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硕五点多过来的。多日不见,憔悴和颓废的气息在他身上浓烈的很,这次变故,摧毁了他太多的东西。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了。
坐在沙发上喝了会儿茶,问了问徐妈妈的情况。徐硕只道她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瘦了一圈,现在好些了。我不免唏嘘,半生较劲,落得惨败。老徐总如果彻底去了,徐硕好歹还有继承权,偏偏现在这个样子,是最难受的吧。
我拿出若琛的卡给徐硕:“若琛给你的,那么好的女孩子,你不该放弃。”
徐硕摇着手,苦笑着:“难道我这个样子,还去害她?”
“你怎么了?”看着他自暴自弃的样子,我不免伤心,却也有些激动:“你不过就是没钱了,那又怎么样?没钱就不能过日子了?又不是天塌了,若琛爱你,也不是爱你的钱。”
我的嗓门不小,大概很少见我这么激动,徐硕一愣。门口传来子越淡淡的声音:“徐硕来了?”
我转过头去,子越阔步走来,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异样的光彩。复又转看向徐硕,打了招呼。坐在沙发上。
张姐端茶和水果过来。我先把卡收起来,转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子越随口问了几句徐硕的现状,转入正题:“你有什么打算?”
徐硕摇摇头叹口气:“我妈的身体刚恢复,还没想下一步。”
“还想继续做生意吗?”子越轻描淡写问着。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想做也拾不起来。”徐硕看向子越:“冯总经验丰富,指点指点我。”
“客气了。”子越淡然一笑,“你要是还想走这条路,我倒是知道京郊有家酒厂,刚刚申请破产,但是原有的架构还不错,你可以收购试试。经营妥当的话,一年盘活没问题。”
徐硕略一思索,问道:“有这个打算的公司不少吧?”
“不少。”子越唇际一挑,“事在人为。”我心中一松,子越说的事在人为,就是能搭上路子。只是收购的资金哪儿来啊。
果然徐硕也问道:“什么规模的?要多少资金?”
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曲琴音温两心
“几百万,你的别墅抵押后能解决。”子越啜了口茶,不紧不慢说道。
徐硕的眼中,方才的颓然无助已经散去,焕发出熠熠神采。他郑重的对子越道了声:“谢谢。”
子越一摆手:“谈不上,几句建议罢了。”转看向我:“开饭吧?”
我心中也轻松不少,不觉泛出微笑,轻快道:“好。”
那餐饭吃的很有意思。子越本来是老徐总的故交,徐硕一直对他视如长辈。可徐硕偏又是我的朋友,这个关系便有些难缠。我看看子越,又看看徐硕,不知道自己该算在什么辈分。
子越和徐硕倒是都很坦然,谈着下一步规划不亦乐乎。我只自己微笑吃饭,不再插嘴。子越的风格,素来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让人听着敞亮,也不觉亏欠许多,也无利益纠纷。实在是精明至极。我看着子越,不觉几分崇拜起来。
饭后徐硕告别,一扫来时的颓然,精神了不少。我又拿出卡塞到徐硕手里:“别的我不管,若琛的卡你还是拿着吧。”
徐硕推给我:“你帮我还给她,我怎么能要她的钱。”唇际一抹无奈,“她该过更好的生活。”
我心里发紧,正要说什么,子越接过我手中的卡塞到徐硕手里,拍拍他的肩膀:“爱一个人,就别放手。别指望她能在别的男人那找到幸福。”
我的心里忽的就涌起一股热浪,眼睛看着他微微泛潮。不放手,才能成全两个人的爱啊。放了手,只能成全她和别人的爱。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掩饰着笑看徐硕:“快拿起来,要不要自己找若琛去,别为难我这大肚婆一趟一趟的跑。”
徐硕收起卡,深看着我,唇际一挑:“谢了。小薇。”
将徐硕送出门,我满身轻松,偎在子越怀里,故意逗他:“有一种爱叫放手,你不懂啊?”
