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了几声,张姐跑了过来,扶起我,肚子痛的厉害,我眼前一黑,倒在了张姐怀里。

那一觉睡了好长。记得以前,我曾抱怨过为什么不晕倒的时间长一些,如果长一些,很多事情可以不用看,不用想。如今,我真的很长的晕了一次。梦里漆黑一片,我找不到前路,只有满身的冰冷,漫天的大雨。浇的我一个接一个的激灵。

终于再次悠悠的醒来,我看到了白色墙,白色的床单,我又进医院了,真是没用。身边坐着的人,让我一个愣怔。是子越,谢天谢地,他没事。我一把抓起他的手,心里一阵狂喜。只要他没事,我便安好。

只是他怎么这么憔悴?头发竟然白了那么多,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岁,现在的样子,倒真像我爸爸的年纪了。我一个激灵:“晓攸还好吧?”

“好。”他声音嘶哑,眸子里痛苦的似乎已经麻木。抚了抚我耳边的乱发,“还有哪儿不舒服?”

我这才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胳膊上扎着点滴,没什么力气,小腹有些酸痛,好像有些不对劲。我急着摸上去:“孩子没事吧?”

子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反手抓上我,身子微微抖着。“孩子没了?”我轻声问着。

“还会再有的。”他几乎是挤出了五个字。

“哦。”我应了一声,再次晕了过去。这次晕的时间很短,还没等到医生来,我已经悠悠的回转过气来。医生简单检查了下,只叮嘱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我愣愣的看着子越,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轻声问着他:“你在吓我,是吧?”子越一手捂着脸,低下了头。

“哦,那是真的。”我长长出了口气。不再言语。脑子里完全空白。孩子没了,孩子,谁的孩子?我有过孩子吗?和谁?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是谁?我感到自己的脑子像脱了轨的火车疯跑,整个世界都与自己疏离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发愣。子越和我说话,我都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小小的看不清样貌的影子。梦里都看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像我吗,会不会像电视里的胖嘟嘟的孩子那样摇晃着小手扑到我怀里?会不会乖巧的糯糯的喊我妈妈?可是,我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子啊。眼泪缓缓无声的流着,却紧闭双眼,不想看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天又将黑了,门一开,艾云急匆匆走了进来。到了我床边眼圈就是一红,“小薇。”

艾云,这是艾云,我这才像大梦初醒一般,扑在艾云身上“啊”的哭出了声。我从没有过那么尖厉的哭声,一声声,撕心裂肺,与其说是哭,不如说是嘶吼,是哀号。艾云拍着我的背泣不成声。子越不忍再看,扭头冲出了门外。

这辈子,锥心的痛,只那一次,便够了吧?那个我心心念念盼着,又用尽全力想保护的孩子,就这么离开了。我哭的天昏地暗,所有的过往才闪过我的脑海。原来大恸之后,不是大悲,只是麻木,只是失魂,等到大悲的时候,已经是意识回转的时候。

艾云紧紧的搂着我:“小薇,想开点,母子也是种缘分。没那缘分,强求也没用,也省的越往后越伤心。”艾云大概是想起了她那七个月的缘分,悲从中来,也泣不成声。

缘分?本就是孽缘,何来缘分?我哭着倒在她肩上。过了许久,我哭到麻木,不再哀号。艾云喂我吃了两口粥,我又全都干呕了出来。只空洞的躺着。

直到夜深,艾云才回去。子越守在我身边,看着他一夜之间,早生华发,我说不出话来。我想说句抱歉,可我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子越紧紧握着我的手,和他一夜相对而望,却都没有话说。

过了许久,子越嘶哑着声音说道:“养好身体,我们还会再有孩子。”我无声的笑了,笑到全身发抖,笑到眼泪四溢,子越有些害怕,紧紧的抓着我的肩:“小薇,小薇!”

