古就不是能领兵打仗的职
位,自从他做了太子,已经远离沙场很久了。
梦想和现实双重加持之下,新任皇帝亲自率领大军渡过长江,两年之内拿下大盛,把它的京城变成大梁的一个州府。南楚望风而降,根本不必再艰难攻打。西边,肃侯已经把西
羌人敢到西南荒芜的高原和草原上去。自此,天下一统!
“恭贺陛下凯旋。”在盛大的庆祝仪式之后,景华在中宫设家宴,让皇帝和自己的四个孩子吃顿团圆饭。这么多年,皇家最尊贵的夫妻就这样相濡以沫的过下来了,乡下土财主
多收了三五斗还要买个妾伺候呢,陛下这么多年就守着皇后娘娘一个,简直是全大都闺秀的口中的典范,全天下夫妻恩爱的楷模。可这次不同了,陛下回来的时候,带了个身怀
有孕的妇人入宫。
等孩子们都下去休息了,景华才笑着问道:“那个有孕的妇人是怎么回事儿?陛下也没说一句,我只能先让人以内命妇的规格安置着。庆贺典礼复杂,如今可算抽出空来说这件
事。”
“哦,那是我在南盛旧都收的美人,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后来机缘巧合怀孕了,就带回来了。”皇帝漫不经心道,眼神却一直关注着景华的表情。
“机缘巧合是什么?陛下可要与我说清楚,肃侯府前车之鉴不远,夫妻之间信任为本。”
“照你这么说,你要学先肃侯世子夫人了?”皇帝挑眉问道。
景华好脾气笑笑,“陛下又挑字眼,我的意思是您要和我说清楚这位美人的家世,什么时候承宠,就是宫女侍奉,也要记录清楚,皇室血脉不可混淆。”
“朕知道,那是先亳州知州的女儿,亳州降了之后就在朕身边侍奉。天下初定,自然该安抚各方,她有身孕,就给她个妃位吧。你们都是原南盛出来的,也有话说,你多照应她
一些。”皇帝如此理直气壮道。
“当然,我会的。”景华笑着应下,转头查出的结果却是亳州知州一家老小悉数殉城,忠义之名传遍四方,这位顶着忠烈之后名头入宫的美人,不过是街头表演歌舞的艺娼。
天下一统之后,皇帝功绩被所有人传颂,赫赫威严之下,前朝基本没有人敢与皇帝对着干,皇帝言出法随,政令推行得十分顺畅。后宫中,皇后的地位不可撼动,她有四个优秀
的儿子,长子已经被封了太子,在皇帝御驾亲征期间监国两年。而新入宫的俪妃却圣宠优渥,已经让皇帝为她破例多次,赏赐了许多超过她品级用的物品。
当初,先帝也曾这样爱重李元妃,通过这样的手段,向朝臣慢慢宣告自己不可撼动的权威。礼法又如何,朕的心意,可以凌驾于礼法规矩之上。
景华到慈宁宫与太后说起选妃一事:“先前陛下忙于朝政,后来又出征在外,身边一直没有可心的人,如今宫中也只有一后一妃,实在简薄了些。儿媳心疼大郎,心中也有些小
念头,为陛下定鼎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不少,只有原南盛出身的女子,怕为让人误会。也不是儿媳瞧不上俪妃,她的出身确实低了些,不如选高门之女入宫,也能表达陛下
对四方功臣的善意。”
“好孩子,多亏你想得周到,为人又贤惠温良,哀家会劝皇帝的。”太后对皇后的退让和温良很满意。这些年皇帝只守着皇后一人,太后是有怨言的,可皇后能生,又出身高贵
家世不凡,皇帝不说,她也只能听之任之。现在好了,妻贤妾美、开枝散叶,才符合太后对儿子帝王生活的设想。
太后对皇帝道:“皇后说的有道理,你的后宫如今不能仅凭喜好,各方都要兼顾。”
“皇后是怕俪妃圣宠太过,想拉人分宠呢。”皇帝笑道,有些自得,又有些骄傲,他不可一世的皇后,面对自己这样匡扶天下的明君,也要低头。
“不管她为了什么,道理总是没错的。如她提议的选高门之女入宫,对她的威胁比一个娼妓出身的俪妃大多了。可她仍旧提了,你也要记这份情才是。俪妃宠宠就行,不要为她