“扯淡。”子越拥紧我,“能放手的还是不够爱,说的好听。”
我笑着同他转过身,张姐正在厨房和餐厅间走着收拾。子越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着:“张姐,是不是该给你涨点工资?”
我看着他微怔,张姐也有点愣,半天反应过来搓着手笑着:“现在物价是涨得快。谢谢冯先生了。”
“嗯,”子越摆摆手,“涨了后,就安心把这里照顾好吧。”边说边看着张姐,表情几分严肃。
张姐是聪明人,立即有几分挂不住,微微涨红了脸,低头应诺着:“那是自然,自然。”
子越没再说话,牵着我走上楼。进了卧室,我关上门小声问道:“你知道了?”
子越看着我有些无奈道:“你真是,说你什么好。”转身进去洗澡。我追进去好奇问着:“你怎么知道?”
“晚上的菜,没一个是耗了时间的,全是快炒烹炸。明知道有客人来,她不是忙别的能做成这样糊弄?”子越的声音有些凌冽,“不想做就走人。”
“她孩子在读大学呢,也怪不容易的。”我舒和着,“不是难,谁也不会给自己找事。”
“这不给她涨工资了么。”子越有些玩味的看着我,“想和我一起洗?”
我才发现他已经把水放好了,慌忙吐了舌头退出去,身后传来他闷闷的笑。
不多时他洗澡出来,躺到我身边,抚着我的肚子笑道:“小家伙,爸爸来了。”
我笑着把他的手打开,忽然想起来,“对了,今天周六,你怎么没去陪晓攸?”
子越唇际的浅笑忽然凝住,看了看我,还是开口:“她妈妈来了。”
我一愣,心忽然开始怦怦直跳,全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晓攸妈妈来了,好近的距离,我和他的妻子,现在居然就在一个城市里。我有些慌乱,一把把他推开,有些语无伦次:“那,那你怎么还在我这儿?”
子越搂着我有些心疼道:“有人照顾晓攸,我就可以陪着你了。”
我顿住,有些迷茫的看着他:“不是这个道理。”之前她们在天津,固然可以不回去,可如今都在一个城市了,子越仍然不回家,他的妻子会怎么想?那才是他的家,他应该回去。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理由。有些着急:“你应该回去陪她们的。”
子越扶着我的肩,深看向我:“你现在更需要照顾。”说罢揽着我躺倒。
我的心情沉重起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明目张胆的抢,抢着别人的丈夫。那个从天津追来的女人,眼睁睁的等不到自己丈夫回家。我躺在床上,有些害怕子越的手机会突然响起,害怕他的妻子会责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却是一夜手机安宁。
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一个满脸凄苦的女人,幽怨的看着我,晚上惊醒几次。他的妻子,那个想象中的女人,第一次离我这么近。她知道我的存在吗?还是她根本不在意他的女人?我不知道,也不敢问子越。我怕答案会让我的良心难安。
看着身边紧紧搂着我的男人,满是犹豫,尽管他在身边我受着良心的谴责,可如果他回去陪着妻女,我的心会更扯得疼吧。忽然觉得自己很虚伪,却也无可奈何。
子越那晚没有过去,似乎伤了那个从天津来京的女人的心。从此,再没有听说她来北京。而晓攸学琴的课程也接近尾声了。
子越晚饭时看着我,犹豫了下说道:“晓攸明天有个演出。”
“嗯?”我一愣,不知他什么意思。
“她有首曲子要在汇报演出表演。”说起晓攸的成绩子越满脸的欣慰。
“哦,她不是单独授课吗?”我好奇问着。以前对学琴一点不懂,近些日子因为子越偶尔会说起,也知道了些,汇报演出是很多学生参加的大课结束才会有的。
“她弹得好,老师破例让她去大课的汇报演出表演。”子越说的兴起。我也跟着高兴起来,晓攸的老师是音乐学院的一位教授,大课的学生质素也非常高。能得到老师的认可去表演,说明晓攸弹得的确不错呢。
子越握着我的手笑意浓浓:“她特意给我打电话,说要那个漂亮阿姨一起去听她弹。”
“她弹得是春江花月夜?”我有些惊喜。子越点头,我不由得随着笑的眉眼展开。难怪晓攸让我去听呢,那首曲子的理解,我也曾尽过绵薄之力。
开心之余又有些担心:“还会有别人去吗?”