“我们?子越,我们哪有那个缘分?”我无力的闭上眼睛,把他的手挣开,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再看,再想。

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七十六章 唯余相对两无言

子越重又把我的手紧紧抓着,不肯松开。我没再挣扎,心里却无限悲凉。游离的灵魂,找不到出口。不愿放手又能如何?终究是没缘分,强求的结果,是一群人的心碎神伤。

半晌,游离的问他:“我睡了多久?”

“一夜一天。”他攥紧我的手,放到额上。

我已经睡了那么久了。一夜,暴风疾雨的那夜,心忽然一抖:“你赶上暴雨了是吗?”

“是。地下通道积水堵车,没有信号。”他的声音沉沉的,在暗夜里像流动的冷风。“哦。”我的心缓下来,他没有遭遇那些不幸,已是万幸。我闭上眼睛,再没有想说的话。

艾云第二天一早便又来看我,还带了她现在擅长的鸡汤。我却仍然毫无胃口,勉强喝了几口,忽然就毫无预兆的就抑制不住吐了出来,没来得及支前身子,直吐得一身。我有些木然的看着艾云,很脏,我看着又想吐了。

子越一把抓过床头柜上的毛巾,细细的给我擦拭着。艾云一愣,红着眼圈:“我再去帮她找身衣服。”

不多时艾云又拿了身病号服给我,正准备换着,子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看了看,眉头皱起,表情是无奈的纠结。只看他的表情,我已经知道是谁的电话了。不知为何,前所未有的烦躁,心酸,难过一股脑的化作一团戾气,我冲子越大声喊着:“出去,你出去!”

从我认识他以来,我从没那么大声对他嚷嚷,以前是不敢,后来是不舍,而我也素来不是高声说话的人。可是那天,我变得不再像我,变得像所有的癫狂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喊着:“别在我眼前,你出去啊!”全身抖成一团。所有的气血都往脑门上涌。

子越有些愣怔,眸中一丝受伤的痛楚,微微叹口气,边往外走边接起了手机。艾云一把搂着我,拍着我的背:“小薇,冷静些。”

我伏在艾云肩头,心里酸涩,却已经流不出眼泪,只是喃喃着:“回家去,回家去,不要烦我。”那个手机铃声,已经像个催命的梦魇,让我听了就害怕,听了就揪心。

不多时,子越回来,艾云看着他问了句:“没事吧?”他摇摇头,没有吭声。不多时,手机又响了,他挂掉,又百折不挠的响起来。

我神经质的冲他嚷道:“回家去,你去看晓攸,不要在这儿折磨我了。求求你。”我痛苦的把头埋在膝里,艾云把子越叫到走廊外不知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子越回来,摸了摸我的头发,低声道:“我回去一趟,你好好休息。”我没有抬头。半晌,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迈步离去。只那脚步声,听起来那么沉重。

我抬起头,失神的看着四面白墙。麻木的失去了所有思想。艾云进来,只坐在我身边静静陪我,许久,叹口气:“小薇,不要怨他了,他的痛苦,不比你少。”

“我知道。”我把头埋下,我怨的不是他,我怨我自己,我怨这弄人的造化,我更怨多舛的命运。

“他女儿,也还病着呢。是我劝他回去的。放着他女儿不管,我心里都过不去。”艾云的声音有些纠结,“对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他对你的好,我看了都惊讶,可怎么偏偏就是这么个结果。”

是啊,怎么就偏偏爱的这么费力?我躺在床上,没再言语。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窝在被子里,任由自己神志不清的昏睡着。

子越回家再给我的电话,我都由艾云去接了,不想再听。住了两天,我实在呆不住,便出院回了家。

家里没有人,一切如旧,只是物是人非。回到卧室,麻木了多天的我终于泪流满面,那张床上,我的孩子曾经听爸爸讲过白雪公主的故事,我和子越也曾拿着B超单子,傻傻描摹孩子的样子——我打开衣柜,那件小小的百家衣,正静静躺在第一层,我捧起来,哭倒在地上。

艾云咬咬牙:“别在这儿呆着了,跟我回家去吧。”我哭着摇头。艾云只轻轻拍着我的背。过了许久,我终于缓和了些。

艾云说着:“你还是跟我走吧,你这儿就你一个人。对了,你家保姆哪儿去了?”