伤皇后的面子。”
“母后这又是听了什么谣言,俪妃是前亳州知府的爱女。”
“行了,行了,真当你身边没跟着人呢,几百号人眼睛看着,你这瞎话骗骗外人也就是了。”太后对俪妃瞧不上,可又想借俪妃杀杀皇后的威风,还顾忌着儿子的心意,始终没
有表态,如今可算一吐为快了。
“听母后的,选吧。”
景华这边已经把选妃的消息放出去,名册也拟定的差不多了,皇帝那边却又传来消息,说钦天监看最近日子都不好,要推迟三个月。
只隔了一个时辰,皇帝改变心意的原因就查清楚了。阿宝怒道:“俪妃好不要脸,居然和陛下哭诉身世低微,若是世家贵女入宫必定瞧不起她,求得陛下松口,推迟三个月等她
生产呢。”
“已经是妃位还有什么好低微的,这是看上四妃的位置呢!”小透也跟着撇嘴。
景华却没什么分反应,笑道:“只要陛下喜欢,就是贵妃位我也舍得。你们把这话告诉俪妃,让她安心养胎,好好为陛下诞育皇子。”
俪妃生下了皇帝的第五子,皇帝大喜过望,直接封了贵妃。景华进言,想给俪妃换个更响亮的封号,皇帝却驳回了,他就喜欢俪这个字。
第118章 荒唐皇室和亲公主完
高门贵女入宫为妃,各方势力都有,很快便根据家世各自填满了宫中各品级内命妇的位置。
俪贵妃越来越得宠,初一皇帝在景华宫中用膳,俪贵妃还要送一碗菌菇汤来以示存在。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前几次景华不计较,递台阶让皇帝去了,这次景华却似笑
非笑看了皇帝一眼,道:“俪贵妃好意,不忍辜负,陛下陪我尝尝这汤吧。”
对,俪贵妃名义上这汤是送给景华加餐的,当然,景华也是从来不吃的。
景华先给皇帝盛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笑道:“这菌菇汤果然鲜美。”
皇帝讪讪一笑,后宫妃嫔多了,他也见识过许多争宠手段,俪贵妃这点儿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他的。在嫡妻面前这样,皇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景华陪着他走过夺嫡、登基、一统
天下,出力良多,就算有压制她的意思,皇帝也不会做得太显眼。
皇帝讪讪喝汤,决定这次不去俪贵妃宫中,如母后所说,不能太下皇后的面子。
没想到用完菌菇汤不久,皇后突然腹痛不止,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疼得脸色青白。着急忙慌叫来御医,御医搭脉一诊,颤抖着声音道:“皇后娘娘小产了!”
“怎么可能?”小透和阿宝一起惊呼起来,各自回忆起来。你说这个月娘娘还来红了,不可能。我说中宫守卫森严,饮食起居皆又定制存档,无人能钻漏洞。
皇帝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查!”如今天下刚刚安定,要的就是稳,皇后在宫中中毒,这是往朝廷脸上甩巴掌呢!
查,自然要查,必须彻查!皇后是用饭之后才小产的,刚好膳食还没撤下去,一查就查出是俪贵妃送来的菌菇汤有毒。
“是菌菇本身的毒性吗?”皇帝心怀侥幸问道。
“不是,汤里有绝育药,因皇后娘娘身怀有孕,又常用绿豆百合这些解毒的,菌菇汤喝得又多,才一举激发毒性。平常没有身孕的妇人,若是只喝这菌菇汤是看不出什么的,只
会慢慢侵蚀身子骨。”御医的话令皇帝毛骨悚然,连忙伸出手让他诊脉。
皇帝刚刚也喝过菌菇汤的!