“李秘书。”子越幽幽开口,这是冷幽默吗?我笑的扑哧出了声。
第二天一早便换了件黑色的及膝短裙,带点正装的性质,只是小腹微微的有些凸显,还好衣服面料遮掩效果好。又披了件短外套,坐上了李秘书的车。
到了一个音乐学院附属中学的礼堂外面,同样正装笔挺的子越正和晓攸不知在说着什么。看我和李秘书过来,晓攸冲我跑过来,笑的眉眼弯弯:“阿姨。”
晓攸今天穿了件雪白的连衣雪纺长裙,一支浅蓝色的蝴蝶发夹,头发披散下来,越发像个圣洁的公主。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蛋:“准备好了吗?”
“嗯。好了。阿姨,我的春江花月夜进步了好多。你今天听了要给我评价哦。”说着冲我眨眨眼睛,好像那是只有我和她的秘密。
正说着,一个胖胖的老师走出来招呼着:“演出的同学,去后台准备了。”晓攸冲我和子越挥挥手:“爸爸,叔叔阿姨,我进去了。”
子越和我相视一笑,同李秘书一起走进了礼堂。晓攸的琴的确进步不少。手指的灵动,心思的细敏,使得音符在她的指尖成了一幅泼墨山水,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甚至是“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的缠绵婉转,她都能表现出来。我几乎是屏气凝神听完了晓攸的弹奏。
一曲结束,礼堂里是雷鸣的掌声,我眼圈泛潮的看着身边的子越,他笑的那么舒心。我不禁动容。
表演结束,我们三人等在礼堂门口,晓攸步子轻盈的出来,和子越打过招呼就转向我,眼中满是期待:“阿姨,我弹得怎么样?”
我俯下身子替她正了正衣领,笑道:“灵动婉转,完全入境。给你个好评。”
晓攸扑哧乐出了声:“亲,谢谢。”子越抽抽嘴角皱眉,却掩饰不住笑意:“都是些什么。”
“老爸,你out了。”晓攸俏皮的冲子越一吐舌头。
正好到了午饭时间,我本来想和李秘书先走,晓攸轻轻牵着我的手看向我:“阿姨,一起吃饭吧。”我抬眸看看子越,他点点头。我便笑着答好。晓攸立即笑的眉眼弯弯。
我心中柔柔的被扯动了一下,这个孩子,很敏感,她能感觉到我对她的喜爱,便也回馈了我同样的喜爱。我牵着她柔软的小手,一路舍不得放开。
吃饭时晓攸偷偷问我:“爸爸给你涨工资了吗?”我强忍着笑答着:“没有,冯总很严格的。”正要再说什么,忽然手机响了,我忙拿出来接着。是老家的朋友思洛,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话:“小薇,胖琪到处给你造谣呢。”
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情伤爱女意难平
我的心狠狠扯了一下,顿时从头凉到脚。看到子越晓攸都好奇的看着我,我忙拿着手机走到包间外面去接:“思洛,她说什么了?”
“她到处跟同学说你在北京给人当二奶。”思洛的声音有些忿忿,“我看她就是嫉妒你比她过的好。”
“她凭什么这么说?”我有些焦急。
“她说你的包很贵,你自己肯定买不起。还说那天你们吃完饭,她和曹露先走,后来半路发现房卡找不到了,折回去找,看到你被一个四十多的男的接走了,还搂搂抱抱的。”思洛素来说话很直,不会绕弯子,却句句都将我的心撕扯的鲜血淋淋。
思洛气愤道:“我问她咋知道人家结婚了,她也说不出什么来,就说开那么好的车肯定结过婚了。这不是嫉妒是啥?大城市四十多不结婚多的是。小薇,是不是?对了,你真的换男朋友了?不是过年回来那个?”
“嗯。”我答得有些有气无力,“她还说什么了?”