“不知道。”我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

“走吧,林育诚正好出差考察项目去了。没十天八天的回不来。”艾云不由分说,帮我把东西粗粗收拾了一下,去了她家。

在艾云家的日子,我喜欢一个人靠窗坐着,脑子渐渐清醒,心却惨淡清冷。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快坚持不来。终日提心吊胆,惶恐不安,在良心的煎熬和道德的撕扯夹缝中求生。以前我觉得爱可以撑住这一切,可是宝宝去了的痛,实实在在的告诉我,我根本保护不了我的孩子,又或许,这真的是上天的惩罚。

我该怎么办?没人能告诉我,我自己更回答不了。无助,是我最痛切的感受。

子越是一周后回来的,我的精神好些了。只是人有点木。而且很怕见他。想到他,就觉得泰山压顶般的沉重,对他,有丝愧疚,有丝疏离,无法面对。要不是怕林育诚回来我呆着不方便,真想一直在艾云那猫着。

一路和子越话很少,我随口问着:“晓攸怎么了?”

“出疹子。”他叹口气,“她身体一直也不算好。”

“哦”我木然应着。再无话说。

车快行到家,我忽然想起:“张姐呢?”

“换了一个。”他答的面无表情,“这个姓余,是我大嫂的一个远房亲戚,照顾月子有经验。”

月子,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也算小月子吧,心里凄凉,面上却早已失去了表情。

以前很喜欢在月明风清的时候,坐在窗边看月听风。可现在,忽然很害怕夜晚,害怕那种叫天天不应的无助。急急的拉上窗帘,只想把屋里罩的密不透风。

子越看着我的样子有些怔忡,半晌道:“你怨我吗?”

“没有。”我无奈的摇摇头,“我怕你怨我。”

“会好的。”子越揽着我,抿唇不再言语。我偎在他怀里,那种无力,从我似乎可以渗透到他的身上。

余嫂比张姐细致很多,也的确有经验,无论饮食搭配还是生活小节,都有不少方法。让我很是放心。

这天厨房的微波炉坏了,余嫂问我有没有保修卡什么的,可以找人上门维修。以前这些电器的说明书保修卡之类,都是张姐保存着。我翻了了几个柜子,也没找到。

拿出手机又给张姐拨了个电话,正担心没人接,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声响起:“喂?”

听声音也就二十岁左右,我有些疑惑:“这是张翠芬的电话吗?”

“哦,这是我妈的电话。”对方答着。

“她方便接个电话吗?”我问着。

他犹豫了下:“你再过半小时打吧,她在家,我在外面买菜,大概半小时才能回去。”

张姐在家,儿子出去买菜?我不禁问道:“她怎么了?身体还好吧?”

“前天腿骨折了,在家休息呢。”张姐的儿子声音有些沉重。

“啊?”我吃了一惊,“怎么弄得?”

“我也不知道,她说摔的。你待会打吧,我得赶紧买菜了。”对方说着急匆匆挂了电话。

我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是怎么弄得,好好的怎么能摔的那么厉害。过了半个小时,我又打过去,手机却是关机状态,直到晚上,再没打开。本想问问张姐的情况,也只好作罢。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和子越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平静。但是却有些沉重,我和他,似乎都被压得喘息不上,原来真的不是有爱,就能忽视一切。

却是一天忽然接到徐硕的电话,要请我和子越吃饭,还神秘的说原因去了才告知。问了子越,上次收购酒厂的建议徐硕已经在着手了,目前进展不错。难道是要请吃饭感谢?不论如何,也算沉重生活的一点亮色,多日不出门的我终于收拾了一番,和子越一起到了饭店。

一身浅粉的若琛笑语盈盈坐在徐硕的身边,我不禁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他们和好了,真好。徐硕迎过来和我们打着招呼。