御医诊脉之后,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不止,结果不言而喻。
皇帝还是不死心,狠狠骂道:“说!照实说!”
御医只能战战兢兢禀告:“是绝育药,不止一次,至少累积两年,才有如此脉象。”
“砰!”皇帝砸了皇后宫中多宝阁上所有摆设,怒气冲冲摆驾俪贵妃宫中。
俪贵妃自然抵死不认自己下毒谋害皇帝皇后,哭得梨花带雨,可皇帝完全沉浸在自己被下绝育药的震惊和痛苦中,根本不理会俪贵妃的哀求。
很快,皇帝就从俪贵妃的贴身侍女口中找到了真相,俪贵妃的真实身世根本不是什么卖艺讨生活的可怜女子,当然也不是皇帝为她编造的英烈之后,而是死在皇帝北梁铁骑下的
一位将领的女儿。俪贵妃是为父兄亲人复仇才委身皇帝的,她想诞下皇帝的骨肉,把儿子推上皇位,她要分这天下的一半。
皇帝被气得当场吐血,倒在床上有中风的先兆。
皇后小产、皇帝中风,只能是安享晚年的太后站出来主持大局。依照皇帝的旨意,太后赐死了俪贵妃,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五皇子也被抱来与皇帝滴血认亲,确定这是皇家血
脉之后,太后和皇帝才放下心来,随意交给低位妃嫔先养着。
“哀家还怕这是皇后的圈套,若真是圈套,不会不把小五算计进去,看来真是俪妃这女人处心积虑的谋算。有心算无心,上当在所难免,皇帝也不要为此自苦,好身保重身子,
朝政还要你撑着呢。”
“母后放心,朕会好起来的。不会是皇后做的,她是真小产了,朕派了好几波人明里暗里瞧过。”
“这就好。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不要再胡乱宠信这些不知根底的人,各家高门大户选上来的妃嫔,个个才德兼备、容貌秀丽。”
几十岁的人让老母亲提点内帷私密之事,皇帝躺在床上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可惜,太后和皇帝的愿望都没有实现,皇帝病得一天比一天重,拖了一个月,最终只能把皇位传给太子,因太子年幼,令皇后摄政。他又怕皇后专权,设了四大辅臣,南王、肃
侯、刘兰修、葛敏行,宗室、外臣、武将、文臣、梁人、南盛人,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病榻前托孤之后,皇帝把哭泣着的太子和大臣都赶了下去,独留皇后在内室。
“你会医术的,对吗?”盛怒过去,皇帝理智回笼,可惜反应过来这点的时候,俪贵妃已经赐死,他的身体也日渐衰落。皇帝直男、大而化之,但绝不是傻子。开始的时候会被
表象迷惑,后来只看谁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就能猜出谁是幕后推手。
“陛下说笑了,夏天喝绿豆汤清热解暑,冬天吃羊肉萝卜补气养身,您要说臣妾会医术,大约就是这个水平了。”景华轻轻给皇帝掖好被子,温柔道:“陛下好好养着,臣妾会
教导太子,继承您的志向,以这天下为重。您放心,我是大梁的皇后,自然事事处处为大梁着想。”
“俪贵妃是你杀的吗?”
“陛下,您病糊涂了,俪贵妃是太后下令毒杀的啊,她敢对陛下下毒,太后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果真是你?”皇帝疑心,皇后小产的那个孩子,镇的是俪贵妃害的吗?
“陛下,御医说了,心平气和才能养好身体。您不要放弃,太后在、臣妾在、孩子们也在,我们都盼着您好起来呢!”