“那个曹露说你怀孕了。胖琪还说你没准都不是第一胎了,对孩子了解的很。放屁,吐一下就是怀孕?吃饱了撑的烂嘴说人的闲话。还是教育局的呢,怎么为人师表。满嘴下流话。”思洛气道,“昨晚吃饭碰到她们,就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气的我跟她们吵了一架。缺德不缺德,请她们吃了饭,还吃出一堆闲话,真没良心。”
“你信我吗?”我有些麻木的问着。思洛的话已经让我无法喘息,我只能无力的问着。
“我不信你还给你打电话?咱两从小玩大,你是啥人我不知道吗?你一直那么优秀,怎么能做那种事?再说上回回来那个男生多好,你能不跟他给人当二奶?傻瓜才信。肯定你现在的男朋友比那个还好呗。”思洛答的笃定,“照我说,你就不该请那两个家伙吃饭,拿了汤饼走人。胖琪整天想跟你比,比不过就一张烂嘴到处造谣。现在好多同学都知道了。”
“传的很快吗?”我的声音有些抖,别人还好,千万别传到我父母的耳朵里。
“不知道。不过我估计她们也就敢跟同学说说吧,没凭没据的。”思洛的火气消了些,“我就是生气的很,劝你以后别来个同学就当好人。花钱买气受。”
“谢谢你,思洛。”我脑子里乱成一片,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谢啥,下回把你这个男朋友带回来呗,大几岁挺好的,知道疼人。”思洛打开了话匣子,我却无心听下去,随口应付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转身看到子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走到我身边,有丝担心之色:“怎么了?脸这么白。”
我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怎么办,老家的同学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那又怎么样呢?”子越扶着我的肩,沉声问着。
“我怕早晚传到我爸妈耳朵里。那我,我该怎么办?”我越想越怕,爸妈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有些无助的抓着子越的胳膊,身子微微发抖。
子越抚着我的背,定神看我:“等孩子生下来,就把他们接到北京,以后也不用回去了。”
子越的话让我略微安定了些,爸妈早晚会原谅我的吧,只要不在老家,不承受那些流言蜚语,会不会他们没那么难受?我思绪混乱的回到餐桌上,看着晓攸好奇的表情,勉强挤出个微笑,却再也没有心思说话,只呆呆的吃着饭,食不甘味。只觉得盛夏里,竟从头凉到脚,脑子轰轰作响。
从饭店出来,门口有家哈根达斯店,晓攸忽然转身对子越说:“爸爸,我想吃冰激凌。”冲我眨眨眼,“阿姨,你等着我啊。”说完拉着子越走进了店里。
从外面看店里排队的人不少,李秘书出去把车开出停车位。等着心慌,我又拿出手机,给妈妈拨了个电话,试探问着:“最近身体还好吧?”
“好。”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慈爱,“你怎么想起打电话了?”自从有了孩子,我给家里的电话更少了,实在无法面对她们的关切却满口谎言。
“今天有空。铺子里的生意忙吗?”听妈妈平和的声音,看来还没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舒口气。
“忙,今年的生意不错。你爸说能多赚点把借的钱早点儿还了。”妈妈应着。晓攸从店里出来,举着两盒冰激凌,向我走过来:“阿姨。”我忙和妈妈道了再见把电话挂了。
晓攸已经走到我身边,把一盒冰激凌递给我,笑的清甜:“阿姨,吃个冰激凌,别发愁了。”像大人似的关切语气让我心中暖暖一动,抬眸看向子越,他唇际轻挑,笑的舒展。
我忙伸手去接,手机链却忽然掉了出来。上次和子越在小摊上穿的那个手机链,新手机没有挂链的地方,我买了个很可爱的大大的卡通软塑胶套,在音量控制键旁的手机套上系着,平日也不愿旁人看到,却又想给手机链个容身之所,就在套和手机之间的缝隙塞着,刚才急着接过晓攸的冰激凌,手中一用力,链垂了下来。
晓攸看了一眼,松开手里的冰激凌一把拽过我的手机链,我没接住,冰激凌掉到了地上。“越爱薇”三个小珠串成的链在晓攸眼前晃着。
晓攸转头看着子越的衣兜,我的心跟着一抖,她知道,这个孩子一定早就看到了子越衣兜里的手机链。子越的目光也沉了。
晓攸的脸刷的一下,几乎没有血色,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我,满脸的惊讶,而我脸上慌乱抱歉的表情,早已告诉了她答案。
瞬间,晓攸满脸的寒冰,恶狠狠冲我吐出两个字:“婊子。”我愣住了,纯洁可爱的晓攸,嘴里吐出的这两个字和她是那么不相称。那两个字,把我的心割的好疼。刚才还在让我别发愁的晓攸,忽然就恨我入骨。可我怎么能怪她,我只有满腔的内疚,是我伤了她啊。
子越一把扯过晓攸的肩,声色俱厉道:“谁教你的脏话?”