“小薇姐,你瘦了。”若琛轻轻牵起我,有些心疼的说着。

“哪里。”我摸着脸转移着话题,“怎么今天想起来吃饭了?有好事?”我本是随口一说,却不曾想若琛的脸腾地红了。

“真的有好事?”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我和若琛领证了。”徐硕摸摸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啊?”我和子越都是一愣,徐硕也太突然了,之前还纠结着分手,居然这就结婚了?“你爸妈同意了?”我问着。

若琛低下头咬咬嘴唇,徐硕揽紧了若琛:“她把户口本偷出来和我结婚的。”

若琛,这个乖巧的女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子越向徐硕伸出手,声音厚重:“恭喜你。”

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七十七章 爱成枷锁锁徘徊

徐硕握着子越的手,认真说道:“谢谢,冯总,真的谢谢你的帮忙。”子越摆手,“不值得一提。”

四人落座后,不多时,菜上齐了。服务生端来一瓶红酒,徐硕张罗着:“今天一定得喝点儿。”说着给子越和自己倒上,看看我,笑着:“孕妇就免了。”

我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脸色变得惨白。想来徐硕最近忙着收购酒厂的事,还不知道我的情况。子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徐硕神色一怔,已是明白几分。若琛打着圆场,拿起杯子:“都来点儿,让我们也尝尝女中豪杰的滋味儿。”

“你就得了,喝了待会谁开车,咱没司机。”徐硕微微嗔着若琛,眸子里却是满满的宠溺。我看着有些眼酸,从徐硕手里拽过瓶子,笑笑:“我陪着,不醉不归。”

就想给自己倒上,子越一把按住,表情有些严肃:“你的身体不能喝。”

若琛甜甜一笑:“小薇姐,别让冯总心疼了。”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作罢。

徐硕先敬着子越,感谢他为收购的事儿搭线,还帮着联系贷款那边及早放款。事情才办得这么顺利。子越一口气全干了,把红酒喝的像葡萄汁般通畅。他的心情,却是没那么通畅吧。

我和若琛说着私房话儿,悄悄问她:“你爸妈知道了吗?”若琛点点头,脸上浮出丝淡淡的伤感:“她们很生气,说就当没我这个女儿。”转而笑笑:“不过证都领了,也没办法了。慢慢会接受的。前几天还不让进门,昨天让进了,只是还没好脸色。”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何况是父母的心。

“你真勇敢。”我由衷的说着,敢于这么坚持自己爱情的女孩子不多,像若琛这样看着柔弱温顺的女孩子更罕见。

“徐硕值得我勇敢。”若琛低头浅笑,素手拢拢头发,无名指上一枚小小的钻戒映入我的眼帘。细细的圈圈,上面的钻石像小米粒般闪着熠熠光彩。却看的我眼热起来,大小又怎样,谁说戴着鸽子蛋的就比若琛幸福呢?

只是戒指,这种在别人那儿很普通的装饰品,对我来说好奢侈,这辈子我还能有机会戴上吗?不觉有些心酸,失神的喝了满满一杯果汁。

“说什么悄悄话呢?还自己喝上了?”徐硕打趣着。

“说你欺负若琛,白白骗了这么好的姑娘。”我回应着他的玩笑。

徐硕已经喝得脸微微泛红,一把抓起身边若琛的手,有些动容道:“老婆,小薇说的对。现在是亏待你了,什么都没有跟我裸婚,起步阶段,原谅我。”这个徐硕,结婚证没领两天,老婆倒叫的挺顺口。

若琛的星眸笑意盈盈的闪着:“你已经把最珍贵的给我了呀。”我忍不住问着:“什么是最珍贵的?”