景华端来药碗,把皇帝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喂皇帝喝药,等皇帝喝完,又轻柔的把他放回床上,一年前刚立下灭国之战功勋的皇帝,一个月内瘦脱了相,景华这个后宫妇人都能
轻易搬动他。
身体衰退让人无法保持尊严,如今皇帝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能保持帝王英豪气概的时候不多,已经不愿意多面对外人了。
“陛下睡吧,等您睡着了,臣妾再出去照料母后和孩子们。”景华不介意皇帝的猜忌,温声细语抚慰病重的帝王。
皇帝满心的疑惑得不到解答,又抵不过药性,慢慢昏睡过去。
皇帝再醒来的时候,满室灯火通明,朦胧中听见景华在吩咐刘芝修和葛敏行,“八位王叔已到偏殿等候,宗正自有安排,四王叔如今越来越不着调,卿家帮忙看这些。调禁军维
持京城秩序,待我消息。先拟好文书,传令天下圣人归天,太子即位。有司营先帝大丧。传谕九边,毋开边衅,传谕诸藩属,入京吊孝。新君登基,大赦天下,文武百官各转一
级……”
我还没死呢!皇帝听见景华安排他的后事,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连不成句子。
“陛下醒了?”景华回头看了一眼,对刘芝修和葛敏行道:“拜托两位先生了。”
皇帝眼睁睁看着刘芝修和葛敏行恭顺退出,没有看他一眼,这可是他的心腹啊,躺在病榻上,他都不忘把这两个心腹点为顾命大臣。
景华又叫了小透和阿宝进来,吩咐她们整肃宫闱,不要随意惊扰太后,严令各宫妃嫔不要乱走,内宫和外朝的门先封起来,没有她的命令,不许开。照顾好守在外面的太子和其
他四位皇子,不要让人冲撞。
林林总总吩咐完了,室内的人又退了干净,景华才慢慢坐到床边,笑问:“陛下醒了?”
“毒妇!”皇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陛下到了如今,还要把太子留在帐幔后面诈我,挑拨我们母子感情,我所做的,又算的了什么呢?”景华凑近皇帝的耳边轻声喃昵,犹如情人间的耳语。之前皇帝问她的时候
,她就诧异皇帝的平静,多亏她小心谨慎,言语间不留把柄。后来小透才来禀报说,当时太子就在帘幕后面。皇帝安的什么心不言而喻。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观点,景华认为人总是死于话多的。早上的教训足够了,如今整座皇宫、整个大都都在她的控制之下,她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凑到皇帝耳边轻语。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戏台上那些奸角为什么都要有长长的念白,努力二十年,一朝成功,不絮叨絮叨,都对不起自己呢!
可我不能说,景华至始至终都是沉默而谨慎的,一切都在自己心里。
我可以在心里回答你,我的确会医术,你的药是我下的,小产也是我自己下的药,你把一个娼妓捧成贵妃,还非要用我母亲曾经的封号,以此羞辱我,你以为你暗自意淫我不知
道吗?我不愿意再为你孕育孩子,我觉得恶心。
我关于夫妻是合伙经营铺子的话,你也派人探听了去,为什么还要捧一个一无是处的伙计,侵犯我这个二当家的利益呢?我已经退了一步又一步,愿意让你用妃嫔位置拉拢各方
功臣,愿意分润利益给那些为大梁江山做出贡献的人,你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你以为这江山是你一个人的吗?我的舅舅、我的儿子,包括我,都曾为它流血牺牲。
我的儿子,观政监国、屡受称赞,你却横加指责,引朝臣质疑他,动摇他的地位。我辅佐你、支持你,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被弃如敝屣的。
我曾经以为我们能够相敬如宾,即便不能向三弟三弟妹那样倾心以待,至少能携手并进,以利益维持婚姻。我也曾经天真的以为,若是感情善变,利益总是不变的。可我忘了,
世上无不变之事,利益更容易改变。
你愤恨背叛你的臣子吗?刘芝修曾想以我为跳板,投效你这位英主。他想要重整肃侯府嫡支的名望,想迎回母亲给母亲荣耀,这些你吝啬给他,我给了。葛敏行本受我知遇之恩
,却宁愿优先为你效命,你却因他别国人的身份而犹豫。我比你百倍努力,才能与你争锋,你又有什么可愤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