晓攸咬牙冲着子越吼着:“她是个婊子,骗子,她抢了我的爸爸,还跑过来假惺惺的骗我。”
“晓攸。”子越喝止道:“大人的事,你不要插嘴。”
晓攸转看向我,眸子里掩藏不住闪烁的恨意:“你这个贱女人,是你让我爸爸不回家的,你该去死。”
子越一把扯过晓攸,挥手就是一巴掌:“闭嘴。”清脆响亮的一记耳光,打在晓攸脸上,却狠狠抽在了我心上,我抖得厉害,眼前一片金星。
“爸爸?”晓攸被打愣了,声音带着哭腔,“爸爸,你以前没打过我的。”看看我又看看子越,晓攸哭着喊道:“我要回家。”说着跑了出去。
我本能的就想追出去,却是头晕眼花,刚迈了步子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当我悠悠的回转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子越的怀里,映入眼帘的是子越焦急的眸子。“晓攸呢。”我问着,声音有些喘息。
一丝担忧划过子越的眼眸,他轻轻拍着我:“先去医院。她那么大了,找得到路。”
我想再说什么,可是身体却一点力气也没有,迷迷糊糊的半晕半醒,只感到李秘书的车开的风驰电掣。
到了医院做了检查,有些贫血。医生看结果的时候,子越恰巧有个电话,他出去接。医生和我建议住院观察保胎。可我知道,只要我在医院,子越就没法脱身。而且上次见红也是回家吃药养着,都没什么问题。我忙向医生说着:“给我开点儿药,我不习惯住院,回家也一样。”
医生想了想道:“也行。不过万一不舒服就赶紧来医院。”便挥笔开了药。子越回来了,我忙看向他道:“吃药就行。让李秘书送我回去吧,你去找晓攸。”
子越也有些心不在焉,点点头,再三嘱咐李秘书把车开稳,匆匆出了医院。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我的心才像回转过来似的开始阵阵抽疼。尽管千万般的自欺欺人,还是到了这一天,看到了晓攸的伤心痛苦,自己也在承受良心的鞭挞。还有父母,他们知道了又会是怎样的一场暴风骤雨?
我整个人像被掏空一般,软软的没了力气,脑子完全空白。车行到家,我爬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的裹住。不要再看,也不要再听了,所有的一切,都不要再进入我的脑子了,我承受不来。
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儿,再一睁眼已经快五点了,和子越分开也快2个小时了,我抓起手机打着,一接通就迫不及待的问着:“晓攸找到了吗?”