“一个家。”若琛答得很快。我的心扯了一下,一个家,便是最贵重的承诺了吧。

我拿起果汁敬着徐硕和若琛:“有情人终成眷属,祝福你们。”徐硕也喝得不少,话多的离谱:“小薇,我得谢谢你,你劝我珍惜眼前人,我才发现她那么好,只有她,让我吃饭时杯子里的水一直是热乎的。只有她,不计较我有钱没钱,还能嫁给我。”

正在给他杯子里续热水的若琛听了这话,微微一怔,随即幸福的继续手里的动作。看着若琛,我忽然有丝羡慕,从心底里往外的羡慕,忍不住说着:“你能给她幸福,就够了。”

听我口气丝丝伤感,若琛转移着话题:“给你说个徐硕的糗事,前两天去领证,他居然忘记带身份证,指天誓地的和办证大妈说本人无疑,大妈让他回去取,他来了句,我要是冒名顶替,她也不干呀。大妈打量了他一番,笑笑说,看模样,那倒是。”我扑哧一乐。

徐硕有些懊恼:“大妈审美有问题。”听他们讲领证的种种乐事,仿佛身临其境,也感染到他们那种乐趣,我的心里痒痒的,不由问着:“结婚就带身份证和户口本?”

“嗯,”若琛应着,“还得带结婚照。”徐硕大着舌头:“我现在有攻略,到时候指点你。”说着又叫服务生拿酒。

到时候指点我?我的心忽然涌出无限的悲凉,我怎么会有那个时候?再看徐硕若琛,忽然觉得我像个局外人,看着他们的欢乐,我独自伤悲。子越将我的手紧紧握住,我却仍觉寒冰入骨。

那晚在别人的喜悦中,我有些悲凉。回家的路上,司机开着车,我和子越坐在后面,靠在他的身上,熟悉的烟草味,却疏离陌生。我第一次认真的审视着自己。

什么是最宝贵的?若琛说是一个家。以前我以为是爱,人该为爱而生,为爱执着。可是没有婚姻和家庭支撑的爱,怎么那么虚无?那么脆弱?那么沉重?

当面临生命丁字路口的时候,我和子越,都能做到义无返顾,可是原来生死不是最难跨越的,最难跨越的是人心的枷锁!是生活的消磨!

说出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并不难,能默默在阴影里坚持着柴米油盐的爱才是真正的艰难。我能一直在阴影里活下去吗?我不知道,孩子的消失,让我失去信心,也开始怀疑自己。我的心似乎被什么锁住了,我不够狠,不够忍,注定难逃心灵的折磨。而这种折磨的煎熬下,我们的爱,能走多远?尤其今晚,听她们讲领证的时候,我忽然就扯的心疼痛撕裂,这才是真实简单的幸福,那么令人向往,而于我,却是不能想,不敢想,不该想的事。

心痛之极,不由的低声问着子越:“如果我们分开,我是说如果,你会怎么样?”

子越把我箍的很紧,浓重的酒气扑来:“没有那个如果。”

“万一呢?”我不折不休。

“把你找回来。”他的声音沉沉有力。

“那我要是和别人结婚了呢?”冒出这句话我自己都打了个寒战,我听到自己心里疯狂说不的声音,想到和别人结婚,竟然自己先撕心裂肺起来。

他沉默了许久,声音低沉坚定的说着:“我绝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

和别人不允许,和你不可能,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吗?忽然有些莫名的烦躁,我的思绪混乱一片。

小月子出了,在余嫂的细心照顾下,我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不再觉得头晕体虚。但是心情却总是麻木居多,有时照照镜子,自己都不知道以前的快乐哪去了。只觉得疲惫不堪。

时近九月,天气渐渐转凉,子越的生意依旧忙碌,他不在的时候,我便自己在屋里呆着,无聊的看着电视里各种情感节目,却始终没找到自己的出路。而他在的时候,我虽心有所系,却也感到和他之间,很多轻松的欢乐,就像昨日之东流水,一去不返了。这种疲惫的挣扎,他不肯放手,又能得到怎样的归宿?我很茫然。

晓攸的脾气有些像子越,爱憎分明的厉害。自从上次子越打了她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再给子越打电话了。子越打过去也是粗粗问候三两句就挂断。我有些担心问他:“晓攸不会一直生你气吧?”