电话那头是子越疲惫的声音:“没有。你好好休息,找到了告诉你。”说完不待我再说话就挂了电话。
抱着电话,我的心揪起来,眼泪不觉涌出,在担心和自责中徘徊:晓攸在北京能去哪儿?老天,求求你千万保佑她别出什么事,否则我这辈子又怎么心安?我做的孽,如果要报应,就报应在我头上吧。再也无法安睡,就那么呆呆的抱膝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发呆。
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无奈缘尽恸殇别
天渐渐的黑了,有风从窗户森森吹过,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我的目光锁到门口。
子越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进来,看了看我,艰涩说着:“晓攸自己回家了。”
“天津的家?”我问着。
子越点点头,却不再看我,转身去了书房。我起身追过去,倚在门边,看他失神的坐在椅子上,狠狠的抽着烟,表情阴晦,除了疲惫,我看不出其他的神色,可他的内心,应该是后悔的吧。
他对晓攸的疼爱,眉梢眼底,都能看的出来,可今天,为了我,他第一次打了她。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自己生气跑回天津。想想都后怕,她是怎么回家的啊?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这辈子,谁还能安心活着?我忽然好怕,怕子越会责怪我。
转身回了卧室,头仍然很晕,我无力的躺着,心跳的慌乱。直到后半夜,子越走进卧室,躺在我身边,一夜满腹心事。
早晨8点多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起身站到窗口接着。那边的声音很低,我没有听到,只看到他眉头紧皱。挂了电话,他看向我道:“晓攸昨晚一直发烧,我回去看看。”
“快回去吧。”我催促着。他扶扶我的肩,深看着我道:“照顾好自己。”转身离去。我随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那天,是七月二十一号。
那天早晨,天便是阴沉沉的密不透风。我只觉得气憋。吃了几口东西也都吐得精光,似乎有种从头到脚的不安。
晓攸一定是被那巴掌打的又气又怕,才生病了吧。子越回去,又如何面对他心爱的女儿,昨天至今,我也心里百般纠结着,越发觉得全身无力。
快到中午,噼里啪啦的疾风暴雨,砸地有声,仿佛天地都被大雨笼罩了起来,我站到窗口,南瓜现在已经叶子很大了,想来能抵得过这暴雨。我便稍稍安心些,大雨砸的心烦,走到楼下打开了电视。无聊看着肥皂剧。
到了下午四点多,我换着频道,好多个台已经开始播着北京的灾情了,房山那边很多被淹的,还有些地下通道,立交桥下,都有积水,还有车被困住。不觉有些好奇,北京还能被水淹没?最初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看着心里越发的跳突,眼皮也跳。便关了电视在沙发上寐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暴雨更是天翻地覆。我吩咐着:“张姐,别去买菜了,雨太大,随便吃点就行。”
张姐应着,去厨房张罗。我看看时间,快七点了,打开电视,却是惊呆了,从没想过,北京的水能淹死人,看着一个个的通报,我开始抖起来,子越从早晨出去,没有给我一个电话,尽管此刻我觉得他应该在家,可看着电视上的水漫片片,还是慌乱了,忍不住摸出手机,想了想,给他发了条短信:“安全到家了吗?”
几分钟像几个世纪,十五分钟过去了,没有回音。我实在焦虑难耐,打了个电话,却是标准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我的头轰的就大了,一遍遍发疯似的打,一遍遍的告诉我无法接通。电视里不停的播报着因为暴雨触电,淹没死亡的人员,我的小腹开始阵阵抽紧,心几乎要跳出来。
张姐告诉我饭好了,我摆摆手,头晕的厉害,缓缓的走上楼梯,忽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抖着手接起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叫冯子越听电话。”
我顿住步子:“他没在。”心几乎要跳出来,这个声音,我猜出来是谁了,“他回家去看晓攸了。”
那边一顿,继而声音微微发急:“几点走的?”
“早晨,不到九点。还没到吗?”我全身剧烈的抖了起来。
“没。”那边也急起来,“你能打通他电话吗?”
“打不通啊。”我捂着嘴,极力压抑着哭腔。
“你是要把我们全家都害死才罢休。”那边的女声冷冷的,猛地挂了电话。
我颤抖着又拨了一次电话,还是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你是要把我们全家都害死才罢休”一遍遍在我脑子里回响,子越是出事了吗?难道真的要报应?不要报在他身上,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我的头猛地眩晕,伸出右脚想迈上去,却根本无力支撑自己的身子,重心一个不稳向后仰倒栽了下去。没几个台阶,我滚落了几下掉到楼底,肚子开始绞痛,我无力的呻吟着:“张姐,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