“小孩子,过几天就好。”子越淡淡笑笑。这个过几天,直到过了快二十天,才渐渐缓和些,听着他和晓攸电话里逐步有了互动。

这天晚上,子越正在洗澡,手机短信响了,我看了一眼屏幕,是“晓攸”两字。担心有什么事情,便划开看了。

写着:“爸爸,周末回家吧,妈妈的生日到了。”我心里一紧,把手机放下。

子越洗澡出来,我看看他道:“晓攸给你来短信了。”他拿起看了看,没再言语。

说心里没有酸酸的滋味,那是骗人,却也无可奈何。他的妻子的生日,他是理应回去的。什么时候,这种酸涩也能成了麻木,也许就可以解脱了。

怕到周末也还是到了周末,他却仍然回到了家里。“你怎么没回家?”我有些惊讶。

“明天还有个会,来不及。”他粗粗的应着,转身去了书房。

晚上正在吃饭,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接起来是晓攸清晰的声音,有几分怨气:“爸爸,你怎么不回家?”

“明天有事情忙。”子越的声音平平,没什么起伏。

“爸爸,你在忙什么?”晓攸的声音有丝可怜兮兮,“难道都不能回家吗?”

“很忙。”子越的声音有些清冷,并不像往常那般温和,“你陪着过吧。”说完又问了几句晓攸的学习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子越的眉头一直皱着,我忍不住说着:“或者改天补上也行。”

“往年也不是年年过。”子越的语气几分不耐,我便没再吭声。过了一会,子越的短信响了,他看了看,似乎忍无可忍的拿起手机走到了客厅,我停下筷子,听到他有些薄怒的声音:“卢南,你最近花样怎么这么多?”

第五卷 死生同契阔, 静守来生长(末卷)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临别托心寄离愁

我的心咯噔一下,子越的声音有些暴躁:“我很忙,我也不是第一天忙着这样。以前你怎么活的?”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更激怒了他,他生气到极致是入骨的冷漠:“你同意我没意见。”我的心忽的悬了起来。对方说的什么,我似乎已经猜到了一二。心忽然像策马狂奔般的急速跳跃不止。

我有些紧张的走到餐厅门口,看子越在客厅倚着窗口听着电话,沉默不语。半晌,不知那边在说什么,他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些,说道:“不会。安静些吧。”像是安抚的语气。接着挂了电话。我的心忽然就酸涩道无以复加。什么不会呢?是说不会离婚吗?他说不会离婚,我该心里踏实才对,可为什么,我的心会痛的没法呼吸?

胡思乱想着回到餐桌,子越已经回到饭桌旁。我很想问问什么不会,却问不出口。我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立场。一餐饭吃的都很沉默。

回到卧室看他换着衣服,辗转了几个心思,我忍不住婉转问着:“她,是不是担心了?”

子越抬头看了我两眼,说着:“这不重要。你不要乱担心。”我不乱担心,有的事也会发生,我有些失神的说着:“她终归有资格去要求你。”

“小薇,有的感情我给不了她,从开始她就知道。”子越沉声说着,看我的表情有些痛苦的挣扎,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吭声。他想说什么,我想我是明白的。

“就像有的东西,给不了我一样。我懂。这都是没必要的为难。”我努力撑出个微笑对他说着。看他沉默不语,我的心像冰川没海一样,瞬间寒凉到每寸肌肤。

“不要太敏感,会很累。”子越微微蹙眉,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敏感?我忽然很想笑,是我敏感,还是这份感情本来就脆弱?我淡淡笑道:“是累了。”挣开他的手,走到浴室放开了水。水开的很大,冲着我的脸,我已经分不清是水还是自己的眼泪。

是的,为了爱,我可以不要一个女人最想要的家庭,我可以不要光明正大的身份,可是,这不代表我能把这卑微暗夜的日子过得甘之如饴,更不代表我看到他斩钉截铁说着不会和别的女人分开的时候,我还能微笑坦然。

我洗了很久,出来后他已经去了书房。后半夜听到他回来,我装着睡着没有睁眼。

第二天上午,直到八点他还在床上躺着。我好奇问着:“你今天不是有会吗?”

“下午。”他说着起身,到卫生间洗簌。忽然他手机响了,我从床头柜上拿起来,摁了一下,对他喊着:“李秘书的短信。”